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澤亮毫不猶豫地擺手,搖頭,“我不出鏡!”
羅宇鍾:“上吧,現在又沒有别人能演了,就靠你了。”
劉澤亮馬上說:“你再等等楊帆吧。”
“等個屁!這狗東西肯定是昨天晚上又喝酒去了,現在還呼呼大睡沒起得來!”羅宇鍾怒氣沖沖,“當初求我給他機會的時候,我就不該心軟!”
劉澤亮歎了口氣,“那……那你自己上,别找我。”
羅宇鍾:“我是導演!”
劉澤亮:“我還是攝影指導呢!”
羅宇鍾:“我又沒伱脾氣那麽好,演不出劉老師這個勁兒,你平時就婆婆媽媽的,你來合适!”
劉澤亮:“我婆婆媽媽?我去你的!”
羅宇鍾跟劉澤亮大眼瞪小眼,其他人都不做聲。
現場的學生都驚呆了,詫異地看着眼前這兩個四十歲往上走的男人,一時不明白到底是什麽情況。
别說這些學生了,陸嚴河自己也看不懂到底是什麽情況,一臉詫異。
兩個人的眼神對峙了一會兒,終于,劉澤亮敗下陣來,垂頭喪氣地瞪了他一眼。
“給你做這個攝影指導真是倒了八輩子黴,還要給你做臨時演員了。”
羅宇鍾:“少廢話。”
他轉頭看向陸嚴河,“小陸,過來。”
陸嚴河趕緊過去了。
羅宇鍾說:“諾,劉老師真是你劉老師了,等下你就跟他演戲。”
“劇本呢?”劉澤亮問。
羅宇鍾大聲問:“劇本呢?”
馬上有人拿了備用的劇本過來。
羅宇鍾說:“你們走遍戲吧。”
-
陸嚴河這心裏七上八下的。
第一次拍戲,突然就遭遇臨時換對手演員。
這也……
不過,對陸嚴河來說沒差别,他跟楊帆也沒有見過。
相反,他對劉澤亮還熟悉一點。
劉澤亮是業内鼎鼎大名的攝影指導大咖人物,每年的頂級項目,幾乎都是優先請他掌鏡。
在現場,劉澤亮一般都是一個笑呵呵的存在,跟誰都能逗上一兩句,不是那種生人勿進的高人風範。
陸嚴河看着劉澤亮。
劉澤亮也看着他。
兩個人同時沉默兩秒,劉澤亮說:“你看着我幹什麽?我又不是專業演員,你是演員,你帶着我來走一遍。”
陸嚴河很想爲自己叫屈,他也不是專業演員啊!
可他在劉澤亮面前不敢這麽放肆,默默地把話給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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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陸嚴河進門以後,面向劉澤亮。
劉澤亮一隻手撐在講台上,轉頭看向這個遲到的學生,臉上卻笑開了花,“喲,你回來了啊,不是昨天才搞完競賽嗎?怎麽今天就回來了?”
他明明不是一個專業的演員,可是卻格外松弛,神态自然,說話也很像一個老師,有一種悠然感。
陸嚴河說:“我坐今天最早的一班飛機回來了。”
“行,坐吧。”劉澤亮點點頭,示意陸嚴河去坐。
陸嚴河則朝教室後排走去。
教室裏的同學都在看他。
劉澤亮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同學們,這位可是昨天在全國大學生建模大賽中拿到金獎的姚玉安,你們的學長,因爲去年在準備比賽,所以今年來補這門課的學分。”
一群人發出“喔——”的驚呼聲。
陸嚴河在最後排坐下。
前面忽然有一個女孩回頭看了他一眼。
他看到這個女孩的眼睛,也愣了一下。
這個女孩當然就是江玉倩。
“咔!”
羅宇鍾一喊,講台上的劉澤亮就收了手,轉頭看向羅宇鍾。
“過了沒?”
