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
楊軍剛到辦公室,連口熱水都沒喝上,電話就響了。
電話是門衛打來的,說是門口有個姓高的人找他,
楊軍楞了一下,馬上就想起高老師來,于是就讓門衛把人領到自己的辦公室。
這時,黃雅妮進來了,她給楊軍端來一杯溫度剛剛好的茶水。
現在楊軍的早上第一杯茶水都是由黃雅妮來泡的。
“再泡兩杯茶,馬上有客人來了。”
“好的,廠長,我馬上就去泡。”
黃雅妮把茶水放在辦公桌上,離那摞沒處理的文件遠一些,免得楊軍把茶水碰灑了。
黃雅妮走後,楊軍把辦公室的門關上,屋子裏好不容易攢起來的熱氣别讓它跑了。
辦公室的門響了。
楊軍下意識的喊道:“進來。”
回頭望去,見是王二娃,沒好氣道。
“你最好有正經事要談,要不然老子讓你溜胡同賣炊餅。”
見到不是自己要等的人,楊軍頓時沒了好脾氣。
“你大爺的,老子要是賣炊餅,伱就是那個賣脆犁的。”
王二娃也看過四大名著,他最不喜歡别人拿他和武大郎比了。
雖然,他的個頭比武大郎高不了多少。
“你少給我貧嘴,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楊軍道。
“放就放……”
王二娃馬上意識到不妥,連‘呸’幾口,嘟囔道,
“老子都被你氣糊塗了……”
“老楊,現在年終福利都發下去了,後面的工作你是怎麽安排的?”
年終福利是發下去了,但後面還有一大堆煩心事。
比如,開年終大會、下一季度的生産安排、合并後職工和幹部的安排等等。
幸好,這些事都是王二娃在操心,楊軍才能當個甩手大掌櫃。
楊軍沉思了一下,說道。
“小年夜就放假吧,過年初六再上班。”
“這麽早?”
王二娃驚叫一聲,說道:“往年可都是二十八九才放假的,你這都提前一周了,是不是……”
“早點放假好,免得他們整天瞎鬧騰。”
楊軍之所以決定這麽早放假,也是有原因的。
就因爲三個廠子合并裁員的事,每天都有那麽幾股上門要說法的職工。
廠子裏專門成立了臨時調解小組,專門安撫這些上門鬧事的人。
這些人都是被裁撤的職工,由于補償或者其他問題,天天來廠子鬧。
這些人本就委屈,也不好使用強硬手段,隻能以安撫爲主。
楊軍想着,早放假早安生。
相信過了這段敏感時期,他們就不會那麽鬧騰了。
等過年開工後,合并工作基本都完成了,到時候他們再鬧,楊軍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對他們了。
“嗐,你說得這個辦法還不錯,我還是有點擔心,現在訂單多,任務重,我怕到時候完不成任務。”王二娃擔憂道。
“有什麽好擔心的,咱們廠的機器升級改造快要完成了,你說得這些都不是問題。”
“說得也是,到時候所有的機器馬力全開,效率提高的可不是一倍兩倍。”
王二娃一聽,頓時釋然。
經過幾個月的機器升級改造,現在廠子裏的幾百台機器基本上快改造完了,别說是耽誤這點時間,就是停工兩個月都能來得急。
“咱們廠上次發福利不是還剩下幾千斤糧食和豬肉嗎,把這些全都發給技改人員,讓他們加幾個班,争取年前把剩下的機器全部改造完成。”
“行,回頭我就吩咐下去。”
今年,要說誰發的福利最多,那就數參與《赤腳醫生手冊》編撰的醫務者和參與這次技改的所有技改人員了。
他們不光拿了一份廠裏的福利,部裏還額外又獎勵了一次,現在廠子裏再次撥了幾千斤糧食和豬肉獎勵他們。
他們每個人最少得了二十斤糧食和十斤豬肉,可以說,他們比一些高層領導幹部的福利待遇還要好。
“另外,除了年終大會外,廠子裏所有的事情都由你來主持。”楊軍道。
楊軍想了一下,要是一年到頭,他這個當廠長的不露個面,也說不過去,所以,除了年終大會,其他的事前全都甩給王二娃去做了。
王二娃一聽,頓時臉色變黑。
“老楊,你大爺的,老子有時候真的懷疑,到底你是廠長還是我是廠長?”
