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陳梓妍和溫明蘭。
在陸嚴河他們繼續錄制《年輕的日子》這檔節目的時候,網絡上卻因爲這件事吵得沸反盈天。
對于溫明蘭的回應,反應最激烈的就是周麗娜的粉絲。
溫明蘭在回應中沒有指名道姓的女演員,被周麗娜的黑粉們鑼鼓喧天地認領了,以此事爲由頭,把周麗娜的黑料翻出來,鋪天蓋地地傳播。
周麗娜的粉絲們也不是好惹的,作爲身經百戰的粉絲,他們一方面趕緊組織起來跟黑粉們對抗,另一方面,也把矛頭轉移,質疑溫明蘭所言的真實性,主攻點有兩點:
一、女演員到底是不是說周麗娜,讓溫明蘭出來說清楚,别這樣含胡不清地讓所有人争論。
二、就算被挪走的戲份到了周麗娜身上,這也是劇組行爲,是劇組看重周麗娜的人氣和扛劇能力才這麽做的,你炮轟劇組就算了,憑什麽炮轟周麗娜?
溫明蘭出道時間不長,平時也很低調,不是作妖的性格,很多人都不認識她。
在一開始,這場戰役幾乎以周麗娜和她的粉絲們單方面碾壓爲主要狀态。
但是,第二天,《明日報》就放出了一段視頻,視頻内容是《三岔口》的拍攝現場視頻。
視頻中,溫明蘭拿着兩張紙,神情委屈又憤怒,質問她面前的幾個人,問:“爲什麽又是飛頁?從進組到現在,我每天都在拍飛頁,之前給我看的劇本呢?爲什麽不按照劇本拍我的戲?”
溫明蘭面前一個長相嚴肅、大約五十歲上下的男人說道:“明蘭,你别激動,這是我們根據拍攝情況做的臨時調整,劇本的内容後面會拍到的。”
溫明蘭:“可是今天通告單上周麗娜那場戲,不應該是我的嗎?爲什麽突然挪到了她的身上?”
男人說:“隻是一場相似的戲份而已,你别計較那麽多。”
“我都進組一個月了,到現在爲止我都每天在拍飛頁,是我計較得太多嗎?”溫明蘭眼眶通紅,瞪着他們,“還是說,你們就欺負我是一個新人,覺得我好欺負?”
女孩滿臉的委屈,眼神像一隻受傷的小獸般傷心。
場面一時都安靜了。
“怎麽回事啊?”這時,一個穿汗衫、身材有些臃腫的男人趿着布鞋走過來了。
“導演。”
“導演。”
……
一群人打招呼。
這個胖子看了溫明蘭一眼,有些嫌棄地皺起了眉頭,說:“這怎麽了,一副我們都對不起你的樣子?”
溫明蘭倔強地抿着嘴,沒有說話。
剛才跟溫明蘭說話的男人便簡單地跟胖子解釋了幾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當胖子聽完以後,忽然就對溫明蘭大發雷霆:“改你戲怎麽了?難道我們還不能改你的戲了?就爲這麽點事就在這裏鬧,影響劇組正常的拍攝,你以爲你是誰啊?”
溫明蘭被這個導演當着所有人的面,劈頭蓋臉地罵了整整五分鍾。
看完這個視頻,陸嚴河都驚呆了,他沒有想到溫明蘭竟然還被這麽罵過。說實話,一開始陸嚴河本來還覺得,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這種拍攝途中離開劇組的行爲都有些不對,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嗎?現在看完視頻,陸嚴河隻想爲自己之前這樣的想法向溫明蘭道歉。
陸嚴河也心想,難怪陳梓妍說溫明蘭那邊的事情跟他的比起來,隻是小事情。
這個視頻能夠在今天被放出來,肯定跟陳梓妍有關。
梓妍姐的手段,他已經充分領教過了。
溫明蘭昨天已經被罵了一天了,名氣也被越罵越大,在這個時候放出來視頻,看過以後,罵溫明蘭的人都會意識到溫明蘭在劇組裏的遭遇,反而轉爲同情——這段視頻給出的信息已經很紮實、很充分,溫明蘭是忍了一個月才忍不下去發作的,而以導演爲首的劇組人員卻根本不在意溫明蘭,或者說,甚至都不把她放在眼裏,反而責怪她耽誤劇組拍攝進度,當着衆人的面把她罵了五分鍾。
果然,如陸嚴河所料,視頻一發出來,網絡上關于溫明蘭的風評瞬間轉變。
輿論的風向紛紛倒向了她,被罵的成了劇組,包括周麗娜。
專欄作家、娛樂新聞評論人毛雨直接在向《三岔口》劇組開炮了:原本以爲是溫明蘭這個小姑娘年紀輕輕不懂規矩,給劇組造成損害,沒想到是劇組不守規矩,欺負人家小姑娘,還倒打一耙,呸!髒東西!
