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調度會
藥王廟社區項目動遷進行得十分緩慢,一個冬天過去了,隻動遷走了一半的居民,老百姓家園難離,還在觀望,香港黃河集團對動遷緩慢十分不滿,水敬洪特意從香港飛到東州,見何振東催促動遷進度,何振東拍着胸脯向水敬洪保證一個月内動遷完畢。
水敬洪走後,何振東親自坐陣市拆遷辦,也就是藥王廟社區項目動遷拆遷指揮部,每天晚上都在市拆遷辦會議室調度動遷進展情況。
這些日子,洪文山、夏聞天不在東州,何振東大有如魚得水的感覺,正所謂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至于周永年、林大可,何振東根本沒放在眼裏。
晚飯後,調度會又開始了,這已經是第五個晚上開調度會了。何振東一邊抽煙一邊環視一圈與會者。
“一德,你先談談進展情況吧!”
“好的,自從何市長親自坐陣指揮部調度指揮以後,動遷工作每天都有新進展,在市建委、土地、交通、房産、工商、公安、法院、信訪等部門通力協作下,拆遷辦集中力量,積極主動地開展工作,化解了大量拆遷中的矛盾,各部門嚴格掌握政策,不随便開口子,不随意增加一個從業人員、擴大一平方米的拆遷補償,十八個拆遷服務組分片包幹,深入到老百姓家裏做工作,收到了說服一人帶動一片的效果。”
刁一德還未說完,何振東就不耐煩地問:“一德,挑主要的說,目前的難點是什麽?主要問題是什麽?”
“難點就是《清江日報》的八百戶居民有組織、有計劃地與政府對抗,領頭的就是《清江日報》退休主編、市人大代表楊仁澤,這個人又臭又硬,提出的主要問題就是爲什麽市拆遷辦擅自更改補償标準,憑什麽晚搬遷一個月每平米扣二百。這和夏市長承諾的完全不一樣,揚言要到省政府上訪!”刁一德揉了揉魚泡眼,沮喪地說。
“楊仁澤的問題通過他兒子就能解決,他兒子就是東州市駐京辦副主任楊善水,從今天開始我們要調動與動遷戶有血緣關系的黨員幹部去做動遷戶的思想工作,一來這些幹部了解市裏的政策,二來他們更容易取得拆遷家屬的信任。從今天起凡是在藥王廟社區有血緣關系的黨政機關和企事業單位的工作人員,都要去做藥王廟社區拆遷項目拆遷對象中自己親屬的‘四包’工作,就是在規定期限内,也就是一個月内,包完成拆遷補償評估工作,包簽訂好補償協議,包騰房并交付各種證件,包協助做好妥善安置工作,不無理取鬧、尋釁滋事,不參與集體上訪和聯名告狀,否則,實行兩停處理,就是暫停原單位工作,暫停發放工資。對縱容、默許親屬拒不拆遷、尋釁滋事、阻撓工作的,堅決開除公職。從現在開始藥王廟社區動遷拆遷指揮部要進入攻堅階段,打一場硬仗,各新聞單位要根據‘政治動員’的原則,配合動遷拆遷工作,集中采編力量,突出重要版面,抓住重要時段,大力加強國際會展中心項目的宣傳報道工作。要做到天天跟,天天有,不斷線,鋪天蓋地,驚天動地,形成強大的輿論氛圍。宣傳的口号是:堅決服從和服務于市委、市政府重大決策不動搖;誰不顧東州的面子,誰就被摘帽子;誰工作通不開面子,誰就要換位;最重要的是,誰影響東州發展一陣子,我就影響他一輩子!”
何振東一番慷慨陳詞後,立即引起了市紀委監督小組組長、三室主任石志平的質疑。
“何市長,請問憑什麽對未完成‘四包’任務者停職停薪甚至開除公職?這是嚴重的錯誤行爲。在動遷安置問題上,政府應該切實維護群衆的合法權益!”
“作爲黨員幹部和公職人員,組織在最需要你的時候,你玩忽職守,組織上就有權對他免職!”
“何市長,你拆的是老百姓的房子,這跟玩忽職守是兩碼事!”石志平據理力争。
“我們都是黨的幹部,流血犧牲的事都要做,拆遷這點小事算得了什麽?”何振東強硬地說。
“何市長,我記得你剛當皇縣縣委書記時,大柳河發大水,我們的好書記李爲民同志就犧牲在抗洪前線,他生前說,群衆的事情無小事,群衆的利益重于泰山,你别忘了,我們是人民的公仆,政府是人民的政府!”石志平聲情并茂地說。
何振東毫不讓步,“你放肆!你這是在跟市領導說話嗎?想教訓我,你還沒有資格,志強、一德,明天就向那些釘子戶下發《行政強制拆遷通知書》!”何振東蠻橫地說。
“何市長,我以藥王廟社區動遷拆遷安置指揮部市紀委監督小組組長的名義保留意見,并向市委副書記周永年同志彙報!”石志平激動地說。
“石志平,你随便!别忘了,我是藥王廟社區動遷拆遷安置指揮部總指揮!”
石志平還沒等何振東說完和幾名市紀委監督小組其他成員憤然離場,調度會在充滿火藥味的争執之後繼續進行。
69、小玉女
丁能通通過王莊莊終于搞定了王端端,小玉女對《天堂雨》這部戲裏的女一号很感興趣,她同意和制片人見個面。
丁能通趕緊通知鄭衛國進京,鄭衛國接到丁能通的電話喜出望外,本來定好和林娟娟一起飛香港見水敬洪斡旋公司上市的事,但是小玉女的事,何振東惦記不是一天兩天了。
目前藥王廟社區動遷拆遷安置工作已經進入攻堅階段,此時如果把小玉女拿下,讓何振東如願以償,說不定還會從市社保基金的帳戶上劃給林氏集團十幾個億,這對林氏集團在香港上市十分有利。
近年來,随着民營企業占内地經濟比重越來越高,民營企業家社會地位也日益增高,民營企業到香港上市成爲時尚,鄭衛國想抓住這個時機,力争在香港主版上市,一旦成功,自己就将成爲在資本市場的非線性迷亂和全球一體化經濟大潮中真正的弄潮兒,将成爲林氏國際企業集團這艘大船上真正的船長。
爲了實現這個目标,眼下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想盡一切辦法讓何振東爬到小玉女的床上,他和林娟娟商量好,林娟娟飛香港,鄭衛國約顧懷遠陪同一起飛北京。
爲了避人耳目,丁能通把與王端端見面的地點安排在歐洲風情俱樂部,因爲這裏是會員制,來的人都是成功人士。
丁能通和鄭衛國、顧懷遠早早地就來到了歐洲風情俱樂部總統包房,大紅土耳奇地毯在水晶吊燈的映射下,格外華美,典型的歐式豪華裝潢及家具倍顯尊貴氣質,直徑三米六的桌上配有金色餐具,房内還設有娛樂設備沙壺球,三角鋼琴、酒吧台,可謂是金碧輝煌高雅氣派。
“能通,駐京辦越來越别有洞天了,我和衛國當秘書時,你可沒有露過這地方。”顧懷遠半挑理半羨慕地說。
“這都是黃夢然主政時的政績,市領導除了何振東,誰也沒有進來過,所以知道的人不多,目前這裏承包給一家港資公司經營,會員制,來這裏消費的大多是各界精英。”丁能通得意地說。
“通哥,這裏的入會費是多少?”鄭衛國頗感興趣地問。
“一萬八千美金,衛國,我可以介紹你加入。”丁能通逗趣地說。
“怎麽,加入還要介紹?”顧懷遠略顯驚訝地問。
“當然,北京城内幾大富人俱樂部基本上不對外做廣告,新加盟者基本都是會員介紹,而俱樂部也會對會員有基本的背景調查,當然,你最好加入世界經理人俱樂部,與其他富人俱樂部不同的是,那裏是一個以商務交流爲主的俱樂部,除了和其他俱樂部一樣均提供優質餐飲、娛樂和健身設施以外,更強調提供會員商務擴展平台的優勢,你這個東州商界的後起之秀,如果想加入,我也可以介紹,那可是商務主流社會的一個殿堂。”丁能通炫耀地說。
“衛國,我覺得能通說得有道理,這對你們企業在香港上市也有好處。”顧懷遠附和道。
“目前民營企業在内地上市的最大問題是法人股不能流通,而在香港上市就可以套現,所以,很多民營企業甯可付出更高的融資成本,獲得少一點的融資額,也選擇到香港上市。我們北京花園的總經理朱明麗曾經跟我說過,民營企業在香港上市有一個怪現象,那就是規模大、資金雄厚的民營企業并不急于上市,而那些規模小、經營出現困難、資金緊缺的民營企業在排隊等待上市。這在經濟學上稱作‘負向選擇’,通俗地說,就是‘劣币驅逐良币’,也就是選擇到證券公司上市的公司,質量不如沒有上市的公司,大部分民營企業在香港上市的主要目的還是融資,衛國,林氏集團急于在香港上市有沒有洗錢的嫌疑呀,據我所知,林氏集團的貸款可不是小數目呀!”
丁能通的話讓鄭衛國心裏一緊,心想,什麽也瞞不過大師兄的法眼,怪不得人家背後都叫他“小諸葛”,我看他簡直就是人精!
“通哥,積點口德好不好,民營企業可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占據了國民經濟的半壁江山!”鄭衛國反駁道。
“好好好,算我沒說!”丁能通擺了擺手說。
“通哥,你還真以爲駐京辦主任能當市長啊,從有駐京辦那天起,你聽說哪個省市的駐京辦主任在政治舞台上大紅大紫了,你知道爲什麽嗎?”鄭衛國揶揄道。
“爲什麽?”丁能通笑着問。
“因爲駐京辦也叫‘蛀京辦’,駐京辦要辦成清水衙門,看誰還來當這個主任!”鄭衛國每人發了支煙一邊點火一邊譏諷地說。
“别的我不管,我隻知道眼中有塵三界窄,心中無事一床寬。”丁能通酸溜溜地說。
“通哥,你就酸吧,我看你自從雙規後,腦袋就進水了,水進的都可以養魚了。”鄭衛國揶揄道。
“我記得紀伯倫有句話,我們已經走得太遠,以至于忘記了爲什麽而出發,你們倆别忘了,佛祖拈花,隻有伽葉微笑。”顧懷遠笑着說。
“懷遠,我看你自從當了作家以後……”
還沒等鄭衛國說完,顧懷遠插嘴道:“腦袋也進水了。”
三個人哈哈大笑。
“懷遠,佛祖拈花,隻有伽葉微笑,是什麽意思呀?”鄭衛國笑着問道。
“相傳佛祖在靈鹫山爲衆弟子說法,有大梵天王獻金色菠羅花表示敬意。佛祖拈花示衆,衆弟子不知何意,隻有伽南尊者當下破顔微笑。在伽葉眼中,佛祖的拈花動作如畫般美麗,伽葉的眼裏純淨得沒有攙雜任何邪念,衆人皆不知佛祖拈花爲什麽,隻有伽葉以純心對待,單純的隻看到花的美麗,隻爲美而微笑,笑的是花之美,而不是佛祖拈花動作之美,佛品味的也是伽葉品味的,于是佛祖高興地宣布:我有正法眼藏,涅磐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付與摩诃伽葉。這是對待生命的純粹态度,佛笑的是因爲伽葉看到的花之美,也就是生命之美,直指真如。真如是佛教用語,是指人的真性情,也就是在生命長河中的圓通自如。直指真如,與道家講的合于道相類似,先明白真性情,然後依據性情,不惑不迷,不失不忘。”
顧懷遠文绉绉地說完,丁能通和鄭衛國哈哈大笑。
“懷遠,”丁能通一邊笑一邊說,“你說的這句話跟法源寺的智善和尚給我講的一個故事是一個意思。有一天,老和尚帶小和尚去化緣回來,經過一條小河,河水上漲還沒有橋,一個姑娘想過去又怕水深,老和尚就背着姑娘過了河,回到寺裏,小和尚問:師傅,你不是說男女授受不親嗎?那你怎麽還去背姑娘?老和尚說:我背女人過完河就把她放下了,你怎麽現在還沒放下呢?”
“通哥,你的意思是在街上看到漂亮妹妹,記得多看幾眼,不過看完後要把她徹底忘記。懷遠,你的意思是看到一個漂亮妹妹頭上插着一朵花,要記得對她微微一笑,并對她說你頭上的花真的好漂亮!對不對?”鄭衛國憋着笑問。
“對呀。”丁能通和顧懷遠異口同聲地回答。
“我看你們倆腦袋都進水了!”
三個人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這時,服務小姐推門進來說:“丁主任,您的客人到了。”
鄭衛國小聲說:“這回看你們誰能放得下!”
丁能通連忙迎出去,剛走到門口,王莊莊走了進來,在她身後,跟着一個仿佛從畫中走出來的女人,她的眼神帶着一種迷離的神采,忽遠忽近如狐媚般遊曆的氣息,讓人琢磨不定又難以釋懷,标準的瓜子臉,杏仁型的大眼睛,挺秀的鼻子,花瓣一樣的雙唇,玲珑水韻般地誘惑着三個目瞪口呆的男人。
王莊莊介紹說:“丁大哥,這就是我姐姐王端端。”
“端端小姐,我叫丁能通,仰慕已就,今日一見果然美得讓人喘不過氣來,見笑見笑,這位是制片人鄭衛國,這位是作家顧懷遠。”
鄭衛國搶先伸出手說:“端端小姐,非常希望我們合作成功,《天堂雨》的女主角非你莫屬!”
王端端落落大方地笑着說:“那要看鄭老闆是不是真的有實力!我的檔期緊得很,貴公司在影視圈裏還沒有名氣,要想一炮打響,除了有好本子以外,女主角是重中之重,我很喜歡《天堂雨》,我以爲女主角非我莫屬!”
“隻要端端小姐喜歡,這部戲,一切都好說。”鄭衛國一臉堆笑地說。
“衛國,咱們邊吃邊談吧,端端、莊莊,裏面請!”
丁能通講手一讓,衆人落座後,丁能通示意服務小姐走菜。
王莊莊嬌柔地說:“丁大哥,我答應你的事做到了,你答應我的事可還沒兌現呢!”
“莊莊,你是指……”丁能通懵懂地問。
“把金冉冉介紹給我,我要交她這個好朋友啊!”
丁能通哈哈笑道:“莊莊,你放心,我絕不食言。端端,我聽莊莊說,你喜歡吃辣的,特别是辣火鍋,所以今天除了燕翅鮑肚參外,還特意給你要了麻辣火鍋,配料的廚子可是北京城最好的!”
丁能通話音剛落,服務生端上來麻辣火鍋。王端端果然喜歡這口,一臉興奮地說:“丁大哥真是有心人,我就喜歡這一口,有的人吃辣的,身體會有一些反應,比如長痘痘,我也會長很多,但是沒辦法啊,嘴太饞了,哈哈,管不住自己。拍戲一回北京,第一件事情就是到火鍋店吃火鍋,不吃火鍋覺得在北京呆得一點意思都沒有!”
“原來我以爲端端是大明星,架子一定很大,今日一見如此随和,倒讓我更加刮目相看了!”顧懷遠恭維地說。
“我覺得顧大哥把明星想得太高了,明星也是人,有七情六欲的普普通通的人。比如我雖然拍電視劇,但是我卻是哈日派,特别愛看日本偶像劇,覺得他們将愛情拍得很美,很純粹,永遠都是手拉手,很真摯,極能打動人的那種。《東京愛情故事》、《同一屋檐下》我都看過。”王端端一邊吃火鍋一邊說。
“端端,我保證《天堂雨》的愛情拍出來也會很純粹,很真摯的!我們聘請的導演是日本的内騰勝。”鄭衛國得意地說。
“太好了,内騰勝可是拍青春偶像劇的高手,說實在的,一部戲能否成功,編劇搭骨架,導演鑄靈魂,演員補血肉。”王端端興奮地說。
“不過,内騰勝在日本可是有名的色導演。”王莊莊插嘴說。
“國内的色導演是不是也很多?”丁能通饒有興趣地問。
“娛樂圈中的‘性交易’是一巴掌拍不響的,大家心知肚明。我在娛樂圈中打拼了這麽多年,見到的這類事情太多了,一些有姿色、有心計的女演員,爲了出人頭地,可以把羞恥抛到腦後,其實,在這個圈裏,大家彼此都知根知底,誰是靠什麽上了什麽戲,都明白,有的演員出道時先傍一大款,再用大款的錢當‘敲門磚’,用自己的身體貼近導演,漂亮的演員多的是,導演憑什麽非得用你?不投懷送抱能行嗎?”
