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曜十分愁悶,便推說身體不舒服,想要一個人靜坐冥想。
一衆狐女心知這并不是值得慶賀的婚禮,若草今夜便會成爲赴死的祭品,她們心中也十分難過,但又不知道怎麽勸慰,見若草愁悶,便都憂愁地離開了。
小青送走了衆人,然後陪着元曜一起待在房間裏。
元曜跪坐在鳳首箜篌前,心中愁苦不安。他伸手拂過琴弦,箜篌發出了一聲輕泠的樂音。
小青見元曜一臉憂愁,惴惴不安,便安慰他道:“元公子,您不用擔心,白姬大人肯定會來救您的。”
元曜愁道:“小青姑娘,你有所不知,那條奸詐的龍妖根本不靠譜,說不定她覺得麻煩,就不來了。小生到時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可怎麽辦呢?”
小青道:“這……白姬大人也不至于這麽不靠譜……大家都能看得出來,白姬大人非常重視元公子您。千妖百鬼之中,有一個傳言,說缥缈閣中雖然囊括天下奇珍異寶,但是元公子您才是缥缈閣裏最珍貴的寶物呢。您可是白姬大人最珍視的存在,您就放心吧。”
元曜奇道:“還有這種傳言?大家肯定是哪兒弄錯了。小生怎麽可能是缥缈閣裏的寶物?而且,白姬才不會珍視小生呢。”
“若草”又擡起纖纖玉手,撥弄了一下鳳首箜篌,一串清泠泠的弦音響起。
“好美的音色,這鳳首箜篌才是寶物呢。”
“若草”道。
小青笑道:“這鳳首箜篌當然是舉世難尋的寶物。說到這鳳首箜篌,我家小姐被命運之手選中爲魔尊的新娘時,她以爲自己必死無疑,便把它送給了阿錦小姐。而阿錦小姐也把自己的一件寶物當作回禮,送給了我家小姐。小姐因爲自己已是必死之人,本來推辭不收,可是阿錦小姐堅持送給她,她就隻好收下了。小姐還悄悄地囑咐我,等婚期一過,就把那件寶物還給阿錦小姐。不過,現在是沒有必要讓我辦這件事了,将來要還,也是小姐親自歸還。”
元曜有些好奇,問道:“阿錦姑娘送給若草姑娘的寶物是什麽?”
小青笑道:“一塊白玉。據說,這塊白玉是阿錦小姐出生時,便口中銜着的,上面有靈氣環繞,還會發出桃花一般的粉色光芒。阿錦小姐從小就把這塊白玉帶在身邊,因爲我家小姐把祖傳的鳳首箜篌送給她,她便堅持把這塊白玉回贈給我家小姐了。”
元曜道:“還有這樣的事情?阿錦姑娘和若草姑娘還真是很要好的朋友呢。”
小青笑道:“是的。多虧了阿錦小姐,才能讓白姬大人出手相助,小姐才能有一線生機。當然,也多虧了元公子你仗義挺身,代替我家小姐去鬼市幽都。”
元曜一聽小青這麽說,想到了傍晚得去幽都,又開始擔驚害怕,愁容滿面了。
元曜唯唯諾諾地問道:“小青姑娘,鬼市幽都是什麽樣子啊?魔尊波旬可怕嗎?去了還能回來嗎?”
小青軟言安慰元曜,道:“元公子,我隻是一隻道行很淺的小狐妖,雖然在鬼市謀生,但是從不敢涉足地下幽都,更沒見過魔尊波旬,不知道呢。不過,您不用擔心,白姬大人一定會救你的。”
“若草”和小青正在你一言,我一語地閑聊。
庭院裏,胡十三郎帶着兩個人經過,三人停在了軒窗外。
“若草”側頭望去,不由得一驚。
胡十三郎身後的兩個人,一個是鳳熾,一個是胡阿錦。
之前,鳳熾和胡阿錦陪着若草去了缥缈閣,白姬的計劃是讓若草、鳳熾、胡阿錦進入缥缈閣三樓的時間荒野躲藏,等到魔尊波旬的婚禮結束之後,再出來。
不知道爲什麽,鳳熾和胡阿錦今天居然來鬼市心月樓了。既然鳳熾和胡阿錦都來了,那……白姬呢?!
