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軍在馬占山家坐了一會就走了。
他必須抓緊去廠裏了解情況,看看那幫人最終目的是什麽。
到了軋鋼廠,他直接來到保衛科。
沐生現在是軋鋼廠的廠長,在那幫地痞流氓送到軋鋼廠的時候,他立馬就對那幫人進行了審問。
這不,還沒審幾個人,楊軍就來了。
他連忙出來迎接。
“老楊……”
楊軍也懶得客氣,直接開門見山。
“審得怎麽樣了?”
沐生手裏拿着一份口供,這是他剛審訊出來的。
“這是第一個人的口供,剩下的還在審。”
說完,把那份口供遞了過去。
“繼續審,我不走了,就在這等。”
楊軍一邊說,一邊接過口供。
仔細看了一遍,就是一個普通的見财起意案件。
說是朱文看上了馬占山的酒廠,就使用手段霸占,雙方發生沖突,最後馬占山退讓,花錢息事甯人,但是朱文在沖突中傷了不少兄弟,今天是奔着要湯藥費去的,沒想到正巧碰上了楊軍。
“繼續挖。”
楊軍把口供甩給了他。
“好的。”
沐生把口供遞給身後一個保衛科的人,然後小聲嘀咕了幾句,那個人點點頭就拿着口供出去了。
沐生給楊軍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地放在楊軍的右手邊。
“老楊,到底咋回事?”
沐生隻是聽人提了一嘴,但是具體怎麽回事他不知道。
楊軍也沒瞞他,于是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原委告訴了他,并且告訴他的猜測。
沐生聽完,也是眉頭緊皺。
“老楊,這事你别管了,我來處理。”
考慮到楊軍身份的問題,沐生決定把這件事攬過去。
楊軍想了一下,道:“嗯,這方面你最擅長,交給你我放心。”
想起朱文和自己說話的态度,楊軍總覺得這件事不那麽簡單。
“嗐,伱是不是有點草木皆兵了,一個毛孩蛋子,能有什麽心機?”
沐生他們都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什麽沒見過,真刀真槍都不怕,還怕你躲在陰暗的角落裏放暗箭?
他們都是黑暗中的王者,按玩陰的,誰能玩得過沐生和楊軍?
再說了,楊軍也不是泥捏的,不是誰想捏就能捏的。
更何況,他是誰,他是楊軍,他是那個做出聞名全國的四大件功勞的楊軍。
誰不認識他?
朱文就是一個小混混,憑他還翻不起浪花。
雖然翻不起浪花,但是在你面前撲騰挺膈應人的。
“不管怎麽樣,挖一挖就知道了。”
楊軍一想起那個朱文嚣張的态度,他心裏就有些發毛。
“行,我知道了。”
沐生不以爲然。
這時,一個衛兵突然進來在沐生的耳邊耳語一陣。
随後又匆匆離去。
“老楊,有客人來訪,我先失陪一下。”
“行,你去忙吧。”
楊軍揮揮手。
“要不我讓老尚來陪你吧?”
沐生走到門口又回頭道。
一想起尚鐵龍那一副古闆的樣子,楊軍頓時沒了興趣
“啰嗦什麽,說不用就不用。”
楊軍笑笑,搖了搖頭:“軋鋼廠我不比你熟?”
“行,那你自己先逛逛,等會我再找你。”
沐生走了。
楊軍一個人閑得無聊,就去了樓上轉了一圈。
自從楊軍走後,高層領導層做了一些調整,不過,基本上和楊軍走得時候差不多,變動的基本上都是高層的幾個人,中底層的照舊。
“老魏,我又來求折磨了。”
一進采購科,楊軍就拉着老魏下象棋。
老魏今年六十三了,早就到了退休的年齡,隻是被楊軍一紙返聘書又給拎了回來,現在繼續在采購科這個崗位上發光發熱。
老魏看了楊軍一眼,嘴巴都咧到耳根後了。
“哎呀,我的領導,恐怕是您折磨我才對。”
楊軍是他的貴人,要是沒有楊軍,恐怕他一輩子也提不了幹,更甭想當上這個科長,所以,在楊軍面前,他也是極盡所能的巴結他,哄他開心。
不過,提起楊軍的棋藝,簡直是慘不忍睹。
說句不好聽的話,隻要會下象棋的,閉着眼睛都能赢他。
跟楊軍下棋,那不是享受,簡直是折磨,折磨的你欲仙欲死,折磨的讓你懷疑人生。
“下兩盤?”楊軍瞅了瞅茶幾底下的棋盤道。
老魏露出爲難的表情。
“老領導,好不容易遇見您一次,咱們喝喝茶不好嗎?”