毛雨的态度可以說代表了大部分媒體人的态度。
實在是視頻裏導演做得太過分了,其行爲之惡劣,讓很多年輕女性都有一種感同身受的感覺,談及自己的職場環境,談及自己類似的被狗上級這樣羞辱的時候。
大家對《三岔口》的讨伐之聲經過大半天的發酵,到晚上,幾乎到了極點。
這部劇都開始被很多人組織抵制了起來。
-
《年輕的日子》錄制現場。
陸嚴河發現大家甚至都有些心不在焉,想要讨論這件事,但又礙于鏡頭拍攝,誰都沒有開口。
然而,這件事掀起的輿論風暴已經不再僅僅是一個娛樂圈的小事件。
大家的關注點甚至到了職場霸淩上。
最後是宋林欣第一個忍不住。
她說:“我們可不可以先暫時關會兒機,要不然我快憋死了!”
她并沒有明說是什麽事情,但是大家其實都知道她說的是什麽。
他們可是一直在群聊裏議論這件事的。
事情鬧得這麽大,沒有任何一個演藝圈的人不關注。
大家面面相觑。
彭之行說:“要不然,我們就大大方方讨論這件事好了?”
“這樣不好吧?”柳智音第一個表示反對,“我們都不明事由,不知道事情細節,全都是從網上道聽途說的,私下讨論就算了,在這個節目裏讨論,很容易一句話不小心就造成無法掌控的後果,傷害到别人。”
陸嚴河也點了下頭,說:“大家很多都是演員,以後要進各種劇組演戲的,這件事多多少少有點敏感。”
宋林欣點頭,說:“所以我說了,申請跟導演組關機一小時。”
彭之行:“導演怎麽會同意這件事。”
這個時候,李真真出來了。
她跟大家坐在一起,說:“大家不想在這檔節目中讨論這件事的顧慮是什麽?怕說錯話,還是怕得罪人?”
李治百:“都有呗,肯定都顧慮,這不廢話,如果沒有鏡頭的話,我們早就聊起來了。”
“這件事影響很大,參與讨論的人已經越來越多了。”李真真說,“我想跟大家讨論一下,我們能不能就坐下來,像一個小論壇一下,讨論一下這件事?這一段我也不打算放到節目的正片中,而是做一個特輯,明天就上線播出,錄完以後,大家跟我們一塊兒來剪輯這個視頻,如果你們有說完以後覺得不适合播出的,那就把它拿下來。”
“啊?”陸嚴河詫異地看着李真真,沒想到她突然提出這麽一個想法。
李真真說:“我是認爲,這個機會其實挺難得的,正好遇到這麽一件事,而大家又都是年輕的藝人,如果能夠通過坐在一起讨論一下這件事,也能夠爲大家提供更豐富的視角。我們可以不用去做肯定性的或者是否定性的看法,僅僅是表達在這件事上,大家在思考什麽。”
陸嚴河看着李真真認真的表情,心想,好的,那個理想主義的、人文氣息濃厚的李真真又來了。
這樣一個特輯,能不能拍?
