63、母夜叉
辛翠蓮與習濤離婚的事遲遲沒有告訴吳東明,她想找一個合适的機會說。自從與習濤簽了離婚協議書後,辛翠蓮再也沒有了顧慮,她将孩子扔給了父母和保姆,幹脆住進了鳳凰台莊園的别墅。市安全局反間諜處,她想去就去,想走就走,處長知道她是吳市長的幹女兒,有局長王鼎臣罩着,對她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爲迎接國家環保總局創建國家環保模範城考察團,吳東明率萬名市民橫渡黑水河的消息,東州市的電視台、電台、報紙已經宣傳快一個月了,東州市民翹首以盼。宣傳報道稱,通過創建國家環保模範城,東州的水能變成清淩淩的水,東州的天能變成藍瑩瑩的天。因此,市民踴躍響應這項活動,報名參加橫渡活動的有年逾八十歲的老人,也有七八歲的孩子。
然而長期以來,由于途經東州市區的黑水河兩岸布滿排污管口,各類生活污水、特别是工業污水未經任何處理直接排入黑水河,成爲影響黑水河水質的重要源頭。吳東明上任以後大搞截污工程,黑水河水質初見成效,但是仍然不能達到整個東州段都爲三類水質。
吳東明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暢遊黑水河在市民中已經形成廣泛的影響,如果不能實現,好的影響就會變成惡劣的影響,因此在市政府常務會上,他下了一個死命令,所有向黑水河排污的企業,一律暫時停産,直到創建國家環保模範城考察團走後再恢複生産。
在會上,林大可和鄧大海推出了強烈質疑,認爲這是急功近利,弄虛作假,結果吳東明拍了桌子,直言這件事牽涉到東州市的榮譽,不能講民主隻能講集中,事情雖然定下來了,但是會議卻是不歡而散。
橫渡黑水河的日子定在了周末,地點選在了黑水河公園至黑水河大橋段。上午,在動感音樂中水上摩托艇表演揭開了橫渡黑水河的序幕。
黑水河暢遊段彩旗招展,萬人攢動,現場指揮部各就各位後,泳民在黑水河公園碼頭集合。此時此刻,兩岸圍觀的群衆群情激昂,随着常務副市長林大可宣布:東州市萬民橫渡黑水河活動現在開始,身穿紅色泳褲的吳東明親率市直機關方隊,第一個魚躍水中,奮力向對岸遊去。
緊接着各個方隊也有秩序地紛紛入水,一時間,大河之内,魚翔淺底,萬民争渡。吳東明上中學時拿過全縣蛙泳冠軍,平時最喜歡的運動就是遊泳,因此他入水後一路領先,在市直機關方隊中他第一個達到對岸,登上臨時碼頭,披上焦雲龍遞過來的白色浴巾,快步由棧橋走到岸上。
“吳市長,遊黑水河的感覺怎麽樣?”成群的記者問。
吳東明慷慨激昂地說:“我想起了毛主席當年暢遊長江的兩句詩:萬裏長江橫渡,極目楚天舒。我現在的感覺跟毛主席他老人家當年暢遊長江的感覺一樣,一個字:好!”
萬民橫渡黑水河取得了圓滿的成功,吳東明的心情的确好,想起很長時間沒和辛翠蓮幽會了,心裏想得癢癢。
上午橫渡黑水河累着了,午飯後,他在草河口迎賓館十五号樓休息到下午四點鍾,醒後給辛翠蓮打了手機,讓她準備好晚飯,傍晚在鳳凰台莊園别墅聚一聚,辛翠蓮接到電話心中一陣竊喜,心想,機會來了!
吳東明原本不會開車,自從戀上辛翠蓮以後,他覺得不會開車不方便,便跟焦雲龍學會了開車,其實焦雲龍在昌山時就爲吳東明辦了駕照。焦雲龍是個既細心又周全之人,自從啓用焦雲龍當自己的秘書,吳東明用起來不僅貼心,而且順手,就說各種證件,公務護照不用說,私人護照準備了七八個,身份證不僅真的有三四個,假名字真身份證也有三四個。有時候吳東明笑罵焦雲龍是自己肚子裏的蛔蟲。
吳東明親自駕車來到鳳凰台莊園和辛翠蓮幽會的别墅,晚霞已經灑滿了半個天,橙紅如蓋的太陽将西下時的金爍爍的餘輝投射到湖面上,幽蘭的水色同閃爍的霞光便連在了一起。
吳東明下車後望了一眼落日,覺得自己像霞光,正尋找着幽藍的湖水投射。吳東明很得意辛翠蓮的廚藝,特别是甲魚炖得有滋有味。
辛翠蓮已經吃透了吳東明的心思,接到吳東明的電話,她連猶豫都沒猶豫,開車就去市場挑了一個最好的甲魚。吳東明走進自己第二個家時,炖甲魚的香味已經彌漫進了客廳。
辛翠蓮剛好準備完四個熱菜,一個炖甲魚湯,當辛翠蓮補完妝小鳥一般從二樓飛下來時,電視裏正在播放吳東明親率萬民橫渡黑水河的新聞,電視屏幕裏吳東明戴着紅色遊泳帽正在奮力向前遊,泳姿不僅标準,而且陽剛,宛若二十幾歲的小夥子。
辛翠蓮情不自禁地歎道:“東哥,你好棒啊!”
吳東明将辛翠蓮攬在懷裏問:“蓮兒,怎麽個棒法兒?”
辛翠蓮想了想說:“有點像《水浒傳》裏的浪裏白條。”
吳東明哈哈大笑着問:“我是《水浒傳》裏的張順,那你是《水浒傳》裏的誰呢?”
辛翠蓮噘着嘴說:“俺最近閑得慌,正看《水浒傳》,那裏面哪兒有什麽好女人,不是母大蟲,就是母夜叉,還有一個一丈青,老虎、夜叉加毒蛇,這《水浒傳》可真能糟踐女人!”
吳東明戲谑地說:“不還有個天生麗質的潘金蓮嗎。”
辛翠蓮推開吳東明一臉嚴肅地說:“我甯願做孫二娘,也不會做潘金蓮。”
吳東明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笑着問:“爲什麽?”
辛翠蓮也坐過去繪聲繪色地說:“武松一進孫二娘的店就講诨話:娘子,你家丈夫卻怎地不見?孫二娘說:我的丈夫出外做客未回。武松說:恁地時,你獨自一個須冷落?孫二娘原本沒想害武松,武松講诨話,讓孫二娘認爲武松不是好東西,孫二娘才笑着尋思,這賊配軍,卻不是作死,倒來戲弄老娘!正是‘燈蛾撲火,惹焰燒身’。這說明孫二娘是一位對愛忠貞不二的人。連貌若桃花的潘金蓮也被武松迷失了心性,她甯可背起亂倫的罪名,想獲得武松的溫情,而孫二娘則守身如玉,不受相貌堂堂的武松誘惑,有這樣的忠貞不二的妻子,難道不是男人最大的福氣?我就讨厭女人紅杏出牆,要做就做孫二娘這樣的女人,忠貞不二!”
吳東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本來靠在沙發上,一下子直起腰來問:“怎麽,你要爲習濤忠貞不二?”
“說什麽呢?”辛翠蓮斜着杏眼,揚着白嫩的下巴問,“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女人?”
“你當然是我的女人!”吳東明嬉笑着用大手捏了捏辛翠蓮的臉蛋說。
“既然我是你的女人,對自己的男人忠貞不二有錯嗎?”辛翠蓮理直氣壯地說。
“可是……”吳東明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
“可是什麽?”辛翠蓮逼問道。
“可是你畢竟已經成了有夫之婦啊!”吳東明酸溜溜地說。
“還不是怨你,敢做不敢當,非要找一個王八當墊背的,弄得親生女兒管别人叫爹,虧你還是一市之長!”
吳東明被辛翠蓮這麽一數落,剛才的好心情一下子全沒了,“蓮兒,這不是人在官場,身不由己嘛!”
辛翠蓮得理不饒人,原本她就沒想放過吳東明,“你身不由己,幹嘛也弄得我身不由己,弄得人家人不人鬼不鬼的,實話告訴你吧,我和習濤已經離婚了。”
“什麽?你和習濤離婚了?什麽時候的事?”吳東明吃驚地問,心想怪不得我去北京習濤見到我怪怪的,難道他察覺到了我和辛翠蓮之間的關系?
“反正離了,吳東明你聽好了,從今以後,我和女兒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你要是敢抛棄我和女兒,小心我到中紀委告你去!”
這話一出口就傷了吳東明的自尊心,吳東明臉色一沉,半天沒說話,心想,“媽的,這騷娘們哪是母夜叉,根本就是一丈青,纏上我了!”他知道辛翠蓮是個說到做到的女人,權宜之計先穩住她再說。
想到這兒,吳東明溫聲地說:“蓮兒,離了好,離了我們在一起就方便了,隻是你們倆過得好好的,怎麽就突然離了呢,是不是習濤……”
辛翠蓮早就聽出了吳東明擔心什麽,便沒好氣地說:“你放心吧,他隻是察覺出孩子不是他的,但究竟是誰的他并不清楚,我看他也不想清楚。”
辛翠蓮故意說得輕描淡寫,隻字不提習濤跟蹤自己的事,但是吳東明深知習濤的本事,不放心地問:“蓮兒,你去市委的事沒被他發現吧?”
