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蘭蘭的心猛地一沉。
那種感覺就好像她站在陽光底下正美滋滋地吃着棉花糖,突然飛來一隻蒼蠅,撞到她的棉花糖上。
剛才的好心情全砸了。
蘭蘭壓抑着心裏的怒火,對父親說:“你别多想,都多大年紀了還搞外遇?媽去找老中醫是不是因爲有别的事?可能是爲了給你抓藥,你别想歪了,你們兩個好好談談。”
蘭蘭心裏煩躁無比。
她心想:投毒?這得多傻的人才會幹這事?對一個肺癌晚期的人,有必要投毒搭上自己的性命?
稍微有點邏輯都不會這麽想。
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整天閑的。
見蘭蘭這麽說,杜父更是生氣了。
“我沒多想。從北京回來後,你媽就天天往那個破中藥鋪子裏跑,像是丢了魂……那中醫也不是個東西,老婆剛死不久,就想着找新老婆……”
蘭蘭吃驚地問:“他老婆死了?什麽時候的事?”
“半年前。”
02
對這位老中醫,蘭蘭是有印象的。
老中醫在村裏算是一個文化人,不愛說話,識一些字,長有一雙和善的眼睛。他家祖上都是行醫的。
當年蘭蘭和這位老中醫還有些交集。
她記得很清楚,在9歲那年暑假,也不知道怎麽啦,她的小腿上冒出幾個瘡。
鼓鼓的,像是幾個沒成熟的壞桃子附在她消瘦的小腿上,觸目驚心。
但她的父母并沒有當一回事。
還是她姐蓮蓮學村裏那些大人,上山采回一種藤葉。她們将藤葉在河裏洗幹淨,等到煮米飯時,倒出一些滾燙的米湯,然後将藤葉放到米湯裏抄一下,撈出來後,等稍微涼下來,便趕緊貼到隆起的瘡上。
管用是管用,但好得非常緩慢。
03
蘭蘭還記得那天,她經過中藥鋪子時,老中醫突然叫住她。
“蘭蘭,你的腿給大伯看看。”
蘭蘭走上前去。
老中醫小心翼翼地撕掉貼在腿上的藤葉,仔細瞧了瞧,然後免費送她幾片黑乎乎的膏藥。
貼上膏藥後,蘭蘭的腿很快就好了。
這份善意,蘭蘭一直記在心裏。
這麽溫暖的人,怎麽會喜歡自己母親這種人呢?
蘭蘭對父親說:“爸,你就放心吧,老中醫和我媽不可能的,他倆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裏的人。”
“怎麽不可能?他們兩個是什麽人我最清楚,就是盼着我早死,他們好在一起鬼混。”
出租車來了,蘭蘭也不想跟父親再争執下去。
“爸,我在外面,打電話不方便,等我先回去再說吧。”
04
蘭蘭和任雲舒并排坐在出租車的後座。
任雲舒擔心地望着蘭蘭:“是爸情況不好嗎?”
見蘭蘭情緒不好,說話激動,任雲舒以爲是嶽父的病情驟然惡化。
“不是不好。”蘭蘭皺着眉頭,“相反,我覺得是太好了,他自己都那樣了,還有心思捕風捉影,說我媽跟村裏的一個老中醫好上了,你說搞笑吧?更搞笑的是,也不問我們有沒有時間,上來就讓我們姐弟三個回去替他主持公道。”
任雲舒沒說話。
他發現蘭蘭隻要跟她父母打交道,内心就處于一種焦灼緊繃的狀态。他在旁邊看着,挺心疼的。
“我陪你一起回去。”
任雲舒的意思是,蘭蘭現在有身孕,他不放心她一人回去,要回就一起回,至少他可以在旁邊陪着她。
“我不想回去,我給我姐打個電話,看她怎麽說。”蘭蘭态度很堅決。
05
蘭蘭給蓮蓮打去電話,姐妹倆說起這事,都氣不打一處來。
蓮蓮說:“是給我打電話了,我也是讓他别多想,好好享受生活,都到現在了還有什麽想不通的?”
“退一萬步講,如果爸真不在了,媽要跟那個老中醫好,誰也攔不住啊。再說也沒必要攔,一個沒老婆,一個沒老公,隻要他倆自己樂意,我們做子女的攔她幹嘛?搭伴過日子,就是爲了互相有個照應。”
蘭蘭聽出蓮蓮的意思了,她壓根不打算管這事。而且以後母親再婚,她非常支持。
蘭蘭想了想,她的态度和蓮蓮一樣。
就算母親真的和老中醫好上了,她也打算睜隻眼閉隻眼。多年來,父親對母親也就那麽一回事,想罵就罵,有時還打她。
現在他弱了,她不拿他當回事,也能理解。
蘭蘭輕歎一口氣:“爸和媽真的挺自私的,從不爲我們着想,一張嘴就讓我們回去,難道我們不要上班嗎?我們也是有工作有家庭的人了啊。”
06
蓮蓮電話那端,傳來書睿的哭聲。
“姐,你今天沒去上班?”蘭蘭問。
“對啊,書睿感冒了,我請假帶他上醫院,剛回來。”蓮蓮焦頭爛額地說。
“書睿感冒嚴重嗎?”
“……還可以吧。”
蘭蘭說:“爸媽的事,咱們聽聽就好了,我好不容易懷孕,這個孩子對我來說比什麽都重要,我不想回去。還有姐,你也别回去了,你整天事情那麽多。”
“……我回去确實夠嗆。”蓮蓮也沒打算回去。
“他倆要求太高了,生活上依靠我們不說,屁大點的事情自己也處理不好,也要我們去幫着處理。要我說,愛咋咋地,如果老中醫看上媽,我覺得媽跟着他比跟着爸強,至少不挨打。”
蓮蓮哭笑不得:“真有你的!”
蓮蓮知道蘭蘭是說的氣話,氣父母自己不争氣。
在最後的一段生命裏,竟然還作成這樣。
07
中午休息時,舒湉下樓去買咖啡。
剛走到咖啡館門口,接到石榛的電話。
“周末咱倆去打羽毛球吧。”
舒湉有些猶豫,她想周末在家陪陪景頤看看書。
未等舒湉開口,石榛又說:“不要說你要在家裏帶孩子,除了工作和孩子,生活也要有啊。”
舒湉輕笑:“你爲什麽老纏着我呢?”
“因爲和你在一起不累,我讨厭跟有心機的人一起玩,太累了。”石榛笑着說。
“好吧,周六下午有時間。”舒湉說。
“那就這麽說定了,拜!”石榛歡快地說。
打完電話,舒湉推開咖啡館的門,朝裏面走進去。
她眼角的餘光,看到陳家甯正坐在窗邊的一張咖啡桌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