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對面的人是方蓉,她一身管家制服,站在大門口迎接溫織今天回來。
見到溫織那一刻,方蓉終究還是沒能管理好表情,眼眶瞬間就紅了,她趕緊擦掉。
溫織心中動容,從方蓉身邊經過時說了句:“你辛苦了。”
方蓉立馬搖頭:“是我應該做的。”
守着溫家苦等幾月,她跟展先生和顧先生打聽過幾次關于溫小姐的下落,雖都沒得到正面回答,但方蓉一直堅信溫織會回來。
她對溫家挺有感情的,對溫織亦是。
她希望溫織好,也希望溫織能早點回來繼承溫家,好在她的盼頭沒有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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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織回到溫家這一夜沒有睡。
她在書房待了整整一晚,室内隻開了一盞昏黃的壁燈,她盤腿坐在地闆上,腿上放着一本厚厚的相冊,她弓着腰低着頭,一遍又一遍翻看着全家福裏的照片,以及一封由顧讓轉交給她的信。
是她爸爸的手寫信。
很長很長,溫織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後小心翼翼收起。位置一個坐姿太久,四肢僵硬已趨近僵硬,尤其起身時她的腿腳已經麻木,最後一瘸一拐去拉開窗簾。
天亮了。
一夜沒睡的後果就是第二天狀态極差,但溫織還是早早起來,換了一身寬松休閑的衣服,戴上帽子,開車出了門。
她先導航去了花店,精挑細選買了兩束白玫瑰,上車後重新導航——蝴蝶公墓。
蝴蝶公墓位置偏隅,夏天一大片綠蔭覆蓋着,日光照射不進來會顯得十分陰涼。但入秋後不同,周邊連蔭的樹葉已漸漸枯黃,秋意濃郁,閑散漫步更覺自在。
車子抵達。
溫織停好車,懷抱着兩束白玫瑰去做登記,放行後,她壓低了帽檐,一步一步邁上台階。
半年前,溫引溪墓碑旁還是一個空地,現今已經立了新碑,溫織将碑上的字仔細看了一遍後,走上前放下白玫瑰。
“是女兒不孝,現在才回來看你們。”溫織蹲下來,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帕子,慢慢擦拭了一遍墓碑。
擦拭完後,溫織坐了下來。
今天來,她有很多很多話要跟兩位傾訴,久蹲不行,坐着可以慢慢說。她打算将自己在海市失憶這幾個月的經曆,還有今後的打算,通通都跟兩位說一下。
這一說,就是一整個上午。
秋吹起來了,徐徐蕭瑟,溫織擡手拂開臉上的發絲,起身時,腿腳比早上那會兒還酸軟麻木。她隻好弓着腰,撐着大腿,緩了好一陣等恢複過來,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
“爸爸,媽媽,我得走了,下次再來看你們。”
這幾個小時,溫織沒有落一滴淚,連眼眶都沒紅一下。
現在得走了,她也沒哭。
爸爸媽媽如果看到女兒哭哭啼啼,一定會擔心她在外面受了委屈,可不能再讓他們擔心了。
下午一點。
溫織開車離開墓地,去理發店剪了一個短發。
理發師惋惜她的長發,溫織笑笑說:“我頭發長很快的。”
理發師看向鏡子裏的溫織:“那我可剪了?”
“嗯。”
短發不是短到很誇張的地步,過了下巴,很适合溫織的臉型。剪完後溫織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以前是溫婉的美,現在是明豔更有沖擊力的美。
走出理發店,溫織仰頭看向眼前鱗次栉比的高樓大廈,心境坦然,也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她聯系了顧讓和展豐,随後開車去柏溪莊園,在顧讓和展豐的陪同下,清點了她爸爸留給她的所有财産。
這些财産的确比溫織想象中還要多得多。
是即使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在看完顧讓給的遺産繼承文件書後,也還是會瞠目結舌的程度。
兩個上市公司的股份,六家公司的投資,以及海市和白市各有十二套房産。除了這些不動産以外,還有各個銀行賬戶存款累積高達五十八億,加上所有的不動産,資産已過百億。
“你看完的這些,基本上已經是全部了,另外還有幾輛車,在這個文件裏。”說完,顧讓放下手裏的文件書,轉而拿起另一份文件遞給溫織。
溫織沒接,而是問:“我記得一年前的溫家,并沒有這麽多财富。”
顧讓欲言又止。
一旁的展豐回答道:“穆總跟溫意晚是協議假婚約,公證的财産本來就不作數,實際以大小姐你現在看到的爲準。”
溫織還是不理解:“這麽多錢,我媽媽去世前知情嗎?”
展豐和顧讓對視一眼,兩人都在猶豫如何回答溫織。
最後還是展豐來解釋:“夫人她都知道。在這一切發生之前,穆總原本計劃帶夫人和大小姐您與搬家定居海市,但……”
但世事難料,所有計劃都不得不作廢了。
溫織不再問什麽,接下來在顧讓和展豐的陪同協助下,完成了遺産繼承流程。
兩天後。
溫織啓程去海市見年浔,這次她沒讓顧讓和展豐陪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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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浔在見到恢複記憶的溫織之前,心情一直很平靜。
直到見到溫織後,年浔直接就發了一通脾氣——
“說好的三天,你自己看看,你延遲了幾天?”