辛翠蓮若無其事地說:“你以爲他是孫悟空呢,放心吧,他回來既沒吵,也沒鬧,把離婚協議書往桌子上一拍,說,簽字吧,我二話沒說,就簽了,他臨走時隻說了一句話:從今以後你和孩子他爸可以團聚了!就這麽簡單。”
吳東明聽完惆怅地點上一支煙,往沙發上一靠說:“蓮兒,習濤和你離婚如此冷靜你不覺得反常嗎?看來這件事這小子早就想好了,我說提拔他做市駐京辦副主任,他竟然不幹,還一再要求調回市安全局,依我看他已經知道孩子是我的了。”
辛翠蓮冷哼道:“知道能怎麽的?他還能把你吃了?”
吳東明心事重重地說:“好了,寶貝,準備什麽好吃的了?我可餓了!”
辛翠蓮恢複了乖巧溫婉的樣子,“東哥,你上午橫渡黑水河一定累壞了,人家給你炖了甲魚湯,你好好補一補!”
吳東明一臉壞笑地問:“我聽說習濤也喜歡吃甲魚,我喜歡吃甲魚裙邊,他喜歡吃什麽?”
辛翠蓮氣惱地回答:“王八蛋!”
吳東明一聽仰面大笑。
64、姐姐
邱興本在美國就得知了夏聞天對北灘頭濕地造假非常震怒,已經責令萬壽縣縣委縣政府立即停止繼續挖掘,并派出調查組深入北灘頭村調查。
邱興本急匆匆地從紐約直飛東州,想找韓亞洲商量對策,韓亞洲卻躲着不見邱興本。潘富貴告訴邱興本這件事是丁能通捅到夏書記那兒的,氣得邱興本恨不得剮了小舅子。
晚上回到家,邱興本把火全撒在了丁桂芹身上,夫妻倆大吵一通,邱興本什麽話難聽說什麽,丁桂芹忍無可忍,第二天一大早就隻身登上了去北京的火車。
自從娘死後,丁桂芹隻剩下弟弟一個親人了,邱興本自從發迹以後,早就看不上自己這個黃臉婆了,這日子過還是不過,一路上丁桂芹不停地問自己,她抹了一路的眼淚。等到了北京花園,在辦公室見到丁能通時,兩隻眼睛紅腫得跟魚泡一樣。
丁能通當即就驚呆了,“姐,你怎麽來了?家裏出什麽事了?”
丁桂芹見到弟弟,知道自己的樣子把弟弟吓着了,她盡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憤懑地說:“能通,姐和邱興本過不下去了!”
姐姐的話一出口,丁能通就知道一定是自己領着老耿頭去見夏聞天惹怒了邱興本,邱興本肯定拿姐姐撒氣了,于是他安慰說:“姐,你别急,我處理完手頭的事就陪你,我先給你安排房間。”
丁能通說着就撥電話,不一會兒,白麗娜進來了,“頭兒,有事?”
丁能通起身介紹說:“麗娜,這是我姐,你安排個房間陪陪我姐,我手頭有點急事處理完就過去。姐,這位是白麗娜,白助理。”
丁桂芹是個頗能隐忍的人,她不願意在弟弟的同事面前給弟弟帶來負面影響,勉強地沖白麗娜笑笑。白麗娜畢竟和邱興本有一腿,見了正牌夫人,又是丁能通的姐姐,心裏難免惴惴的,但是白麗娜搞了多年的接待工作,是個場面人,拉着丁桂芹的手,姐長姐短地走了。
大約忙了近兩個小時,丁能通才去了丁桂芹的房間,一進房間,見姐姐一個人在抹眼淚,白麗娜已經走了。丁能通心裏有些不悅,心想,好你個白麗娜,讓你陪陪我姐,你竟然應付我!
“姐,白麗娜什麽時候走的?”丁能通陰着臉問。
“走一會兒了,是我讓她走的。”丁桂芹抹了抹眼淚說。
“姐,對不起,我太忙了,怕你寂寞,讓她陪你唠唠嗑,省得你老想和我姐夫的事。”丁能通一邊說一邊給丁桂芹倒了杯水。
“能通,我說話你别不愛聽,你姐夫身上經常有這個姓白的女人身上的香水味。邱興本是個花心大羅蔔,他們倆會不會……”
丁桂芹雖然說了一半,但語氣肯定,丁能通看得出來,姐姐已經斷定邱興本與白麗娜有染。妻子是最了解丈夫的,女人的第六感通常都非常神奇,丁能通如夢方醒,想不到邱興本亂搞女人竟然搞到小舅子眼皮子底下來了,怪不得潘富貴見了白麗娜就像見了王母娘娘似的,原來這騷狐狸勾搭上我姐夫了。
丁能通心裏雖然這麽想,但臉上卻不以爲然地說:“姐,你一天到晚竟瞎合計,天底下用一種香水的人多了,難道用一種香水的女人都跟我姐夫有關系?姐,娘死後,你就一直不開心,時間長了,會悶出病的,前兩天衣雪給我打電話,想讓你去加拿大散散心,姐,我看你就去吧。”
丁桂芹長歎一聲說:“能通,我看你姐夫的公司要出事,你沒見他跟我發火像瘋了似的,罵你是吃裏扒外的白臉狼,張口閉口要和我離婚,能通,你姐夫本想大幹一把,把錢都投到北灘頭濕地了,沒想到項目不讓幹了,還派了調查組,這個時候,我去加拿大怎麽放心得下!”
丁能通用責備的口氣說:“姐,腳上的泡都是自己踩的,姐夫這次要是真栽了,也怨他自己,做生意不是賭博,更不是違法亂紀,姐,咱們也是農民出身,最理解失地農民的痛苦,另外,蠍神集團的經營方式也存在問題,收了那麽多養殖戶的抵押金,一旦資金鏈斷了,公司非發生崩盤不可,這兩年姐夫手裏有了錢,張揚得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俗話說,槍打出頭鳥,姐夫能不能過了這一關,就看他的造化了,姐,既然他對你不仁,你就可以對他不義,去加拿大呆一段時間,散散心,就算你幫我了,你知道丁宇還未成人,需要監護人,衣雪根本離不開加拿大,如果你能常去,衣雪才能常回,娘在九泉之下的心願才能了了。”
丁能通的這番話,讓丁桂芹心動了,娘臨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能通和衣雪的事,兩個人好不容易和好了,卻不能在一起,時間長了,怕是要節外生枝,娘不在了,自己在這個世上的真正親人隻有弟弟了,長姐比母,我不成全弟弟誰成全?
想到這兒,丁桂芹點了點頭,“能通,姐聽你的,抓緊辦吧,我一天都不想看到邱興本這個天殺的!”
65、困境
昨夜下了一場小雨,早晨起來空氣格外清新,趙長征照例去了黑水灣公園爬山,不成想走到英雄山山腳下,卻碰上了手裏拎着太極劍的劉光大。
“老劉,你手裏拎着這把寶劍,可頗有點像金庸小說裏的大俠呀!”趙長征開玩笑地說。
“長征,你這個比喻我愛聽啊,搞紀檢工作就是要有俠客精神,除惡務盡!”劉光大晃了晃手中的寶劍說。
“老劉,什麽時候你這個大俠沒有用武之地了,人民才能對黨真正放心啊!”趙長征慨歎道。
“不行啊,長征,”劉光大感慨地說,“真正的利劍是先進的制度,可是我們的曆史太長,權謀太深,兵法太多,黑箱太大,内幕太厚,圈子套圈子,利劍不愁,愁的是壯士斷臂的勇氣啊!”
“是啊,”趙長征頗有同感地說,“改革就是拿刀挖自己身上的腐肉,是需要關公刮骨療傷的精神啊!”
“長征,”劉光大一邊沿着通往山頂的台階走一邊說,“最近有人開始做聞天同志的文章喽,說他有野心,看上你和林白的位置啦。”
“聞天同志的野心不大嗎,以他的德才将來肯定要接我和老林的班的,老劉,你是怎麽知道有人要做聞天的文章的?”趙長征頗感興趣地問。
“我和老林都接到了匿名信,信上說夏聞天在市委大院建華表是把市委大樓當成中南海了,華表寓意王權,這等于說聞天同志建華表是爲了彰顯野心。”
“一派胡言,幹脆說聞天想犯上作亂得了,寫這種匿名信的人,是故意在我們心中給夏聞天抹黑,這種匿名信說不定中組部、中紀委的領導同志都接到了,真是居心叵測啊!”趙長征痛恨地說。
“長征,聞天同志和你搭過班子,你的話他能聽進去,總不能讓好幹部吃虧吧,還是和他打打招呼好。”劉光大善意地說。
“好吧,抽空我是想找聞天談談,最近很多人向我反映東州的民營企業蠍神集團有亂集資的嫌疑,我讓省工商局查了一下,省工商局認定租養的方式不宜定性爲非法集資,他們核定的經營範圍裏也确定有‘委托養殖’這一項,不過,這個蠍神集團旗下的養殖戶數量巨大,一旦抵押金被挪用,造成資金鏈斷裂,後果不堪設想啊!”趙長征憂心忡忡地說。
“關于蠍神集團的反映我也聽到一些,蠍神集團的‘委托養殖’規模十分巨大,存在着潛在的經營風險,一旦發生問題,勢必造成社會動蕩,嚴重影響清江省改革開放的大好局面啊,長征,居安思危,還是未雨綢缪好一些。”劉光大中肯地說。
“是啊,‘委托養殖’這種經營模式是在拆東牆補西牆,是在吞沒後加盟養殖戶的本金,最後賺到錢的隻有先期加盟的養殖戶,其他人隻是出錢看他們唱一出戲而已。”趙長征一針見血地說。
“所以說,‘委托養殖’這一運營模式明顯不符合企業收入應大于支出的基本規律。盡管在短期内,本息的支付可以靠支付時間差和後續加入資金來支持,但其總收入是遠遠低于總支出的,‘委托養殖’發展到一定階段,就會出現後序養殖戶數量萎縮情況,這個時候,這個環環相扣、靠滾動維持的資金鏈必然斷裂。一旦本息兌付不了,老闆卷錢走人是必然結果,如果不及早采取應對措施,聽之任之,極易誘發大規模的社會群體性事件,後果不堪設想啊!我的意見是長痛不如短痛,及早徹底解決才是根本之道。”劉光大目光如電地說。
趙長征沉重地點了點頭,“光大,我想聽聽你的根本之道。”
“很簡單,從現在開始,禁止蠍神集團向養殖戶收取抵押金,切斷蠍神集團的動脈血管,監控蠍神集團老闆的私人帳戶及公司主要分支公司名下的基本帳戶和一般帳戶。”劉光大語氣果斷地說。
趙長征思忖片刻,笑着說:“老劉,我看你今天别練劍了,和我一起爬山吧,我就喜歡站在山頂看東州,遠望黑水河就像少女的一條發帶,美不勝收啊!”
