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缺點,這些活屍隻能死一次,如果再死一次的話就真正魂飛魄散,化爲虛無了。”
老王盯着白發男子說完,才問道:“你不是第一次來這裏吧?那幾個活屍也好像見過你。”
白發男子沒打算回答他這個問題,說道:“這個和你們沒關系,是我的私事。”
老王看着白發男子半天都沒有言語,我咳嗽幾聲暗示他都沒有反應。無可奈何,隻能自己向白發男子問道:“你既然能進來,想必也能帶我們出去。至少也得把那堵牆打開,我們自己回去。”
白發男子搖了搖頭說:“那道鬼門是進門,關上了就隻能從外面打開,現在想出去隻能走前面的生門。”他的話和死鬼莫特說的一樣,不過算來裏面最少還有三個活屍。剛才是運氣好加上暗室裏的空間狹小,才被幹掉一個。要是三個或者更多的活屍沖出來,那最好的結果怕就是同歸于盡了。
眼前隻有一條路,硬着頭皮向前走吧。白發男子剛露出要向前走的意思,旁邊的人呼啦一下都圍了過來。胖子還觍着臉說道:“一起走吧,還能互相有個照應。”我和老王幾個人都有些臉紅,這不要臉的胖子,還好意思說,誰能照應誰啊。
白發男子也沒有反對的意思,隻淡淡地說了一句:“想走就跟上。”随後不再理會我們,站起身來,向暗室的方向慢悠悠地走去。
老王給我們排好了隊形,他、胖子和宋二愣子跟在白發男子的後面,我和李炎負責押送莫特的馬仔(莫特的屍體由那幾個馬仔扛着),劉京生他們幾個斷後。因爲經不起胖子的軟磨硬泡,老王将繳獲的AK47給了他一支,說:“給你,麻煩你把嘴閉上。”
胖子握槍在手,嘴上還是不閑着,笑嘻嘻說道:“槍就是人的膽,槍有多大,人的膽就有多大。毛主席他老人家都說了,槍杆子裏出政權。政權都能出,何況壯膽乎。”
我實在受不了他唠唠叨叨,諷刺道:“拉倒吧,你的膽子拿大炮也壯不起來,剛才從暗室裏跑出來,就屬你跑得快。”
胖子不服氣地說道:“你知道個屁,那是剛才手裏沒槍,不是和你吹,百步穿楊有點難度,九十九步穿楊孫爺還是手拿把攥。要是再來幾個活屍死屍的,孫爺就撂倒他幾個。”
老王回頭瞪着我倆說:“呸!你倆都閉嘴,胡說八道什麽!還想再來幾個?”
白發男子走得并不快,進了暗室,他看見被爆頭的活屍,又看了看老王臉上的傷口,問道:“被他的腦汁濺到的?”老王摸了摸還纏着繃帶的臉頰說:“也不知道他腦袋裏是什麽,跟硫酸似的,還燒掉我臉上一塊肉。”
白發男子掏出一個小紙包遞給老王,說道:“用水調得稠一點,敷在臉上,很快就能長出新肉。”還沒等老王客氣,胖子蹭了過來說:“白頭發大哥,剛才好像也濺到我後背幾滴,現在還直癢癢,你那藥也給我來幾包?”