鄭衛國聽了王端端的表白,心中暗自得意,心想,沒準你就是靠投懷送抱起家的,待我試探試探再說。
“端端,聽說娛樂圈有許多潛規則,難道漂亮的女演員隻能靠‘獻身’才能出名嗎?”鄭衛國不懷好意地問。
“潛規則哪個行業都有,你們商界沒有潛規則嗎?丁大哥,好象跑‘部’‘錢’進就是你們駐京辦的潛規則吧?顧大哥,你如果寫一本小說,就叫《駐京辦主任》,一定能吸引很多讀者。”
顧懷遠哈哈笑着問:“恕我直言,如果你不夠幸運,也會選擇潛規則嗎?”
“這樣的選擇完全取決于個人,我是那種不會因爲客觀原因就放棄夢想的人,爲了夢想,我會選擇承受!”王端端倔強地說。
“佩服,佩服,端端,事業有成的人身上都有你這種執着,來,通哥,懷遠,咱們敬端端和莊莊一杯!”鄭衛國倡議道。
衆人一飲而盡,就在這時,丁能通的手機響了,是楊善水打來的。
“善水,什麽事?”丁能通從容地問。
“能通,你在哪兒,我有點急事想跟你談談!”楊善水的口氣非常着急。
“善水,衛國、懷遠來了,我正請他們吃飯,不能明天談嗎?”丁能通推脫地問。
“能通,你在哪兒請他們呢?我過去等你!”
“我在歐洲風情俱樂部呢。”
“那好,我在大堂等你!”
“你别等我,你到了給我打手機,我下去找你。”
“那好!”
丁能通挂斷電話,心裏一陣狐疑,善水一向穩重,今天這是怎麽了?好象遇上了什麽棘手的事。
丁能通怕楊善水着急,拱了拱手說:“端端、莊莊,我有點事,關于電視劇的具體細節你們談,衛國、懷遠,我先走一步。”
鄭衛國酸溜溜地說:“通哥,楊善水能有什麽屁事,還值得你下去一趟?”
“善水的口氣象是出了什麽事,抱歉抱歉!”
丁能通又拱了拱手,轉身離開了總統包房,他剛走到大堂咖啡吧坐下,楊善水氣喘籲籲地走了進來,丁能通揚了揚手,楊善水就走了過來,丁能通又讓服務小姐加了一杯咖啡。
“善水,出什麽事了?把你急成這樣?”丁能通平和地問。
“能通,何振東簡直就是他媽的政治流氓!”楊善水端起咖啡一飲而盡,然後罵道。
“何市長怎麽了?”
“剛才親自給我打了個電話,讓我勸勸我爸,趕緊在動遷合同上簽字,還威脅說,如果我老爸執迷不悟,不知悔改,一味尋釁滋事,我這個駐京辦副主任就别幹了,還揚言誰影響拆遷一陣子,他就影響誰一輩子,簡直是他媽的土匪!”
“何振東想幹什麽?好好的一個招商引資項目怎麽會弄成這樣?上次你老爸帶頭上訪,不是和夏市長談得不錯嗎?怎麽又鬧上了?”丁能通不解地問。
“何振東是藥王廟社區動遷拆遷項目的總指揮,他要嚴格按照市委市政府定的補償标準執行了,什麽事都沒有,但是刁一德爲了給拆遷辦蓋辦公大樓,想盡一切辦法擠占動遷安置補償款,晚搬走一個月每平方米扣二百,你想想,那些一時想不通的老百姓越往後拖越吃虧,他們能不鬧嗎?”楊善水苦喪着臉說。
“看來洪書記和夏市長一離開東州猴子要成精了!善水,你别急,你是東州市的局級幹部,想撤你,得上市委常委會,再說,還有洪書記和夏市長呢,何振東想撤你,沒那麽容易!不過,你說的情況很重要,我們明天一起去一趟中央黨校,把情況向洪書記彙報一下,不然的話,老百姓再上訪,就不是鬧市委市政府了,去省委省政府甚至進京都有可能。”丁能通抱不平地說。
“家裏不是還有周書記和林市長嘛,怎麽能由着何振東胡鬧?”楊善水憤恨地問。
“他們都是副市級,很難制衡啊!”丁能通惆怅地說。
“能通,夏市長的病到底咋樣了?前一段東州官場上的大小官員車水馬龍地進京,咱們駐京辦都快成大車店了,這會兒聽說夏市長癌細胞擴散了,沒救了,一個也不來了,人怎麽能勢力到這種程度?”楊善水氣憤地說。
“應該說人怎麽能無恥到這種程度!其實,夏市長根本沒得什麽癌症,不過是慢性膽囊炎加膽結石,做了膽摘出手術就沒事了,把病情說得沒救了,是夏市長的計策,目的是讓那些想借機買官的人死了心,他自己也能好好休息一下。”丁能通狡猾地笑着說。
“怎麽會這樣?我這心一直爲夏市長捏着把汗,心想,這麽好的市長怎麽這麽年輕就不行了呢,原來是大喘氣,吓死我了,不對,應該說,太好了,老天有眼,好人一生平安啊!”楊善水激動地說。
“所以,有洪書記、夏市長在,誰也撤不了你的駐京辦副主任,把心放肚子裏吧,隻是老百姓受委屈了,你看着吧,何振東這麽搞,早晚把老百姓惹急了,弄出人命來,看他怎麽收場!”
“能通,弄出人命來,就晚了,我聽黃夢然說,何振東向水敬洪拍了胸脯,一個月内動遷完畢,我爸告訴我,凡是在藥王廟社區有親屬的黨員幹部,本單位的領導都找他們談了話,勸親屬搬遷是政治任務,完不成任務取消一切評獎資格,取消一切獎金補貼,甚至停發工資,直至開除!簡直就是法西斯!”楊善水罵道。
“善水,你的名字來源于老子的《道德經》: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争,處衆人之所惡,故幾于道。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夫唯不争,故無尤。’誰是水?老百姓是水,你别忘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啊!”丁能通慨歎道。
“還是你想得比我遠!”
“善水,多行不義必自斃,我覺得何振東不會走得太遠了!”
“能通,借你吉言,不過,何振東可不是肖鴻林、賈朝軒,正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不是還有那句話嗎,再狡猾的狐狸,也鬥不過好獵手。不信咱們走着瞧!”
丁能通說着扔給楊善水一支煙,自己也抽出一支用舌頭舔了一下,點上火,詭谲地深吸一口,吐出一個煙圈,說:“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啊!”
70、民心
周永年和陸力生到皇縣之前,肖仁傑被縣紀委雙規的消息一直沒有透露出去,周永年和陸力生到達皇縣的當天,這一消息就在縣機關幹部中傳開了。
這些年,經常發生縣級四大領導班子連根爛掉的腐敗案件,皇縣的情況究竟怎樣,周永年真是捏了把汗。因爲如果皇縣腐敗案很嚴重,就不可能不觸及到東州市的領導。
目前,東州市的主要問題是房地産發展盲目冒進,發展秩序混亂,投機行爲泛濫,周永年已經嗅到了國家宏觀調控步步緊逼的氣息,恰恰此時東州市的黨政一把手都不在。
皇縣很可能主要領導出了問題,近年來,一些基層的紀檢委行同虛設,甚至成爲腐敗分子的保護傘!成了打擊和排擠優秀幹部的工具!好幹部被雙規的深層次原因究竟是什麽,的确值得深思啊!
周永年和陸力生來皇縣之前,并沒有通知皇縣,但當黑色奧迪轎車即将到達皇縣時,遠遠就看到五六輛小轎車列着隊停在馬路邊,張鐵男、牛祿山、王漢生、黃躍文等一大堆皇縣領導在縣界迎接他們。
“力生,這就是皇縣,無論你怎麽隐蔽,他們都會在這裏迎候你!”周永年譏諷道。
“這說明皇縣在東州有順風耳呀!”陸力生笑了笑說。
“力生,這就是問題,你到皇縣永遠看不到真實的情況,他們事先都做好了準備,他們怎麽這麽心虛?他們想掩蓋什麽?”
“這也是他們雙規肖仁傑的原因,因爲對于他們來說肖仁傑是一顆炸彈,随時都可能把盤踞在這裏的既得利益集團炸開一個口子!”陸力生一語中的地說。
“力生,你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這裏的既得利益集團已經形成了勢力,他們糾結在一起,盤根錯節,還有相當一部分好的或比較好的幹部受利益驅動混雜其中,想鏟除這些勢力,非得有利劍不可!”
“是啊,我聽我那位在皇縣紀委工作的親戚說,在皇縣機關送紅包成風,不送紅包不收紅包都被視爲異類,這裏已經到了當官不敢清廉的地步!可見,這裏的不正之風何等猖獗!”
這時,周永年的秘書問:“周書記,快到縣界了,咱們的車停不停?”
“不停,告訴張鐵男,直接去縣委。”
周永年的秘書用手機跟張鐵男等人通了話,陸力生回頭看了一眼,張鐵男等人趕緊上了車,很快超過了周永年的奧迪,幾輛轎車在前面引路,半個小時後車隊駛入縣委大院。
周永年一下子就發現縣委辦公大樓後面的小山上,新建了一座仿古六層寶塔,看上去怪怪的。
“鐵男,你們皇縣這是唱的哪一出啊?”周永年用手指着那座仿古寶塔問。
“周書記,這是無爲塔,是爲了提升縣城的文化品位而建的。”張鐵男一臉堆笑地解釋說。
“噢,什麽寓意呀?”周永年黑着臉問。
“無爲就是不妄爲,這是老子思想的核心觀念之一,就是要求黨員幹部不要有太多的欲求,不要勉強去做,要有所爲,有所不爲。”張鐵男振振有辭地說。
“鐵男,我可聽說這是一座鎮邪塔,你們縣委縣政府專門請風水大師來設計建造的,對不對?”陸力生不客氣地問。
“陸部長,你聽到的絕對是别有用心的人造的謠言,這年頭幹事的人不多,亂嚼舌頭的人到處都是。”牛祿山插嘴說。
“你們倆少跟我唱雙簧,心裏沒鬼。鎮什麽妖,避什麽邪?誰是妖?誰是邪?要我說,對于黨的事業來說,腐敗就是最大的妖,最毒的邪。反腐敗靠風水先生不行,靠你們這座鎮邪塔也不行,隻有依靠群衆的力量,依靠黨紀國法!”
周永年說完,快步地走進縣委辦公大樓。
在縣委常委會議室,一次特殊的常委會開始了,這次皇縣常委會不是由縣委書記張鐵男主持,而是由東州市委常委、組織部部長陸力生主持的,縣常委座無虛席,惟獨少了常務副縣長肖仁傑。
會議的主題是聽取常委們對肖仁傑問題的看法,各位縣委常委發言之前,陸力生做了開場白:
“同志們,我和周書記這次到皇縣是專程爲肖仁傑同志的問題而來,肖仁傑同志五年前是作爲優秀後備幹部由省委組織部下派到皇縣任縣委常委,挂職鍛煉副縣長,後被選爲常務副縣長。五年來,他一心一意撲在工作上,爲皇縣老百姓幹了不少好事實事。據市委組織部縣區幹部處掌握的情況,他爲了減輕農民負擔,解決‘三農’問題,幾乎走遍了全縣的三十一個鄉鎮,前前後後共考察了三百五十多個村子,就在被縣紀委雙規前夕,他還發動縣機關幹部爲死難礦工家屬捐款捐物,幫助那些特别困難的孤兒寡母渡年關。據我了解,肖仁傑除了和農民礦工交朋友以外,從不拉幫結夥,從不吃請,爲了不讓人家指責自己是飛機幹部,蜻蜓點點水就走,他把愛人的工作調到了皇縣,孩子在東州最好的學校上學,也轉到了縣中學,他一到皇縣就愛上了這塊土地,他把心都掏給了皇縣人民,我不相信這樣的好幹部會受賄二十萬,既然雙規肖仁傑是你們皇縣縣委班子定的事,定這件事的時候,各位縣委常委都舉了手,那就當着市委主管幹部和紀檢工作的副書記周永年同志的面,說說你們爲什麽舉手吧!”
陸力生的話有理有據,飽含感情,讓許多縣委常委爲之動容,也給張鐵男、牛祿山和王漢生一個下馬威。
張鐵男心裏很清楚,周永年和陸力生是來保肖仁傑的,如果讓他們得逞,自己在皇縣不僅威信掃地,而且還會帶來更大的隐患,因爲放了肖仁傑無異于放虎歸山。
想到這兒,張鐵男計上心頭,隻要做足那二十萬元受賄款的文章,你周永年、陸力生在證據面前也得低頭。
“周書記、陸部長,我先說幾句,首先我澄清一個事實,我們皇縣钼礦從來沒有發生過礦難,哪來的死難礦工家屬?很顯然陸部長調查的情況與皇縣的實際情況有些出入,我承認肖仁傑同志爲皇縣人民做了許多有意義的工作,但是請不要忘記,肖鴻林和賈朝軒也爲東州老百姓做了許多實事,到現在爲止,即使他們已經受到了法律的嚴懲,他們在老百姓中的民憤也不大,爲什麽?就是因爲他們在貪的同時,還給老百姓幹了許多實事好事,善良的老百姓把對幹部的要求已經放得很寬,再不像以前那樣,幹部吃頓酒席也義憤填膺,他們對腐敗已經有了很大的承受力,老百姓的道理很樸素,在你貪的同時,讓我們老百姓也多得點實惠,你就是好官,這就是老百姓的邏輯。有些腐敗分子就是利用了善良的老百姓包容的心理,作政績秀、廉政秀,拉攏民心,收買民心,應該說反腐敗鬥争越來越複雜了,千萬别被腐敗分子慣用的障眼法給蒙蔽了!”
“張鐵男,你以爲人民群衆是那麽好拉攏的?民心是那麽好收買的?常言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共産黨靠的就是得民心才坐了天下,毛主席早就說過,人民,隻有人民才是創造曆史的真正力量,人民群衆的眼睛是雪亮的,誰好誰壞他們心裏有數的很,一個黨的幹部,如果不是真心實意地爲黨工作,爲人民謀福利,人民群衆怎麽可能真心實意地擁護他?張鐵男,你聽好了,群衆的力量是強大的,在這種力量面前,任何腐敗勢力都不會長久的。”
周永年的話铿锵有力,張鐵男環視一圈,牛祿山、王漢生等人的臉色都灰突突的,張鐵男暗中提醒自己,鎮靜,一定要鎮靜,你現在是軍心,軍心一亂,滿盤皆輸。
“周書記,縣紀委就是在接到舉報信後按圖索骥,才在肖仁傑的辦公室找到二十萬受賄款的,這是鐵的實事,面對這二十萬受賄款,肖仁傑必須在規定的時間規定的地點說清楚,雙規肖仁傑是縣委常委會集體讨論的結果,肖仁傑到底腐敗沒腐敗,我相信很快就會調查清楚的。”
張鐵男的話音剛落,窗外就喊起了口号:
“人民擁護肖仁傑!”
“把好縣長肖仁傑還給人民!”
一開始隻是一兩個人在喊,很快就喊成了片,震耳欲聾!
“請周書記給皇縣人民做主,決不能讓好幹部受委屈!”
張鐵男氣急敗壞地問:“怎麽回事?”
王漢生趕緊起身向窗外張望,“是群衆上訪,已經把縣委大院圍了起來。”
這時,黃躍文氣喘籲籲地推開會議室的門惡狠狠地說:“張書記,牛縣長,幾千名上訪群衆要求給腐敗分子肖仁傑翻案,怎麽辦?”