“長征,黑水河近看可就令人擔憂了,前些日子吳東明在黑水河上搞了個萬人橫渡,你怎麽看?”劉光大凝眉問。
“吳東明是想爲創建國家環保模範城造造勢。”趙長征用理解的口吻說。
“依我看,東明不是在造勢,而是在造假。”劉光大嚴肅地說。
“造假?這話怎麽講?”趙長征很不解地問。
“這段時間黑水河水質之所以達到三類标準,是因爲吳東明下了死命令,黑水河兩岸的排污企業全部暫時停産,而且命令市環保局死看死守。這不是造假是什麽?等全國創建國家環保模範城考察團一走,停産的排污企業照排,到時候,他吳東明還敢橫渡黑水河嗎?”劉光大語氣犀利,趙長征聽了半天沒說話。
應該說,吳東明到東州後,裝備制造業特别是汽車制造業頗有起色,在振興東州裝備制造業方面,趙長征對吳東明抱有很大希望,因此,面對劉光大對吳東明的質疑,趙長征沒搭茬,他覺得看一個幹部還應該一分爲二地看,人無完人嘛。
想到這兒,趙長征看了看表笑着說:“老劉,你的劍該歸鞘了!”
“爲什麽?”
“上班的時間到了。”
兩個人相視而笑。
創建國家環保模範城考察團在東州考察了一個星期,在禮節性的總結報告中,肯定成績的同時,對北灘頭濕地公園也提出了質疑。
考察團一走,萬壽縣縣委書記韓亞洲就被調離了崗位,成爲市畜牧副食集團黨委書記,韓亞洲想當市長助理的夢想徹底破滅了。蠍神集團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邱興本想求吳東明對北灘頭濕地項目說句話,隻要撤走調查組,重新啓動北灘頭濕地項目,蠍神集團就能擺脫困境,然而,吳東明不願意與夏聞天搞得太僵,官場上是最講火候的,吳東明覺得還沒到與夏聞天叫闆的時候。
一開始焦雲龍一直擋着邱興本不讓見,後來吳東明覺得不見不好,畢竟蠍神集團是自己一手扶持起來的,而且辛翠蓮還開着人家送的保時捷吉普車呢,狗急還跳牆呢,别把邱興本逼急了,于是吳東明決定見見邱興本。
邱興本見到吳東明就像見到了救星一樣,吳東明卻輕描淡寫地安慰了幾句,讓邱興本等一等,别亂了陣腳,他會找機會與夏聞天談北灘頭濕地的問題。
邱興本失望地離開吳東明的辦公室,他知道丁能通與夏聞天的關系不一般,如果自己的小舅子能誠心誠意地幫幫自己,做做夏書記的工作,說不定有一線希望。可是自從丁桂芹離家出走去了北京以後,一直住在北京花園,自己讓丁桂芹受了很多委屈,丁能通一直對自己這個姐夫憤憤不平。
就在邱興本琢磨怎麽緩和與妻子和小舅子的關系時,丁能通打來電話,告訴他,“我姐馬上就去加拿大探親去了,你要還是我姐夫就來送一送。”邱興本當即答應,“送,一定送。”
其實丁能通根本沒想讓邱興本送丁桂芹,他借送姐姐去加拿大爲由,調邱興本進京是另有企圖。丁能通使出全身解數以最快的速度拿到了丁桂芹去加拿大的簽證,是因爲他預感到蠍神集團要出事了,搞不好邱興本都得坐牢。姐姐是這個世界上最疼自己的人,丁能通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姐姐跟着邱興本受連累,所以毅然決然地爲姐姐去加拿大安排好了一切。
丁能通原本不打算讓邱興本送姐姐,但是丁桂芹放心不下邱興本,盡管邱興本話說的絕情,但是畢竟在一起風風雨雨過了三十年,真要撇下丈夫不管隻身去加拿大,丁桂芹心裏還是不落忍。丁能通非常理解姐姐的心情,讓邱興本來送也好,丁能通決定利用這次機會驗證一下姐姐跟自己說的“香水”的事。
丁桂芹的航班是晚上八點鍾起飛,邱興本是下午從東州直飛首都機場的,抵達首都機場時剛好是傍晚六點鍾,邱興本沒出首都機場,在機場餐廳簡單吃了晚飯,丁能通和丁桂芹才到,讓邱興本沒想到的是陪同送行的還有白麗娜。
白麗娜見了邱興本表面上沒露聲色,但是一路上丁能通都感覺到白麗娜的心在躁動,丁桂芹更是對白麗娜帶搭不理的。
邱興本見了丁桂芹隻是尴尬地說了一句:“怎麽說走就走了呢?”
丁桂芹本想借機給邱興本一個台階,但是一見邱興本和白麗娜站在一起,并且嗅到白麗娜身上熟悉而特有的香水味,丁桂芹氣就不打一處來,挂到嘴邊想囑咐丈夫的話變了味,“走了好給你身邊的野女人騰地方,這回你可解放了,小心别得上‘愛死病’!”
邱興本聽了刺耳的話心火上湧,但自己有求于丁能通,并不敢發作,隻是自我解嘲地說:“能通,瞧你姐這脾氣,整天捕風捉影折磨自己。”
丁能通打圓場地說:“我姐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别往心裏去。”
丁能通一直把丁桂芹送到飛機上,走出機場大廳時,白麗娜已經将奔馳車停在了門前,邱興本也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丁能通上了車,邱興本立即遞上來一支軟包中華煙,還親自給丁能通點上了火,“能通,姐夫遇上坎兒了,你是我小舅子,無論如何你得幫幫我,我怕你姐擔心,當着她的面,我沒敢說,北灘頭濕地公園本來是吳東明力推的項目,可是現在下馬了,夏聞天還派去了調查組,連韓亞洲也被調走了,蠍神集團在這個項目上投了二十個億,實指望在市政府、縣委縣政府的支持下,蠍神集團再上一個新台階,也爲東州市創建國家環保模範城做點貢獻,現在可好,不僅把我推進了坑裏,還要活埋。能通,我知道你和夏書記關系不一般,你幫姐夫說說話,總不能看着姐夫跳樓吧!”
“姐夫,誰也沒往坑裏推你,讓我說,坑是你自己挖的,也是你自己跳下去的,夏書記是個眼睛裏不揉沙子的人,解鈴還需系鈴人,能和夏書記說上話的人隻有吳市長了,我看你還是找吳市長想想辦法吧。”丁能通推脫地說。
“吳市長我已經找過了,看來他也有難言之隐,隻說先讓我等一等,他會見機行事的。”邱興本無奈地說。
“姐夫,那你就等一等呗。”丁能通漠然地說。
“你說的容易,我等得起嗎,那麽多養殖戶的抵押金我都得返還,如果不及時返還,就得有幾十萬人進京上訪,到時候讓他夏聞天吃不了兜着走!”邱興本情緒激動地說。
“姐夫,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丁能通埋怨道。
“何必什麽當初?如果你不領着老耿頭找夏書記,哪兒會有如此?你大義滅你親姐夫,對你有什麽好處?”邱興本實在忍不住了,怒氣一下子發洩了出來。
白麗娜見邱興本和丁能通情緒都有些失控,連忙打圓場說:“頭兒,不怪你姐夫埋怨你,你這事做的确實有點吃裏扒外!”
邱興本一聽白麗娜給自己助威,得理不饒人地說:“你聽聽,你聽聽,能通,麗娜可是你的左膀右臂,人家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白麗娜不張嘴還則罷了,她這麽一張嘴,丁能通更感到姐姐說的對,白麗娜與邱興本的關系有問題,如果換一個人争吵,白麗娜一定不會向着外人。
其實丁能通不是不想幫邱興本,畢竟是自己的姐夫,隻是怎麽幫他确實沒想好,緩和了一下心态,丁能通平靜地說:“姐夫,到北京花園後,咱們好好商量商量怎麽辦吧!”
邱興本正在氣頭上,一揮手說:“拉到吧,回什麽北京花園,你要是想幫我,跟我回東州找夏書記。”
丁能通不容分說,斷然回絕道:“那不可能!”