楊軍聞言,笑道:“算了,聽你的,喝茶吧。”
他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也知道跟他下棋就是一種折磨,所以,他也不強人所難了。
“得嘞,讓你嘗嘗我的新茶。”
老魏直接打開辦公室的門,沖着隔壁叫了一聲。
“妮子,你楊叔來了,趕緊打一壺熱水進來。”
說完,沖楊軍笑笑:“我家妮子,您還記得嗎,當初是您親自帶她入職的。”
楊軍點頭道:“當然記得,當初可不是我親自帶她入職的嗎。”
妮子大名魏妮,是老魏的四閨女,當初本來打算退休後讓她頂班的,後來遇到了楊軍,直接讓她來入職了。
“嘿嘿,當初多虧了您,要不然咱家的妮子也不能這麽出息。”
老魏開始王婆賣瓜,自賣自誇,死命地誇自己閨女。
“行了,你老魏什麽意思我還不清楚?”
楊軍道:“等你退休了,我一準讓她接替你的班。”
“那謝謝您嘞,您可是我的大恩人呢。”
老魏激動道。
之前還擔心自己退休後,采購科科長一職能否自己閨女接替呢,現在有了楊軍的保證,他也就放心了。
這時,魏妮拎着暖瓶進來了。
幾年不見,這丫頭出落得更标緻了,當初那種羞澀感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成熟幹練。
“楊叔,您怎麽有空來了?”
魏妮就像見了自己親人一樣,熱情的和楊軍打招呼。
她比楊軍隻小幾歲,卻以晚輩自稱,說明這丫頭已經磨煉的很成熟了。
“路過,來看看你父親,順便檢查你工作怎麽樣了。”楊軍笑道。
“那就請大領導随便檢查。”
魏妮賠笑着。
爺倆心裏有數,楊軍大忙人一個,不可能專程來看她,不過,人家能和她們坐坐說說話,說明已經很給她們父女面子了。
“結婚了嗎?”
楊軍問道。
當初,記得她還沒結婚的。
“結了,孩子一歲多了。”
魏妮回答道。
她很有分寸,楊軍問什麽就回答什麽,楊軍不問,她也不會給自己加戲,她懂職場規則,忌諱畫蛇添足,說不定會弄巧成拙。
“嗯,不錯,家成了,但是業還沒立。”
楊軍笑道:“剛才跟你爸提了一嘴,将來給你肩上加點擔子,好好幹,看好你。”
“謝謝楊叔。”
魏妮适時的表示謝意。
老魏不愧是老狐狸,楊軍話音剛落,他就順着杆子往上爬。
“老領導,是這樣子的,最近我總感覺身體不太爽利,工作也有些吃力了,您看能不能讓我提前退休啊?”
楊軍一愣,随後指着老魏的鼻子道:“老滑頭。”
“想要給妮子騰位置你就直說。”
“嘿嘿,我就知道這點伎倆瞞不過您的。”
老魏撓撓頭笑道:“碰見您一次多不容易,不知道下次遇見您是什麽時候,所以趁着這次的機會,就幹脆直接退了吧。”
楊軍聽了,沉吟一下,就同意了。
“行,沒問題,回頭我跟老沐打個招呼。”
“謝謝老領導。”
“謝謝楊叔。”
老魏父女倆不停地緻謝。
聊了一會,魏妮借故走了。
辦公室裏隻剩下楊軍和老魏了。
楊軍看了看時間,才過去半個小時,現在口供還不能出來。
于是彎腰把棋盤從茶幾底下拿了出來。
“老魏,我都幫了你這麽大的忙了,你是不是給我折磨折磨啊?”
“那……那……必須的。”
老魏苦着臉道:“老領導,您下手輕一點,我這把老骨頭經不起您這麽折騰。”
“老魏,你啥表情?感覺怎麽你似的。”
“哎,人家下棋要錢,您下棋要命啊。”
……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的樣子。
直到沐生派人來請楊軍,兩人才結束下棋。
來到保衛室,楊軍劈頭蓋臉道:“所有人口供拿到了嗎?”
“拿到了。”
沐生遞過來一沓口供:“口供基本一緻,就是單純的見财起意。”
沐生态度很堅決。
“難道我錯了?”
