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蓮蓮一連幾天都忐忑不安。
給她媽打去電話,問她爸情況怎麽樣了,她媽隻知道唉聲歎氣,讓蓮蓮安心工作掙錢要緊,家裏還都指望着她呢。
蓮蓮急得不行。
她老家在山區,确實有不少蛇。
她小時候,就經常聽說村子裏誰誰被蛇咬了。
要是運氣好,遇到的蛇沒毒,咬一下過幾天就會沒事。要是運氣差,遇到毒蛇,那就麻煩了,有些治療不及時的,或被截肢,或最後失去生命。
所以蓮蓮根本無法淡定,父親也許都快沒了,讓她怎麽安心工作掙錢?
蓮蓮決定打電話問問蘭蘭。
一天晚上,蓮蓮估摸着蘭蘭下了晚自習,便将電話打了過去。
“蘭蘭,你現在接電話方便嗎?”
“方便,剛好下晚自習,現在正往寝室走呢。”接到姐姐的電話,蘭蘭很開心。
蓮蓮說:“上周六媽給我電話,說是爸那晚去田裏看水,在田埂上被蛇咬了,現在爸到底怎麽樣了,你知道嗎?”
蘭蘭不吱聲。
蓮蓮心中大駭。“是不是爸的情況特别不好?要不要我請假回去?”
“不用,姐。”蘭蘭吞吞吐吐地說,“其實爸沒事,他被蛇咬……是上個月的事,弄些草藥敷了一段時間後,很快就好了。”
蓮蓮像是被人悶頭一棍。
竟然是騙她!
“媽那晚還哭哭啼啼的,讓我趕緊寄一萬塊錢回去,害得我還白替他們擔心一場,這種事情他們也做得出。”蓮蓮咬牙切齒地說。
蘭蘭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姐,對不起,上周六我在家,我知道是怎麽一回事,是小勇在學校跟同學打架,把人家打住院了,爸媽就瞎編了個理由找你要錢……我不敢告訴你,爸媽說我告訴你就打斷我的腿。”
02
說起小勇,蓮蓮就莫名煩躁。
都讀初三了,還是一點都不懂事,精力完全沒放在功課上,整天就想着打架挑事。
沒幾天就要中考,在這節骨眼上把人家打進醫院,那家能輕饒他?
蓮蓮不知道家裏怎麽就出了個這麽不争氣的混蛋。
蓮蓮知道自己父母重男輕女。
她也理解他們的這種思想,畢竟他們生活在落後的山區,讓他們的思想跟舒琬父母一樣開明是不可能的。
可她不理解的是,既然重男孩,那爲啥不好好培養,讓他變得優秀強大?
在蓮蓮眼裏,她爸媽所謂的“重男”,就是各種毫無原則的溺愛,然後義無反顧地将小勇往成爲廢物的道路上領。
要是家中有礦,是個富二代也就罷了,廢物就廢物吧,大不了以後啃老。
可家裏明明窮得叮當響,把他培養成一無是處的廢物,就不怕他以後餓死?
但這些話,蓮蓮還不能說。
她一說,她爸媽就說她心胸狹隘,嫉妒自己弟弟。
後來蓮蓮自己也想通了。
她隻有贍養父母的義務,沒有教育小勇的責任。小勇以後成龍成蟲随他去吧,她隻想盡自己最大的力量,拽着蘭蘭一起往上爬。
03
與蘭蘭通完電話,蓮蓮才意識到自己已汗流浃背。
她用毛巾擦了一把臉,将腳邊嘎吱嘎吱轉圈的舊電風扇,風力調大一檔。
這種沒有窗戶的隔斷間,到了夏日格外悶熱。
因爲面積小,又不是正式房間,所以房東也沒給安空調。
客廳裏倒是有一台空調,但小白小薛進她們自己屋後,蓮蓮就不太好意思一直開着客廳空調。
合租的水電費平攤,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一起節約用水用電。
蓮蓮想起自己在外的日子過得這麽艱辛,可父母爲了小勇,還是毫不猶豫地演戲來騙她錢。
蓮蓮的心裏,湧出一陣陣寒意。
她再次覺得自己的父母真差勁。
先不說跟舒琬父母比了,就連丁湘的媽媽都不如。
丁湘的媽媽,一位單親母親,還知道勤勤懇懇地做保姆,就爲了把丁湘撫養成人。
蓮蓮特别不能理解,爲啥自己父母的日子就這麽艱難呢?
