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代結婚是要開介紹信的。
沒有介紹信,是不給辦結婚證的。
有單位的,就由單位開介紹信,沒有單位的,就由所屬的街道辦開。
總之,沒有介紹信,就甭想結婚。
像羅豔紅這種歸國人員身份非常敏感,廠子裏開介紹信也是慎之又慎,所以,羅豔紅要想結婚,這個介紹信隻能由楊軍來開,也因爲整個軋鋼廠也就他敢開了。
沐生那邊沒問題,主要就是羅豔紅這邊。
不過,隻要楊軍在軋鋼廠一天,就沒人敢找羅豔紅的麻煩。
下午回到辦公室,黃雅妮就過來了。
“廠長,我正找你呢,剛剛接到兵工廠電話,陳山河廠長再有半個小時就到了。”
“陳廠長要來?”
楊軍大吃一驚,連忙拿起電話打給宣傳科。
“廠長,我已經給宣傳科打過招呼了,他們現在正在布置。”
楊軍一聽,老懷大慰。
給黃雅妮豎了個大拇指,
“丫頭,不錯,越來越有個秘書的樣子了。”
黃雅妮被誇的有些不好意思了,紅着臉道,
“廠長,您不是說了嗎,有事秘書幹,沒事……”
“打住!”
楊軍老臉一紅,肅容道:“千萬别說出來,後面那句話我可沒說過。”
後面那句話,楊軍确實沒說過,那隻是黃雅妮自己總結的經驗罷了。
黃雅妮發現,确實是這樣的。
認真工作的時候,楊軍确實很有魅力,工作完成後,楊軍總是找她聊天,每次說話非常暧昧,撩的她心癢癢,但是,當她主動回應時,楊軍就立馬打起了退堂鼓。
“廠長,人家什麽都沒說呀。”
黃雅妮扭捏道。
“行了,别扯有的沒的,我問你,都通知了哪些領導。”
“就通知了王書記。”
楊軍一聽,頓時滿意的點了點頭。
“丫頭,我發現你越來越懂事了。”
陳山河之所以快到軋鋼廠了才通知,想必是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他的行蹤,軋鋼廠這邊也不宜過多的人迎接,所以,黃雅妮也沒通知那麽多人。
“都是廠長調教的好。”
楊軍聽了,渾身肉麻,雞皮疙瘩都掉地上了。
這個黃雅妮說話的尺度越來越大了,這種露骨的虎狼之詞也敢說。
“跟我下去迎一下。”
說完,楊軍就下樓了。
來到軋鋼廠大門口,發現許大茂帶領着宣傳科的人布置标語彩旗。
大門兩側插滿了五顔六色的彩旗,兩邊的牆上挂着橫幅,上面寫着:熱烈歡迎陳山河廠長。
橫幅是紅布黃紙黑字,标語是臨時貼上去的,上面一行字,也就陳山河三個字比較新,一看就是時間來不及,把以前不知道歡迎誰的标語臨時借過來用了。
“廠長,對不起,時間太緊,來不及準備啊。”
許大茂跑過來,道歉道。
楊軍擺擺手道:“不用在乎這些,有那麽回事就行。”
要不是出于禮貌,楊軍都巴不得直接把彩旗和标語撤下去。
“廠長,那我把小會議室布置一下?”
“不用了,陳廠長來了,直接去我辦公室就行。”
既然陳山河不想讓人知道他的行蹤,楊軍盡量不讓太多的人知道。
“哦,對了,許大茂。”
許大茂剛想走,就被楊軍叫住了。
“把标語撤下,彩旗留着。”
“撤了?”
許大茂一臉疑惑道。
“嗯?”
楊軍瞪了他一眼。
“是,廠長,我馬上撤了。”
許大茂吓得渾身一顫,連忙叫人把标語撤下。
“快,趕緊把标語撤了,再快一點。”
許大茂幾乎是吼着說話的,甚至親自動手幫忙把标語撤下。
楊軍見狀,滿意的點了點頭。
許大茂這個人能力和人品雖然不咋樣,但是會來事啊,那馬屁拍的尤其的舒坦。
楊軍站在大門口看了看,沒有除了自己就沒别的幹部了,于是回頭問道。
“黃秘書,伱不是說已經通知王書記了嗎?”
“是的,廠長,但是王書記正在開合并大會,抽不開身。”
楊軍聞言,點了點頭。
王二娃沒來更好,廠子裏的工作更重要,沒必要把時間浪費在這種虛頭巴腦的應酬上。
這時,眼見着宣傳科的人把标語都撤了下來。
楊軍招了招手,把許大茂叫到跟前。
“大茂,你把人都帶回去吧。”
“好的,廠長。”
許大茂雖然心裏疑惑,但他不敢問啊,沒看見剛才楊軍生氣了嗎。
手一揮,直接帶着宣傳科的人回去了。
楊軍站在大門口,看了看時間,半小時到了。
一擡頭,就看見遠處駛來一輛‘軍’字開頭的吉普車。
車子就一輛。
楊軍心頭一沉,就覺得這次陳山河過來非同小可。
要是考察的話,最起碼得組個團過來,那就不是一輛車了。
目前,隻有一輛車。
很顯然,陳山河不想讓人知道他的行蹤。
“嘎!”