“若草”急忙奔到軒窗邊,探出頭去,伸長了脖子,四處張望。
然而,庭院裏隻有胡十三郎、鳳熾、胡阿錦,并沒有看見白姬。
胡十三郎奇道:“元公子,你在找誰?”
“若草”失望地道:“胡十三郎,白姬沒有來嗎?”
胡十三郎還沒有回答,鳳熾已經答道:“白姬還在睡覺,沒有起床。我和阿錦先過來,傍晚陪你一起去鬼市幽都。”
“若草”十分失望,轉身而去,道:“白姬果然睡過頭了……這條龍妖太不靠譜了……”
胡阿錦解釋道:“元公子,不是的。白姬爲了對抗魔尊波旬,去了一趟六欲頂,尋找佛祖留下的能夠困住魔尊波旬的梵加夷光。今天早上她才匆匆趕回缥缈閣,因爲幾天沒合眼,十分疲累,晚上又要去赴魔尊波旬的婚宴,所以才不得不睡一會兒,恢複體力……”
可惜,“若草”已經走開了,沒有聽見軒窗外胡阿錦的解釋。
胡十三郎、胡阿錦、鳳熾來到了若草的房間裏。
“若草”問道:“鳳熾兄弟,阿錦姑娘,白姬不是讓你們跟若草姑娘一起待在時間荒野,等待事情過去,你們今天怎麽來心月樓了?”
鳳熾和胡阿錦對望一眼。
胡阿錦道:“我和這隻蠢鳳凰商量了一下,覺得爲了保護若草,我們總得做點什麽。待在時間荒野裏等待,隻能束手無策,不如助白姬一臂之力。”
鳳熾也道:“這隻傻狐狸說得沒錯。我前世不能爲小狐做什麽,導緻我們分隔兩地,終生遺憾,這輩子我總得要爲她做點什麽。”
“蠢鳳凰,不許叫我傻狐狸!”
胡阿錦生氣地道。
“那你也不許叫我蠢鳳凰!還有,我是鳳,不是凰!”
鳳熾也生氣地道。
“啧,蠢鳳凰。爲了若草,我暫時不跟你多費唇舌。”
胡阿錦歪頭道。
“嘁,傻狐狸。爲了若草,我暫時不跟你計較。”
鳳熾歪頭道。
“若草”擔憂地問道:“鳳熾兄弟,阿錦姑娘,你倆來心月樓,白姬和若草姑娘知道嗎?”
鳳熾和胡阿錦一起搖頭。
鳳熾道:“白姬不知道,我們偷偷來的。”
胡阿錦道:“若草也不知道。她如果知道,肯定不讓我們來冒險。我們背着若草,還有白姬,偷偷地來了。”
鳳熾道:“我們剛才已經和心月狐夫人商量好了。傍晚時分,我倆作爲新娘的兩個随從,一起去地下幽都。”
胡阿錦道:“其實,之前我們也是這麽決定的。若草去地下幽都,我倆就陪她一起去,打敗魔尊波旬。”
“若草”憂愁地道:“這個,不太妥當吧。”
胡十三郎瘋狂揉臉,道:“阿錦,你不要胡鬧了。某還得把你平安帶回翠華山,才能對父親大人有一個交代。既然白姬已經出手了,你就不要去地下幽都了。你如果不放心的話,某代替你去,見機行事,保護元公子,幫助白姬。你在心月樓乖乖地待着。”
胡阿錦道:“哥哥,這件事我必須親自去。若草是我的朋友,這是我能夠爲若草做的事情。”
胡十三郎道:“太危險了!若草肯定也不想你去冒險的。不如這樣,某和這隻鳳凰陪元公子去地下幽都。某也不放心元公子一個人去地下幽都。”
元曜感動地道:“十三郎,你太好了。還是你對小生最好,不像白姬,總是坑小生。不過,今晚的幽都之行危險莫測,一個不慎,就會喪命。你們還是都不要去,就讓小生一個人去吧。”
胡十三郎道:“那可不行!萬一白姬真的不來,或者來晚了一步,元公子你可怎麽辦呢?某還是得陪你去。”
鳳熾道:“我是一定要去幽都會一會魔尊波旬的。”
