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吃飯了。”
馬香秀從廚房裏出來，吆喝了一聲。
話音剛落，大家争先恐後的進餐廳。
尤其是楊安國和馬駒子，仗着人高馬大，硬是和孩子們搶座位。
每個星期，大家都等這一頓解饞呢。
爲了這一頓，有的人連早飯和午飯都不吃。
餐桌上放着兩個菜盆和五碟炒菜。
菜盆裏是炖菜，豬肉炖粉條和幹鍋雞，其他幾道菜都是當季蔬菜。
旁邊還蓋着一籠子的白面馍馍。
楊軍發現，每次到聚餐的時候，馬香秀總是喜歡弄炖菜，用她的話來說，沒有炖菜的酒席是沒有靈魂的酒席。
吃飯有個規矩，各人喝各人的酒，不許互相敬酒。
這規矩是楊軍定下的，他喜歡喝慢酒，喝酒喝得是情趣是意境，要是爲了喝酒而喝酒就沒了意思。
楊安邦和楊軍都是一樣的性子，喜歡倒一碗酒慢慢品着，倒是馬駒子和楊安國，這倆貨每人抱着一個酒壇子，生怕别人跟他搶似的。
“駒子，少喝一點，明天你還要去兵工廠呢。”
楊軍見馬駒子一會兒功夫就喝了三碗酒，怕他耽誤明天的事。
“哥，我心裏有數，誤不了事。”馬駒子拍拍胸脯道。
自從上次軍工訂單交貨後，兵工廠那邊非常滿意。
兵工廠廠長陳山河随後又下了兩次訂單，并且托人給楊軍送來幾支新研制的槍。
禮尚往來，楊軍也回了幾次禮。
一來二往的，兩人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平時，兩人經常電話聯系，關系非常要好。
這不，楊軍準備明天讓馬駒子替他跑一趟。
“禮物都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哥。”
這句話是楊安邦替馬駒子回答的。
陳山河送楊軍槍作爲禮物，楊軍沒什麽好玩意，隻能替兵工廠搞一些農産品之類的東西。
這次也不例外，楊軍準備送他十頭豬。
當然，這十頭豬不是白送，是要收錢的，要不然陳山河也不會收。
能替兵工廠搞到這麽多的食材，也算是大人情了。
這十頭豬是楊安邦替他準備的，所以楊安邦才替馬駒子回答這個問題。
豬，是大石頭送來的，楊安邦沒有沒有上交給廠子裏，專門給楊軍用來換人情的。
同時送去的還有，幾十隻老母雞，這些都是石頭提供的。
“嗯，那就好。”
楊軍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道：“石頭的食材錢你千萬别拖，也不能克扣，知道嗎？”
“哥，你放心吧，我從來不拖他的錢，更不會克扣他的錢，每到月底，我立馬把當月的錢給他結清。”
楊安邦道。
“嗯，很好。”
“别嫌我啰嗦，有些話我必須再三跟伱交代清楚，石頭的事你不要管，知道了嗎？”
“嗯，知道呢，哥，你都說三百遍了，我早就記在心裏了。”
楊安邦一點都沒有不耐煩的樣子，反而用心記在心裏。
他雖然不理解爲什麽這麽做，但是他知道，楊軍叫他這麽做肯定有他的打算。
而且見楊軍不厭其煩的跟他交代這件事，愈發覺得這個石頭神秘。
他是個老實的莊稼人，心眼比較實誠，楊軍讓他怎麽做，他就怎麽做。
“你記在心裏就好。”
楊軍見狀，滿意的點了點頭。
有了石頭打底，楊軍省了很多心，收糧店這邊的事他也就不用花那麽多精力管了。
石頭每個月都給店裏提供幾萬斤食材，這極大的緩解了軋鋼廠的口糧壓力，楊安邦所在的收糧店，每到月底就會受到表揚。
尚鐵龍每次開會，都會把這個收糧店當做典型表揚。
楊安邦從中也沒少得到實惠。
至于小石頭，這家夥妥妥地萬元戶。
每個月光賣食材就能有小幾萬的收入，現在神氣得不得了。
聽說，這家夥不僅買了自行車，光四合院就買了兩套，要不是楊軍警告他，這家夥說不定還在搞房地産産業呢。
……
第二天一早。
楊軍六點就去了廠裏。
今天是郭天明入伍的日子，他必須在八點之前把他送到火車站，那裏有專門接兵的人。