楊軍翻了幾張,發現果然一緻。
“嗯。”
沐生接着說道:“這個朱文是四九城有名的頑主,像敲詐勒索的事平時沒少幹。”
沐生掃視一眼,然後小聲道:“這家夥的家裏人要和他斷絕關系,揚言家裏沒有這樣的不肖子孫。。”
楊軍冷哼一聲,嗤笑道:“哼,這話聽聽就得了,你還真信啊。”
沐生道:“還别說,這話我信,要是和家裏人還有聯系的話,他家裏人也不會任他在外面胡作非爲。”
楊軍聞言,仔細想了一下。
沐生說得有些道理,家裏人心再大,也怕自家的孩子在外面給家裏惹禍,不管怎麽說,都是要管一管的。
不過,楊軍向來不信這套。
不到最後一刻,他是不會相信結論的。
楊軍很不喜歡朱文的态度,一副高高在上,俯視的感覺。
“好了,這些小事交給我就行了,你别管了,一旦有結果,我會第一時間通知呢。”
對于沐生,楊軍還是信任他的。
相信他在這件事情中,屁股不會坐歪的。
“嗯,這樣吧,這件事盡快處理,我不想拖得太久。”楊軍道。
“沒問題,我會連夜審理,最遲明天一早就能全部審理完。”沐生道。
這次打砸事件非常惡劣,上門敲詐錢财,又打人流血,事情的性質有多惡劣,可想而知了。
對這類事件一般是從重從嚴處理,更何況這裏還牽扯他的結拜兄弟馬占山,說什麽都要打擊這幫人的嚣張氣焰。
從軋鋼廠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師叔,好像有人跟着我們。”
羅小軍坐在副駕座上,通過反光鏡看到後面有一輛小汽車一直跟着他們。
楊軍翹着二郎腿優哉遊哉的抽煙。
“我知道,從剛出軋鋼廠大門的時候,他們就一直跟着了。”
“啊?”
羅小軍驚愕道:“師叔,對不起,是我太疏忽了。”
“行了,不用自責,你不是偵察兵出身,沒發現很正常,再說了,後面那輛車顯然受過專門訓練,他在有意的躲着我們。”
“師叔,他們是……”
羅小軍瞳孔緊縮,不免得擔心起來。
“緊張什麽,他們難不成還敢在城裏攔截我?”
憑楊軍現在的身份,再加上十來個警衛員,除非哪個不開眼的才敢攔截他。
他那些保衛員可不是吃素的,個個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手裏的家夥火力不弱,而且每個人都帶着充足的子彈,就這陣仗足可以打一場小型的阻擊戰啊。
車子拐上大路,後面的車子依舊跟着。
楊軍皺了皺眉,很顯然對方是要跟蹤到底了。
要是被他們找到自己的居住地,那……
楊軍越想越不對。
他是不怕的,但是他家人怎麽辦?
“拐彎,出城。”
楊軍打算把他們引出來,最不濟,也要把後面那輛車上的人逼出來。
“師叔,太冒險了,我怕……”
羅小軍臉色大變。
“你怕個錘子,你手裏拿的是燒火棍嗎?”楊軍沉聲道。
“師叔,我們是無所謂的,我是擔心您的安全。”
“你擔心個屁,忘了老子是幹什麽的了?”
還真不是楊軍吹牛,即使沒有沒有羅小軍他們,他也能保證自己的安全。
真當他這十一年的兵是白當的?
說句不好聽的話,這幫烏合之衆他還真沒放在眼裏。
“師叔……”
羅小軍見楊軍主意已定,知道勸不動他,于是把手伸出窗外,打手勢,告訴前後車的人打起十二分精神。
車子很快駛出四九城,從西門向郊區駛去。
後面那輛車子依舊跟着他們,從原先的一輛車變成了現在的兩輛車,而且距離很近,連行蹤也懶得隐藏了。
“把他們引出城,看看他們到底想幹什麽?”楊軍幽幽道。
“是,領導。”
羅小軍換了個稱呼,整個人變得嚴肅起來。
透過手勢,他向前後車傳達命令。
車子離城市越來越遠,昏暗的燈管在鄉村的土路上散發着悠閑的光芒,車子裏的人個個精神緊繃,兩眼死死地盯着前方的動靜。
突然,一道紅色的亮光沖天而起。
“砰!”
絢爛的煙花耀眼綻放。
“危險,下車。”
楊軍經驗豐富,在說話的同時,身子一低,已經打開車門竄了出去。
就在他剛落地的瞬間,就聽見車子上傳來噼裏啪啦的聲音。
無數子彈擦着他的頭皮呼嘯而過,落在身後的車身上。
車子是經過防彈處理的,子彈并沒有打穿,玻璃呈蜘蛛網狀分布。
有人說,遇到襲擊不該躲在車子裏更安全嗎?
