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秋水說這種話就是調節一下氣氛而已。
要是真的讓她當這個家,她肯定又不願意了。
以她恬淡的性子,她肯定不樂意管那些油鹽醬醋茶的瑣事。
她是一個純粹的人,内心相對單純,她的世界很狹窄,緊緊能容下古典文學和家人,其他的東西很難進入她的世界。
辭職以後,她的生活變得更加純粹了,每天就是做那幾樣事情,一如既往的希望古典文學,業餘時間喜歡唱歌,哼幾句從楊軍那聽來的流行歌曲。
生活非常惬意,終于過上了她理想中的生活。
今天上午,楊軍沒有去上班,準備去房管所一趟。
他的房子需要更名,以及和楊梅、馬駒子過戶。
三人拿着房本和白本(早期的戶口本)正準備出門,二媽來了。
二媽秦秀芝看了馬駒子一眼,然後不好意思的對楊軍道,
“軍兒,你看你把房子賣給駒子怎麽不提前說一聲呢,我還想着兩套四合院都買下呢。”
楊軍把房子賣給馬駒子不是秘密,二媽一家知道也很正常。
一聽說楊軍把那套四合院賣給了馬駒子,二媽就急了。
她本來想在抻抻幾天,殺殺價,想便宜點拿下兩套四合院,沒想到轉眼的功夫,楊軍就把房子賣給了馬駒子。
現在她的如意算盤落空了,心想着要是再不出手,另外一套四合院也沒了。
楊軍聞言,肅容道:“二媽,您這話說得,您一會要買這套四合院,一會又要買那套四合院,您又沒有跟我定死要哪套,有人買房子,我當然賣了。”
二媽讪讪道:“可是……我們才是一家人啊,房子當然先緊着我們家啊。”
楊軍聽了,心頭火起,要不是看她是自己的長輩,肯定當場甩臉子給她看。
他努力壓着火氣,說道,
“二媽,駒子不是别人,他是我的司機兼保衛員,我當然希望他住的離我近一點了,這樣照顧我們家方便一點不是?”
二媽聽了,臉色憋的通紅,眸子裏閃過一絲怨念。
她心裏暗想:馬駒子要不是因爲她家的關系,不可能吃上商品糧,更不可能當上楊軍的司機,她覺得馬駒子搶了本屬于她兒子的房子,此時,她有些抱怨馬駒子。
馬駒子沉着臉也不說話,秦秀芝當着他的面這麽說他,一點面子都不給他留,要不是看在馬香秀和楊軍的面,他肯定當場撕破臉。
他什麽都沒說,先把車子開到院外等着。
楊軍見二媽不說話了,于是對她道,
“二媽,這個房子你到底要不要?伱趁早做出決定,我可沒時間整天陪您折騰。”
秦秀芝一聽,連忙應道,
“要,當然要了,我馬上讓安邦跟你去過戶。”
二媽說完,轉身就回去叫楊安邦了。
過了一會兒,就見二媽領着楊安邦他們兄弟倆過來了。
手裏還拿着一個碎花手帕,鼓囊囊的。
“軍兒,這是六根小黃魚,你過下眼。”
楊軍接過手帕,入手沉甸甸的,打開一看,是六根小黃魚。
看來二媽已經通過黑市把大黃魚換成小黃魚了。
楊軍順手就遞給王玉英。
“媽,你收着吧。”
王玉英接過金條,不放心的打開手帕重新點了一下金條的數量。
楊軍看着跟着二媽身後一臉怨言的楊安國。
然後對二媽道:“二媽,你們商量好,房本到底寫誰的名字。”
買房子的錢肯定是楊安國出的,而二媽準備在房本上寫楊安邦的名字,現在楊安國有些怨言。
二媽還是那種老派保守的人,覺得家産應該留給長子,哪怕買房子的錢是次子出的也不行。
楊安國聞言,拽了一下秦秀芝的衣袖,低聲道,
“媽……”
還沒等他說完,秦秀芝一把甩開他的手,沉着臉說道,
“先緊着你哥,等以後有錢了,再給你置辦房子。”
這時,一旁一直沒說話的楊安邦插話道,
“媽,這錢是安國出的,理應寫他的名字,你說說寫我的名字算咋回事嘛?”
“閉嘴!”