陸嚴河其實是被李真真給說動了。
“大家舉手表決吧。”彭之行說,“或者完全不願意參加這個部分的,就直接離開,我覺得真真姐說得沒錯,我們如果不去讨論它的是非和對錯,僅僅是表達在這件事上,我們在思考什麽,我覺得我還是有一些想要說的話。”
李治百聳聳肩膀,說:“我無所謂,導演要拍,我就拍咯,記得給我加錢,突然拍一個特輯,這事可是沒寫進合同裏的,雖然我樂意說,但我不樂意打白工。”
李真真聽了李治百的話,哭笑不得。
“行。”
李真真說:“那給大家十分鍾的時間,十分鍾以後,我再來問大家的意見,到時候願意說的人,我們就準備一下,直接錄。”
李真真直接離開了,回到工作間,她第一時間是給冰原視頻的負責人打電話,溝通這個特輯的事情,第一,明天上線,第二,加錢。冰原視頻的負責人一聽,都懵了,随後就說了一句話,隻要她能拉着藝人們讨論出一期這樣的特輯,就按正常的價格,追加一期的錢。李真真滿意地挂了電話。
陳必裘等她挂了電話,問:“你不是一向不喜歡蹭熱度嗎?”
“這種全民都在讨論的事情,不是蹭熱度,我們不讨論,反而不正常。”李真真說,“而且,我也是認真的,咱們節目這些藝人,一個比一個主意大,都是平時會思考很多的人,又都這麽想要聊這件事,隻是顧慮多,那我推他們一把,雙赢。”
陳必裘笑了笑,說:“不管你是怎麽想的,但我要說,這個時機抓得好。”
李真真比了一個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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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明蘭事件愈演愈烈,站出來幫溫明蘭說話的人越來越多,但是《三岔口》劇組和周麗娜卻始終沒有出來回應這件事,頗有一副要以沉默态度将這件事的熱度拖掉的架勢。
然而,這件事卻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當《年輕的日子》這檔熱播了兩期的節目突然宣布将在兩個小時之後上線特輯,由《年輕的日子》嘉賓坐在一起讨論這件事,瞬間将本來就熱得不停冒泡的鍋子,直接砸穿了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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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梓妍在電話裏問陸嚴河:“你是爲了幫明蘭說話嗎?”
“也不是。”陸嚴河說,“我們都沒有去支持任何一方,隻是在讨論我們對于這種事情的态度,演員和劇組的關系,演員遵守的職業底線,以及劇組應該遵守的規則。”
“那還行,李真真突然搞這麽一個特輯,本來我是不願意你參加的,太敏感,你和明蘭都是我帶的藝人。”陳梓妍歎了口氣,“但是李治百和顔良都參加,你不參加,反而顯得突兀。”
“争議肯定是有的,但是我覺得真真姐有一句話說得很對。”陸嚴河說,“對一個藝人來說,不怕沒有争議,怕的是沒有人知道,沒有人記得你,而做一檔節目,如果怕争議,畏手畏腳,那要顧忌的東西就太多了,什麽都做不出來,無論說什麽話,都會冒犯到一些人,我覺得她說得挺有道理的,而且,我們幾個人坐在一起讨論要不要參加這個特輯拍攝的時候,最後也達成了一緻,這件事發生了,它已經不僅僅是溫明蘭和《三岔口》的事情了,演藝圈這兩天有好些人都發聲了,我們也一樣有我們的态度。”
陳梓妍:“發聲會給環境帶來改變,但享受環境改變紅利的人未必是那第一個發聲的人,槍打出頭鳥,這點你還是要記住的,别冒冒失失,張口就來,李治百有這麽做的底氣和資本,他從出道以來就是這樣,口無遮攔,所以即使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大家對他的容忍程度也很高,可你不一樣,你是高材生,是振華的學生,形象太好了,這也是一種束縛,因爲大家對你的容忍程度會更低。”
