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曜回到缥缈閣,離奴正好也買菜回來了,它正在水井邊一邊哼着小曲兒,一邊洗菜。
元曜顧不得坐下喝口熱茶,就急忙走到水井邊,把裴玉娘的事情和裴先的請求說了一遍。
黑貓聽完後,一邊洗菜,一邊漫不經心地道:“多大點事,不就是齊王府鬧鬼嗎?爺晚上睡覺前去一趟齊王府,把鬼捉了就完事了。”
元曜驚道:“這麽簡單?”
黑貓道:“書呆子,你覺得這件事有多複雜啊?”
元曜想了想,道:“當時,白姬是打算以客人的身份,受邀去一趟齊王府,見到裴玉娘後,再做計議。”
黑貓抖了一下胡子,道:“書呆子,這就是爺和主人不一樣的地方了。主人收集因果是爲了獲得一顆人心,所以她得在因果之中觀察人心。因爲要觀察,要思考,就得跟着人心的發展變化而走,做起事情來,難免就有些磨磨唧唧,繞來繞去。爺就不一樣了,爺不關心人心,也懶得墨迹,直接除了鬼,完成因果,就完事了。”
“這……”
元曜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問道:“那……一晚上的時間,夠離奴老弟你除掉齊王府之中的女鬼嗎?”
黑貓道:“都不用一個晚上。爺今晚去一趟齊王府,除完鬼回來,還能美美地睡上一覺呢。”
元曜道:“那就這麽辦吧。離奴老弟,你千萬小心,小生今晚就不陪你去了。”
黑貓道:“爺本來就沒打算帶你,你礙手礙腳,影響爺的發揮。主人最奇怪的地方,就是收集因果時喜歡帶上你了,你明明是一個沒有用的累贅……”
元曜聞言,生氣地道:“小生才不是沒有用的累贅呢!”
黑貓吐吐舌頭,繼續洗菜。
晚上,弦月東升,滿城死寂。
離奴見時候不早了,就對坐在青玉案邊讀《論語》的元曜道:“書呆子,爺去齊王府除鬼了。你臨睡前替爺把被子鋪好,用手爐暖好床鋪,爺應該還能趕回來睡覺。”
元曜從《論語》中擡頭,道:“好的。離奴老弟,你千萬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黑貓答應了。
黑貓從軒窗跳到了後院,在草地上倏然化作了一隻猛虎大小的九尾貓妖。
九尾貓妖碧睛灼灼,低吼一聲,踏着月色而起,向齊王府的方向而去。
元曜繼續在冬日的燈火下讀《論語》。
元曜有些不放心離奴,心緒十分紊亂,根本讀不進聖賢書。他擡頭望向窗外夜空的弦月,不由得開始思念白姬,牽挂着她有沒有冷到,有沒有餓到,她現在究竟行走到了什麽地方,眼前有着怎樣的風景。
元曜一邊擔心離奴,一邊思念白姬,一邊讀《論語》,時間很快就到了子夜時分。
元曜有些困倦了。
離奴還沒回來,元曜想着子夜正是鬧鬼的時候,說不定離奴正在和女鬼搏鬥,不會那麽早回來,于是便在裏間給離奴鋪上了寝具,還用銅手爐給它暖了被子。
做完這一切,元曜便打着哈欠,吹熄燈火,去房間睡覺了。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元曜便醒了。
元曜急忙起床,去裏間看離奴回來了沒有。
裏間中,離奴的寝具還是昨晚元曜臨睡前鋪的模樣,一點兒也沒有動過,被子裏的銅手爐都冷了。
離奴一夜沒回來。
元曜心亂如麻,擔心離奴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
離奴平常總是吹噓自己妖力強大,但是在元曜看來,它隻是一隻會做飯的小貓妖。
千妖百鬼恐懼于白姬的強大力量,都不敢對離奴怎麽樣,所以它橫行霸道,無所顧忌。
會不會,其實離奴的妖力還不如一個女鬼?天啦,昨天真不該同意讓離奴獨自去齊王府抓什麽女鬼,他應該阻止它的。
如果把離奴弄沒了,白姬回來,他怎麽向她交代?而且,離奴如果有個三長兩短,他也會心碎難過,無法承受失去它的痛苦。
元曜十分擔心離奴,他顧不得梳洗,胡亂穿了外衣,就要沖去齊王府找離奴。
誰知,元曜剛踏出缥缈閣的大門,就看見一隻黑貓踏着灰蒙蒙的晨霧,從死巷外緩緩走來。
黑貓垂頭搭耳,無精打采。
元曜一見黑貓,頓時驚喜。“離奴老弟!太好了,謝天謝地,你平安無事!”