羅宇鍾笑着說:“你出馬哪能不過呢,演得真好,不過剛才我們主要在拍小陸和玉倩,沒捕捉到你優秀的表演,得再來一條。”
劉澤亮臉色整個垮掉。
他無語地看着羅宇鍾,“我說你故意的吧?剛才我問你我要不要認真演,你跟我說要。”
羅宇鍾說:“你認真演了,小陸才能入戲啊,他今天第一次演戲,你這個老前輩多帶一帶。”
劉澤亮的臉色看上去下一秒就要罵髒話了,好一會兒才忍住。
忽然,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楊帆臉色赤紅地推開教室的前門,進來,一臉不安和愧疚地走向羅宇鍾。
“導演,對不起,我——”
“我不是讓人通知你不用來了嗎?”羅宇鍾打斷了他,冷聲說道。
楊帆馬上說:“導演,我不是有意的,我——”
“我不想再聽你找任何借口,昨天晚上又喝酒去了,對吧?”羅宇鍾眼睛仿佛蘊含着劍光似的,淩厲地看着楊帆。
楊帆還要再說。
“要不我現在去給你檢測一下,要是檢測出來你沒喝酒,我跟你道歉。”羅宇鍾直接說。
楊帆面色沉如黑土。
“導演,我知道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楊帆情緒忽然有些激動,“我一定知錯了,再也不犯了,我會好好演這個角色,真的!”
“不用了。”羅宇鍾大手一揮,“機會我已經給過你了,你自己不珍惜。”
楊帆還想要再說什麽。
羅宇鍾忽然又吼了起來:“把他趕出去!還讓他待在這裏幹什麽?”
楊帆震驚地看着羅宇鍾,仿佛是沒有想到羅宇鍾會對他這麽絕情似的。
“導演!”
“别喊我導演!”羅宇鍾怒吼一聲。
現場又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之中。
把人趕走以後,接着拍戲。
陸嚴河受了點影響,狀态很不對。
他都以爲羅宇鍾要罵人了,但他什麽都沒有罵,把他喊過去,做了幾句指導,就直接重新接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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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劇組的午飯是在學校食堂解決。
專門挪了一個小食堂,給他們擺桌食。
陸嚴河跟導演他們坐在一桌。
他拍了一上午戲,又是第一次拍戲,腦子都有些暈,同時又有點興奮。
從一開始的陌生到後面的熟悉,陸嚴河對演戲也終于不再是完全陌生的恐懼了。
“小陸今天第一次演戲,悟性還不錯,說什麽,一點就通了。”羅宇鍾表揚陸嚴河。
陸嚴河受寵若驚,“謝謝導演。”
羅宇鍾:“就是心理包袱太重了,你一個年紀輕輕的新人演員,給自己那麽大的心理負擔幹什麽?你演差了也很正常,怎麽每一場戲都給自己那麽高的要求?”
陸嚴河都還沒有說話,劉澤亮就插嘴,怼道:“還不是你兇名在外,小陸怕演砸了,被你罵。”
陸嚴河連忙搖搖手,說:“沒有,不是,我是性格就是這樣,總是想要做到自己能力範圍内的最好,我也知道這樣讓我心理負擔有點重,可總是調整不過來。”
“也是好事,一個演員心氣就要高一點才好,别什麽戲都瞎演。”羅宇鍾說,“你玉倩姐就是佼佼者,她對自己要求很高,就算是一些不入流的戲,她的角色和表演也一點不敷衍,能看得出她的用心。”
江玉倩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說:“要是導演你多找我演點戲,我也就不會演那些不入流的戲了。”
“你們倆真的都是很不錯的孩子,可千萬不要變成楊帆那樣了。”說着,羅宇鍾忽然歎了口氣,“你們都不知道,楊帆他年輕的時候其實也是很好的演員,他出道第一部戲就是跟我拍的,隻可惜後來家裏出了點事,從那之後就染上了酗酒的毛病,演戲失去了以前的靈氣和天賦不說,連敬業精神都沒有了,這一次他求了我很久,希望我再給他一次機會,他答應我拍戲期間一定會戒酒,一定不會再耽誤拍戲,結果一天都沒有撐住,令我失望。”
江玉倩聞言,說:“導演,你就放心吧,我知道我的夢想是什麽,爲了實現我的夢想,其他的東西都不會影響到我演戲。”
楊帆的事讓陸嚴河陷入了沉思。
劉澤亮啧了一聲,說:“你們兩個長得是真好看,可惜了,這一次在《黃金時代》裏對手戲就這麽點,加起來也就兩集的戲份,要是以後有個戲找你們演姐弟戀,那估計很好看。”
陸嚴河瞬間卡了喉嚨。
江玉倩笑了起來,“你就别逗他了,他臉皮薄。”
劉澤亮馬上教育他:“嚴河啊,男人臉皮可不能薄,得練一練。”
羅宇鍾很嫌棄地看了他一眼,說:“别用你那套涎皮賴臉的觀念帶歪了小陸。”
劉澤亮:“我這怎麽叫帶歪了小陸呢?這叫人生智慧!”