這時奔馳車已經下了首都機場高速公路,邱興本既憤懑又失望地說:“麗娜,我不去北京花園,送我去昆侖飯店。”
白麗娜回頭看了一眼丁能通,用眼神征詢了一下丁能通的意見,丁能通無奈地點了點頭,奔馳車往昆侖飯店駛去。
66、洞若觀火
最近吳東明的心緒被兩件事搞得很亂,第一件事是創建國家環保模範城可能要前功盡棄,在考察團禮節性總結中,雖然對東州的創建工作給于了高度評價,但是也提出了東州的環境質量有待提高的意見,盡管考察團還要綜合權衡所有參與創建城市的情況,但是吳東明心裏很清楚,大部分參選城市的環保底子都比東州好,東州畢竟是老工業基地,要想拿下國家環保模範城的榮譽要走的路還很長。本來路是可以縮短的,甚至這次參選就可以創建成功,沒有創建成功,責任誰來負?吳東明從心裏把責任全部推給了夏聞天,夏聞天如果不對北灘頭濕地和暫時關閉黑水河兩岸的排污企業指手畫腳,東州這次參選創建國家環保模範城就一定能成功,這件事讓吳東明憋了一肚子氣;第二件事就是辛翠蓮自從與習濤離婚以後像變了一個人,經常問吳東明,“是蔣春華好,還是我好,在你心裏更愛誰,如果我和蔣春華都掉河裏了,你先救誰,你喜歡兒子,還是喜歡女兒?”每次見面都問這些問題,吳東明覺得辛翠蓮的情緒不對勁兒,大有逼婚的前兆。
在東州官場,能說幾句知心話的也就是老同學王鼎臣了,開了一天會的吳東明一散會就約王鼎臣去安樂窩,而且既沒帶焦雲龍也沒帶司機,吳東明親自開車去市安全局接王鼎臣。
剛到安樂窩,吳東明就接到了辛翠蓮的電話,說是女兒想爸爸了,說好了一周看一次女兒,今天剛好是一周。吳東明很清楚,辛翠蓮在拿女兒當誘餌,便敷衍說,今晚宴請外賓要很晚,明天再去。辛翠蓮很失望,威脅說如果明天失言,後天她就抱着女兒去市政府找爸爸,吳東明說了一大堆好話,才無奈地挂斷了電話。
到了餐廳,王鼎臣剛要點菜,吳東明的手機又響了,是蔣春華打來的,問他回不回家吃飯,吳東明說不回家,和鼎臣吃完飯後,要較量較量斯諾克。蔣春華不放心,讓王鼎臣接電話,蔣春華在電話裏旁敲側擊地說,“鼎臣,打台球悠着點,球可以進洞,杆可别進洞。”逗得王鼎臣哈哈大笑。
蔣春華之所以這麽謹慎是受弟弟蔣春傑的提醒,蔣春傑自從當上市公安局刑警支隊副支隊長後,與上層接觸多了,聽到不少關于姐夫的閑話,主要是男女關系方面的。
有一次蔣春傑和幾個朋友打麻将,其中一位是市安全局反間諜處副處長,兩個人上廁所時,這位朋友借着酒勁向他透露了幾句吳東明與辛翠蓮之間的閑話。蔣春傑聽罷爲姐夫擔起心來,過後時不常地就提醒蔣春華,“姐,眼下滿大街都是狐狸精,對姐夫不要掉以輕心”,蔣春華一再追問是不是你姐夫有情況,蔣春傑隻是說,“沒情況,小心無大礙,畢竟姐夫是一市之長,是狐狸精們的主攻目标。”
飯菜上齊以後,王鼎臣要上蠍神酒,吳東明擺了擺手,讓服務員上茅台,王鼎臣笑着問:“東明,怎麽改口味了?”
吳東明懊惱地說:“不瞞你說,鼎臣,我最近總覺得這蠍神酒喝了之後有股邪勁,就好像抽大煙一樣,喝了上瘾,我懷疑邱興本這家夥是不是在酒裏泡大煙殼了。當初要不是喝了蠍神酒,酒後亂了性,也不會讓辛翠蓮牽着鼻子走,鼎臣,我現在是有苦說不出啊!”
王鼎臣非常理解吳東明的苦衷,“色”字頭上一把刀,眼下吳東明頭上懸的不是一把刀,而是達摩克利斯之劍。王鼎臣原以爲辛翠蓮與習濤一結婚,吳東明就可以甩掉辛翠蓮了,不成想,辛翠蓮與習濤這麽快就離了婚,辛翠蓮的心計讓王鼎臣都吃驚,他不免爲老同學擔起心來。
“東明,酒不醉人人自醉啊,玩女人如吃河豚魚,搞不好是會中毒的!”王鼎臣本來想說,“搞不好是會喪命的!”但話到嘴邊他又改了口,他怕傷了吳東明的自尊心。吳東明是一個極愛面子的人,爲了面子可以吞下整條河豚魚,哪怕是中毒身亡。
“鼎臣,千不該萬不該,我不該讓辛翠蓮把孩子生下來,有了這個孩子,辛翠蓮就有了要挾我的砝碼,最近對我愈發變本加厲了,就差逼着我離婚了。”吳東明一邊給王鼎臣斟着茅台酒一邊說。
王鼎臣心想,看來吳東明今天是向我求計來了,否則不會以一市之長的身份親自給我斟酒,盡管我們之間是老同學、老朋友。
王鼎臣是一個洞若觀火的人,他揣摸着吳東明的心思說:“東明,你應該想辦法把這個女人送出國去,最好是移民,澳大利亞、加拿大、新西蘭,哪個國家都行,走的越遠越好,在你身邊早晚是個禍害!”
吳東明呷了一口茅台,目光中透出一種懊喪,“鼎臣,你這個主意好是好,隻是這個女人太精了,她不僅要錢,而且還要印鈔機,她現在把我當成印鈔機了,怎麽可能放手,想讓她出國比登天還難啊!”
王鼎臣聽了心中暗笑,都說女人是毒蛇,果不其然啊!
“東明,以我看,你想的太多了,辛翠蓮再貪婪,無非就是爲了錢,滿足她就是了,堵永遠不如疏啊!”王鼎臣意味深長地說,“以我看,把辛翠蓮打發出國仍然是個好辦法,你應該千方百計說服她,眼不見心不煩啊!”
吳東明思忖片刻,點了點頭,舉起酒盅說:“鼎臣,難得找你散散心,不談她了,來,我們幹一杯!”
王鼎臣連忙舉起杯回應,心中卻嘀咕道:“都說紅顔是禍水,此言不虛呀,多虧我老王身體不好,沒本事好色,現在看來,倒是因禍得福了!”
67、破産
邱興本在北京住了三天,他打算借助丁能通說服習濤,想把蠍神酒推成國宴用酒這件事辦成,隻要蠍神酒成了國宴用酒,夏聞天不會不顧及東州民營企業這一榮譽的,必将對蠍神集團手下留情,或許蠍神集團就能死裏逃生。
但是屋漏偏遭連陰雨,就在習濤全力幫忙之際,京城各大報紙報道了一則消息:美國食品與藥品管理局(簡稱FDA)發出警告:在出口美國的蠍神酒以及蠍神系列産品中,檢測出含有處方藥濃度的昔多芬,而昔多芬正是大名鼎鼎的“偉哥”的主要成分,該成分用于治療男性勃起障礙。
消息一出,消費者嘩然,網上對蠍神系列産品一片質疑聲讨之聲,習濤想把蠍神酒推成國宴用酒的一切努力付之東流,邱興本頓時陷入四面楚歌的困境。
晚上,邱興本一個人在官府私家菜酒店附近的一家小酒館喝悶酒,丁能通和白麗娜走了進來,本來來之前丁能通一直給邱興本打手機,但是邱興本早就把手機關了,他知道或許現在或許明天,手機會随時被打爆的,下一步怎麽辦?邱興本猛然驚醒,自己沒有下一步了,下一步是懸崖絕壁。
丁能通是通過潘富貴才得知邱興本在這家小酒館喝悶酒的,本來潘富貴想陪邱興本喝,邱興本拒絕了,他想一個人靜一靜,潘富貴怕邱興本出事,給白麗娜打了電話,潘富貴心裏清楚,此時此刻隻有白麗娜的話或許邱興本能聽進去。
白麗娜接到潘富貴電話時,正好和丁能通在一起,丁能通之所以帶着白麗娜找邱興本,和潘富貴的想法一樣,姐夫目前最恨的人就是自己,自己的話姐夫或許聽不進去,那麽能勸邱興本的人隻有白麗娜了。本來丁能通想利用邱興本進京掐死他和白麗娜的關系,但眼下爲了救姐夫,他也隻好利用這種關系了。
丁能通和白麗娜坐在邱興本對面時,邱興本連看都沒看丁能通一眼,一盅白酒下肚揶揄道:“小舅子,我還沒跳樓呢,你就急着來收屍了!”
丁能通并不給邱興本好臉子,“姐夫,你隻剩下一條路了,就是申請破産!”
邱興本一雙醉熏熏的眼睛突然射出兩道光,“丁能通,我邱興本要是坐了牢,也是你親手送進去的,你個吃裏扒外的東西,少在我面前貓哭耗子假慈悲,我沒有你這樣的小舅子,你給我滾!”
丁能通強忍着怒火并沒有發作,隻說了一句:“麗娜,交給你了!”便匆匆離去。
丁能通一走,邱興本的眼淚就撲簌簌地流了下來,白麗娜心情沉重地用餐巾紙給邱興本擦了擦眼淚,低聲說:“興本,還有一條路就是逃!東州你是不能再回去了,我聽說由于不能及時返還抵押金,一些養殖戶開始上市委市政府上訪了,搞不好蠍神集團會被查封的。”
邱興本破罐子破摔地說:“有本事他們就查封,我正想嘗嘗牢飯的滋味。有人說,人這一輩子如果沒坐過牢,人生就不完滿,我這輩子就差一場牢獄之災了!”
