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利是階級的産物。
這是馬克思他老人家說的。
楊軍自然不會處罰伊秋水。
他不會清高到,靠打壓自己的老婆,換取别人對他大公無私的認同。
他不是傻子,腦子也正常。
即使真那麽做了,别人也隻會說他是假清高。
再說了,要是真那麽做了,他該有多自私啊。
雖然這次會議,針對的是全廠幹部。
但是軋鋼廠醫院又不在這次會議範疇内。
雖然名義上醫院還歸軋鋼廠管,但是醫院裏的大小事基本上都歸伊秋水說得算了。
即使真的要開會,醫院離這邊這麽遠,光走路就要二十多分鍾,不遲到才怪呢。
吃完午飯,楊軍在伊秋水套間裏眯了一會兒。
等他回到辦公室的時候,王二娃就追了過來。
“老楊,招待所和商場的事該提上日程了。”
我國素有基建狂魔的美稱,這來源于老百姓吃苦耐勞的精神,在軋鋼廠馬力全開下,工期整整提前了二十多天。
原先打算年底完成的工程,現在已經提前完成了。
目前,招待所和商場都在有序的裝修中,照目前的進度,有望在年底完成裝修。
一旦裝修完成,就能投入使用了。
一旦投入使用,那麽人員和設施也要跟着上馬了。
“商場和招待所的職工就從這次裁撤的名單中挑,大夥都不容易,讓那些家庭困難的多份生計。”楊軍道。
“哎,杯水車薪啊,最多隻能提供二百多個崗位。”
一提起崗位,王二娃就頭疼。
最近,他沒少爲崗位的事發愁。
每天一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想着,去哪裏找更多的崗位,盡量減少裁撤人員數量。
商場和招待所屬于服務業,用不了多少人,滿打滿算,也隻能解決二百多工作崗位。
“略勝于無,有總比沒有的強,能解決一點就解決一點。”楊軍道。
“商場已經交給老沐了,招待所你準備交給誰?”王二娃問道。
楊軍聽了,皺着眉不說話。
說實話,他心裏還真的沒有合适的人選。
按理說,這種重要的崗位應該交給最信任的人。
細數身邊的人,沒有一個能擔當此重任的。
另外,他也不想安排自己的家人進來。
伊秋水已經擔任醫院的院長了,如果再安排自己的家人擔任招待所主任,恐怕會惹來非議。
“你有沒有信得過的人?”楊軍問道。
王二娃聽了,翻了翻白眼,笑了。
“老楊,咱倆就沒必要相互試探了。”
“滾犢子,老子是認真的。”楊軍笑罵道。
這話要是别人說,楊軍非得給他兩個大逗逼不可。
兩人雖然是搭檔,但也是競争關系。
要是換做别人,兩人早就互相提防了。
可他們是誰啊,戰場上互相擋子彈的生死兄弟,猜忌是不可能的,所以,兩人說話,從來不避諱什麽,有一說一。
“哎,我也沒什麽信得過的人,要不然從保衛科的人提拔吧?”
王二娃撓了撓頭道。
“這不是拉山頭,招待所确實需要一個有才能的人去管理,就保衛科那幫糙漢子去了也是瞎胡鬧。”
“那你說咋辦?要不我兼着?”王二娃嘿嘿笑道。
“伱長得夠矮的了,也不怕變成侏儒人?”
楊軍翻了翻白眼,沒好氣道。
一個書記兼着招待所主任,說出去不是讓人笑話嘛。
招待所主任就是個科級幹部,王二娃去了,也是大材小用。
“你大爺的,會不會說話,沒聽說過濃縮是精華嗎。”王二娃跳腳道。
他最讨厭别人說他矮了。
每次爲了證明不比别人矮,總是昂着頭,踮着腳。
“侏儒人更是精華啊,你怎麽還不高興了?”
“老子樂意,你管不着。”
嘿,這家夥敢跟他叫闆,楊軍一腳踹了過去。
“狗日的,你不是說去配副眼鏡嗎,怎麽沒見你去配啊。”
“嘿,睡了一覺,發現眼睛又好了。”
“滾……”
正當兩人在辦公室裏說笑的時候,突然樓下傳來一陣吵鬧聲。
聽聲音,好像是從人事大廳裏傳來的。
下面叽叽喳喳的,好像人數還不少。
楊軍皺眉,起身站在窗口往下看。
辦公樓前,正有兩撥人在互相推搡對罵。
看他們的服裝,不是本廠的職工。
兩撥人有男有女,互不相讓。
旁邊還站着人事部的人,蔡大姐一臉愁容的站在一旁。
楊軍回頭撕下半張報紙,揉吧成一團,照着蔡大姐丢了下去。
紙團正好丢在她的肩膀上。
蔡大姐擡頭一看,立馬轉身上樓去。
一進門,還沒等蔡大姐喘口氣,楊軍就問道,
“下面怎麽回事?”