陸嚴河嗯了一聲。
《年輕的日子》特輯一經播出,果然在網絡上掀起了軒然大波。
除了宋林欣的經紀人堅決不同意她參加這個特輯的錄制,《年輕的日子》其他嘉賓都參加了錄制。
沒有人直接說他們支持溫明蘭還是支持《三岔口》,隻談論了自己的看法,可是,觀衆會解讀,會聯想。
幾乎每個人的每一句話都被截圖出來,做了各種解讀,發酵。
《年輕的日子》這檔節目也好,陸嚴河他們這些表達了自己想法和觀點的藝人也好,都以乘坐火箭的速度登上了熱搜。
而且,一挂就是兩三天,到《年輕的日子》都錄完了,熱搜都還沒有下去。
這個熱度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
更讓很多人沒有想到的一個熱搜詞條突然冒了出來:《三岔口》到底還要裝死到什麽時候?-
“這是梓妍姐的手筆嗎?”李治百問。
陸嚴河搖頭,說:“不知道,但是應該不是吧,梓妍姐不像是這種會在明面上跟他們開炮的人。”
按照陳梓妍以往的行事作風,她都是直接下狠招,逼對方就範。像這種直接買熱搜詞條質問《三岔口》劇組的行爲,看起來犀利無比,但《三岔口》已經在網上被嘲諷好幾天了,哪裏還怕新一波嘲諷?本質上還是這樣的東西,有點聲勢大、火勢小的意思,不是陳梓妍的風格。
李治百問:“那如果是梓妍姐,她會怎麽做?”
陸嚴河說:“我也不知道啊,要是我能夠猜到梓妍姐會怎麽做,我就可以出師了,不用經紀人了。”
李治百:“那如果你是溫明蘭,你會怎麽做?”
“我是溫明蘭?”陸嚴河想了想,說:“我會找梓妍姐跟劇組交涉,既然簽了合同,我們就占據有利優勢,是他們違反合約在先,不管是繼續拍,還是不拍了,通過梓妍姐來跟他們溝通,可能事情就不會發酵得這麽大了。”
顔良說:“可是,這件事發生以後,溫明蘭的粉絲都漲了兩百多萬了,這也算因禍得福吧,現在大家也都是支持她的意見爲主。”
陸嚴河搖搖頭,說:“有兩面性,好的一面,當然有你說的這個,但是壞的一面也有,溫明蘭這種把事情都攤到台面上來處理的任性方式,會讓她被很多劇組拉入風險名單,會影響到她以後争取别的戲,梓妍姐是這麽說的。”
名氣變大了,對一個藝人來說當然是個好事。任性,受了委屈就幹脆把台子一掀,讓劇組被架到火上炙烤,這樣的标簽對一個演員來說,是不論對錯本身,都會成爲她“難搞”的支撐證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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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目一錄完,陸嚴河第二天就要回學校上課。
恰好第二天的課就是一堂社會學的選修課,任課老師就在課上提到了溫明蘭和劇組沖突的這件事。
提及此事,大家都面帶好奇之色看向陸嚴河。
陸嚴河面不改色地看着講台。本以爲隻是提一提,沒想到任課老師竟然布置了一篇作業,讓大家針對這件事,寫一篇評論文章。
一下課,就有同學過來找陸嚴河,詢問這件事的細節,他們想要知道沒有被報道的東西。
陸嚴河仍然隻能作無辜狀,說自己不知道。
大家就有些悻悻。
陸嚴河收拾好書包,找地方去自習。
走到半路就突然下起了雨,沒有辦法,陸嚴河隻好轉道去了附近的一棟教學樓,沒想到跟毛佳陽正好碰到。
“喲,嚴河,這麽巧,你來上課?”
“剛上完課,走在路上下雨了,我就進來躲躲。”陸嚴河說。
毛佳陽點了點頭,走到陸嚴河跟前,忽然壓低聲音,小聲問了一句:“上次你電腦裏那個木馬的事情,怎麽樣了?找到那個給你電腦植入木馬的人了嗎?”
陸嚴河點了點頭,說:“找到了,不過,都還沒有用到你幫我設置的陷阱,就因爲自己的大意,被别人撞見了。”
毛佳陽震驚地瞪大眼睛,“欸?都不是我給你弄的那個小陷阱抓住的?”