白麗娜聽了邱興本的話,心裏一酸,眼淚也流了出來了,“興本,蠍神集團辦的好好的,怎麽突然變成這個樣子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還是先出國躲躲吧!我可不想你去坐牢!”
邱興本倔強地說:“麗娜,我命裏有這麽一劫,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啊!明天一早我就回去,吳東明爲了玩女人,花了我那麽多錢,我就不信他會隔岸觀火!”
當天晚上,邱興本最後睡了白麗娜一次,第二天一大早,邱興本和潘富貴沒坐飛機,而是開着三菱吉普車向東州駛去。
大約下午兩點鍾,就到達了東州。一進東州城,邱興本就驚呆了,許多路段都被蠍神集團的養殖戶給攔截了,車行至省政府附近時,根本過不去了,估計有上萬人圍住了省政府,養殖戶高舉着“給養殖戶一條出路,還我血汗錢!”,“求政府作主,救救我們!”等條幅。
這時,潘富貴的手機響了,接聽後他驚慌失措地說:“邱總,今天總部已經被養殖戶砸了,你不能回去了,回去有生命危險!”
此時邱興本意識到大勢已去,他絕望地說:“富貴,你下車吧,回公司總部看看,把詳情用短信告訴我,我先躲一躲。”
潘富貴掉轉車頭,找了一個僻靜處停了車,把身上的錢都掏給了邱興本,然後含着眼淚說:“邱總,麗娜姐說的對,你趕快逃吧!”
邱興本沒說話,潘富貴一下車,邱興本就邁腿坐到了正駕駛的位置上,他點上一支煙,穩了穩慌亂的心情,然後一踩油門向城外駛去。
與此同時,省委也被上萬人圍得水洩不通,省委書記林白專門召開了書記辦公會議,專題聽取東州市委市政府關于蠍神集團群訪事件的彙報。
參加會議的除了省委常委外,還有吳東明、周永年、林大可、鄧大海和省公安廳廳長魯峰。會議氣氛凝重緊張。吳東明正在全面介紹蠍神集團養殖戶群訪事件的經過:“這場突如其來的群訪事件是由于蠍神集團不能按合同返還養殖戶抵押金引發的,從昨天開始來自全省十五個城市衆多養殖戶聚集到蠍神集團總部索要抵押金,要求總部按時按額返還抵押金,總部的工作人員說,老闆不在,等老闆回來後再答複,有的養殖戶說,邱興本攜款潛逃了,養殖戶頓時失去了理智,沖進總部院内開始砸東西,随即不明真相的養殖戶在有些人的鼓動下紛紛離開總部,分頭到市委市政府、省委省政府等地,沖擊黨政機關并堵塞交通要道。今天上午八點起,大量養殖戶聚集到省委門前,中午時分,有部分養殖戶從楊柳大街向省委行進,一度将北六路和解放大街封堵長達數小時,下午他們将解放大街、楊柳大街封堵,造成交通嚴重堵塞,而且到西塘區黑水河站街道六棟橋上聚集,造成鐵路中斷和四列列車停運。目前,上訪養殖戶由最初到蠍神集團總部索要欠款發展到有組織地沖擊黨政機關,堵截鐵路,甚至沖擊外國領事館,由集中的大規模上訪轉向社會重點部位聚集,由來省城上訪轉向成規模向本地市委市政府上訪,事态大有失控的危險!”
吳東明還沒彙報完,林白打斷彙報問:“那個蠍神集團的老闆現在何處?”
鄧大海接過話茬說:“林書記,邱興本的确不知去向。”
林白大手一揮說:“魯峰,要立即找到這個邱興本,禍都是他惹的,他休想逍遙法外!”
吳東明最擔心的就是蠍神集團收取養殖戶抵押金的定性問題,如果定性爲非法集資,自己這個一市之長難逃罪責,搞不好中央怪罪下來,連烏紗帽都要丢,因此他趕緊接過林白的話題說:“林書記,我認爲蠍神集團與養殖戶在法律上作爲合同雙方的主體,都有自己的合法權利,在市場經濟條件下,任何企業的經營活動都存在着一定的風險,合同雙方都應當有承擔風險的心理準備和承受能力,當前的群訪事件主要是由于蠍神集團經營不善造成的,客觀地說蠍神集團是全國著名的民營企業,全省納稅大戶,并獲得納稅信用A級證書,而且是擁有直銷牌照的合法企業,之所以産生經營不善的問題完全是由于投資失誤造成的,據我了解,蠍神集團在北灘頭濕地項目上投入二十億資金,但是由于種種原因,這個項目被叫停,導緻蠍神集團資金鏈斷裂,已經到了破産的邊緣。企業破産是市場經濟條件下的正常現象,債權方要正确看待企業破産,有序地表達自己的利益訴求,依法保護自己的合法權益,而絕不能采取過激行爲。”
此時此刻,夏聞天的心情非常複雜,吳東明分明是在指責自己叫停了北灘頭濕地項目導緻了今天的養殖戶群訪事件,如果今天當着林白、趙長征的面糾纏開發北灘頭濕地項目是否正确,與吳東明之間的矛盾就會公開化,這是林白、趙長征最不願意看到的,當然吳東明關于蠍神集團是合法企業、因經營不善而導緻企業破産的判斷是正确的,同時夏聞天從心裏也贊賞吳東明這個判斷,他非常清楚省委常委以劉光大爲首的一些人一直認爲蠍神集團收取養殖戶抵押金是亂集資行爲,這個定性是夏聞天萬萬不能接受的,他判斷林白、趙長征也未必同意這個結論,自己現在必須呼應吳東明的觀點。
于是,夏聞天清了清嗓子,補充道:“東明同志的分析我基本同意,我建議立即成立清江省蠍神集團問題臨時辦公室并組成破産清算組,查封蠍神集團帳戶和全部财産,确保養殖戶的損失降到最低。”
劉光大一直沒說話,聽到夏聞天和吳東明一唱一和坐不住了,他語氣嚴厲地說:“按合同規定,養殖戶們讨回自己的血汗錢表達自己的訴求,政府是完全理解的,但是養殖戶向公司讨要說法突然轉向到黨政、外國領事館鬧事,顯然不是簡單的行爲,我認爲在這場群訪事件的背後,有一支黑手在推波助瀾,通過指使、策劃、閃動、蓄意誤導養殖戶的情緒向黨政部門宣洩,并且企圖利用國外勢力向省市各級黨委政府施加壓力,我認爲這隻黑手就是蠍神集團董事長邱興本。面對企業陷入的困境,作爲董事長的邱興本,沒有站在養殖戶的角度上積極解決資金問題,而是想辦法轉嫁危機,以求自保。要想讓養殖戶們把焦點聚向政府,必須讓他們相信,公司資金出現虧空是政府造成的,據我了解,在東州叫停北灘頭濕地項目後,邱興本就在蠍神集團高管人員中散步謠言,想要抵押金找政府,讓養殖戶去找政府鬧,蠍神集團今天的困境是政府造成的,想要錢蠍神集團沒有,政府有。我認爲邱興本已經觸犯了刑法,涉嫌聚衆擾亂社會秩序罪,應當立即刑事拘留。至于聞天、東明認爲蠍神集團是由于經營不善造成企業破産,我也不敢苟同,完全可以定性爲‘渉嫌以變相非法融資形式詐騙’。”
劉光大的發言引起會場一片嘩然,人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趙長征傾向于劉光大的意見,但又不得不考慮東州的實際情況,他從心裏不希望群訪事件挫傷東州市委市政府狠抓裝備制造業的積極性,要知道一旦第一輛歐華轎車下線,就預示着東州市汽車工作走出了低谷,将極大地振奮全省裝備制造業的發展。
于是,趙長征老謀深算地說:“從法理上講,一個企業總體入不抵出,卻以高額回報爲誘餌進行了虛假宣傳,就隐含着欺詐成分,有擾亂社會秩序之嫌,‘委托養殖’最大的欺騙性在于它的隐蔽性,表面看上去他讓養殖戶得利,損害性貌似沒有,但由于絕大多數養殖戶是爲了高回報而一再增加投入,變得不再理性,相當部分屬于過渡投資,這種遊戲崩盤是早晚的事,最終結果就是大部分養殖戶血本無歸。但是由于‘委托養殖’是一種新出現的經濟現象,在法律法規中找不到取締的直接依據,而且處理工作設計工商、公共安全專家、金融、稅務等多個部門,協調起來也有難度,這無疑反映了我國在市場經濟法律法規建設上的空白滞後。我同意聞天、東明關于企業經營不善導緻破産的判斷,并建議成立清江省處理蠍神集團問題臨時辦公室,派出督察組深入省内各市督導檢查工作,另外要迅速組成破産清算組并适當吸收債務人的股東和管理人員作爲清算組的工作人員參加清算工作。清算組成員單位的相關人員和聘請的專業技術人員要立即接收企業管理權,進入工作狀态,對企業的資産、賬目、經營檔案資料清點造冊、封存保全,并清收該企業養殖經營活動的電子文檔和合同文本,然後按照法定程序聘請具有專業資質的會計師事務所進行财務審計,依法開展資産評估、債權清償等有關工作,要加強宣傳工作,讓廣大養殖戶相信,清算組會在人民法院的監督下認真履行法律程序,負責任地清理保全企業資産,盡最大努力減少廣大養殖戶的損失,維護廣大養殖戶的合法利益。”
