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蚊子在雲澔的掌心立刻變成一抹血。
雲澔伸手給小夏看:“幸好打死了,你看吸了多少血……真是怪了,怎麽進來的?紗窗蚊帳還擋不住它!”
“可能是咱們開門關門時帶進來的。”小夏慢慢地坐起來,雙手撐着身體兩側,高高隆起的肚子,頂得她的呼吸有些急促。
她的身邊,牛牛正在酣睡。
小夏朝牛牛俯下身,目光在他裸露的肌膚上掃來掃去,她擔心蚊子吸的血都是牛牛的。
“胳膊腿上都沒叮有包,臉上也沒有,血是從哪裏來的呢?”
相對于蚊子叮牛牛,小夏更希望蚊子叮她。
“應該是叮到我了。”雲澔故意安慰小夏。
小夏松了一口氣,她重新躺下。
雲澔躺回她身邊。
小夏抱着雲澔的胳膊,問:“你說哥買房,爸媽真不拿錢出來嗎?北京的房價多貴啊,讓他們自己攢,太難了。”
“應該隻是說說吧,首付應該會出。”雲澔說。
小夏的語氣歡快起來。
“爸媽給哥他們多少,我就去找他們要多少,北京一套房的首付,在咱們市絕對能全款買一套大三居呢。我都想好了,咱們就買一套120平左右的,夠住就行,多出來的錢攢起來,留着做生意。”
雲澔微微一怔。
“你怎麽老盯着我爸媽手裏的錢呢?你放心吧,他們虧待誰也不會虧待你,你擔心什麽!”
02
小夏笑。
“我還不是擔心爸媽偏心嗎?現在他們不虧待我們,等他們老了,我們也不會虧待他們的。你想想,等他倆老了,躺在床上需要照顧的時候,是不是隻能指望咱們兩個?哥嫂他們在北京,以爸媽的性格,是不可能去那裏給他們添麻煩的,最後還是得指望咱們啊。”
“這倒是,我媳婦最賢惠了!”雲澔往小夏臉上熱情地親了一下。
小夏笑得更甜:“所以說爸媽分家産,多分一點給我們也是應該的,算是辛苦費。”
雲澔微皺眉頭,笑着說:“這就賢惠得不純粹了。”
小夏堅持道:“這公平得很,咱們出力多點,給咱們的錢也應該多點。”
“商人的本性,唯利是圖!”
小夏用力地揪了一下雲澔的大腿。
“商人怎麽啦?商人最講究江湖規矩,不然誰和你做生意?講情和講錢不矛盾,要我說,離開錢光講情才是耍流氓呢。”
雲澔哭笑不得,他知道自己這張嘴,是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小夏的。
他伸手撫摸着小夏高聳的肚皮,色眯眯地望着小夏。
小夏連忙推開他:“一邊待着去,我怕小囡囡早産。”
“好吧好吧,那你别對我動手動腳,還用語言挑逗我。”
小夏将頭埋在雲澔的臂彎裏笑。
03
小夏和雲澔聊得如火如荼時,一樓的任父任母也沒睡,老兩口坐在竹床上,邊乘涼邊聊天。
任母穿着碎花無袖棉背心和防蚊褲,手裏搖着蒲扇。任父坐在她身邊,穿着一件白背心,手裏夾着一根香煙。
任母問:“你覺得蘭蘭怎麽樣?”
任父說:“看着還不錯,話不多,比較穩重,不過心思肯定比小夏深。”
任母笑起來:“小夏是咱們看着長大的,她屁股一撅,咱們就能知道她想拉什麽屎。你瞧她今天,多大方啊,張嘴就借給雲舒他們100萬買房,平時我讓她買個貴點的包,她都舍不得,說什麽包最後都成了媽咪包,實用最重要。”
任父抽了一口煙,沒有說什麽。
任母說:“小夏這麽做,就是不希望雲舒他們回來呗,她擔心廠子到時會被他們分走一半。”
任父吐出煙圈:“雲舒他們不會回來的,就算回杭州上海,他也不會跟雲澔搶廠子。”
任母贊同:“是啊,我生的孩子,我比誰都了解他,雲舒聰明,但不耍小聰明,不可能對雲澔小夏做這種事情的,是小夏多心了。”
“雲舒不這樣,但蘭蘭呢,估計小夏是擔心蘭蘭這樣。”任父說。
任母想了想說:“蘭蘭吧,咱們不太了解,不過雲舒看得上的女孩,人品差不了的,我相信他的眼光。”
04
屋外竟然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
任父将空調關掉,起身打開窗戶。
一絲潮濕的涼意湧進屋來。
任父坐回竹床,他問任母:“在雲舒和蘭蘭結婚之前,咱們是不是應該去趟湖北,先與蘭蘭父母見個面?”
