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台到底是什麽意思?”
“之前說好的是電視台獨播,也一直跟我們說要用這個來擡高收視率,現在跟我們誰都沒有說,直接倒打一耙,在我們開機當天說會考慮台網聯播?”
“從之前那個宣傳片開始,再到這件事,你們京台到底是在幹什麽?”
……
在那個并不隆重的開機儀式結束以後,陸嚴河跟白景年說:“導演,現在這部劇一團混亂,我沒有辦法在這種情況下拍戲。”
白景年也歎了口氣。
“嚴河,你先去休息吧。”他有些無奈地看着陸嚴河。
對這種事情,陸嚴河也許是第一次經曆,他卻不是了。
在京台這樣一個機構,白景年作爲導演,早就經曆過太多這樣的事情。
一個項目,不是由誰說了算,也不是誰就可以說了算的。
陸嚴河這話已經說得非常硬了。
胡思維點頭,說:“我明白,在這事上,我也覺得對不起你,請你相信,這絕對不是我們的本意,隻是……台裏面的傾軋和派系争鬥已經很多年了,這樣的狀況層出不窮,防不勝防。”
“當初我跟你們簽的合同裏面就應該約定好這些事情,無論你們是想要做電視台獨播,還是想要做台網聯播,這其實跟我都沒有太多關系,但伱們不應該一邊把我拱在火上說要搞電視台獨播,搞得滿城風雨,所有人都質疑我的決定,現在又反水,弄得好像我們前期這些行爲都是在營銷熱度。”陸嚴河說,“我是演員,我也是藝人,我有爲這部劇做宣傳的義務,但你們要是把我當個傻子一樣當槍使,回頭我的槍打到你們頭上,也是你們自己的問題。”
兩個人正在說話。
在現場接受記者采訪的人,是京台負責市場銷售的一位高層,叫龍彬。
他們隻是制作團隊。
胡思維作爲京台的監制,也無法改變這種情況。
陸嚴河坐在休息室裏,顔良陪着他。
龍彬在京台中所屬的派系,又并非徐斌這一派。
陸嚴河回頭看了胡思維一眼,歎了口氣。
“這已經是我第二次被背刺了。”陸嚴河認真地看着胡思維,“别說我現在隻是一個小演員,就算我是商永周那樣的影帝,也經不起你們京台一次次這樣的折騰,消費我,背刺我,拿我當靶子,我信任你和導演,不意味着我願意一次次地遭受這種事情。”
京台是一個行政機構。
看似胡思維、他和陸嚴河是主創,但是從之前的宣傳片事件就可以發現,很多人都可以對這件事插一手。
胡思維說:“我剛給徐台打了電話,他去解決這件事了,這件事……我們也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完全沒有提前收到任何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台裏面的意思,還是龍彬他一廂情願的打嘴炮。”
胡思維知道,徐斌這是去解決這件事了。
胡思維第一時間去聯系徐斌。
他去找陸嚴河。
所以,他不買徐斌和胡思維的賬,說一些這種話,胡思維還不能第一時間反駁,因爲胡思維不知道龍彬這番發言的背後,是否有誰的授意,又是否會對這部戲造成新的沖擊。
徐斌聽完之後,隻說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挂了電話。
“胡監制,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什麽情況?”
胡思維敲門進來,喊了一聲嚴河。
胡思維連連點頭,說:“是的,我知道,你放心,這件事我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
胡思維離開以後,陸嚴河歎了口氣。
顔良也很無語,說:“搞出這麽個事情來,他是真的不知情嗎?”
“不管他是真不知情還是假不知情,這話我都要說給他聽。”陸嚴河說,“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宣傳片那次的事情,他們到現在都沒有給我一個解釋,因爲要拍戲,還要合作,我忍了,忍一回可以,不能忍第二回,梓妍姐說過,你越能忍,你要忍的事情就越多。”
顔良皺眉,搖頭,說:“這事他們幹得太不地道。”
他看着陸嚴河,歎了口氣,“我之前還覺得你真厲害,才剛開始演戲不久,就可以開始主導一個項目了,還能決定演員,這是很大的權力,現在看着你這樣,才發現根本不是這樣。”
陸嚴河笑了笑,“之前我也跟你一樣呢,覺得京台夠大氣,連演員選誰都可以由我來定,我說有兩個角色要找你和溫明蘭演,他們一口就答應了,沒有一點爲難,我還詫異,現在來看,不過是因爲他們覺得這部劇大概率會撲街,所以才沒有那麽重視,也沒有幾個成名的演員願意來演,現在這部劇吵得沸沸揚揚,他們看到了熱度,看到了價值和利益,就又想要橫插一杠了。”
兩個人正說着,忽然,兩個人的手機同時響了起來。
這種莫名的巧合讓他們下意識地對視一眼,感到一陣不好的預感。
-
五分鍾前,李治百發了一條微博:這電視台也是有意思,口口聲聲說着要電視台獨播,把老陸推到最前面來扛炮火,這一個月來,業内多少人勸他不要演、不要接這部戲,他因爲答應了人家,也相信自己寫的劇本,所以一直扛着,憋着一口氣要做好這個劇,現在他罵也挨了,質疑也受了,你電視台突然又改口要台網聯播了?你這麽能耐咋不上天放炮呢?
