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等舒湉走到跟前,秦治瞅了一眼那兩個紙箱子,對舒湉說:“這是朋友過年從老家帶回來送給我的,他們自己家養的雞和魚,說挺好吃的,還有一箱草莓。”
舒湉有些猶豫。
秦治送東西給景頤,她欣然接受。若是送東西給她家,完全沒這個必要。
秦治像是看透舒湉的心思。
“我已經給蔡姐發微信了,讓她下來取……她來了!”
舒湉扭頭一瞧,蔡姐果然急匆匆地朝這邊走來。
“以後你留着自己吃吧,這些我們家有,景頤吃不了多少的,他還小。”舒湉很客氣地說。
客氣中透着一股冷冷的疏離。
秦治表情讪讪的。
蔡姐走到他倆跟前,望着地上的箱子。
“是這兩個箱子嗎?那我搬回去了。”
蔡姐彎腰去搬箱子。
兩個箱子都不小,蔡姐想摞起來一次搬回去,搬着試了試,有些費勁。
舒湉見狀,說:“蔡姐,我來搬一個。”
“還是我來吧!”還未等舒湉彎下腰,秦治已經将更大的那個箱子搬在手裏,“我幫蔡姐送到電梯裏!”
02
三人沉默地走在小區裏,朝舒湉家的那棟樓走去。
送到一樓電梯大堂,舒湉站在電梯門外摁着按鈕,讓蔡姐和秦治搬着箱子先進電梯。
等秦治将箱子放進電梯後,蔡姐笑着對他說:“謝謝你,現在我可以搬回去了,沒幾步路。”
“成,那我回去了。”秦治走出電梯。
舒湉沒進電梯,而是對站在電梯裏的蔡姐說:“蔡姐,你先上去吧。”
舒湉松開電梯按鈕,電梯門緩緩關上。
秦治心想:舒湉應該是有話要跟自己說,關于景頤的一些重要事情。
“我們去小區裏說吧,有件事我需要跟你談談。”舒湉對秦治說。
“好。”
兩人朝單元門外走去。
夜晚的小區裏沒什麽人,隻有幾個巡邏的保安和遛狗的鄰居。
舒湉在中心花園的一盞路燈下停下來。
她望着秦治輕聲說:“我申請到博士後了,要去美國待兩三年,到時景頤也會帶過去。”
秦治的心像是被人猛地掏空了。
兩人雖然已經離婚,他也不能經常看到景頤,可一家三口終究生活在一個城市,心理上的距離還是很近的。
美國,真是太遙遠了。
秦治站在那裏,半晌才緩緩地說:“姥姥姥爺會過去嗎?你一個人照顧孩子會很辛苦的。”
“他們會陪着過去。”舒湉說,“我先過去,等在那邊租好房子,他們才過去。”
舒湉的身後有一棵古樹,清冷的月光落在光秃秃的樹枝上。
秦治感覺自己和舒湉的感情,就如那些從樹枝上掉下來的落葉,曾經美好過,生機勃勃過,但現在都化作春泥了。
化作春泥更護花?!
都是詩人的自我安慰罷了。
03
秦治收回自己的目光,對舒湉說:“那邊消費高,生活費我會盡量多給一些,現在的畫比以前好賣了。”
舒湉欲言又止。
“你看情況吧……我跟你講這些,不是想要你多給生活費,是覺得我把景頤帶去美國,應該先跟你說一下。”
舒湉是覺得,秦治當老公确實差勁,但當前夫還是可以的,尤其是對景頤越來越上心。看在他每個月積極給生活費,對景頤比較關心的份上,帶孩子去美國還是要跟他說一下的。
秦治說:“景頤過去陪着你也挺好的……景頤跟着你好,你和他姥姥姥爺會把他培養得很好,比跟着我要強……”
舒湉微笑:“謝謝你的肯定。”
秦治想了想,又說:“還有我媽那邊,你放心!這事我不會讓她知道,免得她又去煩你,有時她做的那些事,我都是事後知道的,不是我的意思。”
“好。”舒湉擡頭看了一眼自己家的窗戶,燈光溫暖地亮着。
“是不是景頤在等着你哄睡?”秦治問。
“嗯,那我先回去了。”
舒湉轉身離開。
秦治站在舒湉身後,望着她輕快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舒湉和景頤都幸福,是他最願意看到的事情。
04
每個周末,恩霖還是來蘭蘭家補課,不過現在蘭蘭不給他上數學課了,是任雲舒給他上。
物理和數學都是任雲舒上了。
一個周六的下午。
恩霖和任雲舒在書房裏上課,丁湘和蘭蘭坐在餐桌前聊天。
得知蘭蘭和任雲舒搖到一個車牌号,丁湘很震驚,很替他們高興。
兩人從北京的車牌号多難搖聊到買哪款車經濟實惠,最後丁湘話鋒一轉。
“蘭蘭,我繼父去世了。”她望着蘭蘭輕聲說。
蘭蘭震驚不已。
“什麽時候的事?怎麽沒聽你和恩霖說起過?”
