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嬷嬷言道:“這是今年新入宮的妃子,來給皇後娘娘請安來了。”
當今聖上年歲不小,但皇嗣一直單薄,排上公主也不過剛剛十一個孩子,早年在馬背上打天下時,大皇子和六皇子便不幸夭折,年前身爲太子的二皇子被廢,九皇子常年抱病不出。
本來滿打滿算,能拎出來的也有五位皇子,其中三皇子乃是皇後親出,也是當今立儲的頭号熱選人物,除此之外,郦妃楚韻生的十一皇子,也被許多官員看好。
但前陣子十皇子卻無辜暴斃,這讓後宮中的氣氛更爲沉重,爲了讓聖上能多多開枝散葉,今年便進了許多新的嫔妾妃子。
她們此時都聚集在皇後宮中,商議年關家宴的事情。
柯依卿剛邁進坤甯宮的大門,便覺得花團錦簇的,不愧是皇後住處,嚴冬院子裏居然也能開滿鮮花。
她走上前細細觀察,原來這些鮮花都被栽種在熱炕上,底下有炭火細細煨着,怕花被烤得太過,時時有婢子小心伺候着澆水。
光是這些便花費頗多,皇後宮中的富麗堂皇程度由此可見一般。
幾人還剛到,皇後身邊的大太監連忙跑來問安。
“太後娘娘吉祥,咱們娘娘已經等了許久,就盼着您過來說兩句呢。”
太後笑道:“哀家能說什麽,後宮由皇後打理,自然一切聽她的。”
那太監又說了幾句讨喜的話,遠遠的皇後便帶着一種妃嫔趕來。
柯依卿跟在太後身後,頭垂的低低的。
這裏是後宮,都是皇帝的女人,按理說與她沒什麽關系。
卻忽然聽到皇後将話題引到她身上。
“據說德濟堂的東家被太後接進了宮裏?”
一旁的尤貴媛也摻和道:“是啊是啊,前一陣子太後娘娘還封賞了那東家爲一品诰命夫人,好像……與郦妃娘娘的品階是一樣的。”
說完這人還掩住帕子,一臉無辜的模樣。
她嘴裏的郦妃便是楚韻,原來隻是個小小的貴榮,生個兒子之後才被擡到郦妃,卻也僅僅隻是從從三品,此事一出,就惹來許多人的笑話。
柯依卿從餘光中瞄去,難道今天楚韻也來了?
她不是一向和皇後不和嘛?
楚韻從人群中走出來,一臉的和氣:“尤妹妹是不是忘記了,剛剛柯夫人便向咱們問過安來着,你這樣說,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柯夫人不懂禮數,故意遺漏了咱們一樣。”
“你!”那尤貴媛氣急,卻不敢發作,畢竟太後和皇後都在場,哪有她蹦跶的道理?
高,真是高,幾句話便将矛盾化解,還把她拉進戰局裏,若是今天不能善了,隻怕這尤貴媛就記恨上她了。
柯依卿好脾氣地笑笑,“得蒙太後厚愛,命婦才能進宮見過諸位小主,若有哪裏不周到之處,還請各位小主見諒。”
話裏話外的意思,她是太後請進來的人,就是想動也得掂量掂量,後面就是賣個蠢,言自己第一次進宮沒有見識,要是哪裏做得不對,也是理所應當的。
那尤貴媛一聽這話,神色果真舒緩不少。
“還是柯夫人識大體,不愧是憑借自身得行就能讓太後冊封的人。”
楚韻臉上笑容一僵,這人是故意的吧,專找她痛處戳。
“今天後宮來了這麽多新姐妹,大家多說說話才熱鬧啊。”皇後不急不緩地打了個圓場,然後又将一直沒說話的太後扶上了正座。
“不必了,我一個老太太,年輕小姑娘跟哀家在一起太悶了,今日就是過來看看。”
太後拍了拍柯依卿的手,卻無意中将她腕上的玉環露了出來。
皇後等人見了均是若有所思。
見自己目的達成,太後便抿唇一笑,“皇後,你做事哀家一向放心,柯夫人有身孕不是很方便,你育有兩子,對孕婦的事宜肯定很清楚,日後柯夫人的安胎事宜便全權交由你負責。”
此話一出,衆人皆驚。
不懂的人隻是奇怪爲何一個诰命夫人的胎,要交給皇後看顧,懂的人卻恨得咬緊了牙齒。
皇後和楚韻便是在場爲數不多明白的。
楚韻率先開口:“年關将至,又有許多妹妹新進宮,皇後娘娘肯定忙壞了,這時候再将柯夫人托付給娘娘,是不是太過辛苦了些?”
“哀家與皇後說話,何時輪到你插嘴了?”
楚韻委屈道:“臣妾、臣妾不過是太過心疼皇後娘娘罷了,還請太後不要責備。”
别說是在場不知情的,就連柯依卿也摸不準太後壺裏賣的什麽藥。
太後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肚子裏的孩子是燕銘的,先前她被人刺殺時太後想來也是知曉的,那時都沒有保她,現在怎麽急吼吼地将她帶進宮裏,還指名道姓要皇後給她安胎?
她摸不準現在的情況,便一直低頭不語。
皇後沉默了片刻,斟酌着言道:“太後娘娘說言甚是,隻是此事是否太過倉促?不知柯夫人意下如何?”
好啊,這問題又甩到她這兒了。
柯依卿行了一禮:“命婦但憑太後娘娘與皇後娘娘吩咐。”
皇後一噎,隻得應下這苦差事。
她就在這奇妙的氛圍裏離場,許多人看向她的眼神都若有所思。
回了慈甯宮,太後沒管她,直接回寝宮去了,根本不給她問詢的機會。
“命婦有一事不解,還請嬷嬷賜教。”
趙嬷嬷笑眯眯的,“夫人若是想問太後的事情,那不如自己去問問她老人家,奴婢不敢妄加揣測。”
“是。”
等确認嬷嬷已經走遠,柯依卿連忙回到自己屋裏檢查她此行帶回來的東西。
這偏殿白日都是由翠竹和紅葉打理,雖說不至于認爲這兩個人會害她,但是該有的戒備她一點都不少。
“我帶進宮的東西,都放在何處?”
翠竹言道:“回夫人,您的東西都是錦姑娘在保管,奴婢并不知曉。”
“行,你下去吧。”
等人走到屋外,她才步履匆匆的找到玉錦。
“謝大夫開的藥,都還在吧?”
“奴婢貼身保管着,夫人放心。”
一聽自己的打胎藥還完好無損,柯依卿這才松了口氣。
“夫人,爲何如此慌張,太後讓人爲您安胎,這不是好事麽?”
她搖搖頭,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雖說太後此前沒有針對過她的孩子,但旁人害她時也沒有多加阻攔,分明是中立的态度,如今這般大張旗鼓,究竟是想做什麽?(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