任母手中的蒲扇慢下來。
“讓雲舒安排吧,蘭蘭家的事,雲舒跟我說的不多,就說她家是農村的,姐弟三個都有出息,全考上了大學,姐姐尤其不錯,也留在北京。她父母吧,在家務農,她爸年輕時在工地上受過傷,一隻眼睛傷到了,現在看不見。”
“看不見啊……你不滿意她父母?”任父的語氣帶有淡淡的失望。
“沒有,咱們家做的小本生意,又不是什麽富貴人家,挑對方父母幹什麽?關鍵是兩個孩子有感情,在北京能互相扶持,畢竟離父母這麽遠,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人,比什麽都重要。”
頓了頓,任母又說:“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蘭蘭的父母應該不怎麽能幹。”
“你怎麽知道?”
“上次我在北京,雲舒無意中提到蘭蘭讀書的錢,都是她姐姐供的,她姐姐隻比她大6歲,這很能說明問題啊。”
“啊?”任父吃驚地望着任母。
任母瞥了任父一眼。“這事我本來想告訴你的,結果回家一忙生意上的事,給忘了。”
“嗯,說明什麽問題?”任父追問。
“她父母比咱們大不了幾歲,隻要勤快,日子不可能過成這樣的,你看咱們周圍的親戚朋友鄰居們,誰沒給自己兒女攢下一份家底?至于連上學的錢都拿不出來嗎?”
05
沉默片刻,任父說:“每家的情況不一樣,聽說湖北的大山溝裏經濟确實不行。”
任母輕輕歎息:“我隻是私下跟你說說,并不想怎麽樣,咱們家娶媳婦也沒想着要去靠親家,兩家隔這麽遠,估計也見不了幾次面,無所謂的,關鍵是蘭蘭靠譜就可以。”
過了一會兒。
任父問:“他倆在北京買房,你真的不打算出錢?”
在這個家,任母做不了小夏和雲澔的主,但她和任父之間,基本上是她說什麽就是什麽,任父隻能附和不能反對。
“肯定要出啊,我是故意吓唬雲舒的,北京房子那麽貴,小兩口得奮鬥到什麽時候去?”
“是的。”
任母輕聲說:“而且還有一件事,一直壓在我心口上,當初曉靖就是因爲咱們家雲舒條件差,跟着别人跑了的。”
曉靖是任雲舒的前女友,她沒來過任家。但她和任雲舒當年分手的原因,任母從任雲舒玩得好的高中同學那裏打聽到了。
“後來雲舒也不戀愛,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你不知道我心裏多後悔,當年要是給他買一套房子,那時房價還不貴,曉靖估計也不會跟别人跑吧。”任母的聲音充滿自責。
“那你還口口聲聲說他要是留北京,就讓他自力更生。”
“是想讓他回來啊。”任母說,“誰能想到他根本不吃這一套。”
任父說:“曉靖的事,你也别自責了,曉靖能因爲房子跟别人跑了,說明他倆不合适,一輩子長着呢,現在因爲房子跟别人跑,以後也能因爲别的事情跟别人跑,這種人,不值得遺憾。”
任母點點頭:“這一點蘭蘭就比較好,雲舒跟我講,蘭蘭從不提房子的事,還說以後住學校宿舍也一樣。”
“老師的素質應該還是高些。”任父說。
人生就是如此,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比什麽都重要。
任父任母做夢都沒想到,曾經的蘭蘭,其實與曉靖是同一路人。隻是通過不斷的跌倒,才蛻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06
任父問:“買房咱們給多少錢合适呢?”
“800萬吧。”
任父沒說話,但夾着煙的那隻手明顯一頓。
任母笑着看了任父一眼:“你别舍不得,上次我在北京時,趁着他倆上課,我特意去學校附近的一家房屋中介問了,他們告訴我,說在北京買個地段和面積都還不錯的房子,至少得上千萬。我想好了,咱們出800萬,然後他們再貸兩百多萬,應該差不多了。咱們不能付全款,得讓他們有點壓力,這樣工作才有動力。”
任父有些發愁:“小夏能同意?給雲舒800萬,小夏肯定也吵着要800萬,每個孩子800萬,咱們養老的錢都沒了。”
任母壓低聲音。“手裏養老的錢肯定要留夠,說是老了靠兒子,兒子哪有錢好使,我打算800萬的事瞞着小夏和雲澔,對他們就說隻給雲舒200萬,其他的錢,都是雲舒和蘭蘭自己想的辦法,反正雲舒與他們離得遠,他們也不知道雲舒交的朋友,再加上雲舒和蘭蘭高學曆,掙錢能力擺在那裏,小夏和雲澔不會懷疑的。”
任父忍不住笑出聲。
“嘿……你和小夏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到時露餡了,小夏和你吵架,你别說這事我知道就成。”
任母白了任父一眼。“瞧你慫得,咱們還怕小夏不成?小夏啊,就是怕她和雲澔吃虧。就算給雲舒800萬,他倆也不虧,以後廠子肯定給他倆,咱們這麽多年積累下來的口碑和客戶,也是能轉化成資金的,這不是錢啊?”
“你看着辦吧,盡量一碗水端平,别讓兄弟倆鬧矛盾。”
“肯定的。”
任父問:“那他倆買房,房本寫蘭蘭的名字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