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蘭蘭火蹭地起來了。
母親說的這句“賠錢貨”,像是一把鋒利的劍刺入她的心髒。
“别賠錢貨賠錢貨的,真難聽!如果女兒是賠錢貨,那我問你,你和我爸生我和我姐賠啥錢了?是好好供我倆讀書了呢,還是幫我倆買房買車了?”蘭蘭對母親說。
杜母愣住了。
但很快,杜母變得理直氣壯起來。
“怎麽沒好好供你倆讀書?你不會認爲你倆是吃土吃空氣長大的吧?你自己摸着良心說,你和你姐小學和初中的學費是不是我和你爸出的?爲了養你們,我和你爸吃了多少苦你不記得了?去工地給别人做小工,你爸的眼睛都搞瞎了,這都是爲了誰?”
“别人家的父母出去打工都好好的,咱們家就怪了,我爸好不容易願意出去打次工,結果眼睛還搞瞎了。”蘭蘭不客氣地說。
當年父親眼睛受傷,蘭蘭确實覺得挺不可思議。
可能是人窮運氣背喝水都塞牙吧,她爸去工地幹活,眼睛竟然被一個濺起的小石頭砸傷了。
更讓人出乎意料的是,不是被小石頭直接砸傷的。
而是小石頭濺到一面牆上,從那面牆彈回來,然後砸向她爸的左眼。
最開始隻是覺得左眼疼,沒怎麽在意,反正也能忍受,但後來左眼越來越不行,等去醫院已經很嚴重了。
最終隻能被摘除了。再然後,右眼的視力也受到影響。
僅治療他的眼睛,就來了北京幾次。
02
聽蘭蘭這麽說,杜母氣得聲音又拔高了好幾度。
“這種不講良心的話,你也好意思說?你爸眼睛搞瞎了,他自己也不樂意啊,你不心疼他就算了,還說這種風涼話。”
杜母氣得聲音直顫抖。
“村裏很多女孩子初中畢業就出去打工,開始給家裏寄錢減輕家裏的負擔,我和你爸繼續讓你倆讀書,這些你全都忘記了嗎?整天就記得我們的不好,好的怎麽一點都不記得。”
杜母越說越委屈。
蘭蘭沒有吱聲。
因爲剛才說到父親的眼睛,她覺得自己确實有點過了。
杜母以爲蘭蘭是覺得理虧,便接着指責蘭蘭。
“我和你爸沒幫你們買房,是因爲我們自己也過得不好,憑我倆的這把老骨頭,哪怕出去賣血也買不起北京的房子和車啊。”
“你不能在北京待久了,就拿我們跟北京的父母做比較,他們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有很好的工作,又能掙到錢,自然對孩子舍得。誰讓咱們家沒錢呢?要怪隻能怪你自己命不好,沒有投胎到好人家。我和你爸就隻有這個本事。”
03
蘭蘭還是沒說話。
她發現人的記憶真的是一點都不可靠,往往隻會記得自己對别人的付出,但别人的回報呢,卻很容易忽視和遺忘掉。
小學和初中是供她和她姐讀書了,但九年義務教育又能花多少錢?
當時沒讓她倆出去打工進廠子,一方面是她倆成績很好,班主任不斷去家裏做他們的思想工作,讓繼續送女兒讀書,以後的回報肯定值得。
還有一方面,他倆也擔心親戚朋友說閑話。
蘭蘭知道,他們并不樂意送她倆繼續上學的。
“怎麽不說話了,是不是覺得自己理虧了?”杜母得意地問。
蘭蘭皺起眉頭:“你這麽說就不客觀了,避重就輕,你和我爸是付出一些,但你倆的回報也很好。你倆現在的生活費我們管,生病我們負擔,房子也是我們幫着修好的。”
“難道不應該嗎?父母老了,不管父母的,豬狗不如!”停頓片刻,杜母冷笑,“給我們這點生活費,就覺得了不起啊?好多孩子出息了,給父母買房買車,讓他們到處旅遊的,你怎麽不去比?”
不等蘭蘭說話,杜母啪地将電話給挂了。
04
蘭蘭愣在那裏,臉氣得慘白。
“别生氣!”任雲舒柔聲安慰蘭蘭。
任雲舒雖然聽不懂湖北方言,可蘭蘭的語氣,還有她臉上的表情,知道她又在跟她父母幹架。
“氣死我了,我媽竟然說小勇生的女兒是賠錢貨,剛出生的小孫女,可以不喜歡,但不能說這種話。”蘭蘭說。
任雲舒溫和地笑了笑。
“别跟她計較,她怎麽想是她的事,小勇的女兒,有小勇兩口子疼愛就足夠了。”
“也是,她不待見杜鵑花,小勇一家都不會待見她。”說完,蘭蘭笑了。
蘭蘭發現,任何事情,隻要被任雲舒安慰幾句,她的心情就能變得平和許多。
05
上午十點多,秦治畫完畫,從畫室裏走出來。
他感到有些餓,便泡了一桶方便面。他坐在餐桌邊,靜靜地盯着桌上的那桶面。
淡淡的熱氣在那桶面的上空萦繞,然後逐漸消散。
秦治突然感到好寂寞。這種寂寞的感覺讓他很難過。過了一會兒,他像是想起了什麽,突然站起身來,朝卧室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