“這是皇縣群衆自發地在爲肖仁傑同志請願,如果是上訪告狀來的人不會這麽多,張鐵男、牛祿山,各位縣太爺,走,咱們出去見識見識人民的力量!”
周永年說完,起身向會議室外走去,衆人也随着周永年、陸力生走出會場。
坐在會議室裏不知道,來到縣委大院才發現,十裏八村來爲肖仁傑請願的群衆足足有上萬人,而且好象還有人不斷地往縣委趕,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得知肖仁傑被雙規的,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知道周永年是爲肖仁傑而來的。請願的群衆把縣委大院圍得水洩不通,上百名公安幹警死守着縣委大門。
“周書記,這是有組織有預謀的政治事件,一定有人在背後操縱!”王漢生别有用心地說。
“當然是政治事件,群衆的心目中的好縣長被雙規了,這對于他們來說就是最大的政治,王漢生,你說有人操縱,有本事你操縱一個我看看,這是民心,你操縱得了嗎?”周永年毫不客氣地說。
這時,人群中舉起一個大橫幅,上面寫着:
“周書記,爲了皇縣百姓,請救救肖縣長!”
周永年和陸力生無不震驚,在他們的從政生涯中接待過成百上千的上訪群衆,他們都是告官的,這次則不然,群衆自發地爲一個好幹部請願,這種情景隻是在電視劇裏見過,看來金杯銀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金獎銀獎不如老百姓的褒獎,肖仁傑的确是有口皆碑的好幹部,絕不能委屈了好幹部傷了老百姓的心。
周永年一邊命令警察打開縣委大門,一邊走進人群中高聲說:“鄉親們,你們的常務副縣長肖仁傑不會有事,我就是代表市委市政府來看望他的,你們的心願就是市委市政府的心願,也是黨的心願,正是因爲有了你們的支持,我們的領導幹部才會頂天立地!肖仁傑同志就是我們學習的榜樣,他敢于堅持原則,敢于同腐敗分子做鬥争,敢于爲民請命,敢于堅持一個共産黨員應有的立場和信念,爲了黨和群衆的利益,他甯可犧牲掉自己的一切,我們不能讓這樣的好幹部再受委屈了,我現在代表市委市紀委宣布,解除皇縣縣委縣紀委對肖仁傑同志雙規的錯誤決定,立即恢複工作!”
周永年的話音剛落,人群中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這時,陸力生高聲說:“鄉親們,大家都請回吧,皇縣是人民的皇縣,是黨的天下,我們決不允許任何人犧牲黨和人民的利益,也絕不讓黨和人民的利益受到任何的傷害!請大家放心,黨不會讓好幹部受委屈,也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腐敗分子!”
陸力生的話音剛落,又是一陣震耳欲聾的掌聲。
人潮漸漸地退去了,周永年黑着臉問:“張鐵男、牛祿山,肖仁傑是皇縣人民心目中的焦裕錄,你們現在還認爲他有問題嗎?”
“周書記,也許我們搞錯了,但是那二十萬到底是誰送的,肖仁傑一直沒有說明白。”張鐵男無奈地說。
“到現在你們還執迷不悟,壞人想害好人什麽下三爛的招法想不出來,真相很快就會大白于天下,你先說說,你們把肖仁傑關到哪兒了?我現在要去看看他!”周永年嚴肅地說。
“在前插鎮的縣賓館。”牛祿山滿臉堆笑地插嘴說。
“好吧,你們該忙啥忙啥,不用陪我,力生,我們走!”
周永年說完,和陸力生一起頭也不回地上了車。
71、山雨欲來
上午,國家建設部部長到中央黨校大禮堂給省部級學員們做了一場精彩的報告,強調指出,目前的房地産市場秩序仍不完善、不規範、不成熟,哄擡物價、欺詐和惡意炒作仍大量存在,需要嚴格監管,真正落實房地産市場的科學發展觀,在房産空置率不斷攀升的情況下,房價卻連續以超過兩位數的速度高漲,無疑是房地産市場蘊蓄着巨大泡沫的征象,如果任其發展,一旦泡沫破裂,房地産市場将遭受重創。
尤其是房地産市場關聯性強,上下遊相關部門産業很多,所以房地産市場一旦失控,将會引發多米諾骨牌效應,就會像癌細胞一樣吞噬整個中國經濟,因此,必須加強對房地産市場的宏觀調控。
建設部部長的講話透出一條很重要的信息,國家将在在近期出台對房地産市場的宏觀調控措施,洪文山聽了這個報告内心很受觸動,特别是經過這段時間的學習和反思,他漸漸警醒,東州的房地産發展必須解決急功近利的問題。
上午建設部部長的報告,針針見血。其實,近幾年,國家沒少出台對房地産調控的舉措,之所以屢屢收效不大,說到底是因爲一些地方政府扮演了并不光彩的角色。如果不能斬斷地方政府伸向房地産市場的利益之手,出再多的調控舉措都難免要被架空。如今一些地方政府不但不在房地産調控上積極作爲,甚至還采取種種不正當手段逆流而爲,這裏面是不是也包括東州市呢?如果這裏面包括東州,那麽自己作爲清江省委常委、東州市的市委書記,是不是政績觀出現了問題?有時候或許一個決定一個政策不違規,也不違法,但是既損害了國家利益,也損害了老百姓的利益;有的政策從短期看沒什麽問題,但是從長遠看損害了國家和群衆的利益,這就是錯誤的政績觀,這種錯誤的政績觀比搞形象工程、政績工程的政績觀來得更隐蔽,所以造成的損害可能更大。想到這兒,洪文山不禁打了個寒戰。
晚飯後,洪文山迫不及待地撥通了林大可的電話。
“大可,你心裏有個數,國家可能最近要出台對房地産市場的宏觀調控措施,估計來勢兇猛,東州的房地産市場要抓緊整頓秩序,規範發展,從現在開始,不要再審批新項目,我擔心國家會鐵腕收緊銀根,銀行資金迅速回流,到時候東州房地産泡沫破滅,爛尾樓遍地,無法收拾啊!”洪文山開門見山地說。
“洪書記,你終于想通了,現在全國房地産投資以30%的增長速度,已經超過國内生産總值7至8%增長率的幾倍,瘋狂投資的後面是高房價。目前,東州市中心房地産價格已經飚升到北京、上海甚至香港的水平,這絕對是不正常的!”林大可聲音洪亮地說。
“是啊,還是聞天同志有遠見啊!可惜當初我固執己見,這回怕是要撞到國家宏觀調控的槍口上啊!”
“洪書記,你也别着急,俗話說,亡羊補牢,未爲晚矣!我現在最擔心的是國際會展中心的項目。”
“你擔心國際會展中心的項目資金不足?不會的,以香港黃河集團的實力,即使國家采取宏觀調控措施對這個項目也不會有沖擊。”
“我不是擔心這個項目資金有什麽問題,而是擔心動遷拆遷有問題!”
“這也是我擔心的,我聽丁能通、楊善水說,何振東背着市委市政府定的動遷拆遷方案另搞一套,必須立即制止,否則必然激起大規模的上訪。大可啊,什麽是腐敗,脫離群衆,漠視群衆利益,對群衆的冷暖冷酷無情,就是最大的腐敗!心中沒有群衆利益,那就隻有個人利益、圈子利益、家族利益、宗派利益、小團體利益,跟群衆利益完全背道而馳的既得利益!何振東的做法必将給市委市政府造成極其惡劣的政治影響,昨天晚上,我已經跟他通了電話,責令他立即糾正錯誤做法,大可,聞天同志病倒了,我又不在東州,你和永年同志的擔子很重啊!我知道何振東愛搞小圈子,與你一向不和,你的話他有可能不聽,但是他還不至于拿自己的政治前途當兒戲,其中利害他應該心裏有數。大可,非常時期,咱們随時保持聯系,記住,群衆利益無小事,責任重于泰山啊!”
三天後,針對房地産業發展中存在的嚴重問題,爲進一步加強市場引導和調控,建設部、發展改革委、監察部、财政部、國土資源部、人民銀行、稅務總局、統計局、銀監會聯合制定下發了《關于調整住房供應結構穩定住房價格的意見》。
國務院召開電視電話會議,會上,國務院領導指出,當前要堅決抑制固定資産投資過快增長,關鍵要切實把好土地閘門、信貸閘門、市場準入門檻,繼續加強房地産市場調控,推行符合國情的住房建設模式和消費模式,堅決遏制部分城市住房價格的過快上漲。
在國務院召開的電視電話會議上,國務院着重點了幾個房地産發展急功近利、房價上漲過快的城市,其中就包括東州。
開完國務院電視電話會議後,清江省省長趙長征坐不住了,自己是省長,對省内各地區的經濟發展負責,何況東州市作爲副省級省會城市,是清江省經濟發展的發動機,宏觀調控重創東州經濟,必然對全省經濟發展産生嚴重影響,對這輪宏觀調控各省都要向中央表态,各市要向省裏表态,弄不好對剛剛爬出低谷的東州經濟又是一場災難。
正當趙長征憂心沖沖走進自己的辦公室時,辦公桌上的紅色保密電話響了,他趕緊拿起電話,電話是林白打來的,林白也得知了國務院電視電話會議精神,擔心這場宏觀調控風暴重創東州經濟,很想和趙長征通通氣。趙長征說,“老夥計,我也正想和你談談呢!”便放下電話,要車去了省委。
走進林白的辦公室,沒想到劉光大也在,劉光大黑着臉,好象有什麽不開心的事。
趙長征開玩笑地問:“光大,又發現腐敗大案了?”
“長征,還真叫你說着了,”林白将手中的一份材料遞給趙長征說,“這是中紀委領導批轉給省紀委的一份舉報信,你看看吧。”
“舉報信?舉報誰?”趙長征接過材料圓睜二目問。
原來這封舉報信詳實地反映了林大可利用春節之機收受賄賂,爲了滿足老母親信佛的嗜好,受賄古玩舍利子佛珠,價值兩百多萬的事實。上面有中紀委領導的親筆批示:“責成清江省紀委查明真相。”
趙長征看後摘下花鏡心情沉重地說:“老林、光大,你們怎麽看?”
“我看,在事實還沒弄清之前,不可枉下結論!”林白若有所思地說。
“前兩天周永年向我彙報,在老百姓中口碑極好的皇縣常務副縣長肖仁傑同志被縣紀委雙規了,上萬名群衆自發地包圍了縣委大院爲肖仁傑請願,周永年說,皇縣不僅存在着嚴重的礦難瞞報情況,而且地方宗派勢力和腐敗勢力聯手滲入到钼礦,官商勾結情況嚴重。”
劉光大沒說完,趙長征插嘴問:“你的意思是說,肖仁傑是被陷害雙規的,很可能是腐敗分子先下手爲強,倒打一耙,壞人告了好人!”
“不僅如此,皇縣公安局局長黃躍文已經成了當地一霸,想抓誰就抓誰,想殺誰就殺誰,公然讓手下死黨殺害無辜礦工,就因爲人家掌握了他們瞞報礦難的證據,簡直是猖獗之極!好在鄧大海正在着手抓捕黃躍文。”劉光大氣憤地說。
“我估計抓捕黃躍文以後,皇縣钼礦的蓋子很快就會揭開,各地的煤礦、鐵礦,隻要是礦就涉及官員入股,我怕皇縣也不能例外呀!”林白感慨地說。
“林大可就是從皇縣起家的,目前他的老母親和弟弟全家仍然住在皇縣,皇縣可與林大可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呀!”趙長征意味深長地說。
“這也是我最擔心的!”劉光大接過話茬說,“國家對房地産宏觀調控的措施剛剛出台,東州黨政一把手都不在,正是林大可挑大梁的時候,想不到中紀委會轉來這麽一封舉報信,真是該來的全來了。”
“光大,關于林大可的調查能不能等文山同志學習回來再進行,總要由他來應對這場宏觀調控風暴啊!”林白委婉地說。
“沒有一點舉措怕是不好向中紀委交代,還是先找他談談話吧!”劉光大建議道。
“這樣比較好,讓林大可有個心理準備,監察部協助房地産業宏觀調控,既是明确的信号,也是警告啊!”林白憂心沖沖地說。
“是啊,這次國家對房地産的宏觀調控就像踩刹車,監察部介入,顯然是要動幹部的!”趙長征呷了口茶說,“這次九部委之所以加入了監察部,意圖很明顯,如果地方政府對九部委意見執行不力,監察部到時候将會出面予以幹涉,看來,這次中央是要下決心保證政令暢通了,不會允許政策上打折扣。”
“東州這次被國務院領導點了名,想打折扣也打不了了,銀行資金回流,一些中小開發商首當其沖!”
林白的話音未落,窗外響起了嘈雜之聲,好象有成千上萬的人。
“怎麽回事?”林白向門外的郭秘書問。
郭秘書趕緊推門進來說:“林書記,東州藥王廟社區的動遷居民來了上千人,将省委大院堵得水洩不通。”
“怎麽搞的,藥王廟社區動遷拆遷補償方案夏聞天向我彙報過,補償非常合理,老百姓不應該有任何意見呀!”趙長征問道。
“老百姓喊的是‘打倒何振東!’‘何振東滾出東州!’‘誰影響老百姓一輩子,老百姓就把他趕下台!’”郭秘書說。
“看來問題出在何振東身上。”
趙長征說完,操起林白辦公桌上的電話,就給何振東打。
“何振東,你是怎麽搞的,你幹了什麽不得人心的事了,老百姓要打倒你!”
此時何振東剛剛得知藥王廟社區居民到省委上訪的事,領頭的又是楊仁澤。何振東正在電話裏大罵楊善水。
“楊善水,你他媽的駐京辦副主任是不是不想幹了,你還是不是共産黨員,組織上交給你的任務你當耳旁風是吧,有本事你和你老子一起當梁山好漢!”
何振東正罵得起勁,趙長征打來了電話。他趕緊挂斷楊善水的電話,接趙長征的電話,“趙省長,我能幹什麽不得人心的事,老百姓鬧事無非是想多要點補償款,我們可是嚴格按照市委市政府定的補償方案執行的,主要是有個别别有用心的人想借機破壞穩定,破壞改革開放的大好局面。”
“誰是别有用心的人?我看你才是别有用心的人!我可警告你,最近有些城市因爲大拆大遷誘發了一些惡性事件,個别地方甚至釀成了流血沖突,影響惡劣!我省決不允許出現類似事件,否則,我拿你是問!”趙長征口氣嚴厲地說。
何振東連聲應道:“是是是,我知道,我會負責任的,不過趙省長,請您跟《清江日報》領導班子打打招呼,他們那兒有個退休的老主編,叫楊仁澤,簡直就是精神病,這次鬧事就是他領的頭!”
“這叫什麽話,你對群衆還有沒有絲毫的感情,楊仁澤在我們省裏新聞界德高望重,是省勞動模範、市人大代表,楊仁澤是一個反映民意不遺餘力的人,他能帶頭上訪,一定是東州動遷部門忽視群衆的根本利益,工作方法簡單粗暴,對群衆的質疑置若罔聞,裝聾作啞,從而引起群衆的不滿,你現在立即趕到省委處理這起群訪事件。要把政策跟群衆講清楚,慎重處理,希望你們以這起群訪事件爲教訓,在工作中一定要做到民有所呼,我有所應;民有所困,我有所助;民有所求,我有所爲;民有所盼,我有所辦。隻有這樣才能杜絕群訪事件的發生。”
就在趙長征與何振東通話之際,東州市常務副市長林大可已經趕到了省委大門前,他握着楊仁澤的手說:“楊老,居民同志們,對不起,市政府對不起你們,我這個常務副市長對不起你們,讓你們受委屈了。”
“林市長,群衆理解市委市政府的難處,從肖鴻林時代起,市政府就熱衷于拆遷,以危房改造和美化城市的名義,以極低的價錢将拆遷居民強制性地安置到偏遠郊區,然後将地塊變爲商業開發用地,市政府和開發商從中獲得巨大的經濟利益,犧牲的總是老百姓的利益,藥王廟社區拆遷補償總算按市場價合理補償了一回,可是何振東等人背着市委市政府另搞一套,想趁機揩油擠占補償款,爲市拆遷辦蓋辦公大樓,還揚言誰影響政府一陣子,他何振東就影響誰一輩子,林市長,你聽聽這是人民政府副市長該對人民群衆說的話嗎?”楊仁澤情緒激動地說。
“楊老,居民朋友們,我現在鄭重承諾,東州市人民政府是人民的政府,是爲人民服務的,是與人民站在一起的,市委市政府定的動遷拆遷安置補償方案不會變,請大家放心,如果補償的不公平,可以直接給我打電話,我的電話是……”林大可高聲喊完自己的電話号碼後接着說,“站在我身邊的是市紀委特派到藥王廟社區動遷拆遷指揮部的監督組組長,叫石志平,大家有什麽情況也可以直接找他反映,他會直接反映給市委周副書記和我,我和周永年同志都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複!”