“嗯。”陸嚴河仍然還是表示感謝,“但是幸好有你先發現了,那個人還撒謊,沒有承認自己往我電腦裏裝木馬的事情,隻說是爲了從我電腦裏偷一些資料。”
毛佳陽恍然,點了點頭,說:“行,人抓到了就行。”
他擺擺手,說:“我等會兒還有課,先上去了。”
“拜拜。”
陸嚴河找了一間沒有課的教室,進去坐下,掏出包裏的筆記本電腦。
本來想先把社會學課程的評論文章寫了,但是新建了文檔以後,卻遲遲無法集中注意力。
給他電腦裏植入木馬的人是陳墨,後續他卻全然不知情了,全部交給陳梓妍在跟進。
陸嚴河也忍不住在想,到底是誰在指使陳墨這麽做的?
賀中會知道嗎?
給賀中發的消息,賀中一直沒有回複。陸嚴河也沒有再繼續發,他并不是一定要從賀中的口中打聽到什麽,連陳梓妍都沒有辦到的事情,他不覺得自己能夠辦到。隻是現在這種坐着等消息的感覺,讓他很不得勁兒,仿佛在“坐以待斃”。
手機嗡嗡震動了兩下。
苗月給他發來消息,問他中午有沒有空。
陸嚴河回:在學校,怎麽了?
苗月說:我要見一個制片人,想請你陪我一下,他要買我一本小說的電影改編權,但我之前沒有相關的經驗,怕被騙。
陸嚴河馬上回了一個好字。
苗月既是他的同學,也是給《跳起來》寫稿的作者,于情于理,在苗月向他表達請求以後,他都要接受。
他又說:不過我對這件事也不是特别了解,你的編輯呢?
苗月說:我沒有簽公司,我的編輯也不負責這些事情。
跟劉家鎮和明音這樣直接跟江印出版社簽了合作協議的作家不一樣,苗月雖然出過兩本書了,但也隻是簽的書約,而不是人約。
苗月當時也隻跟出版社簽了實體出版的合約,其他的版權都在她自己手上。
陸嚴河想了想,說:我們有一個學姐,徐明月,現在在江印出版社實習,她對這一塊兒應該還是比我們更了解,不如請她一起?
苗月:我不認識她,你能幫我請到她嗎?
陸嚴河:我問一問。
沒想到徐明月一口答應了。
徐明月說:苗月還沒有簽出版公司嗎?
陸嚴河說是的。
陸嚴河猜徐明月可能是動了想要把苗月簽到江印出版社去的心思了。
不過,徐明月現在也隻是一個實習生,她應該沒有這樣的權限才對,還得找帶她的許小茵。
雨下到十一點半左右就停了。
陸嚴河跟她們在學校的東門碰面。
苗月叫了一輛網約車,載他們去餐廳。
“學姐,嚴河,今天麻煩你們了。”苗月說。
徐明月說:“這麻煩什麽,都是一個學院的同學,能幫上的忙當然幫,不過,苗月,我聽說你媽媽就是作家,在這方面你媽媽不幫你掌掌眼嗎?”
苗月搖頭,說:“我媽媽一直是寫傳統文學的,要說實體出版、文學評論那一塊兒,我媽還認識不少人,但要說到影視改編,她比我還不了解。”
徐明月問:“約你的制片人叫什麽名字?是哪家公司的?”
“劉畢戈,龍岩影業的。”苗月說,“我的小說都出版了有三年了,突然聯系我,問我影視版權還在不在我手裏。”
“能夠賣版權是一件好事。”徐明月說,“既能二次促進你這本書的銷量,提高你的知名度,還能夠賺一筆改編費。”
苗月點頭,說:“是啊,我也很想賣,但從來沒有人找過,确實也不是很暢銷就是了,總共就賣了一萬五千本。”
“叫什麽名字?什麽題材?”
“《暮春》,其實就是幾個高一的學生在暑假補習班認識以後發生的一些故事。”苗月說,“也沒有很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就是一些日常的小故事,完全取材于我當年上補習班遇到的那幾個人。”
“有談戀愛嗎?”