秦秀芝氣急敗壞的打了楊安邦一下,然後一副怒其不争的訓斥道,
“你媽還沒死,這個家還輪不到你來當,我說寫你的名字就寫你的名字,你弟弟晚兩年也沒什麽。”
要是擱以前,楊安邦可能就順水推舟應下這事了。
可自從進城後,他開了眼界,而且現在又是幹部了,關鍵是當着楊軍的面和弟弟争房子,說什麽他都拉不下這張臉。
他紅着臉,吭哧道:“媽,你就是說破天去,這個房子我都不會要,你還是讓安國去過戶吧。”
說完,轉身向外走去。
這不僅僅是房子的事,要是他今天應下此事,那麽就惡了楊軍和楊安國。
首先,楊軍一定會看不起他的,其次,也會影響他和楊安國的兄弟感情的。
所以,說破天這個房子他都不能要。
“你這個孽子,不知好歹……”
二媽指着他的背影罵道。
楊安國見哥哥走了,一顆懸着的心放了下來。
“媽,既然哥不要,這房子……”
還沒說完,就被秦秀芝打斷了。
“不行,你哥不要,也輪不到你,這房子寫我的名字。”
秦秀芝打算房本上寫她的名字,将來死了,好把房子傳給楊安邦。
主意打的不錯,可楊安國一句話就讓她全盤計劃落空了。
“媽,你的戶口簿還在老家呢。”
秦秀芝一怔,然後說道:“那……那我可以你爹把戶口簿寄過來。”
楊軍見狀,說道:“二媽,我可沒功夫陪你天天往房管所跑,今天要是不去,以後可能到猴年馬月了。”
說完,停頓了一下,然後接着說道:“你要是不買的話,我可就把房子直接過戶到楊榆戶頭上了。”
二媽一聽,頓時急了。
要是房子在楊榆戶頭上,以王玉英的秉性,再想買回來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軍兒,多等一個星期呗,你二叔到時候肯定能把戶口簿寄過來。”
“二媽,我好歹也是一廠之長,手底下幾萬人要吃飯,哪有時間處理這種雞毛蒜皮小事,今天你要是不去,我就把金條退還給您。”
楊軍說完,示意王玉英把金條還給秦秀芝。
王玉英手裏還攥着那把金條,一直沒往兜子裏裝,聞言,直接把金條塞回秦秀芝手裏。
“他二媽,不是我說你,你瞧瞧你幹得都叫什麽事,憑什麽安國出錢買房子,房本還不能寫他的名字?你這樣對孩子公平嗎?”
二媽秦秀芝聞言,臉色憋的通紅,讪讪道,
“我……我這不是想着老大兩個孩子大了嘛,先緊着他,然後一家人再賺錢給老二置辦房子。”
王玉英打斷了她:“你少胡攪蠻纏,你沒來之前,兩個孩子處的好好的,你看看你來了之後,幹的都叫什麽事兒,我看,你還是回老家吧。”
王玉英說這話,不可謂不重,簡直就是在下逐客令了。
二媽秦秀芝聽了,臉色果然變了,變得非常難看。
“嫂子,話可不是那麽說的,我這些年也不容易,上面伺候老的,下面照顧小的,到頭來,我裏外不是人了。”
王玉英聽了,臉色變得鐵青。
秦秀芝的話無異于告訴她,這麽些年,她照顧爺爺勞苦功高,就是想用這份對老人的孝心拿捏王玉英。
“他二媽,你這話有些偏頗,你照顧老人,我記着你的好,但是我也不差,這麽些年,我每個月都往家寄錢寄東西,你一家人也沒少跟着沾光吧?”
“你要是覺得吃虧了,我讓軍兒把他爺爺接到城裏來,你看怎麽樣?”
多年的積怨終于爆發。
秦秀芝覺得這麽多年照顧老人吃虧了,王玉英覺得每個月往老家寄錢寄東西吃虧了,之前兩家住得遠,還不覺得什麽,現在住在一起了,就開始計較起來。
楊軍和楊安國站在旁邊站着并沒有插嘴,這是長輩之間的争執,要是小輩子摻和進去,那事情的性質就變了。
畢竟是一家人,一筆寫不出兩個楊字,一些雞毛蒜皮小事,還沒到撕破臉的時候,所以,小輩的人不能插嘴。
二媽秦秀芝一聽,頓時感到一陣恐慌。
要是爺爺真的接到城裏來了,那相當于他們兩家年底劃清界限,以後誰也不欠誰的了。
這還不算什麽,關鍵是得罪了嫂子一家,那就得不償失了。
“嫂子,瞧您說的,咱們是一家人,照顧老人那不是應該的嗎,再說了,咱爸也住不慣城裏,我看還是在老家的好。”
秦秀芝回頭對楊軍道:“軍兒,就讓安國跟你去過戶吧,房子在誰名下都一樣,你說呢?”
楊軍見狀,也不計較,二媽都給台階下了,他還能怎樣?
“二媽,你早就該這麽做了,人家安國出的錢,憑什麽不能寫他的名字?”
“安國和安邦已經成家立業了,将來也是要分開過的,您是做父母的,要一碗水端平,不能寒了任何一個人的心。”
“是,軍兒你說得對,二媽錯了。”
别看二媽嘴上一直認錯,可楊軍知道她是迫不得已才這麽說的。
他不認爲二媽這種根深蒂固的思想是一時能轉變過來的。
“行了,都是一家人,事說開了就成。”
楊軍回頭對楊安國道:“時間不早了,咱們趕緊去房管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