“一聲不吭是什麽意思?提前跟我報備一聲很難嗎?”
“還是說,現在繼承遺産了,有錢有底氣了,也可以直接無視我?”
“還有,頭發怎麽剪了?挺醜的。”
彼時溫織才剛進來年浔的辦公室,除此之外偌大室内沒有其他人。
年浔坐在老闆椅上,剛才發脾氣的樣子,跟平時訓斥下屬沒兩樣。
溫織沒急着解釋,等年浔發完火之後,這才不緊不慢開腔:“如果不是知道你的年紀,我會以你更年期到了。另外,我的頭發是我自己的,我可以決定怎麽剪短。”
年浔被嗆,臉色比剛才還臭:“果然是有底氣了,說話這麽硬氣。”
溫織自己拉了椅子坐下來,笑着說道:“的确有錢了,由此可見我平時在你面前多卑微啊。”
她故意說這話來嗆年浔。
知道他不經氣,說完沒一會兒就改了口:“開玩笑的。”
年浔下颌繃緊,臉色不虞。
溫織将包包放在一邊,随後調整了一下坐姿,正色道:“我爸爸之前交托你的事情……”
現在溫織是要說正事。
但話說至半截就被年浔及時打斷:“交托給我的事情,我已經完成,你現在恢複記憶了不是嗎。”
溫織啞然。
沉吟片刻,她對年浔說道:“對不起。”
“可别,你沒什麽對不起我,恢複記憶,繼承百億遺産,以後你可以随心所欲安排自己的人生。”年浔語氣酸溜溜的。
不是酸溫織的财富,而是溫織可能不需要他了。
在溫織看來,認爲年浔這是要劃清界限了。
也是在趕人。
她輕歎了聲,不問自說:“我是在梨城恢複的記憶,我回白市去祭拜我的父母,以及清點我父親留下的遺産并繼承。”
“這些财産是很多,如果我不做任何規劃,我這輩子都花不完。”
“但這是我爸爸辛苦給我留下的所有,我不想就這樣随意耗費,所以我想跟在你身邊學習,這也是我爸爸最初的交托。”
溫織說完,吐出一口濁氣,再看向年浔時,心情難免有些緊張。
她了解年浔的性格。
他一旦生氣,誰也的面子也不給,溫織就怕這一點。
但好在,一切沒有按照溫織最擔心的情況發生,年浔看了她幾眼,輕易就改了口:“可以。”
他就是在等她的态度。
溫織挑眉,是詫異的反應。
年浔觑着她,唇角噙着隐隐的笑意:“你都解釋得這麽清楚了,我能計較什麽?再說了,你回白市祭拜也于情于理。”
溫織咬唇笑了:“謝謝。”
年浔提醒:“但你要知道,我最讨厭不守信的人,下不爲例。”
溫織記下了:“好。”
“治療還去嗎?雖然你已經恢複了記憶。”年浔随口提了句。
溫織說:“已經全部想起了,放下和釋懷的我已接受,治療就不用了,另外……”
年浔猜到沒好話,但還是耐心等着她下文。
隻聽溫織說:“外婆她老人家身體不好,随時有可能……所以如果再接到電話,我還會再去一趟梨城。”
年浔:“商鶴行的外婆?”
溫織點頭。
“随你,提醒說聲就行。”年浔表示理解,順便提醒溫織:“明天開始我會帶你進入公司,你現在自然不能從最底層做起,最起碼也是我的秘書,我教給你的所有本領是希望你速成,我也希望快速見到你的成長。”
溫織承應:“好。”
……
這次來海市,溫織暫時在海市定居下來。
顧讓和展豐知道她在海市做什麽,會偶爾來看她,但多數時候都不打擾她。
前一個月,溫織學什麽都快,超群的領悟到讓年浔都歎爲觀止,一向不怎麽喜歡誇人的他,也會時不時誇贊溫織幾句。
這一個月内,商鶴行往返梨城與白市多次,中間輾轉來過海市,隻爲看溫織一眼,沒有過夜,行程很緊。
據溫織了解,這是商鶴行最忙的一個月,上面有選舉會,多數事情要他親力親爲,個人時間很少。
忙碌中,溫織沒忘關心梨城老太太的身體,得知老太太的病情穩定下來了,她心裏也踏實。
還有……
她也聽說,快一個月了老太太也不肯見老太爺,并讓老太爺離開紅房子,不然就不配合吃藥。
所有人拗不過老太太的脾氣,隻能勸說老太爺離開紅房子,暫住其他地方。
老太爺戎馬一生,胸前挂滿了榮譽獎章,走哪都受人尊敬的主,從沒受過這窩囊氣,聽說已經打算回白市了。
溫織忽然想起當初商鶴行曾說,老太爺這次去了老太太那,可能就不會回白市了。
沒想到還是要回去。
挂了電話,思慮片刻後,溫織還是訂了一張去梨城的航班。商鶴行最近很忙很忙,已經有近一個禮拜沒有去梨城,溫織想,既然她最近有時間,那就她去吧。
走之前她特意跟年浔告了假,年浔同意了,叮囑她路上注意安全。
溫織收拾好行李,揣着輕松愉悅的心情上了飛機。
這一刻她一定想不到,這趟臨時決定的出行,是她做得最正确的事,也改變了将來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