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中午,在唐若溪單位附近的西餐廳。
葉鵬飛和唐若溪坐在臨窗的位置。兩人一臉的凝重,與窗外藍天白雲的明媚天氣,形成鮮明對比。
桌上放着兩份黑椒牛排。
悠揚的旋律在上空飄蕩。
葉鵬飛艱澀地說:“我今天來找你,是因爲有事需要與你商量。”
“什麽事?”唐若溪端起檸檬水杯,柔聲問。
唐若溪最近消瘦不少,臉色難掩憔悴,眼神中的飛揚跋扈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靜的悲傷。
葉鵬飛不忍直視。
他垂下目光說:“丁湘很介意我和你來往,她已經下了最後通牒,如果一直與你來往的話……”
葉鵬飛說到這裏,蓦地停了下來。
他稍作停頓,苦笑着說:“會離婚,帶着恩霖離開我。”
唐若溪扭頭望向窗外,眼睛裏盈滿眼淚。葉鵬飛今天特意來找她,說明他内心早已做好取舍——毫無懸念,她是被pass的那一個。
唐若溪強忍着淚水說:“對不起,是我連累你了。”
葉鵬飛心裏一顫。
他靜靜地望着唐若溪,這個女人,什麽時候在他面前服過軟?癌症不僅摧殘了她的身體,也摧殘了她的意志。
“你不要這麽說,你是檬檬的母親,我當然是希望你們母女好。隻是現在,我已經再婚,很多事情必須要考慮到他們母子。”
葉鵬飛的語氣中充滿無奈。
02
唐若溪的淚,順着臉頰撲簌簌地滑落。
“我理解,咱們之間變成這樣,是我鬼迷心竅,不知道珍惜。”
唐若溪沖葉鵬飛凄涼一笑,“這些年來,其實我一直心懷内疚,想親口跟你說一聲對不起,可沒有勇氣。”
葉鵬飛心情複雜地望着唐若溪。
“我知道今天要是不說的話,也許以後再也沒機會了,你知道嗎?跟你在一起的那些年,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那種幸福的感覺,以後再也沒有了。”唐若溪盯着玻璃杯中的檸檬,像是自言自語。
葉鵬飛的眼睛一亮,曾經被背叛的屈辱,似乎在這一刻一掃而盡。
唐若溪擡頭凝視着葉鵬飛,“這段時間,晚上睡不着時,我就在不斷反思自己走過的路,發現生命中的痕迹,除了你和檬檬外,幾乎一片空白。”
“我還記得十幾年前,咱倆剛工作那會兒,很窮,連個像樣的飯館都吃不起,就吃路邊攤,可還是覺得很幸福,吃得有滋有味。”
“你還記得嗎?有一次我倆去爬香山看紅葉,後來我走不動了,是你把我背上去的。”
“還有生檬檬時,你去陪産,結果暈血,本來是去給我加油的,你倒好,自己先暈過去了,氣得助産士直嚷嚷,這不是添亂嗎?到底是誰生孩子?”
葉鵬飛忍不住笑,眼睛裏含着淚。
這些怎麽可能不記得?
在最窮最青春的年華,都是眼前這個女人陪着他度過。他們曾走過貧窮,走過艱難,走過迷惘,一起經曆初爲人母的艱辛。
這些記憶怎麽會忘呢?
它們就像刻在腦海裏一般,感情的破裂,隻是強行将它們封存。
哪能真的會徹底忘掉呢?
葉鵬飛望着唐若溪,這個他曾經全心全意愛着的女人,心中感慨萬千。
若不是她的出軌,他應該現在都愛着她吧?隻有他自己清楚,在他的生命裏,他再也無法做到這麽毫無保留地去愛一個女人。
對年輕的再婚妻子丁湘,他也愛,但他明白,這份愛已經不再那麽純粹,裏面包含着不少現實而功利的東西。
“咱倆再也回不去了。”唐若溪的眼睛裏盛滿悲傷。
她輕輕地說:“每次一想到這些,我就覺得癌症并不可怕,至少它能讓我徹底解脫。”
葉鵬飛心如刀割。
在這一刻,他竟然感到一絲罪惡感,隐隐覺得自己再婚不對。是對唐若溪的一種背叛。
葉鵬飛脫口而出:“對不起!”
他撫着額頭,痛苦地說:“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麽辦?我真的不願意看到你這樣,可我也沒法放棄他們母子,他們是無辜的。”
唐若溪即将面對的死亡,讓葉鵬飛徹底忘卻了她曾經的背叛。
“我理解。”唐若溪笑了笑,眼睛裏的得意一閃而過。
再婚怎麽樣?他最終選擇她又怎麽樣?
