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與小勇通完電話,蓮蓮心裏翻江倒海。
那年田松樹強奸她的情景,還有一年前對她敲詐的場面,一幀幀地在她腦海裏呈現。
現在他縮回魔爪,也僅是因爲膽怯了,絕不是改邪歸正良心發現。
一個人骨子裏的惡,即便是削骨剔肉也是難以徹底除掉的吧。
蓮蓮堅信,隻要田松樹有機會,他一定會故态複作。
所以讓她告訴小勇,說仙人球的汁液有毒,讓田松樹千萬小心這種話,她說不出口。
也不想說。
對毒蛇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蓮蓮發現,即便到現在,她對田松樹也是恨得要死。
一個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自己的人,爲啥要原諒?
蓮蓮垂下視線,盯着小書桌,嘴角浮起濃濃的笑意。
真好,這就是天意。
他是死是活?他以後受到懲罰與否,就都交給上天吧。
蓮蓮正想着,小白和小薛一卷風地回來了。
小白經過蓮蓮的房門口時,停了下來。
“蓮蓮,屋裏這麽熱,你怎麽不開客廳空調呢?我和小薛不在家時,你也可以開着空調呀,要不了幾度電的。”
小薛也走過來倚靠在門上。“蓮蓮,你不要這麽客氣,咱們之間要是啥都嚴格分清楚的話,廚房、客廳、衛生間這些公共區域,幾乎還都是你在打掃呢。”
“謝謝。”蓮蓮沖着她倆笑笑,“我一個人開電風扇就夠了。”
因爲貧窮,所以更是固執地不去占别人半分便宜。
“别整天悶屋裏看書了,你出來瞧瞧我倆今天的戰勝品。”小白說。
蓮蓮笑着起身。
02
這晚覺得悶熱難耐的,還有杜小勇。
雖然工地臨時搭建的闆房安有空調,但杜小勇住的這間,可能是空調壞了,制冷效果很不好。
除杜小勇外,屋裏上下鋪還住着5個大男人,每個身上都散發着一股汗臭。屋内的空氣混濁不堪。
更鬧心的是,還有兩位睡覺愛打鼾。鼾聲如雷的那種。
在此起彼伏的鼾聲中,杜小勇翻了個身,擦了擦腦門上的汗。
他突然有點想家了。
打工的生活,跟他想象的相差十萬八千裏。
這次跟田松樹來工地做小工,是他自己強烈要求的。他本以爲給大工打打下手,不是件難事。可沒想到這麽累,吃住的環境還這麽苦。
隻要不下雨,就必須早晨6點上班幹活。
他的工作内容,是穿着廉價的膠鞋,戴着安全帽,拿起鐵鍬,用砂漿車給三個大工一趟一趟地運送砂漿。
他一人對應三個大工,一天下來,根本沒有停歇的時候。
他還記得,在第一天,因爲駕馭砂漿車不熟練,在拐角處,沒有掌握好角度,他的胳膊蹭到牆壁,還被蹭破一大塊皮。
可這點傷,三個大工見了,連眼皮都沒擡一下,依然一直使喚他。
在工地上,沒有人把他當成一個15歲的孩子。在他們的眼裏,他就是一個勞動力。要是不願意出力,影響他們工作的進度,那就直接換人。
杜小勇在黑暗中想,像隻螞蟻一樣卑微地生活在最底層,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嗎?
白天他跟蓮蓮逛西單,見到的完全是另一番風景。
繁華的街頭,時尚的人們,熙熙攘攘地過周末。與灰頭土臉的自己,形成鮮明對比。
杜小勇第一次對自己的人生産生質疑。
雖然他還找不到答案,但對自己一眼看到盡頭的慘淡人生,已隐隐感到心慌。
03
丁湘孕13周,孕吐卻沒減輕多少。
每天葉鵬飛接送她上下班,回家後也基本是他在幹家務。
可丁母還是心疼得不行。一到周末,趁着葉檬檬去了她媽那邊,她就過來照顧丁湘。
幫着徹底打掃房間,清洗換下的衣服和床單,做丁湘愛吃的飯菜。
每次打掃屋子或者清洗衣服時,丁母雖然内心也不是多願意幫着葉檬檬弄,但看在葉鵬飛的面子上,她還是佯裝一視同仁。
表面熱心得像是葉檬檬的親姥姥。
丁母在北京做家政多年,爲人處世的圓滑,演技隻會比葉鵬飛更好。
一個周末。
葉鵬飛恰好要加班,家裏隻剩下丁湘和丁母兩人。
母女倆吃完午飯聊天。
丁母凝視着女兒的臉,輕輕地說:“你瘦了不少,自從你懷孕後,我在别人家幹活就開始不安心了,總擔心你。”
丁湘明白母親的心。她是想每天來照顧她。
可葉檬檬在,平日沒事都愛擺着一張臭臉。丁湘心想,自己看她臉色也就罷了,若是還讓自己母親也來看她臉色,那自己真是罪孽深重。
讓母親來受這罪,她甯願自己孕期辛苦一些。
“沒事的,我沒有那麽嬌氣,好些孕婦上下班還需擠公交地鐵呢,跟她們相比,我好多了。”丁湘風輕雲淡地說。
“話是這麽講,女兒懷孕,當媽的總是想給最好的照顧,而且媽媽就你這麽一個女兒。”丁母幽幽地說。
短暫的沉默之後。
丁湘問:“媽媽,等我生下寶寶後,你能來幫我帶孩子嗎?”