其實在開會之前,林白用電話和趙長征進行了溝通,兩個人的意見早就達成了一緻,見大家都表達了觀點,林白深思熟慮地說:“同志們,這次蠍神集團經營不善造成群訪事件牽涉人數衆多,涉及金額巨大,至使很多養殖戶家庭的生活陷入困難,爲切實保障廣大養殖戶的切身利益,建議東州市中級人民法院立即起草公告,省處理蠍神集團問題辦公室起草緻蠍神集團養殖戶的一封信,全省各市縣主要媒體同時刊登,一定要向廣大養殖戶表明,各級黨委政府依法最大限度地減少養殖戶經濟損失的真誠态度、堅定決心和務實的作風,使廣大養殖戶感到,在處理蠍神集團問題上,各級黨委政府的态度是鮮明的,決策是正确的,措施是得力的,黨和政府永遠是廣大人民群衆的堅強後盾。長征,以省政府辦公廳的名義給全省各市駐京辦發函,要求他們務必做好進京上訪養殖戶的勸慰輸導工作,堅決維護首都及清江省安定和諧的政治局面。”
68、“看門狗”
連日來,盡管清江省委省政府、各市市縣市政府做了大量工作,但是蠍神集團進京上訪群衆仍然是絡繹不絕,清江省各市駐京辦忙得不可開交,東州市駐京辦主任丁能通更是忙得腳打後腦勺,不是半夜去火車站攔截上訪群衆,就是一大早去國家信訪總局接人。然而,最讓丁能通放心不下的還是不知去向的姐夫邱興本。
邱興本自從失蹤以後,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杳無音信,就連潘富貴也不知道邱興本的去向,邱興本的手機一直關機。
衣雪在加拿大的網站上得知蠍神集團破産,養殖戶鬧事、姐夫失蹤的消息後,深知丁能通承受着巨大的壓力,多次打電話來,一方面安慰丁能通,另一方面打聽姐夫的下落。
丁能通接到衣雪的電話後,千叮咛萬囑咐不要讓姐姐知道姐夫出事的消息,衣雪說,她沒敢告訴姐姐,姐姐一點也不知道,丁能通這才稍稍放下心。
石存山也打來電話叮囑丁能通一旦得到姐夫的消息,立即勸姐夫投案自首,或者打電話通知他。丁能通深知,一旦姐夫露面,一張巨大的法網就會從天而降,搞不好姐夫的下半生就要在牢裏度過了。姐姐知道了會怎麽想?丁能通甚至後悔當初帶老耿頭去見夏聞天,如果不是自己插手此事,或許姐夫不至于落到這個地步。這麽一想,丁能通倒希望姐夫能逃出國外,逃到加拿大,或許和姐姐還能平靜地過下半生。
這些天,爲了應付上訪群衆,省駐京辦主任薪澤金也是忙得馬不停蹄。随着清算組工作進入正軌,群訪事件漸漸平息下來。
周末傍晚難得清淨,薪澤金約丁能通到清江飯店喝酒,丁能通問是什麽由頭,薪澤金說,給你介紹個朋友,丁能通如約而至。原來薪澤金介紹的所謂朋友是省長助理、省國資局局長陳紅旗。
陳紅旗與薪澤金是大學同學,這次進京開會住在了省駐京辦,陳紅旗自稱酒聖,喝酒不知道什麽是醉,他早就聽薪澤金說過東州市駐京辦主任丁能通的酒量了得,總想較量較量,一直沒有機會。
自從丁能通任東州市駐京辦主任以後,出盡了風頭,搶盡了風光,薪澤金作爲省駐京辦主任在丁能通面前總覺得很沒面子,就連喝酒自己也不是對手,薪澤金深知陳紅旗的酒量,估計丁能通不是對手,他處心積慮地将陳紅旗介紹給丁能通,一副坐山觀虎鬥的心态,心想,“能通啊能通,這回你這個酒仙搞不好要變成酒鬼了。”其實丁能通早就聽說過陳紅旗,清江官場上的酒聖。
丁能通一進包房薪澤金一介紹,丁能通就猜出薪澤金想讓自己和陳紅旗“華山論劍”,便開玩笑地說:“澤金,曹操和劉備是煮酒論英雄,看來今晚我和陳助理就得喝酒論英雄了!”
陳紅旗聽罷哈哈大笑地說:“能通,人生得意盡歡顔,莫使金樽空對月呀!”
薪澤金也附和着說:“紅旗說得對,何以解憂,惟有杜康啊!”
酒菜上齊後,三個人飲了第一杯酒,薪澤金賣關子地問:“紅旗,你知道東汽集團是怎麽弄到美國上市的嗎?”
陳紅旗微笑着說:“澤金,這你可考不住我,沒有金偉民怕是東汽集團已經破産倒閉了。”
薪澤金一邊給陳紅旗斟酒一邊說:“你這個省國資局局長夠官僚的,你知道金偉民和丁能通是什麽關系嗎?大學同學,沒有能通搭橋,人家金老闆憑什麽冒着風險運作東汽集團到美國上市?”
陳紅旗聽罷連忙舉杯敬酒,“能通,這麽說你才是東汽集團的救命恩人,就沖你招商引資的這份功勞,我也得敬你一杯!”
兩個人幹掉杯中酒後,丁能通笑着問:“陳助理,有人說國資局是國有資産的‘看門狗’,你對這個比喻怎麽看?”
陳紅旗不以爲然地說:“我認同這種說法,所謂‘看門狗’無非指的是依法行政,忠于職守。作爲國有資産的‘看門狗’,就是要監管國有資産不流失,确保國有資産保值增值,進一步搞好國有企業。”
薪澤金搖了搖頭說:“紅旗,我覺得這個比喻不貼切,狗效忠主人不假,但也會亂咬人的,咬到好人怎麽辦?”
丁能通接過話茬說:“陳助理,澤金擔心的正是我擔心的,國企也就是政企,政企一天不分開,非公有資本就隻能與國有資本合作,而不是競争,保持補充而不替代,附屬而不僭越的立場,否則很可能犧牲,有的成爲産權博弈的犧牲者,有的成爲宏觀調控的犧牲者,有的成爲地方利益的犧牲者,企業家爲之付出的教訓可謂‘血流成河’,中國的經濟越來越呈現出國家商業主義的特征。”
陳紅旗點上一支煙笑道:“你們知道中國連續多年的高速經濟增長,奇迹是怎麽創造的嗎?就是因爲在黨強有力的領導之下,沿着一個正确的決策方向所導緻的,要知道改革是摸着石頭過河,我國正處于劇烈的轉型時代,犧牲幾個企業家是難免的,‘血流成河’未免危言聳聽了吧?”
薪澤金是學經濟的,在京城駐京辦主任中是資曆最老的,看得多了也就想的多,他形象地比喻道:“紅旗,你知道我把地方領導以及國企管理者比喻成什麽嗎?駐京辦主任!他們太像駐京辦主任了,既是官,也是商,省長市長們不懂企業管理,卻每天要爲國企經營操心。就拿東汽集團來說,無論是以前的潘政召,還是現在的紀東翔,企業的大事誰敢不向市委書記彙報,市委書記市長成了實際的董事長、總經理,招商引資、迎來送往、跑‘部’‘錢’進、經營企業,哪件事不是駐京辦主任幹的事?”
丁能通哈哈大笑地附和道:“澤金,你這個比喻太貼切了,不僅貼切,而且深刻,我認爲現在的體制就是半行政半市場,這樣的體制必然造成官員的一半是商人,商人的一半是官員,其結果是既不是一個合格的官員,也不是一個合格的商人。”
陳紅旗聽後大搖其頭,不敢苟同地說:“澤金,能通,你們的觀點其實就是一句話,也就是如何解決國企所有者管理缺位的問題,這也是在建立現代企業制度中遇到的最大難題。在私有制基礎上建立并發展起來的現代大型企業中,所有者通常是一些爲數不多的自然人和法人組成,這些所有者通常進入股東會和董事會,進行企業最高層次的經營管理決策,一般沒有所有者管理缺位難題。即便是上市公司,股東人數成千上萬,不能全部進入股東會和董事會,但是畢竟有幾位大股東負責企業的最高經營管理決策。國企則不同,所有者是國家,是人民,人民數以億計,任何負責企業經營的自然人和法人,其作爲所有者的身份都顯得相對微弱,而作爲代理人的身份則顯得相對突出,這就要求國資局完善監管職能。也就是做好所謂的‘看門狗’。我認爲國企改革的最好出路就是加快股份制改革,積極引進境内外技術、管理和資金實力強、有市場、信譽高的戰略投資者,大力發展國有資本、集體資本、非公有資本等參股的混合所有制。在這方面,東汽集團先行一步,給全省國有企業改革帶了個好頭啊!”
丁能通猛然想起金偉民正在和英國威爾公司談的發動機項目,英國人希望拿到長三角的海港城市做,自己一再勸金偉民三思,但并未說服金偉民,丁能通擔心一旦發動機項目不放在東州,金偉民很可能成爲地方利益格局中的犧牲者。
爲了驗證自己的擔心,丁能通試探地問:“紅旗,你說的有道理,但是中國經濟的發展尚處在區域激烈競争之中。這種态勢直接刺激了地方經濟的快速發展,從而形成了一股自下而上的改革浪潮,但同時,它也在客觀上造成了資源的區域性分割,各省市以鄰爲壁,楚漢分明,如果你所說的戰略投資者試圖通過全國性布局以形成整合優勢,地方政府間就有了利益之争,你作爲國有資産的‘老闆加婆婆’會怎麽辦?”
