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柯依卿所料,那些個牙子得知他們回來之後,不過兩天便上門打砸,據說王和甯唯一的門徒因爲護着他的字畫,險些被生生打死。
“他女兒本來被安置在咱們這兒,但剛剛王先生親自過來接走了,這些牙子這次雖然拿了些字畫賣錢,但估計也不會安生太久。”
“行,我知道了。”
李爲擡起頭,“夫人不生氣嘛?這老匹夫不願意接受您的銀錢,他女兒的賣身契一日在那些人手裏,便一日不得安生。”
“他的門徒呢?”
他遲疑着,“這門徒如今被拖去了醫館,王先生卻連問診的錢都拿不出來,人隻能幹躺着等死了。”
玉錦這時跑進來,說是王和甯向他們借銀子。
“你說借還是不借?”
李爲愣神,但很快頓悟,“這銀子不能借,不過是助纣爲虐罷了。”
柯依卿也點頭,“禍根不在這兒,這王先生也是病急亂投醫。”
“那、那這門徒咱們要眼看着他去死嗎?”
柯依卿笑笑,“咱們的謝姑娘如今不是在義診嗎?帶王先生和他的門徒去謝姑娘處瞧瞧。”
“是夫人。”玉錦歡天喜地地領命下去,李爲卻知曉她的深意。
“夫人的意思是,王先生之前願意爲咱們題字,也多少因爲咱們救下王姑娘的恩情,如今您讓他親自去和謝姑娘接觸,便是讓他發自肺腑地爲咱們題字。”
她笑着颔首,“王家這事也算個談資,如今京城上下,誰不憐惜他們家的遭遇?這時候咱們出手相助,再加上王老先生的字,豈不更是美談一樁?”
王和甯除了好書法之外,最爲人稱道的就是一輩子的好名聲,但凡是個讀書人,誰不敬仰過老先生風姿?
與這樣的人物緊密相連,他們德濟堂的好形象便更加真實,且難以堙滅。
不出幾日功夫,那王景慧便強拉着自己爹爹過來找她了。
“夫人,我知您心善,還請救我!”
柯依卿拉住她坐下,“近來日子這樣涼,我前日送你的小披風怎麽不穿着。”
王景慧一聽這話便氣憤難當,“說來不怕夫人笑話,那牙子前些日子将我家洗劫一空,連您送我的披風也搶走了。”
說着便嗚咽起來,旁邊的王和甯也是臉色難看。
他們如今家徒四壁,那些人過來搶東西時父女兩的破襖子看不上,隻挑着柯依卿用料好些的披風帶走,說還值不少錢。
他空有書法大家的名頭,更是持才傲物,老來卻吃了這樣的苦!
柯依卿将人安撫住,也瞧見了王和甯眼中的怨憤不甘。
“王姑娘還請說說,我如何救你?”
“我……”王景慧臉皮也薄,隻能求救似地看向一旁的老爹。
王和甯面皮脹得通紅,幾欲開口卻還是講不出借錢的話來,他一介大師,柯依卿又幾次三番幫助過他們,如今他怎麽好意思厚着臉皮再開口談錢呐!
對于他們的掙紮糾結,柯依卿像沒看到一般,她喝着茶狀似不經意道:“前些日子向先生讨字不成,我手下的人已經帶着三千兩去蘇先生家問了,也不知道是個什麽結果。”
說完還幽幽歎氣,好似對題字一事非常頭痛。
這王和甯一聽要找蘇先生便氣得不打一處來,這蘇先生與他截然相反,在書法上也算是有些造詣,與他相比卻相差甚遠,但此人利字當頭,但凡是重金求字的,無一不會答應。
王景慧眼睛一亮,“夫人這不是找岔眼了嗎?我爹别的本事沒有,但寫字的功力那可是一等一的出挑!”