“可以呀。”丁母毫不猶豫地說,“幹了這麽多年的保姆,家政行業的一些内幕,媽媽看得很清楚,好阿姨有很多,壞心的阿姨也不少,孩子出生後,還是自家人帶着放心,到時我幫你們帶,給你們做好後勤,你們安心賺錢就好。”
聽母親這麽說,丁湘很開心,也很感動。
她跟母親說了實話。“媽媽,我跟葉鵬飛結婚,也許别人看着不合适,可我真的感到很幸福,要說遺憾,也有,就是葉檬檬,我能明顯感到她的敵意。”
04
丁母的視線,輕輕落在餐桌上。
她若有所思地說:“再婚家庭,孩子對後媽後爸有點敵意,也算正常,檬檬再怎麽也是個孩子,耍些性子正常,你不要放心上。”
丁湘吃驚地望着母親。
這一路走來,母親對葉鵬飛和葉檬檬的态度,一直都在不斷變化。
從最初的排斥,到後來的勉強接納,再到現在的包容。
丁湘鼻子一酸。
她知道母親都是因爲她,母親希望她能幸福。
“媽媽你放心,檬檬馬上就讀五年級,等寶寶出生,她也就快六年級了,那時學業壓力大,她自然就沒有精力跟我搗亂了。”
“如果能這樣,那就最好,皆大歡喜。”丁母微笑着說。
丁母内心,其實沒有丁湘這麽樂觀。她心想,沒準檬檬年紀越大,鬼主意越多,人也更是不好對付。
丁湘凝視着母親的臉。46歲的年齡,眼角皺紋并不多,因爲身材偏瘦,反而顯得比實際年齡稍微年輕。
本來不算老的年紀,可在她的人生裏,似乎從未有過自己,而是整天爲生活奔波,爲女兒操勞。
丁湘的腦海裏,突然想起舒琬的母親。
舒琬母親的年紀,比母親的還稍大,可她生活豐富多彩,渾身散發着活力,給人年輕的感覺。
丁湘希望母親換一種活法,也希望她能更幸福。
05
午後的陽光,透過玻璃窗,飄灑在餐桌上。
丁湘盯着桌上的光影,輕輕地問:“媽媽,我年紀小的時候,你不想再婚怕委屈我,我能理解,我讀大學後,你就再也沒有遇到合适的嗎?”
丁母猛地擡頭。“你怎麽突然說起這事?”
“媽媽,你還年輕,我希望你能幸福。”丁湘的眼圈紅了,“我現在也結婚了,有了自己的家庭,我希望你遇到合适的,不要再錯過了。”
丁母的臉飛起一片紅暈。“你這孩子,突然說起這個幹嘛。”
丁湘擡頭望着母親:“媽媽性格這麽好,我不相信沒有。”
丁母沉吟半天,問:“你真的是這麽想?”
丁母頓了頓,說:“我現在幹活的那個小區,有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對我有那個意思……他的老伴生病去世了。”
“如果你覺得合适,可以考慮。”丁湘說。
丁母說:“他是想兩個人就住一起,互相照顧,不拿結婚證,我一口回絕了,這種模式我接受不了,像是鬼混一樣。”
“爲什麽不拿結婚證呢?是擔心他的财産問題?”丁湘問。
“是他的兒子不同意。”丁母說,“他兒子覺得都一把年紀了,真有感情,住一起互相照顧就好,沒有必要拿結婚證,免得以後的養老,還有遺産什麽,有糾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