陳紅旗毫不猶豫地說:“能通,你别忘了我既是‘老闆加婆婆’,也是‘看門狗’,國家利益是由不同的地方利益組成的,任何破壞地方國有資産流失的行爲,我作爲‘看門狗’都要咬!”
丁能通聽了陳紅旗的話有些不寒而栗,心裏更爲金偉民擔起心來,“紅旗,你真要咬上一口,投資者非得狂犬病不可,狂犬病是要死人的。”
陳紅旗無所謂地說:“俗話說,識時務者爲俊傑,在中國投資,最大的本事就是識時務!”
丁能通揶揄道:“紅旗,我知道改革的關鍵是什麽了?”
陳紅旗饒有興趣地問:“是什麽?”
丁能通一針見血地說:“改革的關鍵就是讓每一位投資者手裏都有一碗肉包子或一根打狗棍!”
薪澤金聽罷大呼精辟,竟情不自禁地自幹了一杯!
69、樣車
歐華轎車工廠是按照年産十萬輛的規模來分期建設的,在金偉民殚精竭慮的努力下,廠房已經現形,從德國申克、杜爾、庫卡、舒勒公司購買的設備,在歐華支付了巨額貨款後,先後海運抵岸,送至車間安裝。
此時的金偉民充分彰顯着立志要造出技術上與歐美日同步、并擁有全部自主知識産權的歐華轎車的一身膽識、智慧和信念。爲了實現目标,金偉民将全部資源向歐華轎車整合,他通過複雜的股權設計與整合,一方面打造融資平台,一方面了結他心底深處最大的憂慮:打造一個體制發動機,把歐華轎車的根子搞幹淨。
這個體制發動機,就是在長三角建立一個真正由香港銀鑽财務控股的股份制發動機生産基地。金偉民認爲,這個股份制的發動機公司就是歐華轎車的根。
金偉民是個有大思路的人,他雖然行事低調,不動聲色,但出手迅猛,歐華轎車下線在即,東州方面誰也沒想到,金偉民已經開始投資戰略大轉移。
就在歐華轎車工廠的設備進入調試、試車階段時,金偉民親自從意大利将由意大利工程師和技師們手工制造的一輛歐華轎車,封箱運上包租艙位的波音747大貨機,直飛首都機場。屆時夏聞天将親自進京召開歐華轎車車型揭示新聞發布會。
爲此,馮保春、紀東翔提前進京會同李欣汝與丁能通、朱明麗商讨布置展台、到首都機場接樣車和安排新聞發布會事宜。經商讨,朱明麗建議在北京花園大堂中央布置一個旋轉台,新聞發布會就在北京花園大堂舉行。
夏聞天在市委秘書長朱文錦和秘書龍小波的陪同下,提前一天進了京,住進了北京花園。晚飯後,李欣汝找到習濤,希望習濤陪着自己見見夏書記,習濤問李欣汝,找夏書記有什麽事?李欣汝說,是歐華轎車上目錄的事,習濤覺得事情重大,如果是見吳市長,他推門就可以見,但是自己和夏書記不熟。
習濤思忖片刻,建議李欣汝叫上丁能通一起去。李欣汝隻好給丁能通打手機,恰巧丁能通剛好在夏聞天的房間。丁能通征得夏聞天同意後,習濤陪李欣汝上了電梯。
習濤自從和辛翠蓮離婚以後,情緒一直低沉,唯一可以吐露心扉的就是李欣汝,李欣汝不失時機地開導習濤,勸習濤正視現實,順勢而爲,漸漸地習濤走出了陰影。
然而,習濤的行爲深深觸怒了吳東明,他要求調回市安全局的請求被擱置,任命他爲市駐京辦副主任的事情也泡湯了,特别是習濤離婚的消息漸漸傳開,周圍的同事議論紛紛,流言蜚語如水漫流,浸淫着習濤破碎的心,在習濤心目中,愛情猶如失手打碎的古瓷瓶,碎瓷片便是愛情的屍體,心便是這屍體的棺椁。
兩個人剛走到夏聞天房間門前,房門就開了,開門的正是丁能通,李欣汝開玩笑地說:“丁大哥,你是不是長了順風耳呀?”
丁能通也逗趣地說:“你們女人不是有第六感嗎?我們當駐京辦主任的耳朵就善于捕捉第六感。”
這時,夏聞天熱情地打招呼道:“李小姐、習濤,快請進!”
李欣汝禮貌地一邊握着夏聞天的手一邊說:“夏書記,不打擾您吧?”
“哪兒的話,”夏聞天一邊做着請坐的手勢一邊微笑道,“歐華轎車的樣車就要到了,我和李小姐的心情一樣激動啊!應該說樣車在新聞媒體面前一亮相,歐華轎車就實現了‘以汽車爲手段,金融爲目的’轉變爲‘以金融爲手段,汽車爲目的’的戰略性調整,不簡單,不容易啊!”
衆人落座後,夏聞天接着說:“習濤,你的本事也不小啊,你搞的《市長參考》快趕上小内參了!”
習濤腼腆地笑了笑,沒做任何解釋,丁能通打圓場地說:“夏書記,習濤是個難得的人才,在駐京辦屈才了!”
夏聞天擺着手說:“我倒不這麽看,你丁能通也是難得的人才,在駐京辦當主任不僅沒屈才,而且連潛能都發揮出來了。我覺得年輕幹部在駐京辦鍛煉鍛煉沒什麽壞處。習濤,我聽說你很想調回市安全局,到底是怎麽想的呀?”
習濤沒想到夏聞天這麽關心自己,也想借機說說自己的苦衷,并希望得到夏聞天的賞識,“夏書記,當着您和丁主任的面,我想說點真心話,駐京辦的工作很重要,但也是個名利場,我這個人在看不見的戰線上工作慣了不喜歡熱鬧,隻喜歡實實在在地做點事。”
夏聞天聽了心裏很受觸動,心想,官場上有幾個人不追名逐利的,沒想到習濤這個小夥子年紀輕輕的竟有甯靜淡泊的心态,難得,難得啊!
于是,夏聞天語重心長地說:“習濤,如果心中有名有利,在哪兒都是名利場,如果心中無欲守正,在哪兒都可淡泊明志,甯靜緻遠,雖然在看不見的戰線上無名英雄比較多,但是在看得見的戰線上同樣有任勞任怨的無名英雄,我看能通同志就是個任勞任怨的典範,以他的才能,給我當秘書長都夠格,可是他就喜歡駐京辦的工作,這就叫做幹一行愛一行啊!”
丁能通見話題扯到自己身上了,連忙插嘴岔開話題,“夏書記,我算什麽,偉民、欣汝才是改革開放的弄潮兒,人家歐華沒要國家一分錢,歐華轎車的樣車都出來了,按這個速度,我看國慶節前就能下線,這可是東州裝備制造業史上的奇迹啊!”
一談到歐華轎車,夏聞天頓感如張帆出海遇到了勁風,“李小姐,不知道我能幫上什麽忙?”
李欣汝莞爾一笑,“夏書記,我有三件事:一是樣車明天到首都機場後,按規定海關和商檢當場查驗、核對,确認無誤、無損後才能放行,但是歐華花費了六七千萬美元,要的就是這麽一個轎車的造型,在您召開新聞發布會之前,樣車車型在機場萬萬不能外洩。”
沒等李欣汝說完,丁能通接過話茬說:“這件事我來辦,海關和商檢我都有朋友,我會說服他們不在首都機場破闆開箱驗貨,改由他們随車到北京花園再開箱查驗,蓋章放行,在樣車上展台前,我們專門爲樣車準備了車庫。”丁能通說這話是有底氣的,當年肖鴻林訪問南非帶回來許多象牙,沒有丁能通根本過不了海關。
“太好了,”李欣汝接着說,“還有一件事就是在新聞發布會上,除了請各大媒體記者外,能否請到國務院領導和國家發改委領導。”
夏聞天笑着說:“我們雖然給國務院領導和國家發改委領導發了邀請函,但還沒得到準确答複,習濤,我知道你哥哥習海在中央警衛局當處長,跟國務院領導能說上話,請你哥哥幫幫忙怎麽樣?”
習濤痛快地說:“我哥常說,爲家鄉建設做貢獻是他義不容辭的責任!”
夏聞天高興地說:“好,這樣吧,習濤,明天上午你帶我見見你哥,我當面和他落實這件事。李小姐,那第三件事是什麽?”