“沒有。”苗月說,“那個時候誰敢談戀愛啊。”
“那也不是當下比較熱門的改編題材啊。”徐明月問,“網上應該能夠看到這本書的介紹吧?”
苗月點頭,“有。”
徐明月馬上用手機上網查了一下。
當時出版社給這本書的介紹是“一個轉瞬即逝的夏天,一群青春迷惘的少年”。
???
徐明月看到這行字,都懵了。
還有出版社能這麽敷衍地寫文案的?這樣的書能賣得出去才怪!
再一看出版社,都不是什麽正兒八經的出版社,徐明月都沒有聽說過。
徐明月差一點直接問苗月,爲什麽要在這樣的出版社出書——好險,話到嘴邊,總算還是忍住了,沒有說出一些不該說的話來。
因爲沒有讀過原著的内容,徐明月現在還不好說,這本書的改編前景怎麽樣。
但是按照苗月所說的,這本小說并不是那種情節性很強的小說,一般也不太受改編的青睐。
不過今天也隻是聊一聊而已,不用做任何決定,壓力并不大。
-
他們到的時候,劉畢戈已經到了,餐廳是他訂的,當陸嚴河跟着苗月一塊兒進來的時候,劉畢戈看到陸嚴河,顯然先愣了一下。
劉畢戈并不知道陸嚴河今天會過來,這有點出乎意料。
苗月一進門就解釋:“劉制片,我帶了我兩個同學過來,沒關系吧?”
這樣一問,也隻是緩解劉畢戈的詫異和不解而已。
苗月就是爲了讓劉畢戈沒有拒絕的餘地,才沒有提前告訴他。
劉畢戈笑着擺了擺手,說:“沒關系,請坐。”
他笑着點了下頭,說:“我想起來了,你也在振華讀書,你們是同學。”
他這話是對陸嚴河說的。
“您好。”陸嚴河禮貌地打招呼。
劉畢戈起身,拿水壺給他們三個人倒水。
幾個人受寵若驚,忙不疊地說“我們自己來”,但是劉畢戈仍然堅持給他們把水給倒上了,才放下水壺。
“别客氣。”
這時,服務員敲門進來,上菜。
劉畢戈說:“我們邊吃邊聊吧,這家餐廳是一個朋友帶我來過,她也跟你們一樣,還在上學,總說我平時吃的東西不是你們年輕人愛吃的。”
“您也才……三十歲左右吧?”苗月遲疑地問。
劉畢戈長得就是三十歲左右的樣子,相貌仍然年輕,如果不是身上有成熟的氣場,穿襯衣西褲,換個年輕點的發型,說他是個大學生也不過分。
他點了點頭,說:“三十二了。”
“看不出來啊。”徐明月說,“不都說演藝圈是一個很操勞的地方嗎?在你身上好像是反其道而行之。”
劉畢戈笑了笑,說:“那可能是我比較閑,不夠忙,壓力也不夠大。”
“怎麽會。”徐明月一下不知道該怎麽接了。
但劉畢戈已經自己接上了,說:“不過我确實也是剛從海外回來不久,以前都在法國待着。”
“嗯?”
“我在法國學的電影,畢業後就一直在那邊當助理。”劉畢戈說,“我去年回國,加入了龍岩影業,也沒有幹什麽正經活兒,一直在找項目,找了很久,我那個朋友給我推薦了你這本小說。”
苗月很不好意思的樣子,說:“《暮春》是我高二的時候寫的,不是很成熟。”
劉畢戈卻說:“寫得很好,我很喜歡,所以聯系了你,想要談一下電影改編的事情。”
苗月點了下頭。
“你考慮過把它改編成電影嗎?”劉畢戈問苗月。
苗月:“我當然有想過,不過确實也沒有人找過我,這本小說的出版方當初也給一些影視公司推薦過,但因爲主線不是很明顯,大部分都是日常,所以沒有公司想要拍。”
劉畢戈點頭,說:“它确實不是一個商業電影的好故事。”
“那——”苗月露出疑惑之色。
徐明月知道這個時候苗月是遲疑了,或許是有些話不好由她問出口,或許是不知道劉畢戈的意思,這段時間,徐明月跟着許小茵一塊兒見識了很多人、很多事,自忖是他們幾個人裏最有經驗的,于是撿起了話頭,說:“劉制片,那你是想要把這本小說改編成一個什麽樣的電影呢?”