林大可一邊做着耐心細緻的工作一邊暗罵何振東,你何振東對人民群衆如此冷酷,群衆的呼聲和眼淚喚不醒你一點點良知,你還有沒有人性?你根本不配做一個共産黨員!
就在這時,十幾輛警車鳴着警笛閃着警燈威風凜凜地帶着二十幾輛公交大客開了過來,車隊停下後,從車上下來上百名警察不容分說就開始半推半搡地往大客上趕上訪的群衆,指揮的是中山區區長吳長發和區公安局局長康飛。
林大可高聲制止道:“住手!吳長發、康飛,誰讓你們這麽幹的?如果這裏面有你們的父母、兄弟姐妹,你們也這麽幹嗎?心裏還有沒有群衆?還要不要黨的形象!”
吳長發和康飛根本不知道林大可在這兒,見林大可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立刻滿臉堆笑地迎上來。
“林市長,是何市長讓我們派人派車,立即把上訪群衆接回去的!”吳長發解釋說。
“你們這是接嗎?”林大可質問道。
“吳區長、康局長,既然是何副市長下令抓我們,那我們隻好上警車了!”
一位剛才被推搡過的老人嘲諷地說完,就往警車裏鑽,康飛趕緊上前攔住:“老人家,您老誤會了,我們不是來抓你們的,我們是來接你們的!”
“接我們派這麽多警車警察幹什麽?拿我們當什麽人了?”另一位老人情緒激憤地喊道。
人群頓時騷動起來。
“對,我們不上客車上警車!”
“堅決要求何振東向藥王廟社區居民賠禮道歉!”
這時,楊仁澤揮了揮手問道:“請問吳區長、康局長,今天的局面是怎麽造成的?他何振東作爲主管藥王廟社區動遷拆遷的副市長,憑什麽不露面?他不是要影響我們一輩子嗎?我倒要看看,在共産黨的領導下,他怎麽影響老百姓一輩子!”
吳長發哭喪着臉說:“楊老,您是省勞動模範、市人大代表,德高望重,您老說句話,讓大家撤吧,有什麽話,咱們回市政府、區政府解決,這麽多人圍着省委,對東州影響多不好!”
“吳區長,究竟是誰在影響咱東州的形象,咱們問問林市長。”
還未等楊仁澤說完,林大可用洪亮的聲音說:“居民同志們,東州是東州人民的,誰要是妄想把我們的黨和政府放在人民的對立面,那他必将是共和國曆史上的千古罪人!”
“說得好!”
楊仁澤帶頭鼓起掌來,人群中掌聲雷動。
林大可接着說:“政府的權力是人民給的,無論是誰都沒有資格濫用行政權利,損害群衆利益,總書記多次強調,各級領導幹部要‘權爲民所用,情爲民所系,利爲民所謀’,可是有的領導幹部置若罔聞,這樣的人已經不配再作人民的公仆。居民同志們,在這裏,我代表市委市政府鄭重承諾,市委市政府定的藥王廟社區動遷拆遷安置補償方案不會變,什麽晚搬遷一個月每平方米少扣二百元,根本不算數,從今天起,大家記住我的電話,在藥王廟社區動遷拆遷安置過程中,任何公職人員有違紀違法行爲,我林大可第一個不答應!大家請回吧,既然吳區長給大家準備好了公交大客,還有康局長用警車給大家開道,這可是中央首長來了才有的規格,不坐白不坐啊!”
林大可的一句玩笑話,緻使上訪群衆哈哈大笑,衆人在楊仁澤的帶領下,上了公交大客。
一場驚心動魄的群訪事件被林大可化解了,可是他的心裏卻久久不能平靜,他站在省委大院門口等上訪的群衆散盡,才上了自己的奧迪車,他回頭望了一眼省委大門内影壁上“爲人民服務”五個鮮紅的大字,心頭不禁一陣酸楚,脹滿的胸臆間,頓時異常沉重起來……
自從夏聞天同志病重住院以後,自己殚精竭慮主持着市政府的大局,無奈,這兩個月來自己就像走進了沼澤地,步步泥濘,處處險灘,自己就好象卷入了一場無影無蹤的戰争,這場戰争沒有硝煙,沒有炮聲。
林大可卻覺得有一股勢力翻江倒海,八面呼應,齊心協力地向他襲來,林大可在部隊帶過兵,上過老山前線,自認爲是一個有魄力、有能力統攬全局、運籌帷幄的人,在洪文山和夏聞天回東州前,他和周永年密切配合,保持東州的政治穩定和經濟發展不應該有問題,卻不曾想何振東背着市委市政府另搞一套,緻使發生了一場不該發生的群訪事件。
這是自己嚴重失職嗎?林大可從心裏卻不願意承認,因爲周永年多次提醒自己,何振東惦記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的位置不是一天兩天了,爲此,他在背後沒少做手腳,這種人爲了自己怦然膨脹的“烏紗帽情結”,什麽國家、民族、事業大局的安危利害都可以抛開,其實這種人骨子裏根本就不是共産黨人,甚至連政客都配不上,隻能稱之爲政治流氓。
既然你是政治流氓,就隻好卡住你損民肥私的黑手了,隻要林大可在東州,你何振東這隻碩鼠就别想在政治上經濟上沾半點便宜。
想到這兒,林大可告訴司機去市委,他要找周永年好好談談,這次群訪事件必須有人向省委承擔責任,如果不讓省委了解真相,闆子隻能打在自己身上,林大可不是不敢承擔責任,隻是貓怎麽能替老鼠背黑鍋呢?
林大可覺得即使不考慮自己的政治前程,就是爲藥王廟社區的老百姓伸張正義,自己也應該給何振東點顔色看看,更何況還有讓林大可更頭疼的事,這就是他還沒有做好應對國家房地産宏觀調控的準備,風暴就提前到了,林大可心中充滿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慨!
72、開機儀式
鄭衛國這幾天非常得意,王端端就像一條美人魚,一點點地上鈎了,自從丁能通在歐洲風情俱樂部搭橋讓鄭衛國與王端端認識後,鄭衛國抛出兩百萬的誘餌,使王端端順利地簽約《天堂雨》劇組。
劇本是由顧懷遠完成的,經過緊鑼密鼓的籌備,開機儀式安排在了北都大飯店國際會議廳。大紅地毯鋪就的主席台周圍是男女主人公的巨幅海報,海報上用金黃色的大字寫着“二十集電視連續劇《天堂雨》”字樣。
爲了造勢,鄭衛國請了近百家媒體記者,場面之隆重不亞于國家領導人召開記者招待會,主席台右側,升降臂将攝像機高高舉起,攝像機上蓋着一塊大紅綢子,日本導演内滕勝,韓國男主角金承宇,中國女主角王端端,制片人林娟娟、鄭衛國,編劇顧懷遠以及衆多男女演員盛裝出席開機儀式。
主席台下領導席位上坐着東州副市長何振東、市社保局局長房成高以及省文化廳、省文聯、省廣電局、市文化局、市文聯、市廣電局的主要負責人,主持開機儀式的是東州電視台著名節目主持人蘇紅袖。
蘇紅袖手持話筒,舉止端莊,一臉燦爛的笑容,吐氣如蘭,不愧是東州名花,主持風格華麗大氣,大有與王端端一決高下的意味。
坐在台下的何振東心裏像揣着個小兔子一樣,因爲他夢寐以求的夢中情人就站在眼前,他直勾勾地在台下盯着王端端那雙會說話、笑盈盈的眼睛,情人蘇紅袖無論怎樣迷人,都成了衣服上粘的一粒飯粒子,牆上的一摸抹蚊子血,而王端端剛好成了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王端端身上的一襲白裙,更是白的“床前明月光”。
這一切鄭衛國看得最清楚,何振東和王端端不過是自己棋盤上的兩粒棋子,他早就和王端端暗中達成協議,一百萬陪何振東睡一宿,王端端是很懂潛規則的,開的竟然是市場價。
兩個人談價時,鄭衛國不得不佩服王端端的妩媚,這種極具殺傷力的妩媚顯然是久經沙場才調教出來的,做婊子還拿捏得觸手欲碎,如平滑絲綢般微撫,如小貓抓心般地輕掃,虛虛無無,讓人癢得恰倒好處。鄭衛國心想,何振東遇見這樣的女人是死定了。
何振東以市領導的身份發表了熱情洋溢的緻辭,緊接着是制片人林娟娟講話,導演内滕勝發言,然後是男主角金承宇秀唱了一首韓國歌曲。
當王端端出場表演舞蹈時,全場沸騰了,王端端海藻般搖曳着手臂,仿佛路徑沒有泥濘,鋪滿華光,在舞蹈中,瑣碎的現實與凡俗的表情都被裁掉了,隻剩下了剪影,王端端美麗得像一棵樹、一尾魚、一隻鳥、一條蛇,她在與自己交流、融合、顫動……仿佛心靈已經進入夢遊狀态。
舞蹈中的王端端與現實中的判若兩人,一個是冰清玉潔,一個是狐媚誘人,女人的兩面性在小玉女的身上演繹得惟妙惟肖……
開機儀式随着林娟娟和鄭衛國一起揭下攝像機上的紅綢子而宣告結束,緊接着就是盛大的招待酒會。
在酒會上,少了兩個人,一個是《天堂雨》的女主角王端端,聲稱不太舒服回了北都大飯店的總統套,另一個就是東州市常務副市長何振東,他就像螳螂撲蟬一般,早就輕車熟路地溜進了總統套。
王端端經常與一些著名導演共渡良宵,與副市長還是第一次,這一百萬似乎比演戲掙得容易,在五星級酒店總統套享受一個晚上,可以掙一百萬,對一般女人來說,簡直就是天方夜談,做明星真好,做漂亮的女明星更好。
剛剛沐浴過的小玉女心情好極了,她對着鏡子嫣然一笑,用手輕拂臉龐,說不盡的柔媚,薄紗般飄逸的睡裙哪裏遮蓋得了她柔媚入骨的美麗。
房間裏早就準備好了豐盛的美食,王端端似乎還不太滿意,她又特意要了一煲湯,這是一煲特殊的湯,曾經讓無數導演竟折腰,面對這煲湯,小玉女的笑意更濃,從内心散發出來的媚意化作如水的眼波,似乎決心要淹死何振東。
王端端美滋滋地品着紅酒,不知不覺竟有了三分醉意,凝脂的臉頰似紅玉一般,甚至連她白皙的脖子竟也有了淡淡的紅色。這真是酒增媚意,人豔如花。
送湯的服務生剛走,何振東就遛了進來。
“端端,給我準備什麽好吃的了?”何振東色迷迷地坐在盤龍寶座上微笑着問道。
“何市長,我特意給你準備了一道藥膳叫做仙人掌杞鞭壯陽湯,很補的。”王端端風情萬種地坐在何振東身邊說。
“噢,是什麽鞭呢?”何振東往王端端身邊湊了湊問。
“當然是牛鞭了。”王端端妩媚地說。
“不怕我吃了得瘋牛病?”何振東話裏有話地挑逗着。
“瞧您說的,你就是得了瘋牛病,我也能治。何市長,你知道牛是怎麽病的嗎?”小玉女火辣辣的媚眼若十面埋伏,燥得何振東胸部起伏,直喘粗氣。
“牛爲什麽病的?”何振東按奈不住地問。
“這個問題牧場主最清楚。”
說話間,小玉女的雙眼似閉微閉,臉上紅暈漸漸變濃,幾乎像是從她凝脂般的肌膚中透出來一般,萬種風情之中眼波盈盈,讓人望一眼便要心醉。
“爲什麽?”何振東癡癡地問。
“哎呦,何市長,您怎麽跟牛一樣笨,您想啊,假如您每天被撫摩乳頭會不會瘋?”
何振東這才明白仰天大笑起來,笑着笑着,他猛然将小玉女摟在懷中,喃喃地說:“端端,今晚就讓我做一回農場主吧!”
“人家想做你的小奶牛行嗎?”
“行……”
何振東已經将厚嘴緊緊地貼在王端端的香唇上,兩個人從盤龍寶座上滾到九龍毯上,此時,尾随而來的鄭衛國,将耳朵貼到門上細聽,卻是小玉女的淫喋浪語:
“往下一點,我的親哥……”
鄭衛國聽了一會兒,搖了搖頭,然後詭谲地一笑,反剪着雙手優哉遊哉地走了。
一切都按着鄭衛國的計劃進行着,酒會後,忙了一天的鄭衛國十分興奮,他親自開車送林娟娟回水岸花都,在車上,林娟娟卻一臉的惆怅。
“衛國,王端端真的答應和何振東上床了?”
“這還有假,你就瞧好吧,我要利用這個王端端再讓何振東在社保基金中給咱們擠出十個億,國家對房地産突然刮起了宏觀調控風暴,銀行紛紛收緊銀根,咱們以前從幾家銀行貸的款,人家催得急,隻好拆東牆補西牆了,如果再從社保基金中擠出十個億,咱們就能度過這場宏觀調控危機,到時候香港上市的事也有眉目了,娟娟,林氏集團這艘船能不能沖出東州,走向世界在此一舉了!”鄭衛國充滿自信的說。
“衛國,僅憑王端端陪何振東睡一覺貸到十個億的社保基金,太容易了吧?”林娟娟半信半疑地試問。
“我哪兒有那麽傻,何振東是螳螂撲蟬,我是黃雀在後,他是除禾日當午,我是汗滴禾下土,各取所需!”鄭衛國詭谲地說。
“衛國,你在耍什麽花招,我怎麽聽不明白?”林娟娟迷惑地問。
“我在總統套裏安裝了針眼鏡頭,可以錄下何振東和王端端‘那個’的全過程,有了這個法寶,不怕他們不就範,以後何振東就是咱們的錢匣子,王端端就是咱們的遙控器,想拿下誰就拿下誰!”鄭衛國躊躇滿志地說。
“衛國,你可夠損的,你不會也這麽對付我吧?”林娟娟警覺地問。
“娟娟,你說什麽呢?我這可是爲了報答你的知遇之恩,你是我的恩人,我怎麽可能害你呢?在我最艱難的時候,是你向我伸出了友愛之手,我一生一世也忘不了你,我鄭衛國這輩子一向恩怨分明,有仇必報,有恩也必報,那些曾經讓我倒黴的人,我一個也不能放過!”鄭衛國咬牙切齒地說。
“衛國,我愛你,我不要你報恩,我隻要你愛我,我知道你嫌我,可是我和王端端不一樣,她是心甘情願地以色換錢,我可是被命運推到懸崖邊上的。”
林娟娟說着說着,委屈的眼淚像三月裏的小雨,淅淅瀝瀝地流下來。
“娟娟,你放心,今天我跟你說句心裏話,你在我心目中就是西施,我就是範蠡,總有一天我們會離開東州,像範蠡和西施一樣,泛舟西湖,遠離俗世紅塵,哪怕官場、商場、情場鬥得洪水滔天,和我們都沒有關系。”鄭衛國柔情似水地說。
“衛國,你真的這麽想的?”林娟娟喜出望外地問。
“真的,這是我的心裏話!自從‘肖賈大案’後,我就開始明白了,這年頭官場上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不反腐敗失民心,反腐敗失官心,做生意不搞官商勾結别想做大,在欲望橫流的現實裏,沒有什麽人是安全的,表面上看着莺歌燕舞,左右逢源,其實到處危機四伏,險象環生,娟娟,再從社保基金裏擠出十個億,你就可以逐漸疏遠房成高,他離倒黴的日子也不遠了,别讓他刮着碰着你!什麽時候離開東州,我心裏有數,我已經辦好了我們移民加拿大的手續,娟娟,那裏才是咱們一起生活的世外桃源!”