黑貓擡頭,看見元曜,道:“書呆子,這麽早你就起床了?大清早的,你準備去哪兒?”
元曜道:“離奴老弟,你一夜沒回來,小生以爲你出了什麽事情,正打算去齊王府找你呢!”
一聽到齊王府,黑貓的耳朵耷拉得更低了。
黑貓無精打采地道:“爺沒事。不過,齊王府的事情有點麻煩……今天爺不想做早飯,剛才回來時,爺看見胡人的畢羅鋪子已經開了,書呆子你去買些畢羅做早飯吧。”
元曜點頭,道:“行。小生這就去買。離奴老弟,你想吃什麽餡兒的畢羅?”
黑貓道:“爺沒胃口,不想吃早飯。你買你自己吃的就行了,不用買爺的份兒。”
黑貓垂頭喪氣地走進了缥缈閣。
元曜看見離奴這副無精打采的模樣,料想是昨晚在齊王府發生了一些事情。不過,不管怎樣,離奴能平安回來,就已經很好了。
元曜轉身從櫃台的陶罐裏取了幾枚銅錢,出門去胡人的店鋪買畢羅了。
雖然離奴說不想吃早飯,但是元曜擔心離奴上午會餓,還是給它買了它最愛的胡麻畢羅。
離奴一回到缥缈閣,便鑽進了自己的小被子,一覺睡到了上午。
元曜沒有打擾離奴,他梳洗之後,吃了畢羅,然後在晨光熹微之中打開了店門,迎接今天有緣上門的客人。
離奴一覺醒來,先坐在被子裏發了會兒呆,才慢慢地起床,收拾寝具,開始洗漱。
離奴梳洗完畢,來到了大廳,元曜正在櫃台邊記賬。
剛才來了買香料的客人,做成了一樁買賣。
缥缈閣裏偶爾也會有結淺緣的客人,他們會走進店鋪裏,買一些香料寶石之類的東西。
離奴走到櫃台邊,道:“書呆子,爺來看店吧。”
元曜望着心事重重的黑衣少年,道:“離奴老弟,小生給你買了胡麻畢羅,放在裏間的青玉案上,你吃了嗎?”
離奴道:“爺看見了,沒胃口,不想吃。”
元曜試探着問道:“離奴老弟,昨天在齊王府發生了什麽事?”
離奴皺眉,道:“不能告訴你。爺答應了表妹,不告訴任何人。”
“表妹?什麽表妹?誰的表妹?!”
元曜吃驚。
離奴平靜地道:“爺的表妹。”
元曜覺得不可思議,道:“離奴老弟,你居然還有表妹?!”
離奴一仰頭,不服氣地道:“難道就隻有書呆子你表哥多,爺怎麽就不能有表妹了?”
“這……好吧,離奴老弟,你能有表妹。”
元曜隻好如此道。
離奴又道:“其實,爺跟這個表妹也不是很熟,隻小時候見過幾面,說起來血緣也不是很親。”
元曜道:“此話怎講?”
離奴道:“就好比書呆子你和韋公子吧,論起來,他也是你表弟,但其實你們也沒什麽血緣關系。”
元曜想了想,道:“還是有一點血緣關系的,丹陽的母親和小生的母親是堂姐妹。”
離奴想了想,道:“爺重新打比方,就好比書呆子你和韋公子的妹妹,那個喜歡美男子的非煙小姐。論起來,她也是你表妹,但其實你倆也沒什麽血緣關系。”
元曜道:“非煙小姐和小生确實沒有血緣關系,但是論起來,也是表妹。”
離奴道:“爺跟這個表妹就是這種論起來的表法了。”
元曜奇道:“你的表妹在齊王府幹什麽?昨晚你們又發生了什麽事?”