“暫時沒有想好。”劉畢戈淡然自若地說,“但肯定沒辦法指望上院線賺錢。”
“既然都沒辦法指望賺錢,那爲什麽你想要把它開發成一部電影?”徐明月有些疑惑地問。
“我隻是說,它沒辦法指望上院線賺錢,以我的觀察,目前國内的院線幾乎沒有這種類型的生存土壤。”劉畢戈說,“隻能做成小成本的文藝片,走這一條路子。至于我爲什麽想要把它開發成一部電影,其實理由已經說過了,我喜歡這本小說,而我正好要找一個項目來做,所以就看中了它。”
小成本的文藝片?
他們三個人在來之前,還真沒有往這個方向想過。
劉畢戈說:“反正今天隻是聊一聊,不用急着現在做決定,我也得把我能夠給出來的條件說了,五年内,獨家電影拍攝權,授權金15萬元,這是我能夠給出的條件,當然,最後是以龍岩影業來簽合同,獨家電影拍攝權也是歸龍岩所有。”
苗月露出了驚訝之色。
“15萬元?”
“這個價格跟市場價格比起來,低了不少。”徐明月直接說道。
“确實,我也知道現在IP流行,一般的版權價格都到了上百萬,但我剛才也說了,那都是商業題材的改編,跟《暮春》的情況不太适用。”劉畢戈說,“苗月,如果你願意授權給我的話,我再去找編劇改編成劇本,找導演,建拍攝班底。”
苗月有些猶豫和遲疑。
眼下當然是沒有辦法馬上做決定的。
陸嚴河便問了一句:“劉制片,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請問。”
“如果你把《暮春》改編成電影,你對這部電影有什麽目标嗎?”陸嚴河說,“我知道它是文藝片,沒辦法以賺錢爲目的,要是爲了賺錢你肯定也不用來做文藝片了,但除了這個,對于這部電影,你會有什麽期望嗎?”
劉畢戈笑了笑,“我當然希望它能夠在國際頂尖的電影節上有所斬獲,不過,這種口頭上說一說的期望都沒有什麽意義,要看它最後能拍成什麽樣子,如果拍得不錯,我就去找一找我之前在法國一起工作的同事,也許能走國際電影節的路子也不錯。”
劉畢戈給陸嚴河一種很奇特的感覺。
他舉手投足之間都很有風範,也很講禮儀,但是在他言語之間,似乎又透着一股漫不經心的散漫,好像就算最後沒有拿到苗月的授權也沒有關系。
也許對他來說,《暮春》隻是衆多選擇中的一項。拿到了授權就做,沒拿到授權就不做。
劉畢戈忽然看向陸嚴河,問:“你會考慮演文藝片?”
“文藝片?你是指《暮春》嗎?”陸嚴河下意識地就反問了。
“我不是單指這一個片子,隻是閑聊。”劉畢戈說,“這段時間我經常在網絡上看到你的名字,你很紅,但似乎現在當紅演員們跟文藝片之間的壁壘很厚,很難看到一個當紅的演員去演文藝片。”
陸嚴河沉吟片刻,說:“如果是我喜歡的劇本,我會演吧。”
“不擔心文藝片票房不佳,對你造成負面影響嗎?”劉畢戈忽然很有針對性地問,問完,他又解釋,“我回國後這一天,參與了幾個項目,基本上都是文藝片,發現一個有意思的現象,隻要是沒有出過代表作的導演,哪怕演員在讀劇本的時候再喜歡,最後也會拒絕掉,一問原因當然各種都有,但實際上都是顧慮片子票房不好,背上一個票房毒藥的稱号,一般隻有不太紅的演員,才會願意接演。”
陸嚴河:“我也還沒有演過主角,沒考慮過這些方面,不過對我來說,其實我也算不上多紅,都是虛的,大家關注我,未必是多麽喜歡我,我的負擔并沒有那麽大。”
劉畢戈點了點頭,“很多演員在跟我聊的時候,也都是像你一樣這麽跟我說的,不過最後在做決定的時候,還是拒絕了。”
他的神色忽然間有些意興闌珊。
“這是最讓我迷惑的一個地方,爲什麽無法直接說真話呢?”