鄭衛國一番掏心窩子的表白讓林娟娟十分感動,她從心裏感到自己沒有愛錯人,自己雖然曆經了三個男人,但是自己真正愛的是這個機敏詭谲、聰明絕頂,又敢恨敢愛的鄭衛國,果然能和這個男人厮守終生,自己所有的付出都值了。
林娟娟無限憐愛地看了鄭衛國一眼,覺得心愛的男人像一頭雄獅,自己就是駕馭雄獅的天使!
73、變數
昨天晚上,黃夢然和幾個朋友喝酒,其中有一個是省紀委的,席間透露,有人向中紀委舉報了東州市常務副市長林大可,林大可涉嫌文物受賄,據說是一件價值兩百萬的舍利子佛珠,中紀委領導非常震怒,責成省紀委嚴查,林大可很快就會被雙規。
黃夢然聽到舍利子佛珠,心頭一陣發冷,心想,這會不會是自己送給何振東的那串佛珠?如果是,怎麽會到林大可的手裏?以何振東和林大可的關系,兩個人也不可能有經濟上的往來呀,莫非是何振東……
黃夢然不敢深想,因爲如果這串佛珠果真是自己送給何振東的那串,一旦糾查起來,勢必溯本求源,整不好就查到自己的頭上,那可是行賄罪呀,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黃夢然決定去找何振東探聽探聽。
此時的何振東剛剛從昨天晚上與王端端的雲雨情中醒過來,正在爲黃躍文被抓感到震驚!黃躍文是昨天到市公安局開會,會後直接被市刑警支隊給拿下的,消息是市公安局的一位副局長透露的,鄧大海親自下令抓的,連人關在哪兒都是個迷,因爲抓黃躍文,鄧大海事先沒和局班子任何成員通氣,人直接由石存山、杜心海帶走了。
何振東隐隐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因爲黃躍文不開口則已,一旦開口後果不堪設想!自己在東州的政敵無非是林大可和周永年,林大可已經自身難保了,怎麽才能扳倒這個周永年呢?
思來想去,隻有美人計最好,可是和蘇紅袖說了好幾次了,這個臭婊子卻遲遲不下手,自從上次逼着她打了胎以後,好象變了個人似的,也難怪,女人是要哄的,王端端畢竟隻能做露水夫妻,一夜情後,何振東還是覺得蘇紅袖更經濟實用。
蘇紅袖的乳房雖然不像王端端的不大不小一把抓,挺而不拔,柔而不堅,但是蘇紅袖的乳頭上翹,乳根拔起,走起路來,左右搖曳,高傲而風騷,讓人欲罷不能!
周永年要不是有病,蘇紅袖送上門去不怕他不動心,夏聞天得了絕症,就是能保住命,政治上肯定是完蛋了,在東州最有實力與自己競争市長位置的就是林大可和周永年。
官場如戰場,如果能戰勝這兩個對手,說不定能登上東州市市長的寶座,登上這個台階,憑自己的年齡,說不定五十歲左右或許能登上省長甚至省委書記的位置,官場上的事隻要敢想,變數就會成爲定數。
暢想到這兒,何振東又恢複了自信,眼下隻有兩步走了,想辦法堵住黃躍文的嘴,在洪文山回東州之前,解決掉所有藥王廟社區動遷拆遷問題。
洪文山是最希望這個項目早日上馬的,哪怕宏觀調控風暴緻使東州兩千四百多個工地一半停工了,隻要國際會展中心早日開工,自己的政績就是最突出的,拆!必須盡快拆掉藥王廟社區。
但是以楊仁澤爲首的幾個老頑固太難纏了,隻有一個辦法——殺一儆百,抓!楊仁澤是市人大代表,暫時抓不得,其他人可以抓,隻要把幾個老頑固解決了,别人就老實了。
其實補償款一分不少地發下去,藥王廟社區的居民早就搬遷了,但是哪個政府不雁過拔毛?補償款一分不少地發下去,政府不白忙活了嗎?房地産是地方政府的第二财政,“肖賈大案”後,如果沒有房地産的大發展,公務員開資怕都要成問題,事實上,公務員的工資一大半是我何振東給發的。
官場上就是這樣,幹多了就成了衆矢之的,專門有一批像周永年這樣的王八蛋不幹事專整人,自己也隻能以血還血以牙還牙了!
何振東站在辦公室的窗前遠望着藥王廟社區正胡思亂想的時候,黃夢然悄悄地推門進來了。
“夢然啊,我估計你該來了!是不是爲那串佛珠的事?”何振東毫不掩飾地說。
“何市長,我是到辦公廳辦事,順便來看你!”黃夢然避開何振東的話題說。
“你小子不實在,明明是爲佛珠的事而來,是不是想知道怎麽跑到林大可的手裏了?”
黃夢然沒敢搭茬,隻是給何振東一支煙,并親自給他點上火。
“夢然啊,對那些不遵守官場遊戲規則的人,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出局,可惜了那串佛珠啊!那可是佛家的寶貝。”
“何市長,隻是不知道那佛家的法器是保佑林大可,還是保佑我們自己?”黃夢然話裏有話地問。
“夢然,你小子是怕一旦上面深查起來會牽連到你,放心吧,這件事林大可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何振東洋洋自得地說。
“何市長,現在隻是謠傳,上面并沒有動林大可呀!”
“沒動他是因爲洪文山、夏聞天都不在,這兩個人有一個在的,林大可早就消失了,夏聞天病入膏肓,回來回不來意義都不大了,這次國家對房地産業鐵腕調控,東州城有一半工程成了半截子工程,這個責任隻能由洪文山來負了,因此,洪文山即使回來,這一大攤子殘局就夠他收拾的,弄不好上面還要追究責任,夢然啊,這場搏弈,你不覺得越來越有意思了嗎?”何振東的口氣仿佛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何市長,你還不知道,夏市長得的不是癌症,隻是慢性膽囊炎加膽結石,手術做得很成功,都快出院了!”
“你小子不是說得的是結腸癌,全身擴散了嗎?”何振東驚訝地問。
“那都是丁能通施的障眼法,放的煙霧彈,目的是阻止大夥去看夏市長,你沒聽說,武志強和刁一德去看夏市長,氣得夏市長把禮金都扔出了門外!”
“高,太高了!我小看夏聞天這個白面書生了,估計他還有多長時間出院?”何振東顯然有些促不及防的感覺。
“一個星期吧。”
“這麽說他肯定知道國家對房地産宏觀調控的消息了?洪文山不在東州,我猜夏聞天會借宏觀調控風暴強力規範東州房地産市場,從而把‘房地産立市’的方針轉變到裝備制造業上去,夢然啊,看來洪文山和夏聞天的搏弈又開始了,前一輪是洪文山占了上風,這一輪對夏聞天有利,但是鹿死誰手,猶未可知啊!”
“何市長,我們該怎麽辦?”
“我們就是市場經濟中那隻看不見的手,把手伸的長長的,四兩拔千斤就行了!”
何振東深吸一口煙,目光陰毒地看了一眼黃夢然,黃夢然仿佛被刀割了一下,激靈打了個冷戰,何振東哈哈大笑。
74、探望
由于學業太忙,洪文山一直沒倒出空去看望夏聞天,當得知國家對房地産實施宏觀調控的消息後,洪文山坐不住了,周末一大早,他就給丁能通打電話,讓丁能通接他去醫院看望夏聞天。
丁能通本來定好去人大接金冉冉一起去看望劉鳳雲,隻好改變計劃。丁能通陪洪文山走進夏聞天的病房時,病房内沒有人,兩個人正納悶時,白麗娜走了進來,夏聞天住院期間,丁能通委托白麗娜給甯彤打下手,負責與醫院溝通,所以白麗娜抽空就往301醫院跑,幫了甯彤不少忙。
白麗娜一見洪文山很驚訝,“呀,洪書記,你怎麽來了?”
“麗娜,我聽能通說,夏市長住院期間你很辛苦,我代表市委謝謝你了!”洪文山認真地說。
“洪書記,瞧您說的,這都是我應該做的!”白麗娜不好意思地說。
“麗娜,夏市長和嫂子呢?”丁能通溫聲問道。
“在院子裏散步呢,醫生說下床活動可以預防手術合并症。”白麗娜指了指窗外說。
“能通,走,咱們也陪聞天散散步。”
洪文山說完,走出病房。
夏聞天沒想到洪文山會來,這幾天他心急如焚恨不得馬上出院,因爲他從電視新聞中得知國家對房地産實施了宏觀調控措施,東州還被點了名。房地産商大多依托銀行貸款,國家收緊銀根,銀行資金必然回流,東州豈不是有半數的工地要停産,妻子甯彤正勸他不要着急時,洪文山和丁能通迎面走了過來。
“聞天,看來身體恢複得不錯,是不是急着出院了?”
“哎喲,老洪,這可是想曹操曹操就到了,我這心裏憋得難受,就想找你唠唠呢!”夏聞天興奮地說。
“夥計,我知道你爲啥急,想急着回東州擠泡沫是不是?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身體是擠泡沫的本錢!”洪文山開玩笑地說。
“老洪,你還有心開玩笑,九十年代初,我多次去海南考察,親眼目睹了海南房地産從大繁榮到大蕭條,泡沫破裂後的滿目創痍,今天東州的一切似曾相識,我心裏真是不寒而栗呀!”
“是啊,前年我去海南出差,坐在中巴車内,一棟棟爛尾樓不時映入眼簾,它們就像一個巨大的城市黑洞令人觸目驚心啊!”
“當年,海南房地産高潮的時候,海南經濟增長率高達40%,泡沫破滅後,海南經濟陷入低迷。1997、1998年,海南的GDP總量下降到僅占全國的0.5%。老洪啊,我早就提醒你,大量房地産投資帶動經濟增長很可能換來的隻是短暫的繁榮,政府批了那麽多項目,顯然是在拔苗助長,同時又造成地稀價高,加劇市場的盲目性啊!”夏聞天用埋怨的口氣說。
“這次到中央黨校學習,我才看清自己,發展觀上出了問題,科學發展觀是以人爲本,我們是以政績爲本,把GDP看得太重,投資沖動就無法遏止,由于我主觀冒進,急功近利,搞了一言堂,才造成了東州今天十分被動的局面啊!”洪文山誠懇地自我批評道。
“老洪,穩定增長是房地産宏觀調控的目标,過快增長反而會造成資源的極大浪費。亡羊補牢吧!”
“過去我們和中央搏弈有一套拆招卸力的辦法,這次東州被點了名,連監察部也加入進來,看來中央這次下決心犧牲個把小卒,也要換來個政令暢通、令行禁止的局面呀!所以,我的意見是你出院後,要雷聲大,雨點也要大,堅決落實中央宏觀調控精神,東州絕不能重演海南當年的慘劇!”
“洪書記、夏市長,海南是中國房地産行業的第一所學校,如今活躍在房地産行業的富豪們,三分之一的第一桶金來自海南,有人說,避過海南房地産泡沫的人,如同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幸存者。但是,海南是個很特殊的市場,如果當年不進行宏觀調控,後果會更慘!東州今天的經濟實力、社會需求與當年海南的情況不可比,當年海南的金融機構都被房地産掏空了,即使東州繁榮背後有泡沫,如果措施得當,海南房地産泡沫的悲劇不會在東州上演。”
“能通,你太樂觀了,房地産泡沫給海南的遺産是數目不詳的金融不良資産,積壓房地産的背後是金融資産,滿目創痍的房地産其實是鋼筋水泥的貨币,積壓房地産就是積壓了銀行的錢,銀行到底有多少錢扔進了海南,形成了大量的泡沫資産?這個謎底一直無法揭曉,金融機構爲海南的房地産泡沫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這個慘痛的教訓,投資東州房地産的金融機構不會不知道,銀行紛紛撤資,撤不出去就形成不良資産,東州出現爛尾樓是闆上定釘了,隻是不知道能出現多少,還有沒有盤活的可能!”夏聞天一邊咳嗽一邊說。
“聞天,該回房間打點滴了,洪書記,能通,到病房坐坐吧!”甯彤客氣地說。
“算了,弟妹,聞天很虛弱,需要休息,就不打擾了!”洪文山笑着說。
“老洪,不怕,這次手術把我的膽摘除了,天就是我的膽,我可不會再讓着你了!”夏聞天話裏有話地說。
“好啊,金庸的武俠小說裏有句話叫無招勝有招,你夏聞天如今是無膽勝有膽,隻要是按科學發展觀辦事,不怕你膽大包天啊!”
洪文山說罷,夏聞天哈哈大笑!
75、火車站
丁能通把洪文山送回中央黨校後,開着奔馳沿着京密運河往回走,望着清澈的河水,想到金冉冉的柔情,心裏充滿了幸福感。
這段時間,丁能通勵精圖治,讓駐京辦發生了可喜的變化,不僅得到了國務院機關事務管理局駐京辦管理司和國務院農民工辦的表揚,在北京駐京辦圈子裏名聲大震,而且逐漸被進京辦事打工看病的東州百姓認可,自己留給洪文山和夏聞天的印象也越來越好了,自己留黨察看的處分前些日子也被取消了,真可謂官場得意。
隻是情場上仍然陷入兩難境地,最近一段時間,丁能通的感情天平越來越傾向于金冉冉,這丫頭愛自己愛得太本真了,太純粹了,不像羅小梅,糾纏在官場商場之間,對自己的愛多了一些功利色彩。
更讓人擔心的是羅虎被捕後,會不會牽涉到小梅?聽說皇縣公安局長黃躍文也被東州市公安局抓了,看來羅虎、大李和老于都開口了,他指使殺害魏小六的事犯了。
如果是經濟上的事,應該市紀委先雙規,弄清情況後,由市檢察院批捕,現在是市刑警支隊先抓人,顯然是刑事犯罪,黃躍文落在石存山手裏,他死定了。
現在最心慌的一定是張鐵男了,自己真是天真,想讓張鐵男放羅小梅一馬,怎麽可能呢?何振東也不會答應!看來離魚死網破的日子不遠了。
丁能通一邊開車一邊胡思亂想,突然手機響了,他以爲是金冉冉約自己晚上一起吃飯呢,一看手機号碼竟然是羅小梅。
丁能通接通手機責怪地問:“小梅,十多天沒有給我打電話了,忙什麽呢?”
“我不給你打電話你就不給我打電話,是不是有了白玫瑰,就忘了紅玫瑰了?”羅小梅反唇相譏。
“什麽白玫瑰紅玫瑰的,洪書記夏市長都在北京,市裏的領導走馬燈似的往北京跑,我一天忙得腳打後腦勺的,這不剛剛陪洪書記去301醫院看完夏市長,剛才白麗娜來電話說,市政協主席張宏昌明天又要來北京開會,順便看望洪書記和夏市長,你又不是沒幹過這攤子活,應該知道其中的苦!”
“我又沒說什麽,你就發了這麽一大堆牢騷,通哥,别看我沒打電話,可是我心裏不知有多想你,隻是我答應過冉冉不再打擾你,但是我沒辦法控制自己,通哥,這些日子我心裏好怕!”
“小梅,冉冉找過你?”丁能通吃驚地問。
“我答應過冉冉離開你,可是我後悔了,通哥,這段時間我心裏好怕!”
“小梅,你怕什麽?”
“羅虎被抓了,黃躍文也被抓了,通哥,你知道嗎?”
“我知道,小梅,别怕,羅虎做的事都是背着你幹的,你又沒讓羅虎去殺人,是黃躍文指使的,小梅,我承認我很愛冉冉,但是,我和你的生命是融在一起的,我們早就水乳交融了,不是你說分手就能分手的,冉冉勸你離開我是她的一相情願,你放心,小梅,我是不會離開你的!”
羅小梅從來沒這麽軟弱過,丁能通頓生憐愛之心,他覺得決不能在小梅最需要自己的時候離開她,“冉冉,哥,隻好對不起你了!”