胡阿錦道:“我也是一定要去幽都的。”
元曜擔心胡十三郎、胡阿錦、鳳熾的安危,勸他們不要去,但是好像也沒有什麽用。
因爲魔尊波旬的新娘隻許帶兩個随從去地下幽都,所以胡十三郎、胡阿錦、鳳熾隻能去兩個人。
胡十三郎、胡阿錦、鳳熾争執了半天,也沒有争出結果。
小青見了,便提議不如抓阄決定誰去誰留,結果鳳熾和胡阿錦抓中了,被留下來的人是胡十三郎。
傍晚時分,陰陽交界,一列骷髅鬼從百鬼街的另一頭徐徐行來。它們大約有百人,有的吹着喪笛,有的奏着哀樂,還有的捧着托盤,有的托盤上放着綁着紅緞的絲綢绫羅,有的托盤上放着滴着鮮血的骨器玉石,像是人類迎親時的聘禮。
骷髅隊伍的中央,有一架八個骷髅擡的華麗喜轎。喜轎的前面,有一個骷髅捧着一個托盤,托盤上放着一件用紅布蒙蓋的東西。因爲被紅布蒙蓋着,所以看不見那個東西是什麽,隻有一縷一縷帶着邪惡氣息的黑煙從紅布之中溢出,讓人望而生畏。
迎親的骷髅隊伍經過百鬼街時,街邊所有的商戶都關門閉戶,人們早就躲藏起來了,街上空無一人。
心月狐夫人帶着一衆狐女站在心月樓外,她們遠遠地看見迎親的骷髅隊伍過來,不由得恐懼得伏跪在地上。
迎親的骷髅隊伍停在了心月樓外。
“若草”被小青攙扶出心月樓,她的左邊跟着鳳熾,右邊跟着胡阿錦,這兩人将作爲随從,陪魔尊波旬的新娘一起去往鬼市幽都。
“若草”看見浩浩蕩蕩一隊吹着喪樂的骷髅,心中十分害怕,幾乎吓暈過去。她與心月狐夫人和一衆狐女拜别之後,帶着鳳熾和胡阿錦顫顫巍巍地走到喜轎前面。
捧着蒙着紅布托盤的骷髅突然屈膝跪下,另一個骷髅走上前來,它掀開了托盤上的紅布,露出了一個黃金璎珞,璎珞上有一顆雞蛋大小的黑色珠子。
那黑色珠子仿如黑夜一樣,又似深淵一般,不斷地溢出黑色的污濁之氣。
元曜一看見那顆黑色珠子,就下意識地覺得非常不舒服。
骷髅示意元曜垂頭,它将黃金璎珞戴在了元曜的頸上,黑色的珠子正好垂在心口的位置。
戴上黃金璎珞的一瞬間,元曜渾身如遭雷擊,意識變得有些恍惚,他感覺到一股寒氣伴随着隐隐的絞痛從胸口逐漸侵襲身體,他仿佛置身在了冰窖之中,受着剜心的煎熬。
元曜恍恍惚惚之中,被骷髅扶進了喜轎。
迎親的骷髅隊伍放下了綁着紅緞的絲綢绫羅,放下了滴着鮮血的骨器玉石,它們開始吹奏哀樂,踩着陰陽交界處的陰霾,帶着魔尊波旬的新娘,浩浩蕩蕩地沿着來時的路而回,去往地下幽都了。
心月狐夫人擡頭,望着走遠的迎親隊伍,臉上露出了哀愁的神色。
胡十三郎望着遠去的喜轎和跟着喜轎走遠的胡阿錦和鳳熾,臉上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胡十三郎揉臉,愁道:“姑姑,這可怎麽辦啊?”
心月狐夫人望向百鬼街的盡頭,望着黃昏時分的血紅晚霞,道:“十三郎,我們隻能祈禱了。祈禱白姬大人今夜武運昌隆,能夠得勝。我們已經欺騙了魔尊波旬,送去了假的新娘,是沒有退路了。如果白姬大人輸了,不僅阿錦和鳳熾回不來了,甚至連心月樓,不,這條百鬼街,都将灰飛煙滅,不複存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