可楊軍不行,他天生就是戰士,一味地防守不是他的個性。
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
“快下車,不要待在車子裏。”
楊軍大聲吼道。
四輛車中,隻有他這倆是經過防彈處理的,其他三輛都是普通的汽車。
一輪掃射之下,有三名警衛員挂了彩。
羅小軍他們都是經過專業訓練的,剛開始的時候出現慌亂,後來經過楊軍的提醒後,他們紛紛下車尋找掩體。
他們一邊下車,一邊救人。
把受傷的戰友從車子裏拖出來。
楊軍大體掃了一眼。
還好,情況不是太糟糕,隻有三個人挂了彩。
衆人躲在路邊的樹林中,借着樹木的掩護伺機還擊。
“打掉車燈。”
羅小軍吼了一聲。
衆人反應過來,就近幾槍,打掉車上的燈光。
天地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随着光線一暗,槍聲頓時也停了下來。
衆人躲在暗處,也沒有貿然出擊。
“師叔,肯定是朱文這孫子幹的。”羅小軍低聲道。
楊軍翻了翻白眼。
這還用你說,傻子都知道是那個孫子幹的。
不過,楊軍不得不佩服這小子,膽子真大,竟敢搞這套,可見平時有多嚣張跋扈,就憑這幾天的所作所爲,那花生米還不得管夠。
“盡量少說話,不要暴露自己的位置。”
楊軍壓低聲音道:現在聽我命令,所有人變更隐藏地點。
楊軍這是在血與火的教訓中總結出來的經驗,一旦失去目标位置,敵人肯定會重火力覆蓋。
“退。”
羅小軍做了個手勢,衆人訓練有素的離開了原地點。
楊軍在羅小軍和孫招财的保護下來到了一個大樹後。
剛隐藏好身形,就突然聽見茂密的樹林裏傳來嘩嘩的聲音。
随着一聲落地生傳來,震耳欲聾的聲音呼嘯而至。
原來藏身的地方出現一個焦黑色的大坑。
衆人面面相觑,臉色呈豬肝色。
要不是楊軍提醒,恐怕他們早就遭罪了。
“他喵的,竟然有甜瓜。”
孫招财‘呸’了幾口嘴裏的塵土,用手摸了摸屁股,黏糊糊的,湊到跟前看了一眼,苦着臉道,
“楊叔,我屁股開花了。”
楊軍翻了翻白眼:“誰讓你長這麽大塊頭的。”
孫招财無語的看着楊軍,要不是他長這麽大塊頭,恐怕受傷的就得是你。
“師叔,老是躲着不是個事,我們必須還擊。”羅小軍道。
密林裏時不時的傳來槍聲,似乎楊軍這邊的人一動,他們就能知道。
楊軍道:“那就打回去啊。”
“你們不是平時老念叨不過瘾嗎,今天别省着了,給我使勁的招呼。”
“可我們家夥太短,明顯火力不夠啊。”落下軍苦着臉道。
楊軍聞言,沉思了一下,很快做出決定。
“你帶着他們堅守陣地,吸引他們的火力,我去解決他們。”
“不行啊,師叔,要去也是我去,不能讓你冒險。”羅小軍急道。
就連孫招财也緊張了。
這個二貨死死地壓着楊軍,生怕他跑了。
“行了,不要再争了,要想活命聽我的。”
楊軍推了推孫招财,沒有推動。
“混小子,你該減肥了。”
“嘿嘿,楊叔,我受傷了,動不了了。”
這家夥不敢違抗楊軍的命令,隻能以這種無賴的方式不讓他去犯險。
“這個時候,不是跟你開玩笑,你趕緊給我起來。”楊軍低聲喝道。
孫招财見狀,‘哦’了一聲。
身子一歪,把楊軍讓了出來。
楊軍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然後借着夜色的掩護,就竄了出去。
他剛走,就有一排子彈呼嘯而來。
他連忙意念一閃,整個人消失不見。
就在他突然消失的同時,身後傳來‘咦’的一聲。
羅小軍和孫招财最終不放心楊軍一個人冒險,偷偷地跟在他身後,可是兩人沒走多遠,就看見楊軍突然間消失了。
羅小軍揉了揉眼睛道:“人呢?”
孫招财一手端着槍,一手捂着屁股道:“我還想問你呢。”
孫招财憨憨的,愣愣的,表情萌萌的。
要是擱平時,羅小軍早就嘲笑他了。
可是他今天卻沒有。
因爲現在也還懵着呢。
要不是親眼所見,他真不敢相信大活人會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
“行了,保護師叔要緊,咱們分開找。”
說完,兩人貓着腰冒着槍林彈雨分開尋找楊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