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上，一幫糙漢子推杯換盞。
你敬我一杯，我還你三盞，一來二去，大家酒勁就上來了。
這個時候，氣氛剛剛好，正是談事的時候。
“老楊，聽說你小子最近又有大動作，一下子合并三個廠子。”
楊軍最敏感的詞就是‘合并’。
一聽到合并，他就頭疼。
最近可沒少因爲這事瞎耽誤功夫，要早知道這麽累，當初他就應該力勸大領導收回這個決定了。
“哎，命苦啊，啥破爛都往我這裏塞。”
楊軍捂着臉道。
“伱小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廠子合并後，估計離升職不遠了。”紀德民幽幽道。
“嘿，我這屁股還沒焐熱呢，還不想走。”楊軍道。
其實，楊軍說得沒錯，這廠長才剛當上幾天，屁股還沒焐熱，還沒做出成績，要想升職也沒那麽快啊。
再說了，他現在才三十周歲，要是升的太快，肯定遭人記恨的。
“我們這幫老戰友，也就你混得最好，以後可得照顧我們一些。”
“那必須的啊。”楊軍道。
“别光說不練，來點實際的。”
紀德民一邊說，一邊給旁邊幾個人使了個眼色。
于是，大夥兒紛紛掏出一份名單來。
“老楊，這是今年我們紡織廠需要調劑的物資，你抽空給辦了吧。”
紀德民笑呵呵的把手中的那份名單塞進楊軍手裏。
楊軍見狀，苦笑不得。
“各位大哥，這離過年還有一個月呢，着什麽急啊。”
“不早了，不早了，再不出手，都被人調劑完了。”
紀德民說完，然後拍了拍桌子道：“各位兄弟，我們廠子小，物資也不齊全，但是，要是想調劑棉被和毛毯的，盡可以找我。”
這幫兄弟，都是知根知底的，誰家裏有什麽沒什麽，他們門兒清。
紀德民向别人求助的同時，也不忘把自己有的物資說出來，盡可能的幫助需要的戰友。
“哎，要是擱以前，我也敢拍着胸脯說大話，現在我是連一兩糧食都不敢動啊。”
李鐵柱垂頭喪氣道。
衆人聞言，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
在座的這幫戰友，誰沒從他那裏拿過糧食，可現在不同以往了，糧食已經成稀缺物資了，上面把控很嚴，他連動都不敢動。
上次就是因爲擅自把糧食借給他二叔的事，要不是楊軍及時伸手幫他，說不定現在墳頭草都換了一茬了。
“我也沒什麽能幫得上你們的，最多幫你們弄點過年的零食和酒水，其他的我也是愛莫能助。”李立新道。
他隻是供銷社主任，就那麽兩間房子，就是全部物資都拿出來調劑，也不夠大廠子塞牙縫的。
“我們廠……”
這時，大家紛紛自報家門，把家裏有什麽能調劑的全都說出來。
衆人說完後，所有人把目光對準了楊軍。
目前，也就軋鋼廠算是大廠了，要是楊軍這裏調劑不出來物資，那就真的沒辦法了。
楊軍見狀，笑了笑，回頭對王二娃道，
“老王，咱們廠什麽情況，你比我清楚，調劑物資的事還是由你操辦吧。”
“行，沒問題，這事包在我身上。”
王二娃說完後，點了點頭，對衆人道，
“大家也知道，各大廠子的日子都不好過，尤其是鋼鐵行業，更是供不應求，各大廠家每天都在我們廠子門口守着，隻要産品一下線，有時候連檢驗都不檢就直接拉走，我們廠子現在連調劑的物資都沒有了。”
“咋加上老楊搞的那一套管理程序和技改成功，鋼鐵連自己廠子都不夠生産了，哪還有多餘的勻給你們。”
王二娃說完，一副無奈的樣子。
不是他不想幫忙，而是他實在是有心無力，廠子裏的情況，他一清二楚。
别看他們是大廠，說出去倍有面子，其實也就那樣。
職工照樣吃不飽，每天的口糧定量也是補不齊，哪還有多餘的物資和人家調劑。
再加上今年楊軍實行了5S管理制度模式，基本上就杜絕了調劑物資這種現象，現在倉庫都被騰出來好幾個改成生産車間。
衆人一聽王二娃這麽一說，頓時覺得希望非常渺茫，各個沉着臉，顯得死氣沉沉的。
楊軍見狀，拍了拍手道，
“各位，調劑物資的事咱幫不上忙，但是年終福利的事我多少能出把力。”
衆人一聽，頓時氣氛高漲。
“老楊，你都能弄到什麽？”
“老楊，我要八千斤糧食。”
“糧食我就不要了，給我來二千斤豬就行了。”
一時間，衆人七嘴八舌的，吵得腦袋都大了。