“未必是跟你說假話,隻是市場很大,選擇很多,他們跟你說願意演的時候是真話,做決定的時候,可能有别的選擇,也可能自己做不了決定,公司和經紀人不同意接。”陸嚴河說,“如果你覺得我口是心非的話,要是有适合我的劇本,你想找我,就給我送劇本,到時候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說真話了。”
劉畢戈略有些驚訝地看了陸嚴河一眼,這是他沒有想到的回答。
-
跟劉畢戈聊完以後,返程路上,徐明月有些擔心地說:“我怎麽覺得劉畢戈有點不太靠譜呢?我也跟制片人以及影視公司其他人打過不少交道,雖然說人是形形色色、各不一樣的,但是沒有一個像他那麽……看上去那麽散漫的。”
“也許跟他是從法國回來的有關的。”苗月輕笑了一聲。
“你怎麽想呢?”徐明月問苗月,“他開15萬元的價格,确實不高,但對一部文藝片電影來說,又說得過去,不能說他是在故意給低價。”
苗月說:“我要回去認真地想一想,錢……反正如果他不買的話,也沒有别人買,我也不考慮這個了。”
“那你現在考慮的主要是什麽?”徐明月問。
“想先去打聽一下劉畢戈是什麽樣的人。”苗月說,“怕遇到騙子,也怕有什麽坑,如果不是的話,這是一個機會,我還是想要把我的書改編成電影的。”
徐明月點點頭,說:“我也通過出版社的關系幫你打聽一下。”
她看向坐在副駕駛的陸嚴河,後者轉頭看着窗外,似乎是在思考什麽,怔怔發呆。
“嚴河,你在想什麽?”徐明月問。
陸嚴河回過神來,說:“我在思考他剛才跟我說的、關于文藝片的話。”
“他要是真的給你送了劇本呢?”
“那就看劇本呗。”陸嚴河笑着說,“隻是你們都知道的,我得有很多課要上,在演戲跟上學之間,我這幾年肯定是優先上學的,我經紀人都說,以後多給我找配角,主角戲先不考慮了,實在是沒有辦法抽出那麽多的時間去拍。”
“如果隻是拍電影的話,應該不太需要多少拍攝時間吧?”徐明月問。
“也不是,再短也是需要一兩個月的。”陸嚴河說。
這時,剛剛添加爲好友的劉畢戈忽然給他發來消息:劉畢戈,龍岩影業。
陸嚴河保存備注。
這時,陳梓妍發來一條消息:《黃金時代》今天發布劇照,你要配合劇組一起在社交平台上發一下你的劇照。
後面就跟着一張劇組制作好的宣傳劇照。
是陸嚴河從教室前門走進來那一刹那,他的五官線條都呈現出清隽舒朗的少年氣質,金黃色的陽光在他身後綻放,他的眼睛明朗,如朝陽,如清風,如春融雪消的初晨。
人物旁邊是一排豎字:陸嚴河飾姚玉安。
陸嚴河驚喜地點開大圖,心中驚歎了一聲。
他回複:好!
他又問:是現在發嗎?
陳梓妍說:等會兒晚上八點,一起發,你設置一下定時。
陸嚴河馬上去設置好了。
陳梓妍:劇照的質感很不錯。
陸嚴河:瘋狂點頭。
陳梓妍:劇照裏你的感覺跟你平時給人的感覺很不一樣,導演真的會抓你的一些細節,你那個眼神,很可以。(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