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銘手裏的糖糕掉落在地,“你懷孕了?”
這語氣說不上是好還是壞,但總不是開心的,她雖然早就做好了準備,但心裏還是有些發悶。
柯依卿歎息,“孩子是我一個人的,和你沒關系,以後我自己養。”
燕銘有些煩躁,他将地上的糖糕撿起來,正要吃的時候被人打下來。
“掉在地上的,就别吃了。”
這種道理誰不知道,隻是這是今天最後一塊糖糕了,燕銘想了想,還是塞嘴裏。
“我記得,每次都讓你喝藥了,怎麽會懷孕?”說話的時候他還在看着柯依卿的肚子,似乎很是不解。
“上個月,那次就沒有。”
燕銘一怔,那次是皇帝開設的宮宴,楚韻作爲皇帝的妃子,也跟着出席了,回來之後他先是一個人喝了許多酒,又提着劍撒了好一會兒酒瘋,最後怎麽來着?他看向身邊嬌滴滴的女人,視線有些漂移。
這是怎麽了?難道她剛剛下手這麽重嗎,怎麽臉更紅了?
柯依卿一臉莫名,“記起來了?”
他點點頭,臉上浮現掙紮的神色,“那這孩子……”
“怎麽?”
“你的意思是要留下這個孩子?”
柯依卿心中一痛,冷笑道:“我同你說過了,這孩子是我的,和你沒關系,我隻是告知你一下,免得你什麽也不知道胡來。”
燕銘聲音低下去,“你有身孕我自是不會胡來,你把我當什麽人了?”
“燕大人身份尊貴,自然是貴人。”
這話說得陰陽怪氣極了,隻是柯依卿心裏不痛快,就算知道這是個不能招惹的瘋子也忍不住。
“這孩子你不能留。”
柯依卿瞪大眼睛,憑什麽?上輩子她無兒無女一個人孤老終生,這一世她一定要留下來,燕銘什麽态度都沒關系,但這是她的骨肉!
“留不留是我自己的事情,燕大人還是多關心阮姑娘吧。”
她句句帶刺,燕銘臉色也難看了起來,“你這樣激我,不擔心大牢裏的顧家二爺了嗎?”
“顧二爺出什麽事,自然有他老娘媳婦記挂着,我一個弟妹操心什麽?”
“哼,沒想到如今你倒是看開了。”
“是啊,若是看開得早些,也沒這麽多的辛苦罪受了。”柯依卿摸着肚子,神色軟下來。
燕銘也有些不忍,“你跟着我,這孩子恐怕留不住。”
對于這話,她隻笑着叫他别管,目前她還不想讓他知道,她打算讓孩子歸在顧振南名下這件事,就是怕他發瘋。
不一會兒先前的婢女跑來,“大人,阮姑娘沒有自盡,但傷心過度人已經哭暈了。”
燕銘有些意外,沒想到居然真被她猜對了,“你赢了,過幾天去銀莊支錢吧。”
“先别急啊,這些錢不算什麽,咱們還可以談一些别的生意。”
柯依卿面帶笑意,這時候還早,靖南還沒有爆發動亂,她打算在這之前多屯一些糧食,但是光靠她一個人怕是不行。
“你有什麽打算?”
她附耳過去,與他小聲低語了幾句。
她的計劃很簡單,找他借錢。
燕銘挑眉,雖然并不相信她說的話,但她要的對他來說也不多,就算不說借,他也願意給,但他存了逗弄的心思,便将人攬過來結結實實親了一嘴。
“那這樣我有什麽好處?”
将人奮力推開,柯依卿翻了個白眼,“在商言商,還請燕大人正經一點,等年底我多還你一萬兩白銀。”
一萬兩可不是個小數目,她居然敢誇下海口?燕銘瞧她一臉嚴肅,知道她是認真的,便聳聳肩,“我答應你就是了。”
今天的事情辦妥了,柯依卿也不打算多留,她起身要走卻又被這個潑皮無賴抱住了腰。
“好狠的心,對我用完即棄?”
