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務府又在探奴婢的話了。”重青掀簾子進來，把手探在爐子上取暖。
一場秋雨一場寒，日子一天天冷了下來。
折桑道，“你還怕他探話不成，我看你的嘴皮子也被水珀帶厲害了，前個兒徐美人見了你比見了我還恭敬呢。”
“她們哪裏是怕奴婢，分明是怕娘娘呀，奴婢這叫狐假虎威！”
重青笑道，折桑如今除了打理後宮，暗地裏還籌謀着與周家的生意，很多瑣碎的事務她都交給重青去處理。
若全由她來忙活，就是不吃不喝也是忙不完的。
後宮在她的敲打下，各宮的主事如今見了永安宮的人就跟耗子見了貓似的，十分乖覺。
重青沒上過學，折桑過去教她識的幾個字，但如今打交道的人也多了，有些賬目規制，到底還是要識字方便些。
故而，折桑卸了她服侍自己的差，隻把她當女官培養，處理完後宮事務，就去藏書樓跟着李監正讀書習字。
初時重青還有些别扭，時間久了竟入了迷，每每都是掌燈才回永安宮。
“李監正教的不錯嘛。”折桑笑道。
重青有些不好意思，“李監正都快被奴婢笨死了，要不是看在娘娘的面子上，趕明兒他就想關了門，不許奴婢再去。”
“你隻是啓蒙的晚些，咱們又不考功名，緊着自己能用的學就是了。”
折桑起身，見重青立着，氣質亭亭，雖不抵金銀堆裏出來了，可也甩開了奴才們一大截。
有些感慨，“你初到我身邊時，怯生生的，我還道你是個沒主見的，誰知是個倔脾氣，如今也是摸樣大變了。”
“前些日子，哥哥托人寫了信來，說是青哥兒病了，字裏行間雖沒叫奴婢給錢，但奴婢也知道他的那點心思，便捎了銀子去，到底是血親，自小是他把我拉扯大的。”
“先前奴婢怨死他了，如今想想，若非他逼着奴婢嫁給那個傻子，奴婢也不會遇見娘娘，更不會有今天這樣的日子，若是他真在村裏找戶好點的人家，奴婢也是滿心歡喜的嫁了，過着侍奉婆母的日子。”
折桑見她對過往釋然，爲她高興的同時，也不免想起自己的親人。
她有雙親，仍是伶仃，如今更是，僅存的親人，竟是彼此生厭的蘇瓊安。
重青見她惘然，忙轉移了話題，“瞧奴婢，把話都扯偏了，内務府問奴婢，淑妃娘娘如今卧病，諸事懈怠，可封妃的日子就快到了。”
“他這是想娘娘接手了這事兒。”
折桑搖頭歎氣道，“淑妃怠慢未必是真，但是他卻是個真勢利眼。”
重青說，“自打高秀才的案子結了，聖上砍了她庶兄，她便憔悴下了，也老實了，這些日子帶着病也要來請安。”
“西伯侯正被聖上猜疑着，她哪裏還敢亂來？”
“可聖上不是隻處置了馮寰？怕西伯侯心裏不舒服，還特意把人請進來安撫一頓。”
折桑撥動炭火，“你忘了，他一貫會做表面功夫。”
見她似乎還有疑惑，折桑索性細細的掰碎了說與她聽。
“對于西伯侯與聖上這樣的人物來說，高家村那幾百口人命屬實算不得什麽，聖上也大可不管，賣西伯侯一個人情。”
重青聽了覺得匪夷所思，“可，高家村是聖上的子民呀？怎麽能不管？”
“子民？大晉的子民多的是，過個三五年，誰還記得呢？百姓千萬而忠臣難求。”
“攻城容易守城難，如今看似天下皆歸于聖上，可實則呢？
“朝廷文官七成與顧家脫不了關系，完全忠心于聖上的隻有兩層，都是些沒有大權的官職，邊疆武将确實給力，但将帥威望過大，就拿甯家軍來說，他們隻知胡将軍而不知朝廷。”
“處處牽制，如此情景，聖上若是直接除去西伯侯，那朝廷百官便徹底落入顧家手中，他這個皇帝當與不當還有什麽區别？”
“既然如此，那聖上又爲什麽要翻高秀才的案子呢？”
重青越聽越迷糊。
折桑笑笑，眸中閃過狡黠。
“因爲，”
“我要他翻啊。”
想讓皇帝翻案，所以才不讓其他勢力摻雜進去。
這個狀子，不能顧衡遞，不然皇帝會懷疑他想謀害西伯侯，隻會适得其反。
也不能是其他勢力，就算不會引起皇帝的猜忌，也可能有人把消息洩露給西伯侯府，畢竟都在官場，這種小事他們會選擇給彼此行個方便。
所以，折桑讓人太監上傳，這份人爲安排的巧合，讓皇帝對高鴻先天多了一份相信。
“依你看，高家村的事西伯侯究竟錯在何處？”
“奴婢看，是西伯侯教子無方，馮寰品行敗壞，草菅人命。但聽了娘娘的話，奴婢又覺得有其他原因。”
折桑慢慢解釋道，“你說的這些算是誘因，但要真正觸怒聖上，就得挑他的逆鱗拔。”
“這對于皇帝來說，原也不是什麽大案子，對于西伯侯府更是算不得什麽。”
“若是沒有高鴻，殺了也就殺了，人分貴賤，不過是碾死隻螞蟻，江州的官員都知道高家村冤，可烏紗帽來之不易，何必爲了連面都沒見過的人把自己前程搭進去呢？行兇者又非自己，他們隻不過是閉了眼，保持沉默而已。”
“偏高鴻不怕死的，一路往上告，馮八怕他驚動西伯侯，是以，一邊瞞着西伯侯一邊借用西伯侯的名勢在外面打點。”
“若是他不瞞還好，頂多就是讨一頓打去，偏生就是這麽瞞着，最後又漏在了皇帝眼前，高鴻說'百官皆懼西伯侯，其權勢之大，可隻手遮天，使王命不能下達，而百姓不能承天恩’。”
“此話一出，聖上如何能不猜疑？“
“他安撫西伯侯，也不過是權益之計，聖上還需要他與顧丞相抗衡一二。”
重青想了一會兒，又問，“顧丞相權勢比西伯侯大的多了，顧丞相一日不倒，那西伯侯便一直在？”
“當然不是，那在聖上看來就是跟前養了兩隻虎。”
重青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大半夜被老闆批評了，心情實在不美妙，抱歉哈，先一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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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