無非是一種責任。
果然如她所料,她在他心中,永遠有一個角落,一個任何人都觸及不到的角落。
窗外的陽光更加強烈,透過玻璃窗,落在餐桌上。
“即便是死了,也是值得的。”唐若溪突然說。
葉鵬飛拿起刀叉,遞給唐若溪。
“别這麽悲觀,現在醫療條件這麽發達,你這個早期根本不是事兒,醫生都說及時治療,能活到七老八十呢。”
唐若溪接過刀叉,笑着說:“牛排都快要涼了,咱們趕緊吃吧,光顧着說話去了。”
03
深夜。
丁湘和葉鵬飛躺在床上。
丁湘離葉鵬飛遠遠的,她側着身體,緊靠着恩霖的小床。
“我今天去找唐若溪聊了,已經說清楚了。”葉鵬飛在黑暗中說。
丁湘沒搭理他。
葉鵬飛将身體往丁湘那邊靠了靠,摟着她的腰說:“你放心吧,既然你不願意讓唐若溪住檬檬的房子,那她不住就是了,你别再爲這事生氣了。”
丁湘想了想,說:“我不是不讓她住檬檬的房子,我隻是覺得不能白住,那麽大一套房子,房租也不少呢,如果她能與人合租,她就住一間卧室,讓我們的負擔輕一點,我還能理解,我們現在這一大家子,就靠着你那點工資養活,經濟壓力也不小。”
丁湘是故意這麽說的,因爲她知道唐若溪不可能答應與人合租。她那麽講究的一個人,怎麽可能願意屈尊降低自己的生活品質?
“還是老婆體貼我。”葉鵬飛笑着感慨。
過了一會兒,他小心翼翼地問:“這事可以翻篇了嗎?”
丁湘翻過身,臉對着葉鵬飛,認真地問:“你真的可以做到不管唐若溪的事情嗎?”
“能做到,在離婚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再也沒有啥聯系了。”葉鵬飛違心地說。
在唐若溪沒得癌症之前,葉鵬飛一直都是這麽認爲的,以爲自己已經将她徹底遺忘。可現在,他發現在法律上兩人是沒啥關系了,可在情感上,十幾年的共同生活,有着太多的記憶與痕迹,怎麽能說斷就斷。
又不是水龍頭,一關,就能做到滴水不漏。
丁湘輕歎一聲,“且行且看吧。”
過了一會兒,丁湘又說:“反正我和唐若溪你隻能二選一,别想着腳踏兩隻船。”
“必須滴。”葉鵬飛擲地有聲地說。
葉鵬飛幹脆的态度,讓丁湘很滿意。
她看出來了,她和恩霖在葉鵬飛心目中的分量,到底是要比唐若溪重許多。
04
在舒琬的幫助下,蓮蓮順利入學。
她已從迎春小區搬到人大宿舍。
甜甜圈沒法帶到學校,蓮蓮已經交給小駱在養。
蓮蓮和小駱的感情越來越好。
小駱下班後,經常将甜甜圈藏在貓包裏來找她。
蓮蓮原來的工作已辭掉,她新找了一份兼職。兼職掙的錢,除了保證她自己的基本開銷外,還能有一點結餘。
在人大讀書,對蓮蓮最大的感觸是,名校就是不同。
同學的素質、專業水平,還有學校提供的平台,與普通院校還是不一樣的。
蓮蓮非常珍惜這次上學的機會。
她很感激舒琬。
在關鍵時刻,若是沒有舒琬的出手相助,她根本沒有底氣接着讀書。
05
一晚。
蓮蓮從圖書館用功出來,準備回寝室時,突然接到母親的電話。
她母親說:“蓮蓮,我和你爸在家種田也掙不到什麽錢,我倆商量來商量去,最後決定讓你爸一個人在家種地,我去北京打工,這樣也能減輕你的負擔,咱倆一起掙錢供蘭蘭和小勇讀書,你的壓力也會小多了。”
簡直太陽打西邊出來。
蓮蓮驚跳起來,但憑直覺,她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
她問:“你沒文憑,能打什麽工?”
“給人家當保姆呀,我還記得你以前回家講過,你大學同學丁湘的媽媽,在北京當保姆供她讀大學,既然她能做到,我爲什麽不能呢?你放心,媽能吃苦,肯定能行的。”
杜母在電話那端,豪情萬丈地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