她将這人唇角的糖霜擦去,“阮姑娘還在等着你呢,你不去看看?”
燕銘将臉埋進她懷中,聲音悶悶的,“不去。”
“我要走了,你自便吧。”說完她便推開人出門,隻是下閣樓之前還是忍不住回望他一眼,這人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屏風喝酒呢。
原來連短暫的深情都是假的,柯依卿自嘲一笑。
“夫人,大人說夜裏涼,讓奴婢給您添一件披風。”
她回頭一看,這披風卻是女子樣式的,也不知是哪位好妹妹的,她冷嗤一聲,“不用了,我不冷。”
說完便匆匆離去,隻是快到門口的地方卻有撲鼻的香氣,她近來懷孕胃口奇差無比,現在聞到這香味卻覺得食欲大開。
“這是什麽味道?”
“回夫人的話,這是大人特意吩咐小廚房爲阮姑娘準備的,說是民間小吃竹葉雞。”
柯依卿聽到這話,不由喉中一梗,便加快步伐。
到了馬車處,玉錦已經等得十分焦灼,一見她便驚喜道:“夫人今日出來得倒是快,奴婢已經爲您準備了一些糕點,夫人多少吃一些。”
她拿起糕點一嘗,甜得發膩,“吃不下,我想吃竹葉雞。”
玉錦馬上反應過來,說回府上就讓廚房去做。
廚娘不會做這竹葉雞,加上快要入秋的時令,竹葉早就沒有存儲了,還是玉錦好說歹說又塞了一錠銀子,這廚娘才喜笑顔來地從家中找出竹葉來,胡亂做了一些。
這般折騰,等雞做好已經是後半夜了。
廚娘做的雞肉沒有梨園的那麽勾人,但也香而不膩,柯依卿勉強吃了半隻。
夜裏睡得不好,但第二天她起了個大早,事不宜遲,她要趕緊帶着李爲去支銀子。
好在燕銘雖然是個狗東西,卻也是個說到做到的狗東西,銀莊管事的得了吩咐,取銀子取得很麻利,半點馬虎都沒有。
李爲愕然,沒想到之前的三千五百兩對夫人來說隻是個小數目,這次居然直接取了二十萬兩,他向柯依卿如實彙報工作進度。
“先前的宅院小的已經看好了,本來要一千兩銀子,因爲死過人晦氣,說是七百兩就能出,已經付了一百兩定金,剩下的銀子按照夫人吩咐,全部買了藥材。”
柯依卿皺眉,七百兩還是有些太貴了,以她對李爲的了解,這個價格不可能談不下來。
果然,李爲告知她,說是那人手上有十餘套這樣的房子,位置偏僻又都死過人,十分難出手。
“若是夫人要的多,小的能以五百兩一套的價格拿下來。”
“他手裏有多少,就買多少。”現在她手裏有二十萬兩銀子,要買辦的糧食很多現在愁的就是沒地方放,可以說李爲的這個消息,是給她瞌睡了送枕頭。
隻是倉庫的問題辦下來,下面要解決貨源的問題,上輩子是靖南暴亂是兩個月之後的事情,靖南乃是官道,從南方來的糧食一大半都從靖南運送過來,她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從哪裏運糧食過來。
李爲告知她,說今年盛京米價定了,新米要六百錢一石,陳米四百錢一石,柯依卿吃了一驚,這還沒開始鬧饑荒,爲何盛京的米價上漲這麽多。
看出她的意外,李爲解釋,原來是前些年戰事吃緊,北方突厥又一直挑釁,朝廷怕再有紛争,便屯了許多糧草運往北方邊塞。
這就說得通了,天鑒二十多年,雖然戰事頻發,但是大齊一直風調雨順,糧食産量從來都不低,所以百姓從來沒有饑荒的擔憂,卻沒想到朝廷的屯糧一大半送往邊塞,剩下要運進來的一半卻被截胡了,盛京這才鬧起了饑荒。
“夫人,容小的提醒一句,如今是四大糧行把持着,這價格是打不下來的,外地的米價便宜一些,隻是如今世道不太平,水路陸路都不安全。”
柯依卿搖頭,事情陷入了僵局,假如她以現在的米糧價格大量購入,到時候鬧起饑荒來,如果她高價賣出自然不會虧本,隻是這樣一來平民百姓還是會餓死,這就違背了她的初衷。
上一世,饑荒嚴重到甚至有百姓易子相食的程度,那樣的人間慘劇,她實在是不願意再見到了。
等等,饑荒鬧起來,隻要能填飽肚子,什麽不行?爲什麽她一定要執着于米糧這一樣呢?