“哦?可是老先生之前不是已經拒絕過我們了嗎?這樣怕是會壞了先生規矩。”
就算王和甯再迂腐,此時也知道這是柯依卿專門給他搭的台階,當即作揖,“夫人大恩,我們父女兩無以爲報,老夫願爲夫人題字,頌揚夫人與謝姑娘的美名。”
“能得先生的字,這是我們德濟堂的福氣。”
這話說完,玉錦也笑着獻上文房四寶,老先生接下,卻發現下面壓着足足三千兩銀票。
“夫人,這裏面……”
柯依卿卻推脫說自己還有其他事情,已經起身離開。
還是玉錦留下來解釋,“我們夫人見王老先生的硯台被歹人搶走,特定命我從南書齋裏買來的,先生若是用不慣,還請一定告知我。”
她說的這樣輕巧,但王和甯一眼就看出光硯台就價值五百兩之多,一點也不比他之前用的那個差。
話已至此,他哪裏還能不明白這是柯依卿給他留全了顔面,當即朝着她離開的方向跪拜。
“人走了?”
“沒錯,奴婢瞧着他們已經将東西送回家了,這會兒正要出門,想來是要去爲女兒贖賣身契呢。”
“他倒是愛女心切。”柯依卿略微一沉思,“叫幾個人跟着,那些混不吝的,他們父女指不定要吃虧。”
後來也證明,幸好她遣了人跟着,不然怕是賣身契沒贖回來,銀子卻要賠進去。
那王和甯經此一事内心大恸,自關家門數日,最後親自送來“德濟堂”三個大字,那字蒼勁雄厚,瞧着居然比之前功力更深。
一時間讀書人、看熱鬧的人都聚集在新開張的藥鋪門前,裏面“恰巧”謝黎在坐堂,王和甯被救治的門徒也跟着,當着衆人的面就跪拜,嘴裏高贊她的仁善之心。
旁觀的好事者七嘴八舌就将這些事情交代清楚了。
“總的來說呢,就是這德濟堂裏醫師不僅醫術高超,更是菩薩心腸,就連東家,看來也是個品行高潔之人呐!”
圍觀的讀書人與百姓也點頭,“是啊,商賈多唯利是圖,沒想到這德濟堂居然是個例外,隻有這樣的東家和醫師,他們賣的藥材才能讓人安心。”
此時恰逢冠軍侯府來接人。
有人怪道:“這謝大夫在此義診,就算是冠軍侯的人,也不能把大夫接走了,不然其他等着治病的人該怎麽辦呐?”
來人心情頗佳,他笑眯眯地等人說完才解釋,“大家夥兒都誤會了,長公主過來不是接人治病的,而是接人過去接受封賞。”
“封賞?什麽封賞?”
來人道:“我家狀元郎的病正是謝大夫治好的。”
霎時間一片嘩然,原來傳聞中治好無數名醫都束手無策怪病的謝聖手,就是德濟堂的謝大夫!
謝黎也适時出來,她挽着袖子,明顯還在忙碌的狀态。
大家一見她出來,也七嘴八舌地祝賀她。
“冠軍侯與長公主的心意謝黎心領了,隻是當初就說是義診,如今更沒有再收取報答的說法,我東家仁善,使我免于生計之苦,救死扶傷乃是醫者使命,還請長公主與冠軍侯收回成命。”
這話說完,圍觀者無一不贊歎謝黎與德濟堂東家的品行。
隻是來人得了命,還是勸道:“不管怎樣,謝聖手對我們有恩,若是不報恩,豈不是不仁不義之徒?”
他這話也沒毛病,謝黎沉吟片刻,“不如這樣,還請将這些賞賜變成白銀,由我德濟堂保管,接下來兩個月内,每日前十名來我德濟堂買藥的人,都可以免費取藥。”
一時間大家都歡呼叫好,冠軍侯的人也滿意。
不過幾日,謝聖手與德濟堂的美名就傳遍了盛京的每一個角落,來德濟堂看病取藥的人也絡繹不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