一到保衛科，打開門一看。
好家夥，一幫熊貓眼。
十幾個小夥子白花花的抱在一塊，别提有多辣眼睛了。
他們誰都沒有睡覺，蹲在地上瑟瑟發抖，嘴唇凍得發青，牙齒咯咯的響。
楊軍在外面看了一眼，然後吩咐守衛去食堂弄點飯過來。
“開門。”
門打開後，守衛抱着幾摞衣服往裏一扔。
“快穿上衣服。”
郭天明幾人見狀，一窩蜂的撲了過來。
也不管衣服誰的，隻管往身上套。
“姐夫，你爲了個外人，至于把我往死裏整嗎？”
郭天明穿好衣服後，苦着臉道。
“至于嗎？你說呢？”
楊軍用手點了點他道：“在我廠子裏打我的職工，你有沒有把我這個廠長放在眼裏，知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要不是我攔着，你爸昨晚上就拿着七匹狼抽你了。”
“七匹狼是什麽東西啊？”郭天明苦着臉問道。
‘七匹狼’這三個字，他不止一次的聽楊軍說起過，但就是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楊軍哂笑道：“我給你念首詩，你就知道是什麽意思了。”
“慈母手中劍，遊子身上劈。”
“父見兒未涼，抽出七匹狼。”
楊軍拍拍他的肩膀，笑嘻嘻的說道：“七匹狼簡稱褲腰帶，整首詩的意思是，媽媽揍完，爸爸抽。”
郭天明聽完，臉沉如水。
楊軍整天口中念着七匹狼，原來是褲腰帶的意思啊。
不過，他念的那首詩挺符合自己目前情景的，可不是媽媽揍完，爸爸抽呗。
“那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啊。”
郭天明眼底閃過一絲怒火。
“那倒不用，待會兒我親自把你送到火車站，至于能不能過你爸那一關，就看你造化了。”
郭天明恨楊軍并不比傻柱少，他到今天這步田地，楊軍至少有一半的功勞。
要不是他阻攔和丁秋楠交往，要不是他打小報告，他老爸也不會把他送去當兵。
隻是，楊軍是他的姐夫，再加上他那恐怖的武力值，他隻好把火撒在傻柱身上。
郭天明冷哼一聲，把頭轉向一邊，以此表示自己的不滿。
“你小子要是有能耐，等你學到本領後，可以随時來找我報仇。”
楊軍冷笑的看了跟他一起來的大院子弟一眼，道：“你們也一樣，要是覺得自己能行了，随時找回場子。”
“不敢，咱們沒那個膽子。”
“軍子哥，你也是爲了我們好，我們理解的。”
“對，我們再也不敢了。”
一幫人開始求饒。
凍了一夜，渾身直哆嗦，估計是感冒了，鼻涕都流了下來。
人，是楊軍親自下令關的，他們不敢有什麽怨言。
這樣，他們身上的那股傲氣被消磨的差不多了，人生第一次感受到在楊軍面前，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
“軍子哥，弄點吃的呗，待會兒還要去火車站呢。”
一名十七八歲的青年叫道。
這人楊軍不認識，但是能跟郭天明一起混的，估計是大院的子弟。
“你們去火車站幹什麽？”楊軍問道。
“我們和天明一樣，都是今天入伍啊。”
“呵呵，你們都能耐了，明知道今天入伍，還要打人？”楊軍冷笑道。
“這不是點背遇到你了嘛。”那青年嘀咕道。
楊軍被氣笑了，指了指他們道：“你們都是今天入伍的嗎？”
“是。”
“不是。”
經過統計，發現十幾個人中，竟然有五六個今天入伍的。
楊軍看着他們一個個滿臉鼻涕哈喇子的樣子，都快被氣無語了。
這什麽腦回路，都想臨走之前幹一票，要不是被自己抓住，還真讓他們得逞了。
“行了，都去吃飯去吧，待會兒我親自送你們去火車站。”
他們被放出來後，保衛員正好從食堂打飯回來。
兩隻桶往地上一放，就示意他們去吃。
一隻桶裏裝的是稀飯，另外一隻桶裝的是窩窩頭。
連口鹹菜都沒有，這幫孩子吃得比誰都歡實。
趁他們吃飯的時候，楊軍讓人找來一輛卡車，又叫了一隊保衛科的人。