丁湘的繼父,蘭蘭聽說過一些他的事。有一些社會地位,經濟條件不錯,比丁湘的媽媽要大十幾歲,但是繼父的兒子很難纏,對丁湘的媽媽充滿戒備和敵意。
“年前的事,大家都喜喜慶慶地忙着過年呢,這事就沒告訴我這邊的親朋好友。”丁湘握着茶杯,臉上有着淡淡的悲傷。
“你繼父多少歲了?”
“75歲。不過他身體一直夠嗆,醫生都說,如果不是我媽把他照顧得這麽好,估計他早就去世了。我媽跟他結婚十幾年,就沒過幾年輕松的日子。最後一年多,他躺床上已經不能自理,每天排洩都靠我媽清理,他兒子是不管的。”
“挺不容易的。”
蘭蘭想到自己的父親生病那會兒,時間一長,母親照顧他時就會摔摔打打的,很不耐煩。
照顧病人本來很難,何況丁湘的媽媽這麽長年累月地照顧。
05
丁湘說:“我媽現在住我家。”
蘭蘭問:“她和你繼父住的那套房子呢?”
丁湘望着杯中漂浮的茶葉說:“當年就說好了的,等袁伯伯去世後,我媽和袁伯伯住的那套大三居給袁伯伯的兒子袁聰,我媽就搬到那套小房子裏住。小房子你知道的,就是我以前小區裏的那套小一居。”
蘭蘭當然記得,當年她畢業從學校搬出來,沒地方住,丁湘就把這套房子借給她住。住了好幾個月,這種恩情怎麽會輕易忘記?
丁湘說:“現在小房子在裝修,我媽暫時跟我們住一段時間,她不愛跟我們一起住,擔心自己會打擾我們的生活,另一方面,她也怕拘束,還是覺得她自己一個人住更方便。”
“那是肯定的。”
蘭蘭發現天底下的父母,其實大部分還是通情達理愛孩子的,像她父母那樣的,還真不多。
丁湘說:“幸好小房子離我家不遠,也就一碗湯的距離。我媽還說沒事時,她就過來幫我們做做家務煮煮飯。”
“這樣挺好的,你繼父還是挺聰明的,生前将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省得他兒子和你們爲錢和房子的事情鬧。”
06
丁湘皺起眉頭。
“就這袁聰和他媳婦還不樂意呢,懷疑袁伯伯悄悄給我媽塞了不少養老錢。我媽在那邊整理東西搬出來時,他們還看着家,生怕我媽把值錢的東西卷走,兩口子耷拉着臉,甩臉子給我媽看,話裏話外暗示我媽趕快搬出來,說他們要把房子重新裝修一下,好搬過來讓孩子上學。我想着難道他爸不死他家孩子沒學上了不成?”
丁湘越說越氣憤。
“當初他爸躺床上要我媽擦屎擦尿時,兩口子态度還挺好,是我幼稚了,我還以爲他倆良心發現懂得感恩了,誰想到等他爸一走兩人立馬翻臉不認人了。”
蘭蘭輕歎一口氣。
天底下,最深不可測的是人心啊。
丁湘說:“其實袁伯伯沒給我媽什麽錢,他就那點養老工資,這麽多年生病吃藥,根本沒剩啥。不過他也跟我媽明說了,說我和老葉經濟條件不錯,人也不錯,能靠得住,他不擔心他走後沒人管我媽。”
蘭蘭贊同:“是啊,以你倆的經濟能力,給你媽養老壓根不是問題。”
雖然丁湘從來沒向蘭蘭透露過家庭收入,但看丁湘和葉鵬飛的發展,他倆的收入顯然已經妥妥地超過了一般的中産家庭。
07
丁湘又說:“袁聰爲了氣我媽,故意把他爸他媽安葬在一起,别看他平時摳成那樣,爲了把他爸他媽搞一起,舍得花錢。”
“爲這事,我媽難過好幾天,不斷跟我嘀咕,說也不知道她以後死了會安葬在哪裏?我爸家的祖墳她回不去了,她娘家的祖墳也回不去,老袁家的更是想都不要想,也不知道哪裏是她的安身之處?”
說這話時,丁湘的眼睛裏閃着淚花。
蘭蘭聽了也覺得好難過。
丁湘含着淚說:“我跟我媽說,回不去了就回不去了,活着的時候這群人就不待見你,死了還要往他們旁邊湊,等着他們做鬼也不放過你?”
丁湘用紙巾擦了擦眼淚:“我告訴我媽,以後我會在北京買一個很好很高檔的公墓給她,躺在周圍的鄰居都是有素質有地位的人,擔心啥!再說了,過個四五十年,我也要去那邊了,我躺她身邊永遠陪着她,有啥可失落可擔心的!”
“是啊。”蘭蘭問丁湘,“阿姨有60歲嗎?”
“剛好60,但不打算找了,說不願意再伺候人了,隻想陪着我好好過完自己的餘生。”丁湘望着蘭蘭,像是突然想起什麽,“對了蘭蘭,你媽呢?你媽跟那個大太陽怎麽樣了?結婚沒?”
與杜母關系暧昧的那個盛大陽,被丁湘記成大太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