“我記得你老家盛産土豆?”
李爲撓撓腦袋,“夫人,這玩意兒是鄉下人吃的,盛京沒人吃這腌臜物。”
這話不假,土豆這東西是舶來物,盛京人眼睛長在頭頂,根本不屑于吃這土裏刨出來的東西。
“土豆什麽價錢?”
“現在正是收成的時候,若是要的多,不到一百錢就能買一石。”
不到一百錢?柯依卿眼睛一亮,心中有了主意。
“這二十萬兩,五萬兩買土豆,五萬兩買藥材,剩下的全部買米。”
李爲皺眉,“夫人,土豆在地窖裏最多存放五個月,若是不能及時賣出,隻怕要爛在自己手裏。”
柯依卿自信一笑讓他不用擔心,五個月可太足夠了。
兩人商議出了結果,買辦的比例按照她說的來,至于米糧,讓李爲找镖局帶着打手,從靖南走一遭,按照她的吩咐,一大半進購陳米,隻買很小一部分的新米。
屆時陳米和土豆自然是賣給普通百姓的,至于這新米嘛,自然有富貴人家搶着買。
最後她還特意叮囑,要找靠譜信得過的镖局。
李爲有些猶豫,最後還是開口道:“小的在老家有一些兄弟,自小跟着一起練拳習字,夫人若是信得過,可以讓他們過來。”
柯依卿等得就是這句話,上輩子這些人也跟着李爲爲她做事,那麽多年下來,一點差錯都沒有,她早就想用這批人了,一直沒有機會提,現在總算等到了。
“可以是可以,隻是靖南不太平,你要多帶些人手,切記兩個月之内趕回來。”
李爲捏着這二十萬兩銀票眼睛一熱,“夫人放心将這麽大的單子交給我兄弟?”
她笑笑,“我是信得過你。”
李爲的娘已經被她派人過去照料,這是恩威并施,一是告訴他做事情要顧忌着,二是提點他有老娘的恩情還沒還。
等回了侯府,她身子疲乏得厲害,腹中空空卻又什麽也吃不下,最後還是玉錦親自下廚做了一碗陽春面,她才吃了一些。
“夫人如今吃得也太清淡了,不如請個醫師過來瞧瞧?”
“好玉錦,你是不是急傻了?”
玉錦一愣,也反應過來,如今她是個寡婦,若是請大夫過來,懷孕的事情就包不住了。
柯依卿寬慰地拍了拍她的手,“懷孕了都是這樣,我有些乏了,想睡一會兒。”
“夫人如今是越發嗜睡了。”
“是嗎?”她皺眉,察覺到哪裏不對,但還是抵不住困意。
“奴婢聽說老夫人身子不舒服,剛打發了人來,叫您過去看看呢。”
她冷哼一聲,“就說我睡下了,晚些時候再說吧。”
這老夫人存了什麽心思她還能不明白?但是侯府現在她當家,她若是不理會,誰也不能拿她怎麽辦。
半夜裏,柯依卿是在一陣鬼哭狼嚎中被驚醒的,院子的門被敲得邦邦響,有丫鬟過來通報,說是老夫人抱着侯爺的靈牌在外面大哭呢。
她眉心一跳,“玉錦呢?”
丫鬟眼神飄忽,“錦、錦姐姐在外面。”
在外面?柯依卿強撐起發虛的身子,起身出門,她倒要看看,這些人又要搞什麽名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