想來想去,丁能通都覺得太愛羅小梅了,由此就更恨何振東、張鐵男等人了,是他們聯手讓羅小梅鑽進了套子裏,好端端地毀了自己的心上人!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通哥,你什麽時候能回東州?”
“夏市長很快就出院了,他一出院我就回去,小梅,你好好的,記住,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
挂斷了羅小梅的電話,丁能通似乎看到羅小梅哀哀婉婉的目光,他太想幫幫這個可憐的女人了,而現在唯一能幫她的就是自己的愛。
想到這兒,丁能通又覺得自己對不起冉冉,如果拒絕了冉冉,冉冉會傷心欲絕的,丁能通的心裏矛盾極了,由于痛苦,他的眼睛便情不自禁地濕潤了起來。
車到北京花園門前時,手機又猛然響了起來,丁能通沒急着接,他停好車後,一邊下車一邊接聽:“喂,哪位?”
手機裏傳出周永年焦急的聲音:“能通,我剛剛得到消息,楊善水的父親楊仁澤因不滿何振東強遷藥王廟社區,帶着一百多位上了歲數的居民已經登上了進京上訪的火車,估計明天要去中南海,你馬上找到善水,現在就去火車站等,一定要攔住他們,做好勸慰工作,請轉告楊先生,東州市委市政府有能力解決藥王廟社區問題,對強遷中給群衆造成的損失,政府會給予合理的補償,能通,一定要做好接待工作,将矛盾化解在駐京辦,至于少數幹部對群衆麻木不仁,冷酷無情,一定會受到黨紀政紀懲處的!”
“周書記,是北京站還是北京西站,東州進京的火車,這兩個站都停啊!”丁能通緊張地問。
“那就兵分兩路,能通,這是政治任務,關系到市委市政府的形象,更關系到藥王廟社區群衆的切身利益,我已經派市信訪辦王主任立即趕往北京,他已經在飛機上了,估計他一個多小時後就能到首都機場,你們駐京辦和信訪辦密切配合,把市委市政府的政策向上訪群衆講清楚,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務必将上訪群衆安安全全地帶回東州!”
丁能通萬萬沒想到,藥王廟社區居民會進京上訪,老百姓的利益如果不是受到極大的傷害,怎麽可能進京上訪?
在東州駐京辦沒有改革之前,遣送進京上訪人員是唯一親民的行爲,各省市縣駐京辦無不如此。群衆進京上訪直接影響了地方政府在中央政府心目中的形象,不管什麽時候,維護首都穩定、維護地方政府形象都是第一位的,因此,加強駐京辦的信訪工作,從來都是一把手總負責,指定專人聯系,責任到人,建立信訪工作預案,确保在接到國家信訪局和北京市公安局通知後,迅速到位,妥善處理。
丁能通心想,沖這一點,駐京辦也不能取消,他立即給楊善水打電話,要求楊善水帶胡占發、榮國庫等去北京站,即刻出發!
楊善水氣憤地說:“能通,我接到了何振東的電話,他媽的在電話裏指責我,說這次上訪行動是我和我爸一起策劃的,說我要對這次上訪事件負責任,你說這不是血口噴人嗎?”
丁能通冷靜地說:“善水,你先忍一忍,現在不是讨論誰的責任的時候,還是先把老人們接到駐京辦後再說!”
丁能通和白麗娜等人到達北京站時正是傍晚時分,爲了确保萬無一失,大家誰也沒顧上吃晚飯,白麗娜給大家買了面包香腸墊了墊。
半個小時以後,東州市信訪辦王主任帶着兩位處長也趕到了,王主任和丁能通互通了情況,大家便進入了漫長的等待之中。
因爲事發突然,搞不清楚楊仁澤帶着一百多位老人上了哪趟火車,但很可能是明天早晨六點鍾到的那趟,爲了萬無一失,大家隻好在火車站熬一宿了。
丁能通納悶地問:“王主任,林市長是主管駐京辦和信訪工作的副市長,這麽大的事他怎麽沒給駐京辦打電話呢?”
王主任低聲說:“聽說林市長被舉報了,正接受省裏審查呢。”
丁能通一下子想起了和夏聞天春節前看望劉鳳雲,劉鳳雲提醒夏聞天的話,“有人在做林大可的文章,匿名信都寄到中紀委領導的手裏了”,丁能通心想,看來林大可面臨一劫呀!
淩晨時分,楊善水給丁能通打了手機,說六點鍾到達北京站的火車從西站開過去了,沒有發現上訪群衆,丁能通讓楊善水帶人立即趕往北京站加強力量。
果然,東州開往北京的火車,六點鍾準時開進了北京火車站,丁能通、王主任都很緊張地等候在出站口,下車的人熙熙攘攘地走出了出站口,卻不見上訪群衆的影子。
等這趟車的人都走光的時候,丁能通眼前一亮,楊仁澤一馬當先領着上百名上訪老人走了過來。丁能通和王主任在北京火車站民警的配合下,趕緊迎了上去。
“楊大爺,你們辛苦了,是市委周書記讓我來接你們的!”丁能通熱情地握着楊仁澤的手說。
“怕是給何振東當幫兇來了吧?”楊仁澤冷冷地說。
“楊大爺,你不相信我,還不相信善水嗎?善水一會兒就過來!”丁能通繼續解釋。
“我不用你們接,你們該忙啥忙啥吧!”
楊仁澤固執地一甩手領着大夥出了接站口。
這時楊善水氣喘籲籲地趕了過來,“爸,先領大夥到駐京辦歇歇吧。”
“到駐京辦幹啥,我們又不是來遊山玩水的。”楊仁澤氣哼哼地說。
“對,我們不去駐京辦,我們是來告何振東的,不達目的,決不罷休!”上訪群衆情緒激動地說。
“楊老,居民同志們,市委周書記非常理解大家的心情,特意派我來接大家,大家反映的問題周書記十分重視,他代表市委市政府承諾,一定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複!”王主任苦口婆心地說。
“算了吧,常務副市長林大可也承諾過,結果連自己都被壞人陷害了,周書記也不一定是何振東的對手,他們的官一邊大,誰也管不了誰,我們還是找國務院領導反映東州的情況,問問國務院領導,《憲法》修正案第二十二條規定,公民的合法私有财産不受侵犯,爲什麽地方政府打着發展經濟的名義,到處拆老百姓的房子,我們的财産屢屢受到侵犯?”一個老人激動地說。
“丁主任、王主任,還有善水,你們聽好了,”楊仁澤嚴肅地說,“《憲法》第四十一條明确規定:公民對于任何國家機關和國家工作人員,有提出批評和建議的權利,對于任何國家機關和國家工作人員的違法失職行爲,有向國家機關提出申訴、控告或者檢舉的權利,任何人不得壓制和打擊報複。可見,上訪是受法律保護的,你們沒有權利對我們進行趕、圍、追、堵、截,否則你們就是違法!”
“爸,您别再鬧了,您怎麽也得爲我想想吧!”楊善水激動地說。
“兒子,你怕了,我不怕,我倒要看看,何振東能不能蹦出共産黨的手心。”
“楊大爺,您聽我說,洪書記在中央黨校學習,夏市長也快出院了,都可以出面解決問題,我還可以把中紀委六室的劉主任請來,也就是市委周書記的愛人,有什麽委屈盡管和他們說,問題一定會解決的。”丁能通誠懇地說。
“夏市長不是得癌症了嗎?怎麽快出院了呢?”楊仁澤納悶地問。
“那是誤傳,夏市長隻是做了膽摘除手術,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按夏市長的話說,天就是他的膽,誰是天呢,老百姓是天!”丁能通大聲說。
“說得好,老哥哥、老姐姐們,既然夏市長沒得癌症,病好了,快出院了,咱們的事就有救了,既然問題能解決,咱們也就不麻煩國務院領導了,咱們就去市駐京辦等夏市長,好不好!”楊仁澤目光炯炯地說。
“聽老楊的!”
“聽楊主編的!”衆人紛紛附和道。
“那好,大爺、大叔、大媽、大姨們,跟我來吧!”
丁能通引領着大家,好說歹說勸大家上了駐京辦的幾輛大客車。
在車上,丁能通分别跟夏聞天和劉鳳雲通了電話,兩個人都要馬上到駐京辦,丁能通派楊善水去接夏聞天,派白麗娜去接劉鳳雲。
丁能通之所以要請劉鳳雲是覺得救羅小梅唯一的途徑是扳倒何振東,讓劉鳳雲聽聽東州老百姓對何振東的反映,更有可能引起中紀委對何振東的重視,另外,羅小梅寫的那份材料丁能通遲遲沒敢拿出來,想來想去,還是覺得給劉鳳雲更合适。
何振東是從基層一步一步幹上來的,樹大根深,關系盤根錯節,甚至和省長趙長征的關系也非同一般,這份材料如果給錯了人,不僅扳不倒何振東,還會反受其累,害了小梅。
76、出院
安排老人們吃完早飯,把大家請到了會議室,夏聞天和劉鳳雲剛好到了,兩個人熱情地與大家握手。
老人們非常關心夏聞天的身體,噓寒問暖了一番之後,楊仁澤率先發言:“夏市長,市委市政府動遷藥王廟社區的補償方案,原則上我們是同意的,按市場價補償在東州動遷史上也是破天荒的,可是,有好政策還要有好的幹部去執行,像何振東那樣的副市長,何止是把經念歪了,簡直是黃世仁再世,一座樓,還有一個單元的居民沒有搬遷,他就敢拆樓,樓拆得就剩下一半,根本置居民的死活于不顧,社區内還有一千戶居民沒有搬遷,他就命令将社區所有柏油馬路的瀝青都啓了下來,老人孩子們根本都走不了路,對未搬遷的居民極盡恐吓之能事,今天停水,明天斷電,後天停氣,還不允許老百姓聚在一起議論,弄了十幾輛警車見三五成群的就驅散,老百姓苦不堪言,幾個看不下去的老人和他們理論,光天化日之下以妨礙執法的罪名就抓人,夏市長,我想問問您,東州還是共産黨的天下嗎?”
楊仁澤說完,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說開了,聽得夏聞天、劉鳳雲臉都白了,特别是夏聞天作爲東州市一市之長,老百姓的話就像是鋼針一樣,紮得他心疼。
這些年來,一些既得利益集團打着組織的名義,爲了個人的利益、小集團利益、圈子利益、宗派利益,置群衆的利益于不顧,讓黨和政府的形象受到無法彌補的損害,黨如何保證黨的先進性,如何讓國家長治久安,是每個黨員尤其是領導幹部應該認真思考的。
作爲一名領導幹部,對人民群衆充滿感情,不是恻隐之心,而是政治責任;不是策略安排,而是價值取向;不是權宜之計,而是根本要求。最重要的就是要對群衆“一枝一葉總關情”,真正的執政爲民,絕不是挂在口頭或是高高在上,指手畫腳,而是走到人民中間,與人民共甘苦,心裏要常默念鄭闆橋的“衙齋卧聽蕭蕭竹,疑是人間疾苦聲”,真正關心群衆的喜怒哀樂!
一些地方黨群關系緊張,歸根到底,就是有的黨員幹部對人民群衆缺少真正的關愛和感情,甚至冷酷無情,以至于傷害人民群衆的感情,把自己擺在官老爺的位置上,甘當公仆隻是一種口号,甚至是作秀,這就使黨群關系、幹群關系形成一種對立,對群衆冷酷無情的幹部即使不是一個腐敗的幹部,那也絕不是一個稱職合格的幹部!政府是人民的政府,決不能利益市場化,成本社會化,好處小衆化,負擔大衆化。
想到這兒,夏聞天飽含深情地說:“楊老,居民同志們,首先,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向大家道個歉,”夏聞天說完給大家鞠了一躬,然後坐下接着說,“我們黨曆來強調關心群衆生活,注意工作方法。怎樣解決群衆的切身利益,看來這不隻是個工作方法,時間分配和資金多寡的問題,重要的是對人民群衆有沒有感情!遺憾的是,我們東州出現這樣的黨員幹部,他們掌握着人民賦予的權力,卻絲毫不關心群衆的冷暖和疾苦,心中根本沒有群衆,更談不上和群衆的感情,這些問題,在藥王廟社區動遷拆遷安置過程中充分暴露了出來,這些人惟獨隻想着自己的烏紗帽。他們把所謂的‘政績’看的比什麽都重,絞盡腦汁上工程,挖空心思傍大官、傍大款,把‘關系’看得比什麽都重要,一頓飯吃一頭牛,一屁股坐一棟樓,這些人早就不是人民心目中的黨員幹部,這一點群衆看得很清楚,一個對群衆有感情的幹部,不會對群衆的冷暖疾苦麻木不仁的,不會在群衆面前頤指氣使,更不會動辄以強硬手段對待群衆,群衆有苦心裏難甜;群衆有難心裏難安;群衆有冤,心裏難平。那些妄想折騰老百姓一輩子的官老爺,老百姓就會讓他遺臭萬年!”
“說得好!”大家異口同聲地說,并熱烈鼓掌。
“今天,我向大家保證,從現在開始,藥王廟社區的一切事務都由我親自抓,如果大家信得過我,我陪大家一起回東州,咱們請駐京辦丁主任給我們買團體票,我陪大家坐火車回家!”夏聞天誠懇地說。
“夏市長,您剛坐完大手術,身體還沒完全恢複,還是回醫院休息吧,反正您也快出院了,我們就再忍幾天!”楊仁澤動情地說。
“不行,我一天也不能讓你們忍,你們難受一天,我就難過一天,我身體基本好了,很久沒坐火車了,你們年齡和我的父母差不多,今天就當你們是來接兒子出院了,好不好!”夏聞天深情地說。
“好,既然夏市長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們就一起回東州!”有的居民感動地說。
“那好,丁主任、王主任,馬上去火車站訂火車票,上火車之前,先安排一些房間讓老人們休息。”夏聞天關切地說。
“不用了,夏市長,我們人太多了,讓他們搞點折疊床來,我們就在這會議室休息了。”楊仁澤感動地說。
于是,丁能通開始排兵布陣,全力安排老人們休息,同時派接待處處長白麗娜去購團隊票。
這時,劉鳳雲走過來關切地問:“聞天,真難爲你了,趕緊跟甯彤通個電話吧,她一定着急了,還不知道你要陪老人們回去呢!”
夏聞天這才想起來還沒和妻子商量,隻好硬着頭皮打了手機,讓甯彤立即辦出院手續,和自己一起回東州,甯彤無奈地同意了。
夏聞天挂斷手機,對劉鳳雲說:“鳳雲同志,關于何振東的問題,希望引起中紀委的重視,什麽是腐敗,脫離群衆、漠視群衆利益就是最大的腐敗!何況何振東很可能是帶病上崗的,有人舉報他擔任皇縣縣委書記期間有嚴重的賣官和官礦問題,而且很可能瞞報了一起比較大的礦難,何振東在東州經營多年,利益集團盤根錯節,已經形成了一股勢力,剪除這股勢力,僅靠東州自己的力量還不行,必須借助省委、中紀委的力量啊!”
“關于何振東的情況,永年也跟我說過一些,我會向中紀委領導反映的!”劉鳳雲堅定地說。
劉鳳雲離開時,在電梯裏,丁能通經過再三考慮,終于把羅小梅的材料交給了劉鳳雲。
77、精神狀态
面對東州的嚴峻局面,夏聞天下火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開市政府常務會議。副市長們從昨天晚上就不約而同地接到了開常務會議的通知,無不爲夏聞天的起死回生而驚奇。
東州官場上的大小官員們也都震撼了,那些聽說夏市長病入膏肓、沒救了而根本沒有進京探望的人後悔莫及,少數僥幸進京探望過夏聞天的人暗自竊喜。官場上的變數太大了,撲朔迷離,稍縱即逝,人們無不感慨造化弄人,夏聞天明明沒救了,怎麽又活了呢?讓夏聞天最感歎的是:人有病,天知否?