楊軍聽了,嘴角微微翹起了一抹弧度。
一副體恤下屬的語氣說道:“我不得多給你點機會鍛煉鍛煉啊,将來你當廠長的時候,不至于兩眼一抹黑。”
“老子才不稀罕這種機會,天天累得跟狗似的,你沒瞧見我最近都瘦了許多。”
楊軍裝作認真的樣子,回頭看了看個頭不高的王二娃,揶揄道,
“看見了,看見了,你不光瘦了,還變矮了。”
“你大爺的……”
王二娃剛想破口大罵,就聽見辦公室的門響了,連忙閉上嘴巴,兩眼恨恨的瞪了楊軍一眼。
“進來。”
楊軍坐回辦公桌,正襟危坐。
瞟了一眼王二娃。
眸子裏閃過一絲得意的神色。
那意思是在說,瞧見沒有,老子坐着都比你高。
辦公室的門從外打開。
黃雅妮領着兩個人進來了,一個是高老師,另外一個是個十八九歲的女孩。
這個女孩的臉堂和高老師有些相似,高挺的鼻梁,白白的皮膚,帶着一副近視鏡,身上散發着濃濃的書香氣。
不過,這女孩性格有些内向,自從進門後,就一直躲在高老師的背後。
黃雅妮把兩杯茶水放在茶幾上,然後站在一邊。
一般碰到這種情況,一看就是上門求情托關系的,每當這個時候,她怕楊軍不好拒絕,所以故意留着這兒在,讓那些不懷好意的人開不了口。
“高老師,請坐。”
楊軍熱情的站了起來,手一引,示意他們坐下。
“高老師?”
王二娃也認出了他,連忙站了起來。
他侄女王筱筱不僅在高老師門下求學,而且她那個名字還是高老師起的呢。
“楊先生,王先生,冒昧打擾,還請見諒。”
高老師還是那麽客氣,見誰都是一副恭敬的樣子。
言語不多,短短幾個字,都能讓人感受到來自于他的尊敬。
相識這麽長時間了,他一直稱呼楊軍爲楊先生,從來沒稱呼過楊廠長。
别看隻是個稱呼,卻讓人感受到來自于他的尊敬,讓人感到莫名的舒心。
楊廠長這個稱呼,多多少少帶着一些功利性。
而楊先生,則充滿着對方的敬意,一下就把彼此的關系拉的很近。
“高老師,别拘着,就當在家裏一樣。”
楊軍擺擺手示意他不要客氣,然後目光一轉,看向他身後的那位姑娘。
“這位是?”
高老師聞言,連忙那姑娘從身後拉了出來,介紹道。
“這是我女兒,高捷。”
然後對高捷道:“這是你楊叔,這是你王叔。”
高捷非常懂事,羞怯的叫了一聲。
“楊叔!”
“王叔!”
高老師以私宜相稱,看得出來,他有多疼愛這個女兒。
他希望,别人能像他一樣疼愛自己的女兒。
高景濤看了看屋子裏這麽多人,臉色一紅,不知道怎麽開口了。
楊軍見狀,知道他臉皮薄。
雙手下壓,示意他們都坐下,然後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喝了一口茶,道,
“高老師,能在這裏的都是自家人,有什麽話直說就是。”
高景濤環視了一下衆人,确實沒外人。
唯一那個女的他不認識,不過看她一副恭敬的樣子站在那裏,想必是楊軍信得過的人。
于是,他壯着膽子道,
“哎,楊先生,要不是捷兒到了下鄉插隊的年齡,我也不會打擾您,這孩子是我們唯一的孩子,從小嬌生慣養,從來沒幹過活,我怕她吃不了農村那點苦,所以……”
“理解,理解,父母之愛子,則爲之計深遠。”
楊軍看了高捷一眼,确實不像是會幹農活的人,身材柔弱,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有點像嬌弱似花的林黛玉。
“高老師,你希望高捷在哪個崗位工作?”
高景濤聽了,臉上露出爲難的表情。
“隻要不下車間,其他的都可以。”
不過,說完之後,又補充道:“最好是……那種寫寫畫畫的工作。”
楊軍聞言,和王二娃對視一眼。
兩人一聽,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高老師就差直說坐辦公室了。
車間不去,坐辦公室又分很多種,像那種寫寫畫畫的工作也是需要技術含量的,看得出來,高景濤對這個女兒的學識還是蠻自信的。
楊軍看了高捷一眼,這個丫頭平時被保護的太好了,根本沒經曆過什麽風雨。
就她這樣的進辦公室,還不得被那幫老油子欺負死啊。
想了一下,楊軍道,
“這樣吧,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親自帶着她吧,平時讓她跟着黃秘書多學習學習。”
高景濤一聽,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
這個崗位正是他心裏所想的。
秘書這個崗位,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楊軍把高捷安排在這個崗位上,那代表着一種信任。
他跟楊軍也認識了一段時間,對他的人品和才學也有一定的了解,女兒交給她,他放一百個心。
“楊先生,實在是太感謝了。”
高景濤起身,不停地和楊軍握手。
“舉手之勞,你放心吧,高捷交給我,定不會讓她受一丁點委屈的。”楊軍道。
“交給你,我放心的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