随着一聲急促的刹車聲傳來,車上跳下來一個人。
楊軍一看,連忙迎了上去。
“陳廠長,歡迎啊。”
“楊廠長,沒時間寒暄,找個安靜的地方,我有事找你。”
陳山河滿臉焦急之色,不等楊軍說完,就把他拉上車。
這次陳山河過來,就帶了一個司機。
楊軍和他并排坐在後面,對那司機道,
“司機師傅,前面有個飯店,去那裏吧。”
楊軍想着,既然陳山河不想讓人知道他的行蹤,所以,就沒帶他回廠子裏。
楊軍坐在車裏,沖着車外的黃雅妮揮揮手,示意她先回去。
那名司機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職業軍人,什麽話都沒說,點點頭,就啓動車子。
車子裏。
陳山河一臉的焦急之色,但是他分得清輕重,車裏不是談話的地兒。
一腳油門的功夫,車子就停在飯店門口。
兩人并不是專門來吃飯的,于是各自點了一份羊肉泡馍。
此時已經是午後,飯店裏吃飯的人不多,兩人找了個靠近角落沒人的地方坐下。
陳山河給那個司機使了個眼色,然後那個司機就坐在靠近他們旁邊的那張桌子上。
司機是最親密的人,一般化,什麽事都不會瞞着他。
而司機坐在旁邊的那張桌子上,一是爲了觀察周圍情況,二是不讓别人靠近他們。
“陳廠長,到底啥事啊?”
楊軍瞅了瞅沒人,小聲問道。
“楊老弟,叫廠長太生分,你要是不嫌棄,我們兄弟想稱吧。”
“行啊,陳哥,弟弟求之不得啊。”
看着眼前這個年近五十的職業軍人,楊軍心底由衷的生出一股尊敬之情。
人家一個将軍,并不比自己這個廳級幹部差,要真論起關系來,還是楊軍占了便宜。
“楊老弟,實不相瞞,這次哥哥急匆匆而來,是有事求于你。”
陳山河紅着臉道:“要不是逼的沒辦法了,我也不會來麻煩你。”
“陳哥,别說求不求的,有事你說,能辦到的,我絕不推辭。”
“好,楊老弟,痛快。”
陳山河沉思了一下,整理一下情緒,說道,
“哥哥我被人黑了一筆錢,想請你幫忙要回來。”
“多少錢?”楊軍問道。
“十萬。”
楊軍一聽,頓時一驚。
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這麽多錢,不用想,就知道是兵工廠的,難怪陳山河會這麽緊張。
“說說,具體怎麽回事?”
“說來慚愧,這不眼瞅着過年了嗎,我想着弄一批物資給大夥改善夥食,就托個中間人聯系到一個倒賣糧食的人,本來雙方約好了的,先交一批定金,等糧食到齊後,再交齊剩下的貨款。”
“誰知道,那人收到定金後,卻弄來一批陳糧,當時就去找他理論,人家非但不承認,反而要求我們把餘款補齊後,才願意交付糧食。”
“楊老弟,你說說,這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這不是強買強賣嗎。”
楊軍聽了,大體了解了事情的經過。
陳山河購買這批糧食是私下裏偷偷進行的,這事兵工廠并不知道,現在糧食收不到,錢也要不回來。
現在的他騎虎難下,進退兩難。
遇到這種事,擱誰身上都頭疼。
看得出來,陳山河也是一個一心爲廠子好的廠長。
這個年頭,大家吃不飽,穿不暖,要是不想點辦法,真的難以維持下去。
别說陳山河動這種念頭,就連楊軍都不例外。
要不是看着廠職工過的艱難,他會冒着犯錯的風險設立收糧店嗎,他會冒着空間暴露的風險偷偷投放糧食嗎?
其實,隻要不是爲自己謀私利的,都算好官。
陳山河是這樣的人,楊軍也是這樣的人。
楊軍非常理解陳山河這種做法。
誰不是爲自己的廠子着想,要是心底有私的話,他就不會冒着風險做下這樣的事了。
“陳哥,别急,我來問你幾個問題。”
楊軍示意他不要着急,然後沉思了一會,整理了一下思路。
“好,你問。”
楊軍兩眼盯着陳山河,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陳哥,恕弟弟直言,以你的身份和能量,誰能黑你的錢,又有誰敢黑你的錢?”
想想也是,這世上還有誰敢黑兵工廠的錢。
再說了,陳山河手裏有兵有槍的,誰敢捋虎須?
陳山河聞言,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之色。
“實不相瞞,要是一般的人,哥哥還真的沒放在眼裏,可這次踢到鐵闆了,那人來頭不小,背景非常深厚,哥哥我也是碰壁之後才來找你的。”
“哦,還有這樣的人?”
楊軍也是大吃一驚。
他也沒想到還有比陳山河關系更硬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