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程用時更短，一路上沒人說話，隻悶頭走。走出谷底深處，看見大裂谷的崖壁上灑下的餘晖，大家緊繃的精神才稍微放松點。
幸虧趕在天黑之前出來了。
回到大裂谷上面，警局裏來人帶走了探險隊，救護車閃着燈遠去，在傍晚的昏暗天色裏暈出光團。
UMA特調處的人要帶着考察結果回去研究，正在和那些警察做交接溝通，被密封裝着的巨型蝴蝶躺在支架上，像是人的屍體。
支援部隊得到了消息，要封鎖這裏進行幾天的“維護”，人來人往拉着警戒線，山頂的草都被踩踏出一條路來。
淩江玥脫下防護服，在人潮鼎沸中回頭望了眼谷底。
被叢林雜草遮蓋的三百米深坑，在逐漸暗下去的夜晚裏仍然寂靜神秘，但是很快就要被人類揭開面紗。
“在看什麽？”蔺峥叫她，聲音近在咫尺，“走了。”
“好，馬上。”
她跟着隊伍離開，上了一輛SUV。
這次開車的是許嘉言，蔺峥坐在副駕駛，避開了和她靠近的所有可能。
淩江玥坐在最後一排，和後備箱裏的巨蝶屍體還有那瓶子漂浮生物就隔着一層椅背的距離，她胡亂想着，要是巨蝶突然複活，她就是第一個被啃掉腦袋的倒黴鬼。
不知道這個位置，是不是蔺峥故意安排的。
蔣雨行“唰”一下拉上車門，下一刻車裏就響起蔺峥冷硬的聲音。
“先簡單講講各自的發現，從林珈開始，不要漏掉任何信息。”
回去的路上還得做簡短報告，淩江玥沒做過加班狗也下意識打個冷顫，立馬坐直了開始冥思苦想。
她有什麽發現來着？
第一個發現了後面那隻倒黴蝶，第一個發現了漂浮生物的作用和屍體降落的地方，還知道了探險隊的目的順便鞭策了他們兩句，還有谷底那些罕見生物……
她的發現可太多了，但都是些不能說的。
林珈他們一人幾句說完，她都還沒想清楚該說什麽。
大家的關注點落在她身上，顯得她的沉默更加尴尬。
蔺峥本來不打算再頻繁和她對話，但這情況，其他人都三緘其口，隻能他來問：“淩江玥，你的呢？”
“我……”
要不然再讓巨蝶詐屍一下，充當一下業績好了。
想了想，她還是沒那麽喪心病狂，于是幹脆把彙報變成道歉儀式。
“大家都說完了，我沒有别的發現。不過我要檢讨自己，之前說不要封鎖洞口直接走人，這樣的想法應該是不對的，我隻顧着考慮自己的安全……對不起，我習慣了這樣的想法，後面會努力改正的。”
習慣了隻顧慮自己，這很有指向性，他們馬上就想到了她過去十年的經曆，哪還有人狠得下心來批評她啊。
蔺峥有一分鍾沒說話，正要開口，不知道誰的手機嗡嗡嗡震動起來。
他看了眼後視鏡，手機是淩江玥的。
她很明顯地松口氣，看見來電顯示後趕緊說一聲：“我哥。”
然後立馬接起來，假裝這通電話很重要不得不接，說話還低着頭，真像檢讨那麽回事。
“哥？”
車裏安靜着，她的說話聲很清晰，蔺峥甚至能從她的回答裏猜到她哥在問什麽，還有她的停頓表達着她什麽樣的心情變化。
“我很好，不用擔心。”
“大家都很照顧我。”
“不能說的，我要保密。”
後面不知道她哥說了什麽，一段沉默後，她手指開始摳皮質座椅，發出叽叽的聲音，大概是在掩飾情緒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開心，能發揮作用當然開心。”
“我暫時還不想回去。”
“随便你吧。”
挂斷電話，淩江玥就裝作一個被打擾了心情的小可憐，抿唇看着車窗外不吭聲了。
就這麽順便賴掉了自己工作彙報。
蔺峥也像不知道她的想法，隻在車開進市中心的時候，公事公辦跟她說：“這次的考察結束，後面沒有麻煩你的地方了，你随時可以回去。”
淩江玥額頭靠着車窗，輕聲說：“我不想回去。”
蔺峥不知道聽沒聽見，但他沒再說什麽。
……
考慮到不需要在大裂谷附近守着了，今天晚上淩江玥沒再住房車隊，而是住進了市中心的高檔酒店，和特調處的人一起。
她和林珈共住一個套間，隔壁就是蔺峥和巨蝶屍體的愛巢……不是，雙人間。
睡之前，他們要齊聚隔壁，初步确定一下兩種生物的檔案。
淩江玥動作比較慢，等她收拾好自己吃了點零食再過去，他們的檔案都做了一半了。
林珈給她開的門，房間中央三個男人轉頭看着她，身上還穿着外出的衣服，比起她T恤拖鞋的造型，不要太正式。
她扶着門扯着嘴角尴尬地笑笑，拘謹地走進去，沒找到坐的凳子，就随便坐在一張床邊，不準備參與他們的工作。
可他們的目光還盯着她看，尤其是蔣雨行，眉頭挑着，視線在她和表情冷淡的蔺峥身上轉悠。
她被看得手腳都要蜷起來，小心翼翼問：“看我幹什麽？”
“你的頭發都沒吹幹就過來了，”林珈搶在前面說，“可以不用這麽急的。”
她摸摸自己披着的長發，做出好員工的樣子：“沒事的。你們繼續吧，有需要我的時候就叫我。”
他們豈止想讓她别急，是想讓她最好别來，畢竟借用她的能力是一方面，懷疑她避開她又是一方面。
看她乖巧的樣子，蔣雨行還想說點什麽，蔺峥先轉過頭繼續接上剛才的話題。
“把巨蝶的所屬類型編号分成三部分，第一所屬是巨型生物，迷惑能力M7，拟态C5。”
林珈負責輸入，聽到這句話，動作頓了一下，再面不改色接着輸入。
“分類編号完成，總部的研究員明天會進行石刻調試，具體内容等到研究結果明确後再存檔。”
他們的對話裏夾雜着陌生的專用詞，淩江玥沒仔細聽。
她知道有些秘密是專門說給她聽的，但誰不是呢，她過來這一趟，也不是單純來串門的。
蝴蝶的信息素味道實在有點持久，如果就這麽放一晚上，這棟酒店恐怕會被蝴蝶包圍。還有那瓶子“灰”，太活躍了，很難說會不會和死掉的巨蝶也有什麽聯合技能。
幸虧有她。
她摸着還有些濕潤的頭發，裝作在好奇地看着他們，實際上在兩張床中間，她的腳趾正跟着某首歌的節奏一翹一翹的，在酒店專用的白色拖鞋上頂出一個包。
重新使用阻斷能力，竟然讓她感到一點愉悅，那句話果然沒說錯，能發揮作用就會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