看了看時間，給保衛科的人使了個眼色。
保衛科的人立馬沖了進去，也不管他們吃沒吃好，直接拎着上車了。
等他們全都上車後，楊軍親自開着自己的車走在前面，然後帶着他們向火車站駛去。
今天這趟列車是專門接兵的專列，月台上站滿了人，随處可見穿着一身軍裝，胸帶紅花的新兵，還有就是來送行的家長。
送行的人在月台上握手告别，鼻涕眼淚的，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
大領導和一幫軍屬大院的長輩們焦急的向站口張望，不時地看着時間。
這些人都是那幫昨天在軋鋼廠打架孩子的父母。
他們昨晚就知道孩子被扣留在軋鋼廠了，也知道，今天楊軍肯定會準時的把他們送過來。
但是，随着時間越來越近，他們不免焦慮起來。
楊軍終于趕在七點四十的時候到了火車站。
由于今天這趟列車是接兵的專列，火車站特意準許家屬們進站送行。
郭天明一行人被保衛科的人押送下進入月台。
“郭伯伯，我沒來晚吧？”
楊軍一眼就看見焦急等待的大領導，立馬小跑過去。
大領導沒說話，而是一臉陰沉的看着郭天明一幫人。
郭天明等人臉色發白，嘴唇凍得發青，還不停地流鼻涕，一看就沒少受罪。
看着大領導不善的眼神，郭天明離他遠遠地站着，四處亂望，尋找撤退路線，一旦發現情況不對，立馬就竄。
大領導臉色鐵青，要不是當着這麽多人，早就七匹狼伺候了。
“這是你入伍前最後一次任性妄爲了，到了部隊後，沒人會慣着你了，你好自爲之吧。”
大領導說完，歎了一口氣，然後揮揮手，示意郭伯母去說話。
郭伯母也是一臉沒好氣的看着他，但是看了一會，臉色緩和了許多。
畢竟馬上就參軍入伍了，有可能幾年都見不上一面，所以，她暫時壓住心頭之火，說道，
“天明啊，你爸說得對，這真是你最後一次任性妄爲了，到了部隊之後，沒人再慣着你了，你好自爲之吧。”
“大道理講了很多遍，我也不想再說了，到了部隊，一定要謹言慎行，切不可再像平時那樣了，你懂了嗎？”
郭伯母苦口婆心道。
“知道了，你煩不煩，這話聽得我耳朵都起繭子了。”
郭天明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楊軍見狀，搖頭苦笑。
這孩子還真是被慣壞了。
就他這副德行，到了部隊，有得是苦頭等着他吃。
“你……哎……”
郭伯母揚了揚手，想要打他，但最後還是沒能舍得。
郭天明這邊送行沒有像别的家長那樣和風細雨，溫情送行，反觀跟他一起來的那五六個人，他們那邊也好不到哪兒去。
一見面，要不就是家長訓斥孩子惹事，要不就是孩子先家長告狀楊軍虐待他們，總之，他們和父母之間多多少少有點别扭，氣氛并不是那麽融洽。
随後，他們幾人在火車站更衣室換了軍裝，等出來後，接兵的人給帶上紅花，再給他們登記。
“哔！”
随着一聲哨響，新兵蹬車了。
在家長的囑托聲中，列車緩緩駛去。
新兵們趴在窗口揮手和家人告别。
郭天明和軍屬大院的那幾個孩子坐在一塊，并沒有向其他的新兵那樣揮手告别，而是兩眼通紅的看着自己的家人。
在這一刻，他們似乎意識到親情的寶貴。
雖然不舍，但是礙于剛才的别扭，誰都不肯先說話。
在那一刻，楊軍看見大領導的手微微擡了一下，似乎想揮手告别，但是很快又放了下來。
隔着厚厚的鏡片，他兩眼通紅，嘴唇幾次張合，但最終沒有說出來。
就在大家準備回去的時候，突然看見郭天明從窗口露出頭來。
“姐夫，你給我等着，回來我要找你報仇。”
随後，又有五六個人頭冒了出來。
“軍子哥，我們也是。”
楊軍滿頭黑線，這幫孩子還記仇了。
不過，當月台的人爲之驚愕的時候。
隻見楊軍微笑着朝他們揮揮手，
“一定要好好練練本領，我等着你們。”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