由于身體沒有完全恢複,提前出院,又坐了一晚上的火車,不時還要照顧那些身體不好的上訪老人,幾乎一宿沒合眼,這對于一個剛坐完膽摘除手術不久的人無疑是一種摧殘,夏聞天甚至感到不堪重負,他的眼圈有些發黑。
大家心裏有數,這是一次不尋常的市政府常務會議,會議室的氣憤莊嚴而沉重,在場的副市長們、秘書長們、市政府辦公廳主任們以及爲市長服務的綜合處處長們,面對夏聞天的冷峻表情都很震撼,因爲這是夏聞天上任東州市長以來從未有過的表情。
會議室靜極了,簡直可以聽到衆人的心跳聲。
“同志們,今天這個會主要解決政府班子的精神狀态問題,班子的精神狀态問題解決不好,一切都無從談起,今天的主要議題就是談談我們對人民群衆的感情問題,”夏聞天的開場白單刀直入,“我對藥王廟社區居民發生的集體進京上訪事件感到震驚!一個共産黨員,一個黨員幹部,對群衆的感情不隻是建立在一般人性的基礎之上,更重要的是,共産黨的性質和宗旨決定了我們的感情傾向和感情基礎。但是,藥王廟社區居民集體進京上訪事件實實在在地告訴我們,有的幹部對群衆不僅毫無感情,而且麻木不仁,冷酷無情,對群衆的呼喚和眼淚無動于衷,喚不醒一點起碼的良知!這種感情上的冷漠帶來的不僅是工作方式上的粗暴,工作作風上的霸道,有時甚至将我們幹部隊伍中的一些人推向與群衆的對立位置。在藥王廟社區動遷安置過程中,如果對群衆尚有一些基本的感情,那些七八十歲的老人又怎麽會進京上訪!我們應該反躬自己,我們對群衆的感情哪裏去了?”
夏聞天話還沒說完,林大可氣哼哼地說:“哪裏去了?讓狗吃了!”
何振東一拍桌子,氣急敗壞地反駁道:“林大可,你自己一屁股屎還沒擦淨呢,有什麽資格指責别人!”
“何振東,我身上抹的是狗屎,難道你不知道?”林大可的口氣咄咄逼人。
“林市長,誰能證明狗屎是别人抹的,不是自己拉的?”何振東也毫不示弱,他陰陽怪氣地說。
“你!”
林大可氣得說不出話來。
“夠了!”夏聞天吼道,“看看你們還象不象人們公仆!”
“夏市長,”何振東反戈一擊地說,“談到對人們群衆感情問題,我也想說幾句,現在有些幹部不幹事,光整人,幹事就難免出問題,出了一點問題就上綱上線,一棍子打死,誰幹事誰倒黴,今後誰還敢幹事!那些耍滑頭不幹事的、裝老好人的僞君子,專挑别人的毛病,這種風氣盛行起來,東州改革開放的事業怎麽能興旺發達?”
“振東,我不同意你的觀點,任何人都要對工作中出現的問題負責,造成重大損失的,還要追究領導責任。有的同志不适合動遷工作崗位,就要把他換下來,對工作對本人都是好事,否則,很可能把一個幹部葬送掉!”
“夏市長的意思是我不适合做這個總指揮,那你看誰行。我讓賢!”何振東一副撂挑子的口氣。
“聞天同志,國家對房地産宏觀調控,緻使東州房地産面臨着前所未有的困境,你作爲東州的一市之長,理所應當在非常時期肩負起城市建設這副重擔,親自主管主抓陷入困境的房地産業,以國際會展中心項目爲龍頭,帶動其他項目走出困境,東州的房地産決不能因此背上沉重的曆史包袱!”林大可毫不隐晦地說。
其他副市長也紛紛對東州房地産發展發出“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的慨歎。
最後,夏聞天說:“我最擔心的是東州房地産泡沫破滅,那麽房地産泡沫在什麽情況下破滅呢?我以爲有三個條件,就是銀行超額貸款、社會流動資金枯竭和人們對市場的預期發生變化,東州并未同時具備這三個條件。目前最需要調整的是把銀行對房地産的直接支持分散到其他渠道,建立一個更加平衡的、多元化的房地産金融渠道和平台,以抵禦風險。目前東州房地産業暴露出來的問題,在改革的諸多問題中具有典型性,這個病竈正在發作期,表現十分充分,房地産行業有牽一發而動全身的效應,不單是一個經濟問題,而且是一個關系到國計民生的政治問題。馬克思在談到資本的屬性時,引用《評論家季刊》中的話說:‘有20%的利潤,它就活躍起來;有50%的利潤,它就铤而走險;爲了100%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的法律;有300%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絞首的危險。’所以,由于某個行業有過高的利潤,大家蜂擁而入時,很難保證這個行業會不出問題,出現問題不怕,積極地面對問題和解決問題,也許是深化改革的一個契機,事實上,中國的改革開放多少年來已經經曆過不少挑戰,或許國家這次宏觀調控,能使東州梳理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一條闖越險灘的經驗來,反而是壞事變成了好事。”
散會後,夏聞天剛回到辦公室,正想找林大可聊聊,辦公桌上的紅色保密電話就響了,夏聞天拿起電話,便聽到省委副書記劉光大的聲音。
“聞天,身體好利索了嗎?”
“劉書記,還好,虛驚一場,隻是膽摘除了。”
“林書記跟我說了,他可一直爲你保密來着,連我都被蒙在鼓裏了,虛驚一場好啊,我真擔心你這次闖不過這關呢,看來馬克思看你太年輕了,不忍心收你呀!”劉光大哈哈笑着話鋒一轉,突然嚴肅起來,“聞天,你回來就好,東州這艘大船不能沒有船長啊,你有個思想準備,省紀委已經做出對林大可同志雙規的決定,希望你能正确理解省紀委的決定,做好東州的穩定工作。”
“劉書記,會不會搞錯了,憑我對林大可的了解,他不可能在經濟上有問題。”夏聞天辯解道。
“聞天,你的心情我理解,經濟是把雙刃劍,沒有充足的證據,我們是不會輕易雙規林大可的。”
“證據是什麽?”
“中紀委批轉給省紀委的舉報信上着重舉報了他收受舍利子佛珠的事,估計市場價值在兩百萬左右,這可是巨額受賄,省紀委非常重視,特意派兩位女同志去皇縣看望了他的母親,他母親手裏果然有一串舍利子佛珠。”
“大可的母親有沒有說佛珠是怎麽來的?”
“大可的母親是盲人,身體不好,我們也不好探問,總之,這問題需要林大可同志本人在規定的時間、規定的地點說清楚。”
“劉書記,我還是那句話,大可同志不可能在經濟上有問題,我們決不能放過一個壞人,但也決不能冤枉一個好人,不能發生腐敗分子戰勝勤政廉潔幹部的悲劇!”
“聞天,你懷疑有人栽贓陷害林大可?”
“隻是懷疑,查一下也好,還林大可同志一個清白,同時也别讓真正的腐敗分子逍遙法外!”
夏聞天挂斷電話,心情很沉重,他想給林大可打個電話,想了想,還是把拿起的電話放下了,他不知道該和大可說什麽,自己住了一個多月院,沒想到東州的情況變得這麽複雜。
夏聞天思緒混亂,驅之不散,他往沙發上一靠,想眯一會兒,頭卻混混欲裂,要論政治經驗自己不是洪文山的對手,由于洪文山的一意孤行,緻使東州房地産業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但是面對複雜的政治鬥争,夏聞天還真盼着洪文山在中央黨校的學習快點結束。如果文山同志在,阿貓阿狗們一定會有所收斂,眼下這場反腐敗鬥争是越來越複雜了,老鼠對貓下手了,羊和狼都卷了進來,大大小小的動物面目不清,看不清是羊披了狼皮,還是狼披了羊皮!
78、雙規
林大可對省紀委即将雙規自己有心理準備,因爲前些日子,省紀委書記劉光大專門找自己談了話,讓他感到委屈的是那串念珠明明是有人在栽贓自己,自己卻有跳進黃河洗不清的悲哀!
省紀委的決定并沒有錯,贓物在那擺着,當然要向組織說清楚。據母親回憶說,春節前有人打着自己手下的旗号,給母親捎了一些東西,其中就有這串念珠,還說是自己出差特意給母親帶的,母親真以爲是自己送的,每天在菩薩面前念經時,這串念珠都不離手。
父親死在抗美援朝的前線上了,母親哭瞎了眼睛,爲了不讓兩個兒子受委屈,她老人家守了一輩子的寡,含辛茹苦把自己和弟弟拉扯大,又送自己參了軍。母親一生信佛,有佛親近,在困難的日子裏,母親才不會怯懦,不會孤獨!
林大可開完市政府常務會議就接到了省委辦公廳的通知,省委書記林白找他談話,請他到辦公室來一趟,林大可隐隐感到這次談話非同一般,他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
說實話,林大可希望省紀委雙規自己,因爲隻有組織上介入調查,才能洗刷自己的清白,也才能把陷害自己的小人揪出來。
林大可思來想去,總覺得這件事與何振東有關,因爲整垮自己,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何振東,而且何振東爲人一向蠅營狗苟,這種下三爛的伎倆隻有他能夠使出來。不過這隻是林大可的預感,自己并沒有證據。
林大可的車開進省委大門時,已經是傍晚時分,“爲人民服務”幾個大字被火燒雲映得格外鮮豔。
這些年爲了追求GDP,許多地方政府的信譽被透支了,政府隻關心GDP的增長和資本的處境,而不關心勞動力的處境和其他人的福祉,爲此,林大可在上任之初,就在市委常委會上提出了确保“零就業”家庭至少有一人實現就業,并設立棚戶區“失業警戒線”,一旦棚戶區回遷居民中的下崗失業人員數量接近“失業警戒線”,便啓動援助預案,對失業人員實施就業、再就業援助。東州老百姓形象地稱之爲“貼心工程”,仁政換來的是感恩,而服務換來的是信任,服務重建的正是政府的信譽。
但是,命運似乎革了幽默的命,和自己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一向勤政廉潔的林大可被當作腐敗分子雙規了,這隻能說明反腐敗鬥争的形勢越來越複雜,腐敗分子也學會了請君入甕。
想到這兒,林大可無奈地搖搖頭,昂首走進了省委辦公大樓的電梯。
林白的辦公室在十一層,走出電梯,走廊裏靜悄悄的,似乎蘊涵着某種深刻的寓意,林大可第一次感到從走廊盡頭窗外射進來的陽光像液體一樣,是流進來的,幾乎可以聽到陽光流淌的聲音,那聲音充滿了玄機和變數。
這時省紀委的同志已經等在了林白辦公室的門外了,林大可強作笑臉地與省紀委的兩位處長禮貌地握了握手,一句話也沒說,在兩位處長的引領下,林大可走進了林白辦公室旁邊的小會議室。
果然林白和劉光大都在,兩個人正說着什麽,見林大可走了進來,相互對視了一下,不約而同地起身,林白意味深長地先開了口:“大可啊,看樣子你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這說明前幾天光大同志和你談的話你都聽進去了。”
林大可勉強笑了笑說:“林書記,我還是那句話,我林大可被人陷害了,這就是那串念珠,也就是劉書記所說的贓物,我今天帶來了,交給組織,我對省紀委對我實施雙規沒有意見,隻是希望盡快查清真相,還我清白!”
“林大可,我看你有意見,而且意見還不小呢,難道這串價值不菲的念珠不是贓物?”劉光大面容嚴肅地說。
“是贓物不假,但是不是我的贓物!”林大可正容說道。
“不是你的贓物怎麽就跑到你家去了?”劉光大步步緊逼地問。
“我怎麽知道,劉書記,我多次被省紀委評爲全省廉正模範,這您是最清楚的。”林大可辯解道。
“廉正模範怎麽了,那隻能代表過去,我就不信這麽貴重的禮物送到你家你會一點也不知道?”劉光大再次逼問道。
一股受辱的感覺襲上心頭,林大可冷冷地看了一眼劉光大正聲地說:“劉書記,你現在不認我這個廉正模範可以,但是我現在再向您重申,我林大可從部隊轉業到皇縣,曆任皇縣副縣長、縣長、花博園建設部部長、東州市副市長、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以來,可能犯過很多錯誤,但是從沒有做過任何一件貪贓枉法的事,這串念珠不是飛到我家的,是有人打着我的旗号,送給我雙目失明的老母親的,這是陷害,有人在做我的文章!”
屋内的氣氛一下子沉悶起來,林白怔了一下,呵呵笑道:“大可同志,先别激動,說句實話,我也覺得事情蹊跷,送禮的人爲什麽不把禮物直接送給你或你愛人,而送給了你雙目失明的老母親,這的确值得深思!這一點,我和光大同志私下裏也溝通過,省紀委決定對你雙規實際上是一種政治上的保護,先在省迎賓館休息一段時間,我相信省紀委的同志一定能找到送念珠的人。”
林大可覺得林白的話雖然說得冠冕堂皇,但是充滿了人情味,不象劉光大,說話的口氣好象在審訊。
“林書記,我說過我做好了一切思想準備,首先,我相信組織,其次,我堅信真相一定會大白于天下的!”林大可冷冷地說。
“大可啊,”劉光大緩和了一下語氣說,“這次對你雙規,你要正确對待,希望你本着實事求是的原則,對組織忠誠老實的态度對待這次雙規。”
“劉書記,你别忘了我是從老山前線死人堆裏爬出來的老黨員,對黨和祖國的忠誠是受過槍林彈雨考驗的!”林大可理直氣壯地說。
“正因爲如此,林大可同志,才希望你理解組織上的決定,不要意氣用事!”劉光大說着一揮手,對省紀委的兩位處長說,“你們要照顧好大可同志的生活,出了問題組織上拿你們是問!”
兩位處長面無表情地引着林大可走出門去,突然林大可又轉身推開門說:“劉書記,我再重申一遍,我用我的黨性和人格作保證,我是被人陷害的,既不會絕食,也不會自殺!”
79、三寸金蓮
夏聞天回到東州後,何振東心情一直很郁悶,雖然林大可被省紀委雙規了,但是夏聞天做了一次膽囊摘除手術仿佛變了一個人,一向儒雅的夏聞天,變得風風火火、雷厲風行,無論是市政府常務會,還是市長辦公會,一改以前溫和的作風,拍闆定事不容置疑,總是一副鬥争臉,發現問題即使是副市長也不留情面。
最讓何振東丢盡臉面的就是夏聞天回東州的第一天就撤掉了自己藥王廟社區動遷拆遷安置總指揮的頭銜,夏聞天親自擔當,藥王廟社區的老百姓竟然放鞭炮慶賀。
目前藥王廟社區動遷拆遷工作進展十分順利,香港黃河集團董事局主席黃瀚晨先生親自打電話給夏聞天表示滿意。
何振東失落之餘,也暗自高興,因爲畢竟林大可被雙規了,自己一下子排在了夏聞天的後面,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即使你林大可能僥幸翻身躲過此劫,你被雙規過,也不适合再做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了,很可能調任省裏某廳局,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何振東覺得應當去一趟北京了,他想到了北京的牛老。
牛老是黃夢然介紹何振東認識的,在“海裏”做保健醫,在中南海工作的人都稱自己在“海裏”工作。牛老前後給三位首長做過保健醫,不僅醫術高超,而且在醫學界德高望重,雖然已經退休了,但是仍然與“海裏”關系十分密切。
黃夢然認識牛老是通過大學的一位同學,這位同學在國家衛生部工作,黃夢然當時是東州市駐京辦接待處處長,接待處處長的職責是駐京辦工作的核心,不僅要籠絡政治資源,還要籠絡很多諸如教育、醫療等方面的重要資源,盤踞在首都的一流大學、醫院,都是黃夢然攻關的目标,無論是醫療,還是教育,都是最能在關鍵時刻體現其特殊價值的,要不然,領導的子女進京就學、家屬生了病進京就醫怎麽辦?