一提第三件事,李欣汝的秀眉擰在了一起,“夏書記,歐華轎車樣車都快到北京了,可是還沒進汽車目錄呢,不在目錄之列的任何企業都不能投産或者轉産汽車,生産的汽車也不能進入各地市場銷售,更不能上路行駛,如果歐華轎車下線了,還不能進入汽車目錄,我們所有的努力就不是奇迹,而是悲劇了。”
提到汽車目錄,一股惆怅之情湧上夏聞天的心頭,“自新中國汽車工業成型以來,國家對汽車企業和産品,就用發布《全國汽車、民用改裝車和摩托車生産企業及産品目錄》的方式進行管理,完全是計劃經濟體制下對汽車行業實行行政管理的一種手段,早就不适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發展的需要了。這種管理除了束縛和制約、限制和打壓,沒有任何順應時代而行的效用。國企改革改什麽?就應該改掉這種束縛企業自主決策、自主經營的行政管理方式,這種行政管理方式不利于企業及時推出新的汽車産品,不利于企業積極調整産品結構、參與市場競争,更難以推動行業組織結構的優化。習濤,這次樣車新聞發布會機會難得,之所以想請國務院領導和國家發改委領導看樣車,就是想給歐華轎車上目錄圓場啊。”
習濤重重地點了點頭,“夏書記,我知道這件事的分量,一會兒我就給我哥打電話。”
夏聞天思忖片刻,接着說:“能通,上目錄的事指望國務院和國家發改委領導參加一次新聞發布會就能解決,不太現實,請領導們來看看樣車是讓他們眼見爲實,心中有數,跑‘部’‘錢’進是駐京辦的長項,新聞發布會後,該怎麽跑,你們還得怎麽跑。”
丁能通是最善于理解領導意圖的,他連忙表決心說:“夏書記,我知道歐華轎車上汽車目錄已經成爲牽動東州裝備制造業發展的一個支點,有了這個支點,不僅等于給歐化轎車安上了輪子,而且等于給東州裝備制造業插上了翅膀,爲了這個支點,我們駐京辦願意成爲撬棍,哪怕折斷也在所不惜!”
第二天上午,夏聞天在習濤的陪同下專程拜見了習海,丁能通和李欣汝則前往首都機場接金偉民和樣車,傍晚夏聞天到北京花園時,樣車披着紅綢子已經上了旋轉展台。
70、“逼宮”
本來這次歐華轎車樣車展示北京新聞發布會,吳東明想親自參加,沒想到揭紅綢子的頭彩讓給了夏聞天。當馮保春和紀東翔向吳東明請示彙報時,吳東明突然接到了辛翠蓮的電話,接完這個電話,他無奈地把新聞發布會推給了夏聞天。
辛翠蓮在電話裏隻說了一句話,“東哥,我的大姨媽又不來了!”就這麽一句話,仿佛往平靜的湖水裏扔了一顆手榴彈,吳東明的心裏被炸的是亂七八糟,他再也沒心情去北京開什麽新聞發布會,操起電話就推給了夏聞天。吳東明心裏隻有一個念想,如果辛翠蓮真的又懷上了,就是綁也得把她綁到醫院裏做掉!
一下午吳東明懷裏都像揣了一個小兔子,在市長辦公會上幾次口誤,明顯的心不在焉,散會後,他捱到月上柳梢頭,才一個人開車去了鳳凰台山莊。
一路上吳東明從第一次見到辛翠蓮開始回憶,越回憶越恨蠍神酒,酒能亂性,何況是有“偉哥”成分的酒,如果當時不是小舅子拎着蠍神酒來看自己,自己就不可能喝,正因爲喝了蠍神酒,才沒經得住辛翠蓮的挑逗,“媽的,大半夜光着屁股洗澡,連衛生間的門都不鎖,這不是成心勾引我嗎?接下來一環套一環,簡直是環環相扣,連女兒都給我生下來了,如今又懷上了,上一次抓了個習濤當擋箭牌,這一次,這一次如果是真的,隻有死路一條了。”
吳東明思來想去,最可恨的還是邱興本,狗日的,竟敢用“偉哥”冒充蠍子泡酒,毀了我吳東明一世英名,蠍神集團雖然破産了,但是邱興本卻失蹤了,邱興本不知去向像一顆炸彈懸在吳東明心裏,他一直僥幸地想,狗日的,跑的越遠越好,永遠也别露面,否則一旦被公安機關抓住,還不知道從狗嘴裏胡咧咧出什麽來呢。鳳凰台山莊的别墅、辛翠蓮開的保時捷吉普車,還有那套精巧的純金内衣……一想到純金内衣,吳東明就想起自己送給辛翠蓮的那個晚上,辛翠蓮光着身子,當着自己的面穿上了那套純金内衣,頓時就像七仙女下凡一樣光彩照人,可惜,辛翠蓮不是七仙女,是小妖精,而且是毒蛇變的!吳東明覺得自己中毒了,從喝蠍神酒那天起,就中毒了。像自己這樣的人怎麽可能中毒呢?吳東明越想越糊塗,眼下他隻有一個念想,一定要讓辛翠蓮打胎。
吳東明走進别墅時,辛翠蓮正穿着内衣坐在客廳裏的沙發上抹眼淚。
“翠蓮,怎麽搞的,不會是習濤的吧?”吳東明一進客廳就沒好氣地說。
“吳東明,你說什麽呢,明天我就把化驗單送給蔣春華,看你還敢推卸責任!”辛翠蓮毫不示弱地說。
“小姑奶奶,你是成心想害死我是不是?你一會兒威脅我要抱着女兒上紀委,一會兒又要把懷孕的化驗單送給我老婆,你究竟想幹什麽?好好的日子不像好好過,往死裏作是不是?”吳東明氣惱地質問道。
“那你憑什麽不認賬?你還是不是男人?還一市之長呢,敢作不敢當!”辛翠蓮委屈地嗚咽道。
“我不敢當,我累了一天跑你這兒來幹什麽?”吳東明氣哼哼地坐在沙發上說。
“幹什麽?你沒安好心!告訴你,吳東明,你休想讓我把孩子打掉,孩子是我的,我生定了!”辛翠蓮不依不饒地專往吳東明的痛處說。
“翠蓮,你真想生這個孩子?”吳東明将計就計地問。
“我不是告訴你了嗎?我生定了!”辛翠蓮加重語氣說。
“那好,咱到國外生好不好,澳大利亞、加拿大,哪個國家都行,我幫你辦移民,咱們把家安在國外,既安全又舒适,這樣好不好?”吳東明詭谲地說。
“幹什麽?想把我打發到國外甩了我,門兒都沒有,蔣春華是你的女人,我也是你的女人,蔣春華給你生了孩子,我也給你生了孩子,你幹嘛不把她也移民到國外去?”辛翠蓮強詞奪理地說。
“你!簡直不可理喻!”吳東明氣急敗壞地說。
“理喻?你和我那個時寶貝呀天使呀地叫着,你怎麽不說不可理喻?我不要理喻,我隻要家,要我男人,要孩子他爸,要堂堂正正做你的女人!”辛翠蓮理直氣壯地說。
“翠蓮,你這不是無理取鬧嗎!你知道像我這樣的人一旦鬧離婚意味着什麽嗎?意味着丢烏紗帽,我這個官要是當不成了,你還能住别墅、開保時捷,穿他媽的金褲衩?”吳東明用手指戳着茶幾說。
“東哥,你要是能娶我,我什麽都不要,隻要你這個人,不管你當不當官,我都跟着你,你就是農民,我也願意!”辛翠蓮淚眼漣漣地說。
“你願意,我不願意!”吳東明氣呼呼地說,“我憑什麽好端端的市長不當,我當農民去,翠蓮,做人貴有自知之明,非分的東西想了是要惹禍的!”
“惹什麽禍?難道我給你生女兒還有罪了,你還要殺了我不成?要殺你連我和女兒一起殺!還非分之想,你和我那個時想沒想過是非分的?你和我有了女兒是不是非分的?我現在懷孕了,是我的非分,還是你的非分?”
辛翠蓮的話句句像刀子一樣戳吳東明的心,王鼎臣曾經說過,玩政治是玩刀,玩女人是玩火,吳東明對王鼎臣的話曾經不以爲然,眼下他卻深有體會,玩女人的确是在玩火!此時此刻,辛翠蓮坐在他面前不再是妩媚動人,楚楚生豔的美人,而是一團要将自己燒成灰燼的烈火,吳東明現在隻有一個想法,先把火撲滅。
“翠蓮,”吳東明往辛翠蓮身邊靠了靠,用大手摟住她的秀肩溫和地說,“你既然口口聲聲說是我的女人,就應該設身處地地爲我想一想,春華爲我生了兒子,你爲我生了女兒,我已經是兒女雙全的人,俗話說知足者常樂,蓮兒,我的快樂大部分是你帶給我的,我留戀這些快樂,可是現在我們在一起,快樂越來越少,傷害卻越來越多,這到底是因爲什麽?”
“因爲我也想像蔣春華一樣堂堂正正做你的女人,她已經跟了你二十年了,也該換換人了,你不想換說明我在你心目中不如蔣春華,我比她年輕,我比她漂亮,我比她愛你,你喜歡女兒,我給你生了女兒,我憑什麽不如她!實話告訴你,我根本就沒懷孕,我說懷孕了就是想考驗一下我在你心目中到底有沒有位置,我現在知道了,我在你心目中隻是你想那個時發洩的對象!”辛翠蓮說着又哽咽了起來。
吳東明一聽辛翠蓮說自己懷孕完全是惡作劇,搞得進京開新聞發布會的機會拱手讓給了夏聞天,這等于把熟透的桃子親手摘下來送給了人家,吳東明頓時氣惱起來,“臭丫頭,你搞什麽搞?害得我把大事都耽誤了,一天到晚胡思亂想,你神經病啊!你的腦袋裏能不能想點正經事?”
“什麽事是正經事?你想見人家就來,說那個就那個,人家想見你,你可倒好,今天開會,明天視察,我在你心裏是什麽?抽完的煙頭想扔就扔啊!”辛翠蓮忽地從沙發上站起身,脖子粗臉紅地質問道。
吳東明也氣惱地站起身,用手指着辛翠蓮的鼻子說:“辛翠蓮,你聽好了,想讓我離婚,别做夢了!要不是看在你給我生了女兒,你這輩子都别想再見我!”
吳東明說完揚長而去,随着重重的摔門聲,辛翠蓮歇斯底裏地喊道:“咱們走着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