平常生活缺錢,供蘭蘭小勇讀書缺錢,看病缺錢,交個電話費也缺錢……
最初蓮蓮還以爲是因爲她們家孩子多,負擔自然就大些。後來仔細一分析,發現根本不是這麽一回事。
她們家是三個孩子。
可大三開始,她就開始找兼職負擔自己,後來連蘭蘭的生活費學費也是她負擔,再後來她參加工作,除了負擔蓮蓮,有時她媽找她要錢,她也會寄些回去。
就四十七八歲的年紀,真正需要負擔的孩子也就一個,可還是活得這麽狼狽不堪。
蓮蓮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越想也越生氣。
最後她暗暗決定,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必須好好看緊自己的錢袋子。
04
因爲這一萬塊錢的事,蓮蓮一周都沒接她媽的電話。
但她沒有過多糾結,經曆的挫折多了,人也皮實了,看清楚現狀後,快速調整心情,又積極地備戰考研去了。
一晚,蓮蓮下班回來。
剛坐電梯到16層,竟然發現沈娜一臉落寞地站在窗前,左手抱着小嬰兒,右手拿着一根香煙。煙頭一明一暗地在閃着。
沈娜瞥了蓮蓮一眼,眼神木木的,看起來整個人特别頹廢。
這是沈娜生孩子後,蓮蓮第一次見到她。
蓮蓮發現,别的女人初做母親,身上多少都會散發出一些母愛的光輝。
可沈娜沒有。
一點都沒有。
她懶洋洋地吐出一個又一個煙圈,一點都不在意會不會污染到懷中的小寶寶。
突然,張巍的母親沖了出來,從沈娜懷裏搶走嬰兒。
“你瘋了嗎?嘟嘟本來體質弱,你還對着他吸煙,有你這樣當母親的嗎?”
“要你管!”沈娜猛吸一口,挑釁地大口吐出一串煙圈,在煙霧缭繞中,她獰笑:“我算哪門子母親?”
張母狠狠地瞪了沈娜一眼,抱着嬰兒氣鼓鼓地回了1602。
沈娜一臉的無所謂。
蓮蓮錯愕地看着眼前這一幕,心想原來搶來的幸福也不過如此。
她的腦海裏,突然湧現出在後海的徐珊,夕陽西下,她穿着紫色雪紡連衣服,容光煥發,風情萬種。
隻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
誰能想到一年不到的時間,事情完全變了樣。
05
舒琬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鄭澎這幾天出任務,不能随時跟她聯系。
說是有一位徒步愛好者,三十歲,上周六獨自去山裏徒步,不見回來,她老公便報警了。
山裏信号不好。工作時鄭澎也不方便跟她聯系。
短暫失聯的三天,讓舒琬很煎熬。
除了思念,更多的是擔心,擔心發現什麽意外。
正想着,突然收到一條鄭澎發來的信息:“你睡了嗎?我在你們家樓下。”
舒琬連忙蹦跳起來,換上一條白色長裙,火急火燎地坐電梯下去。
到了一樓大廳,舒琬故意放慢腳步。
她不想鄭澎看到她迫不及待的樣子。
橘黃色的路燈下,鄭澎連警服都沒換,頭發淩亂,一臉的疲憊。
見到舒琬,鄭澎開心地迎上來。
“我擔心你睡下了,所以就這樣趕過來了。”
“這種滄桑美,也很性感。”舒琬望着鄭澎笑,“這幾天特别辛苦吧?”
“不辛苦,想你才辛苦。”
鄭澎多少也感知到舒琬對他态度的變化,現在說話越來越暧昧。
舒琬嬌羞地笑了笑,問:“那個失蹤的女人找到沒?”
“沒有。”鄭澎說,“我們懷疑她老公的話未必可靠,準備從别的線索調查看看。”
舒琬感歎:“平日我們隻看到治安很好的一面,卻不知道這份歲月靜好,是你們這類人在背後默默守候。”
“是不是有點崇拜我了?”未等舒琬回答,鄭澎輕輕地将她摟入懷中。
“做我的女朋友吧!舒琬,你知道嗎?在山裏執行任務的那幾天,我一直在想,這次我回來後,就一定要跟你表白,我再也不想因爲自己膽怯而錯過你了。”
舒琬點點頭。
一輪又大又圓的明月,挂在天空,皎潔的月光,如水般地傾瀉在他倆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