“你的人生智慧約等于糟粕。”羅宇鍾毫不留情地擠兌。
陸嚴河笑了起來。
忍不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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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劇組拍戲的實際過程其實沒有那麽有趣,大部分時候,甚至是枯燥的。
大部分的時候,陸嚴河都在等待。
真正拍到他的時候,并不多。
但就他表演的那些時候,陸嚴河卻感覺到一種本能的興奮感。
對扮演另一個人的興奮感。
仿佛真的在經曆另一個人的人生。
第一天的戲,全都是上午那樣的過場戲,幾乎無難度。
結果晚上也在接着拍。
羅宇鍾專門找他跟江玉倩說了一聲:“這些天咱們得晚上加拍了,原本這裏要借九天的,但是最後隻答應給我們五天時間,時間有點緊迫。”
陸嚴河當然點頭。
江玉倩也沒有異議,爽快地答應了。
晚上,陸嚴河迎來了自己台詞量最大的一場戲。
是他跟江玉倩走在校園裏一條路上,聊起未來夢想的戲。
這也是兩個人互相确認了心意的一場戲。
這是羅宇鍾臨時加的。
本來這場戲并沒有要放在第一天拍攝。
江玉倩問陸嚴河台詞背下來了沒有,陸嚴河說背下來了。
江玉倩點點頭,說:“給我十分鍾,我要背一下台詞。”
她拿着劇本,到角落裏,一個人開始記台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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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拍攝的時候,這條路要清場。
隻有他們兩個人。
在劇中,這個時候已經是淩晨,校園裏變得空蕩蕩,隻有他們兩個人剛完成學生會的工作,從辦公室裏出來。
這場戲走位不難,從台階下來以後,就順着這條路一直往前走就好了。
一條很美的路。
寬闊的大道,兩旁種了梧桐樹,繁茂的梧桐樹葉讓這條路看上去像通過某個神秘宮殿的通道。
昏黃色的路燈渲染出迷離的氣氛。
拍攝第一條的時候,陸嚴河和江玉倩并肩而行,中間隻有半個身位的距離。
“大家都睡了啊。”江玉倩環顧四周,确認了四周無人,露出幾分無奈,“宿管肯定又要念叨我了。”
陸嚴河轉頭看了一眼江玉倩。
這個時候,他其實已經對江玉倩有些心動了。
隻是沒有說出口。
江玉倩恰好在這個時候也擡起眼睛,看向了他。
兩個人的目光在瞬間碰撞了一下,同時躲開。
“學長,你以後想要做什麽?”
“我?”
“嗯。”江玉倩忽然往前幾步,跳下了台階,站在台階下,仰頭看着還站在台階上的陸嚴河,“學長,你想做什麽工作?”
陸嚴河看着路燈下眉目婉約如畫的女孩,一時晃了神,這不是演的,是真被晃到了。
他從來沒有見過江玉倩這麽小女孩的一面。
她看向他的眼睛裏,帶着明晃晃的、又試圖掩藏的喜歡。
陸嚴河回過神來,說:“建築師。”
“真厲害。”江玉倩說,“我都沒有想過自己以後能做什麽。”
她粲然一笑,轉過身,往前走去。
陸嚴河跟上。
“都說建築行業很不适合女孩,下工地也很苦。”江玉倩說,“我爸媽一直反對我進入這個行業,當初爲了讀這個專業,也花了很大的功夫說服他們。”
“既然有了目标,那就朝着目标去做,什麽都比不上自己想要做這件事。”陸嚴河說。
江玉倩停下腳步。
她回頭看向陸嚴河,一雙眼睛又清澈又透亮。
“那——學長,你覺得我可以去做建築師嗎?”
“可以,當然可以。”陸嚴河點頭,語氣是誠懇的,并不敷衍,“你的專業能力很強。”
“那跟學長你比呢?”江玉倩忽然笑了起來,眼睛彎成了一道美麗的月牙,“學長認爲是我更厲害,還是自己更厲害?”
陸嚴河先是一愣,随後輕輕笑了起來。
“說了不算,以後我們做了建築師,再真槍實幹地比一場。”
“學長畢業以後也還願意跟我聯系嗎?”
陸嚴河的目光落在江玉倩的身上,漸趨露出一抹溫柔,“當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