“各位兄弟，都别急，這次量足，要多少有多少。”
說到這兒，楊軍補充道：“首先說好，隻提供給你們本單位，絕不允許拿這些東西送人情。”
“那不能夠，你就把心放肚子裏吧。”
紀德民作爲這幫人的老大哥，說話還是有點分量的，聽楊軍這麽一說，立馬站了起來。
拍了拍桌子，掃視衆人一眼，警告道，
“各位，軍子說得沒錯，物資呢供應自己單位沒問題，但絕不允許拿軍子的心意送人情，一旦讓我發現了，别怪這個桌子以後沒他吃飯的位置，聽懂了嗎？”
“聽懂了。”
衆人齊聲應道。
其實，老紀的話不可謂不嚴重，簡直就是拿斷交來威脅。
誰要是敢拿着楊軍搞來的物資到處送人情，這幫戰友肯定容不得他。
紀德民說完，笑呵呵的拍着楊軍肩膀道，
“軍子，咋樣，看在哥哥舍了這張老臉的份上，能不能給我搞來三萬斤豬肉？”
楊軍撇撇嘴道：“老紀，我懷疑你故意漫天要價，你說說你那小破廠，幾千人用得着這麽多豬肉嗎？”
“嘿嘿，小看哥哥了是不？别看咱廠子小，但是效益好啊，我打算，今年按照每人五斤豬肉發福利。”
“撐不死你。”楊軍翻了翻白眼。
“老楊，給我也搞個五千斤豬肉，再來三萬斤糧食。”李鐵柱道。
“老楊，我要四萬斤糧食，二萬斤豬肉。”
“……”
衆人七嘴八舌的，搞得楊軍記不住。
于是，拍拍桌子道，
“行了，把你們的訴求統一寫在一張單子上，彙總給我。”
王二娃一聽，立馬起身找來紙和筆，開始記錄衆人的訴求。
不一會兒，王二娃就把登記好的清單交給楊軍。
楊軍接過來一看，一共需要一十五萬斤的糧食，十三萬斤的豬肉，以及酒水、副食品若幹。
收起清單，楊軍道：“兄弟們，這次交易的物資量可不少，誰有可靠的倉庫？”
紀德民舉起手道：“我來提供。”
“咱們廠下面專門有一個用來收購棉花的倉庫，正好這段時間閑着，那個位置在郊區農村，位置偏僻，就一個老職工在哪裏守着，如果需要，這兩天我就把人調走。”
“行，就按你說得辦。”
紀德民爲人持重，他說那個倉庫安全就一定安全，楊軍相信他。
“各位，聽我說一句。”
楊軍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
“各位老哥們，不如趁這次機會，咱們幾個廠子搞一次聯合治安巡邏怎麽樣？”
衆人一聽，全都會意的笑了。
“同意。”
“沒問題。”
什麽狗屁的聯合治安巡邏，說白了，就是爲了這次交易保駕護航。
當然，也不排除逢場作戲，朝天放幾槍也有可能。
“我說各位兄弟，我可不是開玩笑，完事後，咱們不如進山圍捕獵物，看誰獲得獵物最多？”
楊軍見大家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于是就開口激了他們一下。
“嘿，老楊，誰敢跟你們比啊，我們幾個廠子加起來的保衛員都沒有你們軋鋼廠的多，比個屁啊。”
“就是啊，真比的話，咱們直接認輸得了。”
一時間，衆人對楊軍這個提議表示不滿。
見大家義憤填膺的樣子，楊軍拍了拍手，笑道，
“各位，能不能讓我把話說完。”
“各廠的保衛員一律不準動手，隻有我們幾個參加，他們幫我們圍山，至于能打到多少獵物，就看各位的本事了。”
衆人一聽，這個主意比較公平。
手底下的人不準動手，隻有他們幾個捕獵，還算是比較公平的。
“行，聽你的。要論單打獨鬥，我還真不服老。”紀德民拍着大腿道。
“對，要是這樣的話，我也參加。”李鐵柱道。
“那就這麽定了，這個星期天，咱們分個高低。”
楊軍一拍大腿，這事就這麽定了。
之前幾次打獵，他都沒怎麽過瘾。
畢竟和廠子裏的人一起去，總是放不開，也找不到和戰友在一起拼搏厮殺時的那種快感，他想着，正好趁此機會，和一幫老戰友拿着獵槍去林子裏轉一轉，順便找找當年那張感覺。
一頓飯吃了整整三個小時。
等他們吃好後，已經晚上九點了。
冬天的九點鍾不像是夏天的九點鍾，這個點已經算是很晚了。
于是，幾人跟王二娃他老娘打聲招呼就回去了。
臨走的時候，楊軍是被馬駒子扶上車的。
今晚他太高興，就多喝了兩杯。
以至于他是什麽時候到家的，是怎麽到家的，到家後又是如何上床的，他一概不知。
整個人斷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