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想知道。”蘭蘭笑着說。
任母停下手中的筷子,陷入回憶。
“想起雲舒小時候的那些事,真的能把人逼瘋啊,小孩子對各種事情充滿好奇很正常,可雲舒好奇的事情,能把人整瘋。”
蘭蘭饒有興緻地問:“他都問些什麽呀?”
“問些亂七八糟的……我記得很清楚,他四歲多時,有一次我做飯,讓他幫我遞個雞蛋,結果他不小心把雞蛋掉地上了,看着碎了一地的雞蛋,你猜他會怎麽說?”
“怎麽說?”蘭蘭充滿好奇。
“他蹲下來,用自己的小手摸了摸地面,然後問我,媽媽,爲什麽雞蛋會破,地面不破?”
說罷,任母笑着說:“媽呀,當時我都給愣着了,覺得這孩子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地面硬,雞蛋軟,當然是雞蛋破,是個孩子都能想明白的吧?但他還要問爲什麽。”
蘭蘭和任雲舒相視而笑。
任雲舒說:“這有什麽?牛頓小時候在蘋果樹底下,被蘋果砸到後,就思考爲什麽蘋果會掉到地上,而不是飛到天上?”
任母沒好氣地白了任雲舒一眼,沒搭理他,接着對蘭蘭說。
“夏天我們老家很熱的,晚上我們乘涼愛打扇子,雲舒見了又問,爲什麽冬天冷不打扇子?熱的時候可以扇冷風,冷的時候可以扇熱風,扇子應該怎麽做才可以扇出熱風?”
蘭蘭忍不住輕笑。
蘭蘭發現,任雲舒真是天生就聰明。
雖說在小時候大家都愛問爲什麽,但任雲舒的爲什麽,明顯要比普通孩子深奧得多。
多年的求學生涯和教學經驗,蘭蘭知道這個世界上,确實存在天賦異禀的人。
他們的這份天賦,是普通人怎麽勤奮也趕不上的。
都說勤能補拙。以前蘭蘭也深信不疑,現在她不信了。
她發現用勤補起來的“拙”,也許就普通人的中等水平,這已經是它的天花闆了,想要它成爲核心競争力,幾乎不可能。
任母拉回蘭蘭的思緒:“你說我沒讀幾年書,這麽深奧的問題我怎麽知道?有時我是真煩他,不知道他小小的腦袋在想什麽。”
任雲舒笑着說:“我也沒瞎想,暖風扇和電吹風确實能吹出熱風。”
任母說:“最好笑的一次是,他自己站在鏡子前,望着鏡子裏的自己,怎麽也想不通那個人爲什麽跟他一模一樣?”
這種可笑的事情,讓我來講的話,三天三夜都講不完的。
蘭蘭說:“所以他能考上清華。”
“但還是掙不到錢,連房子都買不起。”任母脫口而出。
02
吃完飯,蘭蘭就走了,因爲她有下午第一節的課。
任雲舒邊洗碗邊與母親聊天。
任母站在任雲舒的旁邊,瞧了瞧逼仄的小廚房,說:“蘭蘭很不錯,估計你以後更不願意回南方了。”
任雲舒說:“現在交通這麽發達,坐飛機和高鐵都很方便,其實我住北京和住上海沒什麽大區别的。”
“怎麽沒區别呢?上海離家近些。”任母的語氣裏難掩失落。
沉默片刻。
任母問:“你沒房子,蘭蘭怎麽說?”
“她沒說房子的事。”
“她知道咱們家的情況?”任母的眼睛裏閃爍着生意人的精明和戒備。
“知道的,我跟她講過,我們家經營一個小小的服裝廠子,說白了就是一個小家庭作坊。”
“其他的呢?”
“其他的沒說,她又不懂。”任雲舒笑着說,“再說你一毛不拔,我們買房子你又不願意贊助一點首付。”
任母笑了:“如果你倆回杭州或上海,我可以考慮。”
“要挾,而且是很霸氣的要挾!”
“對。”
“沒意思,母子本來情深,結果還是敗給了萬惡的金錢。”
任母大笑:“你知道商人的特點,不會做賠錢的買賣。”
“算了,還是自力更生吧,我們以後住學校宿舍也挺好,校園環境這麽好,自帶學區,很多高檔的小區都比不上。”
“虛僞!明明心裏想着從老媽這裏騙點錢去。”
任雲舒笑。
03
秦治站在畫架前,望着自己剛才完成的油畫,嘴角露出一絲滿意的笑。
他已經好久沒找到這種感覺了。
其實每一幅作品完成後,繪畫者是有感覺的。
畫得好不好?内心想表達的東西是不是全部表達出來了?或者是在哪個地方欠缺,總是畫不出自己想要的感覺,隻好退而求其次。
這些情況,繪畫者都能強烈地感受得到。
秦治決定給這幅畫取名爲《雪花》。
秦治凝視着這幅油畫,他的腦海裏又飄蕩着古千惠的歌聲——空靈又略帶一絲沙啞的歌聲。
“每一次我想你,全世界每一處都是你,夜空下的雪花,每一朵都是你的淚滴……”
靜靜地站了一會兒後,秦治覺得自己的肚子有些餓,便起身去外面找吃的。
他從冰箱裏拿出一個面包和一瓶可樂,坐到餐桌前開始吃起來。
吃到一半,秦治拿出手機,打開備忘錄。
有一條記錄是:陪舒湉去醫院産檢。
望着這一行文字,秦治的心充滿矛盾,還有淡淡的恐懼。
留下孩子真的是明智之舉嗎?自己真的能做一個合格的好父親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