蔡大姐聞言,看了王二娃一眼,然後無奈的對楊軍道。
“廠長,也沒什麽大事,就是兩撥人争一個工作名額的事。”
“什麽工作名額?他們又是什麽人?哪來的名額?”
楊軍接連問了幾個問題。
人事這一塊,楊軍把的死死的,即使是一名普通的職工,也甭想安插進來。
此時,一聽兩撥人爲了一個名額鬧将起來,他頓時警覺起來。
“前兩天,車間有個叫謝毛的職工因公殉職了,他才二十歲,上無父母,下無子女,沒人頂替他的崗位,這不,今天突然冒出兩撥人,一方是他的叔叔一家,另外一方是他的舅舅,兩家人爲了這個名額鬧起來了。”
楊軍聞言,頓時想起來确實有這回事,昨天他還批了這份撫恤金申請呢,今天,他的家人就鬧到廠子裏了。
原本,頂崗制度是爲了照顧那些爲廠子做出貢獻的職工提供的一種福利制度,其制度的内容規定,職工離休或者其他原因不在了,他的家人是可以頂替他的崗位的。
當時,這項政策非常模糊,并沒有規定具體由那些人接替原崗位,後來大家就形成習慣,隻要原職工或者親屬領來的人接替崗位,廠子一般都不會計較這些,花點錢或者托點關系就進廠了。
現在這個情況特殊啊,兩撥人都是謝毛的親屬,一個是爸爸這邊的,一個是媽媽那邊的,兩邊都想接替這個工作崗位,而工作隻有一份,這不兩邊就鬧了起來。
“無理取鬧。”
楊軍拍着桌子道:“老蔡,告訴他們,誰都沒資格頂替崗位,讓他們滾蛋。”
“另外,我不管其他廠子怎麽樣,我們軋鋼廠立個規矩,非直系親屬概不準頂崗。”
“廠長,兩邊都是直系親屬啊。”
蔡大姐諾諾道:“那孩子的爺爺奶奶和外祖父母都在呢。”
“啥?”
楊軍楞了一下,問道:“祖父母和外祖父母算是直系親屬嗎?”
“算的,廠長。”
蔡大姐忍着笑,解釋道道:“直系親屬指的是配偶、子女、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
一直以來,楊軍以爲直系親屬指的是配偶、子女和父母,至于祖父母和外祖父母,并不在直系親屬内。
“蔡大姐,我是不是可以認爲,你在嘲笑我?”
見蔡大姐兩個肩膀一聳一聳的,楊軍就知道她在笑話自己。
“沒有,絕對沒有。”
蔡大姐臉色一正,雙眸盯着楊軍,信誓旦旦道,
“廠長,我絕對沒有笑話你的意思,您瞧我這張臉,還有比這更真誠的笑容嗎?”
“真誠沒看出來,褶子倒是一绺一绺的。”楊軍笑道。
蔡大姐一點不以爲忤,見楊軍還有心情開玩笑,頓時也跟着笑了。
“楊廠長,您吓死我了,我還以爲您生氣了呢?”
蔡大姐用手拍了拍那顆老心髒,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
“我有那麽可怕嗎,我看是你心虛吧。”
見蔡大姐急着解釋,楊軍擡手止住了她。
“蔡大姐,規矩改一下,非直系親屬概不準頂崗,這個直系親屬……”
沒等楊軍說完,蔡大姐就連忙補充道:“這個直系親屬指的就是配偶、子女和父母,廠長,我說的對不對?”
“正解!”
楊軍給蔡大姐點了個贊。
這個老蔡用的越來越順手了,隻要點一下,她就能很快完全領悟領導的意思。
這樣的人不被重用,天打雷劈。
“告訴那兩撥人,要是再鬧下去,撫恤金就沒了。”
楊軍可以不讓他們頂崗,但是人家的撫恤金不能不給。
這就是雙标制度。
頂崗,祖父母和外祖父母不在候選人序列。
撫恤金,隻能祖父母和外祖父母領,像叔叔、舅舅這類的人,有多遠滾多遠。
崗位收回來,分配權掌握在自己手裏不香嗎?
“好的,廠長,我懂了,謝毛的撫恤金,他們對半分,要是再鬧,一分都沒有。”
蔡大姐領悟楊軍的意思後,就下樓去了。
他走後,王二娃翹着二郎腿,笑道。
“我說,老楊,要是這麽搞的話,小心人家敲你悶棍。”
“姥姥,敲我悶棍,借他倆膽。”
楊軍想了一下,覺得這事還不算穩妥。
于是,兩眼一轉,望着王二娃壞笑,
“二娃同志,麻煩你召開和主持全體領導幹部會議,把頂崗的事定下來,以後就作爲我們軋鋼廠的廠規了。”
王二娃一聽,臉色一黑。
“老楊,你狗日的,又讓我給你擋刀。”
“嘿嘿,老王,别發火,消消氣。”
楊軍起身,和王二娃站在一起,用手比劃了一下兩人的身高,揶揄道,
“你現在給我擋刀,等天塌下來的時候,我幫你頂着。”
“你大爺的,天都被你捅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