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期間沒任何人來找過她,但她心底一直隐隐不安。
直到吃過晚飯,重婉英又留着溫織話家常,溫織實在坐不住,擡手打哈欠佯裝困倦。
她沒說過一個困字,也沒說過一個走字,但她做了一個這麽明顯一個動作,重婉英怎麽會看不懂,揚手叫來照琴:“天晚了,送織織回去休息吧。”
溫織立馬說:“夫人,我還不困。”
重婉英輕笑:“眼皮兒都快擡不起來,還叫不困?行了,快回去休息,把精神氣養好一點。你看你氣色這麽差,定是那日墜湖後沒有養好。”
溫織乖乖低頭不說話。
最後在重婉英的注視下,溫織跟着照琴離開。
今晚的氣溫并不清爽,還有些悶熱,溫織擡頭望了望天,夜幕上空沒多少星星,看來明天的天氣不太好。
照琴将溫織送到閣樓下的門口:“溫織小姐,早點休息。”
溫織點頭,站在門口目送照琴離開。
直到照琴走遠,溫織緊繃了一下午的神經這才緩緩松弛下來。
她籲了聲氣。
沒立即進屋,而是擡頭看着午門外的那顆荔枝樹,心裏在想:商鶴行忙完有沒有來看這顆荔枝樹?
他知道她去重婉英那了嗎?
毫無疑問,他肯定會知道。
這是在商家,就沒有他不知道的事。
可這一整個下午……他都沒有讓人來催她回去,他會不會有其他事已經先離開商家了?
算了,等會兒給他打個電話吧,這麽想着,溫織轉身開門進屋,上樓。
屋内黑漆漆的,溫織打開燈的那一刻,才松弛下去的神經,在看到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後又瞬間緊繃起來。
她背靠着門呼吸,怔怔看他。
而明亮的光線下,坐在椅子上的商鶴行,也靜靜看向她。
良久,他唇角輕輕抿動,開口時嗓音有些沉啞:“回來了。”
溫織起初的驚吓,在到看清楚是商鶴行後,那驚訝轉爲了不安,一直沒吭聲。
直到他先開說話,她這才接上他的話,乖乖巧巧回了聲:“嗯,回來了。”
商鶴行身上穿的還是出門那件衣服,隻不過外套不知何時已經脫了,搭在另一邊櫃子上。
他緩緩站起身,朝溫織走過來。
一步一步,直至靠近。
他高出她一個頭,偉岸的身軀不期然帶給她巨大壓迫感。随着他走近,那股壓迫感越發強烈,溫織緊張地連呼吸都屏住了。
“吃過晚飯了?”商鶴行離她不近不遠,約莫有一米左右止步。
溫織愣了兩秒,然後點頭。
商鶴行又問:“在她那邊吃的?”
溫織還是點頭回。
商鶴行眉眼間浮現一絲不悅:“說話。”
溫織慢慢擡頭看向他,開口問道:“你……等我多久了?”
商鶴行回她:“沒有很久。”
溫織搖頭:“我不信。”
商鶴行:“你不信那是你的想法。”
溫織凝噎,然後偷偷瞧他的臉色,嘴角嗫喏了半晌,才問出那句:“你是不是生氣了?”
相處這段時間以來,他與她在一起時,周身散發的磁場大多時候是松弛随意的,很少帶給她像今晚這樣強大的壓迫感。
所以他肯定是生氣了!
此刻溫織的腦袋正在飛速運轉,最後決定還是戰術性用一個動作轉移事态。
于是溫織猛地躍上前,踮起腳尖勾住商鶴行脖頸,仰頭就要親他臉。
商鶴行從她打這個主意的時候,就看出來了,這次他沒由着她,擡手捏住她後脖頸往後拉開一些:“先交代。”
溫織沒親着,一看他闆着臉,立馬老實下來:“我去見了夫人,我們聊了很久,晚飯也是在那邊吃的。對了,你吃晚飯了嗎?”
商鶴行眉眼不豫,睨着她:“你看我像已經吃了麽?”
“不像。”溫織從他手中脫離:“所以你是不是在等我回來?”
商鶴行手垂在身側,淡淡帶過一句回音:“我已經吃過了。”
溫織不太信,他剛才那句話分明是還沒吃的意思。聽到她問是不是在等她,這才又重新改口。
她偏頭看了眼牆上的挂鍾,還有十來分鍾就要到晚上七點。
如果不是她打哈欠佯裝困倦,估計現在還被重婉英留在那邊。
要真再晚點回來,他就一直餓着?
“不至于。”
一道正對她心聲的回答傳來。
等溫織看過去時,他轉身走向櫃子走去。
溫織立馬跟上去,她貼在他身側,開玩笑似的語氣問:“你能聽見我的心聲呀。”
商鶴行撈起放在櫃子上的外套,回了她三個字:“正常人。”
溫織沒反應過來:“嗯?”
他轉過身看她,尤其是看到她一頭霧水的樣子,不禁感到忍俊不禁:“我是說,正常人,沒有特異功能,不會讀心術。”
溫織:“……”
“何況,”商鶴行目光深深看向她:“你的心思還用猜嗎?全都寫臉上。就算你今晚不回來,我也不至于連晚飯都不吃,我隻是想着,等一等,萬一你沒吃。”
溫織光是聽着就内疚不已:“對不起,我應該提前給你打個電話。”
商鶴行說:“不用,這樣挺好,一次兩次三次,無非就是等等而已。”
溫織:“……”讨好的笑容瞬間凝固在嘴角……
商鶴行将外套搭在臂彎上,朝她伸手:“走吧。”
溫織回過視線,下意識把手給他,然後問道:“去哪啊?”
“回筇樓。”
商鶴行說着。
然後牽她準備出門,陳進淮已經備好車在候着了。
溫織沒想到商鶴行會忽然說要走,或者說,是她自己沒意識到今晚該離開。
匆忙之下她隻得将手抽回,站在原地,用商量的語氣同他說:“今晚可以不走嗎?”
問出這句話後,她就感覺到周遭的氣氛都變了,有些低壓。
商鶴行側身看向她:“今晚想住下?”
溫織迫不及待點頭,然後立即又爲自己找了個牽強的理由:“畢竟在老宅住過一段時間,今天回來我感覺特别自在,就想再多住兩天。”
商鶴行語氣淡淡的,沒什麽情緒:“想住便住吧。”
他遷就着她,幾乎沒有自己的立場,更沒一點脾氣。若是旁人看來,一定會覺得他是個很好脾氣,很好相處的人。連溫織也愈發這樣認爲,甚至還會覺得自己對他以前的印象有偏差。
他本來就是個溫柔的人。
可這溫柔的另一面,很快就會被溫織親手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