離奴道:“爺不想說。爺答應了表妹,讓她處理齊王府的事情。可是,爺還是不放心,表妹修行尚淺,妖力很低,她真的能處理好這件事嗎?她實在太天真善良了,跟書呆子你一樣,對惡鬼也抱有同情憐憫之心,想要感化她,唉……”
元曜聽得一頭霧水,道:“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離奴道:“爺不想說。”
元曜隻好問道:“那齊王府的事情怎麽辦?今天仲華會來缥缈閣聽消息,咱們怎麽答複他?”
離奴愁道:“爺也十分苦惱。書呆子,你别聒噪,讓爺用神都第一聰明的腦瓜子來好好琢磨一番。”
元曜便不說話了。
中午時分,裴先冒着小雪匆匆忙忙地來到了缥缈閣。
元曜在裏間客氣地招待了裴先,給他端來了熱氣騰騰的陽羨茶。
裴先喝了一口陽羨茶,急道:“軒之,離奴,你們怎麽說?”
元曜還沒有開口,離奴已經開口道:“裴将軍,既然主人臨走前答應了你替你解決這件事,那爺和書呆子肯定會完成主人答應的事情。這件事情,我們接下了。”
裴先起身,道:“事不宜遲,咱們這就去齊王府。”
離奴制止道:“裴将軍,齊王府爺昨晚已經去過了。齊王府發生的事情的大概,爺已經知道了,但是爺不能告訴你們。這個事情,挺複雜的,爺不能直接解決。爺有一個主意。”
裴先坐下,問道:“什麽主意?”
離奴道:“爺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待在齊王府的内宅暗中觀察,才能放心。你把爺和書呆子送進齊王府,就說是送給你堂妹的丫鬟,以便照顧你那昏迷的堂妹。爺和書呆子見機行事,順便保護你堂妹的安全。”
裴先吃驚,道:“你的意思是你倆僞裝成丫鬟,我把你倆送進齊王府的内宅和女眷們一起生活?”
離奴點頭,道:“是的。”
裴先驚道:“你倆是男子,我把你倆送進人家的内宅,萬一露餡兒了,或者萬一你倆跟齊王府的姬妾女眷鬧出了什麽亂子,即使我不被齊王打死,也得被我叔叔罵死……”
元曜也苦着臉道:“離奴老弟,你那神都第一聰明的腦瓜子琢磨了半天,就琢磨出了這麽一個馊主意嗎?”
離奴道:“這是最好的主意了。裴将軍,你放心吧,爺和書呆子時不時穿女裝,都習慣了,不會露餡兒的。和姬妾鬧出亂子,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倆都對女人不感興趣。”
裴先吃驚,道:“你倆時不時穿女裝,還對女人不感興趣……你倆……你倆……”
元曜一聽,急忙解釋道:“不是的,仲華,不是你想的那樣。小生時不時穿女裝,是因爲白姬的威逼利誘,爲了解決一些事情,不得不如此。離奴老弟穿女裝是貪玩。我倆并沒有對女人不感興趣,隻是小生遵守聖賢之道,恪守禮制,絕不會違禮。離奴老弟天真爛漫,不知男女有别,對于女性,從沒有非分之想。”
離奴道:“裴将軍,你放心吧。爺跟書呆子絕不會露餡兒,給你惹麻煩。等事情解決,你再找個借口把我倆要回來,一切神不知,鬼不覺。”
裴先道:“你倆真的能保證玉娘的安全?”
離奴拍着胸脯,道:“沒問題,一切包在爺的身上。”
裴先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同意了。
元曜苦着臉,道:“離奴老弟,你自己去齊王府當丫鬟也就罷了,爲什麽還要拉上小生?”
離奴笑道:“爺第一次當丫鬟,不太懂當丫鬟的規矩,多個書呆子在身邊,也能有個照應。”
元曜道:“小生也沒當過丫鬟呀!”
離奴道:“一回生,二回熟,咱倆一起學吧,下次再幹這種勾當,就熟了。”
元曜嘴角抽搐。
裴先道:“玉娘身邊,也就嘉兒是靠得住的人。我先去一趟齊王府,找嘉兒安排一下,到時候嘉兒會掩護你們倆。”
“行。”
離奴應聲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