三分鍾前,李治百發了第二條微博:當初宣傳片拿老陸當篩子的事情還沒有解釋清楚呢,現在又跟失心瘋了一樣反口說這種屁話,以後哪個演員敢跟你們京台合作啊,店大欺客是吧?一個爲了讓《六人行》好好拍攝、好好播出而把委屈自己一個人忍下的演員,就被你們這麽搞是吧?
一分鍾前,李治百發了第三條微博:我去你們這群大傻逼!-
“趕緊把讓它們删掉!”
“不删!”
李治百挂了電話,滿臉寒霜地坐在拍攝現場的座位上。
四周都是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大家俨然已經知道了他的行爲,都在小心翼翼地偷看他。
李治百都氣炸了。
這事他都不用問陸嚴河都知道是什麽情況。
現場的直播,當那個叫龍彬的傻逼說出那些話以後,陸嚴河他們幾個臉色的詫異和難以置信已經說明了事實。
李治百怎麽都咽不下這口氣。
陸嚴河和顔良有顧忌,他有個屁的顧忌。
而他這微博三口大炮,打得全網都震了震。
一個演員突然跟京台開大炮,這誰敢想?
李治百隻是發了微博之後,有點緊張,也不知道陸嚴河會不會有點惱火。
畢竟,他這也算是無形之中拱火了。
果然,陸嚴河在一分鍾之後發了一句話給他:傻逼吧你。
李治百呲牙笑了笑,什麽也不說,打開微博,刷了刷,大約刷了也就十幾次了。
陸嚴河的微博來了:發生這樣的事情,有很多話想說,但已經被某個傻逼說了,《六人行》我已經簽了合同,沒辦法退出拍攝了,它是我很認真寫出來的劇本,它的主創也是我們很認真組建起來的班底,我們仍然會用百分之百的專注和熱情去完成它,但我将退出這個原本想要打造成季播劇的後續項目,包括演員和編劇兩個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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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京台那邊仍然沒有任何動靜。
陸嚴河跟胡思維和白景年說:“我們下午開拍吧。”
一群人在現場集合。
棚拍。
現場三十多個工作人員,卻幾乎沒有任何歡樂的氛圍。
陸嚴河那一番發言,已經把《六人行》和京台架到了火堆上去烤。
無論最後結果如何,《六人行》已經從開拍這一天就分崩離析了。
尹新城他們幾個新人都神色惶惶。可能今天發生的這一切對他們來說都過于不可思議了。
每個人的狀态都不太對勁。
胡思維和白景年還好,到底是老資曆,盡管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在現場卻不顯山不露水的,什麽情緒都沒有暴露出來。
關鍵是演員們的狀态。
又一場拍攝失敗以後,陸嚴河跟白景年說:“導演,要不我們暫停一下?”
白景年點點頭。
陸嚴河把幾個演員召集到一起。
“各位,很抱歉,因爲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包括我今天的發言,都嚴重影響到了各位的演戲狀态。”陸嚴河先向所有人都道了個歉。
尹新城連忙搖搖手,說:“沒有,沒有,是我自己的狀态沒調整過來。”
另外兩個女生也附和。
“無論如何,《六人行》是一部很好的劇,無論外界的因素有多煩人,我向大家保證,隻要我們認認真真地把這部劇給拍出來,這一定會是一部經典的情景喜劇。”陸嚴河說,“即使後面我不演了,大家依然可以把這部劇做下去,如果這部劇能夠如我預期的那樣火起來,是肯定有後面的第二季、第三季的,這會是大家——也包括我在内,演藝生涯中一個重要的作品,所以,無論發生什麽事情,無論外界有什麽樣的聲音,我們在片場就做好我們作爲演員應該做的事情,把戲演好,好嗎?”
其他人點點頭。
雖然還是有顧慮,但大家的狀态到底還是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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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陸年輕氣盛,他把話這樣一說,就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了。”徐斌對陳梓妍說。
陳梓妍:“徐台,當你們弄出宣傳片那件事而絲毫不覺得對小陸有愧疚的時候,你們考慮過回旋的餘地嗎?”
徐斌看着陳梓妍:“你是在用一個演員的一點名聲跟一整個京台的形象作比較嗎?”
陳梓妍:“是你在用一個已經日落西山的傳統電視台的所謂形象來跟一個冉冉升起的明日新星的名聲作比較。”
徐斌眼睛眯了眯,“日落西山?”