當然,“海裏”的保健醫是炙手可熱的雙重資源,不僅醫術好,而且能直接和上面說上話,黃夢然和牛老處出了交情,是因爲黃夢然摸透了牛老的一個特殊的愛好,老人家喜歡收藏三寸金蓮,幾雙小鞋送去,兩個人就成了忘年交。
何振東也喜歡收藏,但他和牛老不同,他是什麽好收藏什麽,隻要是好東西,都在他的收藏範圍。何振東對自己的愛好頗爲滿意,認爲收藏應該成爲所有領導幹部的雅趣。
但是,盡管何振東愛好收藏,人們大多送的還是青瓷、玉石、書畫、金佛,沒有人送他三寸金蓮,還是第一次在北京貴賓樓請牛老吃飯時,才知道世界上還有人喜歡收藏三寸金蓮。從那時起,何振東就讓黃夢然想辦法淘弄一雙明清時期的三寸金蓮極品送給牛老。
爲了這雙小鞋,黃夢然跑遍了大半個山西,因爲纏足之風曾蔓延大半個中國,尤以山西爲最,并有“從來腳小說山西”之說,而山西又以大同爲最。
相傳從明代正德年間至民國初,每年農曆六月初六,大同都要舉辦賽腳會,也就是小腳展示會。評選時,隻限于纖足,而不許窺視容貌,參加大賽的女子将一雙小腳露出,由官員和專家依瘦、小、尖、彎、香、軟、正等标準,進行品評,獲得前三名者分别被冠以“主”、“霸”、“後”。何振東了解這些知識,還是上次請牛老吃飯學到的。
黃夢然不負重托,搞到了一雙明末清初的三寸金蓮,不管怎麽說,也算是一件古玩了,何振東和黃夢然商量,周末進京看望牛老。
爲了穩妥,黃夢然先行回京安排。
晚上,黃夢然從北京來電話,說牛老聽說何振東要進京看他,很高興,何振東聽罷一直懸着的心放下了。
整整一宿,何振東都睡得很香,但是做了一夜的夢,夢見自己不停地往山上爬,山高得很,怎麽也爬不到頭,累得他氣喘籲籲,周圍傳出許多譏笑之聲,當他仰頭看時,發現牛老在山頂上哈哈大笑地指了指他,一揮手扔下一雙三寸金蓮,他穿上後身輕如燕,竟然一步登了上去。
何振東到北京直接住進了北京貴賓樓,之所以住在這裏,是因爲牛老喜歡吃貴賓樓的蟹黃翅。傍晚,黃夢然開車将牛老接到了貴賓樓的明園。
包房内彌漫着古香古色的情韻,何振東找到了一種類似于昔日皇帝的尊貴感覺,地上鋪着古樸雅緻的圖紋地毯,牆上裝飾着松鶴墨畫,花梨木的明式家具配絲綢坐墊,透着綿綿古意,幽靜恬然。
牛老一向仙風道古,頗有大醫精誠的風範,一進包房,便爽朗地笑道:“振東,難得你還記得老朽愛吃蟹黃翅,特意從東州飛來讓老朽飽口福!”
何振東趕緊迎上去與牛老熱情握手說:“牛老,您老是‘海裏’的蛟龍,什麽沒見過,您這是給振東面子啊!”
何振東一邊說一邊扶牛老坐在了上席。黃夢然向服務員示意走菜,三個人坐定,一邊品茶一邊閑聊。
“振東啊,聽夢然說,東州又出事了?”牛老一邊用熱手巾把兒擦臉一邊問。
“可不是嘛,排在我前面的常務副市長林大可被省裏雙規了。”何振東佯裝惋惜地說。
“收了多少錢啊?”牛老抿了一口茶問。
“聽說是收了一串價值不菲的舍利子念珠,還是明代的。”何振東唏噓地說。
牛老咋着舌說:“我最近發現一個官員腐敗的新動向,就是從‘俗貪’向‘雅貪’嬗變。”
“牛老,什麽叫俗貪?什麽叫雅貪?”黃夢然納悶地問。
“‘俗貪’就是貪财貪色,雅貪就是貪古玩字畫。就象明人沈德符《萬曆野獲編》裏記載嚴嵩所爲:‘碧玉、白玉圍棋數百副,金銀象棋亦數百副……然收藏法書名畫最多,至以《清明上河圖》特起大獄而終不得。’沈德符總結道:‘則貪殘中,又帶雅趣。’如今的官員也學會‘雅貪’了。”
牛老剛說完,菜上齊了,牛老雖然年事已高,但一生酷愛茅台。
何振東一邊給牛老斟茅台一邊說:“牛老,我覺得‘雅貪’和‘俗貪’還有本質的區别,‘雅貪’嚴格來說隻能算附庸風雅,我倒覺得沈德符稱之爲雅趣更妥。”
“振東,你這話我不敢苟同,‘雅貪’也好,‘俗貪’也罷,本質上都是一些手握權力的人,利用職務之便,爲滿足個人私欲,收取他人賄賂,并爲他人謀取不正當利益。這些貪官對社會的危害并不在于貪的是什麽,而是用手中之權破壞了社會秩序,損害了國家利益或他人利益,爲賄賂者謀取私利開了綠燈!”
牛老說完抿了一口茅台,又從餐桌上拿起軟包中華,抽出一支,黃夢然趕緊給牛老點上火問:“牛老,既然要貪,直接貪錢多痛快,爲什麽要‘雅貪’?”
“這些年,我們黨反腐敗工作力度不斷加大,紀檢監察部門和群衆監督形成一種高壓态勢,貪官們雖然貪欲不減,但心存恐懼,斂财方式不得不更加隐蔽呀!不是有人說,不怕領導講原則,就怕領導沒愛好嗎,現在一些領導幹部看到不少權傾一時的人物紛紛落馬,不得不在金錢美色方面提高警惕,嚴格自律,行賄人用這些平常手段打動不了腐敗對象,隻好從官員們的其他愛好上下手,而有書法、繪畫、收藏等愛好的領導幹部往往被譽爲修養好,格調高,與貪污受賄扯不到一起,于是行賄人就看準了這個‘突破口’,猛攻強取,你們的常務副市長林大可不就中箭了嗎!”牛老意味深長地說。
“牛老,林大可這次中箭的确很可惜,不過對于何市長來說可是個進步的好機會!”黃夢然一語道破天機。
牛老笑了笑說:“振東,我已經猜到了這層意思,不過,我畢竟是‘上岸’之人,‘海裏’的事已經很少過問了。”
何振東心想,老東西剛才還高談闊論,痛斥“雅貪”,看來也隻是過過嘴瘾。想到這兒,何振東一臉堆笑地從包裏拿出一個精緻的紫檀木盒。
“牛老,我知道,您老兩袖清風,一輩子酷愛‘蓮學’,想來想去,也沒什麽好孝敬您的,就給您淘弄了這雙小鞋,我是個外行,也不知道能不能入您老的法眼。”
何振東說完,牛老眼前一亮,滿臉笑容地說:“振東,看來你是來給我穿小鞋的。”
牛老說罷,迫不及待地打開紫檀木盒,露出一雙“鵝頭金蓮”,大紅的鞋面繡着金線圖案,極富喜慶色彩,牛老迅速從口袋裏取出放大鏡興奮地照起來。
“好啊,振東,這是一雙‘踩堂鞋’呀!”
“牛老,踩堂鞋是什麽意思,有什麽講究嗎?”黃夢然明知故問。
“這你們就不懂了,‘踩堂鞋’也叫‘喜鞋’,是姑娘們出嫁時穿用的,這雙鞋是明末的,可謂鞋中神品啊,你們看這精美的刺繡,絢麗的色彩,充分體現了勞動人民的聰明才智和藝術創造啊!”
“牛老,難道這三寸金蓮也像烏紗帽一樣分九品不成?”何振東笑容可掬地問。
“當然,烏紗帽有九品,三寸金蓮也有九品呀,這九品就是神品、妙品、仙品、珍品、清品、豔品、逸品、凡品、赝品,你們說巧不巧。”牛老饒有興趣地說。
“牛老,纏足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正所謂‘小腳一雙眼淚一缸’,舊時候的女人爲什麽要遭這個罪呢?”黃夢然不解地問。
“女人纏足的習俗在中國延續了一千多年,我稱它爲醜陋的國粹。相傳五代南唐後主李煜有一寵妃,身輕善舞,後主命令工匠制作了一座六尺蓮花高台,用珠寶綢錦以裝飾,然後命這個寵妃以帛纏足成彎月狀,再穿上素襪在蓮台上翩翩起舞,活象仙女下凡,寵妃的纖纖細足立即引起宮女們的羨慕和效仿,很快傳至宮外,在民間風靡起來。寵妃纏足跳舞本來是爲了增進舞姿的優美,制造表演上的美感,隻可惜天下的愚婦人們東施效颦,卻把它推向極端,使中國近一半人口變成了殘疾,這就跟現代的女人爲了美而割雙眼皮、隆胸、束腰是一個道理,愛美的女人爲了維持美的外表而忍受着對自己的殘忍,從古到今,莫不如此呀!”牛老一邊把玩手裏的小鞋一邊興緻勃勃地說。
“牛老,您是首長們健康的‘瓦西裏’,您的長壽秘訣不會是把玩這三寸金蓮吧?”黃夢然饒有興趣地問。
“毛主席的長壽秘訣是跳出三界外,又在五行中,我在海裏幹了二十多年,這句話對我一生影響最大,既然我還在五行中,振東的事當然還要關照了,人嘛,總是要講感情的。”牛老把三寸金蓮放入紫檀木盒中,抿了一口茅台慈祥地說。
何振東終于把心放進了肚子裏,他心想,隻要牛老肯說話,自己進市委常委的事就算成了。
想到這兒,何振東一股熱流湧遍全身,他控制着激動的心情,感動地說:“牛老,我也是想給老百姓多做點事!”
“好,振東,當官不爲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來,爲你這句大實話幹一杯!”
牛老舉杯,何振東和黃夢然恭恭敬敬地與牛老碰杯,整個晚上牛老第一次舉杯一飲而盡!
80、要挾
黃夢然送走牛老後,何振東飄飄欲仙地往房間裏走,手機突然響了,他心想,這麽好的夜晚,如果能和小玉女進入太虛仙境,那可真是人生紅樓夢啊!但他知道電話不可能是小玉女王端端打的,因爲王端端正在《天堂雨》片場與韓國男主人公金承宇纏綿悱恻。
可是當何振東接聽手機後,簡直喜出望外,這真是天使降臨,丘比特暗箭傷人,手機裏嬌滴滴的聲音甜得讓人心醉!
“何大哥,猜猜我是誰?”
“小美人,真的是你!”
“怎麽,想我了!”
“可不咋的,我可是天天想,夜夜想,時時想啊!”
“人家也是恨不得立即、馬上、現在就見到你!”
“寶貝兒,你不是在香格裏拉拍外景呢嗎?”
“對呀,前一段太累了,劇組放了我兩天假,人家現在在北京呢!”
“寶貝兒,大哥我也在北京呢!”
“真的呀?這可真是天意,大哥,你住哪兒了?”
“貴賓樓。”
“大哥,你等我,我馬上去看你!”
王端端挂斷手機後,何振東像做夢一樣,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小玉女像天女下凡一般主動來投懷送抱,人要是走桃花運,擋都擋不住。
想起小玉女潔白香嫩的胴體,何振東身上一陣燥熱,他回到房間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荷爾蒙在體内像海潮般澎湃起來。
爲了讓自己平靜下來,何振東打開電視機,電視裏正播放時政新聞,一條會議新聞閃過一排紅光滿面、肥頭大耳的要員,何振東最膩歪這種鏡頭,因爲自己每天就這麽生活。隻好順手從床頭櫃上拿起《京華時報》,斜躺在床上看了起來。
看了幾分鍾,因心不在焉,也不知所雲。就在這時,門鈴響了,何振東一下子跳了起來,三步五步就開了門,頓時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彌漫進來,何振東的下身脹了起來,王端端便袅袅娜娜地走了進來。
“何大哥,人家想你了,你就來了,你說這是不是緣分?”
“緣分、緣分,端端,哥哥做夢都想再見到你!”
何振東癡癡地看着王端端喃喃地說完,一下子抱起王端端就往卧室裏走。
“我的心肝哥哥,先别急,我先洗個澡。”王端端風騷地說。
“端端,哥等不及了!”
何振東迫不及待地抱着美人騰雲駕霧般地進了卧室,王端端雙手纏在何振東的脖子上,眼神妩媚得讓人神魂颠倒,撕心裂肺。
何振東像剝橘子皮一樣,剝下王端端的衣服,潔白如玉,溫潤香嫩的肌膚,像充滿水分的橘子瓣一樣,含在嘴裏會被幻想迷醉。
何振東把臉埋在小玉女的懷裏貪婪地喘着粗氣,小玉女便輕歌曼舞地呻吟起來,呻吟的聲音就像動聽的音樂讓何振東膨脹,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充滿氣體的氣球,脹得快要爆炸。
此時的欲望已經竄至雲端,何振東一頭紮下去,王端端便驚天動地地喊叫起來,刺激得何振東愈發狂野,兩個人變換着各種姿态,膠着着,粘連着,起落着,奔騰着,……
何振東終于嚎叫着噴射出去,仿佛山洪沖出了堤壩,王端端卻像大海一樣接納着,吸吮着,終于,兩個人進入沉浸狀态,享受着滿天花雨紛紛飄落……
何振東癱軟地壓在粉白香嫩的胴體上,想睡上一千年,過了許久,何振東才不情願地醒來,王端端卻将數碼攝像機連在了電視上。
“端兒,該不會讓我看三級片吧?”何振東開玩笑地說。
“不是三級,是一級,看看你就知道了。”
王端端柔媚地說完,打開電視機重新回到床上,将頭埋在何振東的胸前。看着看着何振東驚呆了,欲火開始轉爲怒火,電視屏幕裏兩個赤條條糾纏在床上的胴體,正是何振東和王端端。
“端端,這是怎麽回事?”何振東似乎預感到了什麽,迫不及待地問。
“何大哥,你先别急,這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個晚上,也就是在北都大飯店總統套裏做愛的錄象。”王端端平靜地說。
“錄象?誰錄的?”何振東警覺地問。
“鄭衛國,鄭老闆!”
“媽的,他想幹什麽?”
“何大哥,《天堂雨》從頭到尾都是個圈套,先套我後套你。”
“圈套?鄭衛國想幹什麽?”
“他想讓你從社保基金中再貸給他十個億。”
“他做夢!媽的,敲詐起老子來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何大哥,認了吧,我都認了,就憑你我的身份,這盤帶不能洩露出去,否則我們都得身敗名裂!”王端端用玉手撫摩着何振東的胸膛,妩媚地說。
何振東怒火中燒,他一把推開王端端,拿起手機就撥通了鄭衛國的電話。
鄭衛國是尾随何振東進京的,他住得離何振東不遠,就在北京飯店,此時他躺在床上一邊欣賞着何振東和王端端的錄象一邊品嘗着橘子,他知道何振東肯定會來電話,他已經耐心等了兩個多小時了。
“鄭衛國,你他媽的夠狠,老子打了一輩子鷹,想不到讓鷹啄了眼,老子什麽地方對不起你,你小子這樣害老子?”
“何市長,您别急,我不過是爲了讓王端端永遠陪您,要不然她能這麽聽話嗎?說什麽時候陪您,就什麽時候陪您?”鄭衛國洋洋得意地說。
“少他媽的跟我來這一套,鄭衛國,跟老子玩你還嫩了點。”
“何市長,我現在正欣賞您和王端端的床上戲呢,說實話,您的功夫真不怎麽樣,三下五除二您就交槍了,可惜了我那一百萬了。”
“鄭衛國,你小子想怎麽樣?”
“何市長,很簡單,國家對房地産業宏觀調控,林氏集團資金太緊了,您再高高手,從社保基金中再貸給我們十個億,這件事就算是過去了。”
“鄭衛國,你小子胃口太大了吧?小心别把自己撐死!”
“何市長,看樣子您是不同意了,那就算了,我困了,想睡了。”
“别别别,媽的,老子答應你就是,不過,那盤帶你必須徹底銷毀!”
“何市長,這就對了,識時務者爲俊傑,十個億換大明星一世情緣,值!我希望這筆錢直接轉到我在香港的帳戶上,林氏集團在香港一上市馬上歸還,何市長,端端最迷人的是豐乳肥臀,好好享受吧!”
鄭衛國說完挂斷了電話,何振東大腦一片空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