“不是嗎?”陳梓妍氣勢洶洶,甚至是咄咄逼人,這一刻她看起來甚至有點像何英姿了,“本來你們拿出《六人行》這樣的項目,想要拯救你們的收視率,我還當你們終于有了點氣魄,開始想着拼一把,現在看來,你們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六人行》能拼赢,隻是做出這樣一種拼的樣子,好給自己的仕途增加籌碼?”
陳梓妍的眼神裏甚至流露出了一點譏諷之意。
徐斌:“陳梓妍,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我知道。”陳梓妍冷漠地看着他,“你也知道,從小到大,像你這樣的人我實在見過太多太多,爲什麽我一直在演藝圈待着?因爲它再黑,再髒,它都不是所謂的權力、财富和階級能隻手遮天的,在這裏,隻要觀衆喜歡,貧民窟出來的人也可以一步登天,隻要觀衆不喜歡,你是公主殿下也隻能當個茅坑被人扔石頭。很多人都不知道我到底爲什麽這麽橫,你肯定知道的,那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嗎?徐台?”
徐斌臉色一變,嘴角抽搐了一下,沉默了。
陳梓妍說:“你也告訴蔣蘭一聲,她要是再在背後搞鬼,那以後也沒有必要合作了。”
陳梓妍說完,看着徐斌,“徐台,無論如何,既然《六人行》已經開始拍攝,那你是這個項目背後最大的老闆,你就應該讓它順順利利地拍完,播出,連播出時間都要你下面的人去吵架才能吵出來,你這避嫌别到時候把所有的功績也都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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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台就跟死了一樣,發生這麽大的事情,輿論那麽洶湧,但它們就跟無事發生一樣,始終沒有回應,也沒有人站出來回應,仿佛所有人都被下了封口令。
而《六人行》則進入了正常的拍攝。
因爲是棚拍,所有的戲都在棚内拍攝,不像其他的戲,都是一口氣拍完。
陸嚴河基本上一周隻拍兩天左右的時間,并不影響自己上課。
《鳳凰台》也終于在這個時候,迎來了大結局。
大結局這天,一場瓢潑大雨忽然降下來。
陸嚴河坐在寝室裏,跟着大家一起在網上把《鳳凰台》的大結局直播看完了。
看到自己飾演的角色死亡的那一刻,陸嚴河的心也跟着突突了一下。
演這場戲的時候,陸嚴河都沒有那種心都撕裂開的痛感,當時入戲,全在任務狀态裏,現在作爲觀衆看他,才有一種“命運”的無奈和悲涼感。
大結局播完之後,就是網上連麥的活動了。
陸嚴河已經提前接到了劇組的通知,要一起參加這個播完大結局的連麥活動。
九個主創人員出現在直播間。
因爲《鳳凰台》确實播得很好,每個人都從這部劇受益良多,所以,幾乎每個人都是喜氣洋洋的,一臉高興,陸嚴河也如此。
隻不過他的情況就複雜多了,可以說這兩個月來,是冰火兩重天。如果沒有《六人行》的事情,《鳳凰台》的播出期間,陸嚴河本應該是靠着這部劇的紅利而春風得意的時候,實際情況卻并非如此。
本來陸嚴河還以爲因爲他跟京台的沖突和風波,這個連麥活動都不會讓他參加了,沒想到他們還是堅持讓他參加。
“今天聊的就是《鳳凰台》的事情。”制片人黃城在直播一開始就這麽說道,“咱們這部劇播得這麽好,感謝各位觀衆的支持和喜歡,大家有什麽想要問的問題,也可以發到彈幕間,稍後我們的助理會收集大家的問題,做一些回答,現在我們先聊一聊吧,陳導,今天晚上看到大結局,有什麽感受要跟大家分享的?”
陳玲玲說:“其實所有想說的已經放到劇裏面了,籌備一部劇,從籌備到拍攝到後期再到播出,中間耗費的精力确實很多,不過這部劇算是做得比較順利的,每個環節都比較順暢,沒有出現特别大的問題。”
黃城問:“橋哥呢?”
曾橋笑着說:“我剛才大結局看得眼睛都紅了,唉。”
郎俠也說:“我也是,當一切都落幕的時候,覺得很難過。”
曾橋問:“嚴河,你看到你角色死亡的那一刻,你什麽感受?”
陸嚴河說:“很奇怪,跟拍攝時完全不一樣,我拍這場戲的時候,并沒有那麽難受,但是在看這部劇的時候,大概是站在觀衆的視角,突然覺得他這一生的命運,很無奈,但似乎也沒有别的選擇,我理解他的掙紮,但其實又希望他能放下仇恨,當然,事實上,我們都知道,這都隻是站着說話好聽,仇恨哪有那麽容易放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