“我說哥們兒,你那是長時間不洗澡,讓汗堿的。”我拍拍胖子的肩膀說道。
“真的真的,要不信你們自己看看。”胖子作勢就要脫衣服。白發男子沒有理他,徑直進了暗室的後門。見他的“白頭發大哥”沒理他,胖子讪讪地把脫了一半的衣服重新穿好,嘴裏還在嘟嘟囔囔着什麽。
走出後門是一條狹長的甬道,白發男子明顯不是第一次來這裏,偶爾遇到幾個岔路他也沒有絲毫停頓,左拐右拐一直帶着我們走到了甬道的底部。
這一路上我們幾個拿槍的都是提心吊膽,不知道那幾個失蹤的活屍會從什麽地方跳出來。好在直到出了甬道,連個活屍的毛兒都沒看到。
出了甬道口再往裏走,竟然是一個巨大的水潭。甬道口距離水潭也就一百多米,竟密密麻麻堆着成百上千具屍體。這些死屍不完全都是幹屍,有的屍體死的時間并不長,由于溶洞的濕度太大,幾乎所有屍體都有相當程度的腐化,有的已經爛成了一副骨頭架子。屍臭惡氣沖天,簡直能把人活活熏暈。
胖子捂着鼻子說:“就這還叫生門?媽的,剛出虎穴,又到龍潭……”還想再說什麽,隻是看衆人都瞪着他,隻能悻悻作罷。
“王隊,你看那兒。”張雲偉的手電照着不遠處地面的某個長條物體。老王順着手電的光亮看去,是一隻老式步槍,槍的金屬部分已經全部生鏽,槍托部分幾乎完全腐爛。從外形上判斷,不是民國時代的中正式步槍,就是小日本的三八大蓋。
“這也有。”李炎用匕首挑起來一個黑漆漆的鏽疙瘩,看了半天才辨認出是傳說中的“王八蓋子”——小日本的南部十四式手槍。
越往前走,發現的東西就越多,有嶄新的防水指南針,已經鏽成鐵棍的大刀片子;一個倒在地上的骷髅架子懷裏抱着一個看風水用的羅盤;甚至還發現三具外國人的屍體,這三人死的時間并不長,從體貌特征能看出高加索人特有的金發和白色人種的輪廓。
三人身邊不遠處分别有兩支已經打空子彈的AK47步槍和一支雷明頓霰彈槍。檢查三人遺物時,沒找到他們的身份證明,卻在背包裏找到了一捆雷管和五公斤塑型炸藥。雷管和炸藥被防水袋包裹着,保存得非常好。剩下的就是類似工兵鏟、攀岩繩索和礦工頭盔等亂七八糟的東西,口袋裏還有八千多美金。
老王憤憤說道:“那個王八蛋老林到底騙了多少人進來?”白發男子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劉京生說道:“老王,炸藥和雷管扔這兒可惜了,帶上吧,或許路上能用上。”
老王點了點頭,轉頭對我說:“辣子,你把炸藥和雷管帶上。”還沒等我回答,胖子搶先走過去,邊走邊說:“我來拿吧,你們手拿肩扛的也有二三十斤了。這點東西還是我帶着吧。”
我正奇怪這胖貨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好心,直到看見他拿起炸藥的同時,順手将雷明頓霰彈槍背在身後,又以極快的手法把那幾千美金揣進了自己的口袋。
再往前走就到了水潭的邊緣,這是個地下溶洞,頭頂上鱗次栉比垂吊着百十來個鍾乳石,有幾個的石尖已經伸進了水面。潭水黑漆漆的深不見底,要是平常我們幾個人遊過去也不算什麽難事,可是現在抛開那幾個馬仔不算,光想想還有至少三個活屍不知道藏在哪裏,一旦在水裏遇上,我們幾個怕是夠嗆。
老王走到白發男子的身邊問:“老哥,再怎麽走?”沒等白發男子說話,站在後面的一個馬仔搶先說了:“報告,我知道,這個算不算立功表現?”這家夥算聰明了,他參與了超過一噸的毒品走私活動,現在主犯死了,審判時難免不會把他們幾個從犯從重判罰,搞不好還要拉出去打靶。現在争取個立功表現,最起碼還能判個無期,老死在監獄裏也比被打靶強。
“嗯?你知道?”老王看了他一眼,這樣的事他見得多了,“想說就說,不說就罪加一等。”
“我說我說。”馬仔不敢浪費這個機會,“以前我跟莫特來過幾次,出了這片水潭就能出去了。”
“廢話。”老王罵了一句,“就是不知道怎麽過這片水潭,遊過去?”
馬仔沒有回答,直接跑到岸邊不遠處的兩個土包旁邊,将兩塊篷布掀起,露出了兩條舢闆,舢闆上面竟然裝着馬達和螺旋槳。這兩條小舢闆倒扣在岸邊,蓋上僞裝用的篷布,遠處看上去和土包沒什麽兩樣。
看見出去的希望,大家懸着的心稍稍安穩一點。老王安排人把兩條舢闆拖進了水裏,舢闆并不大,一條船裝十個八個人還是富富有餘。我們十來個人分成兩組,船終于開動了,隻是因爲要避開縱橫林立的鍾乳石筍,行駛的速度很慢。
“終于能離開這鬼地方了,媽的,這趟活兒幹的……以後睡覺得做噩夢了。”胖子上了船就顯得更加興奮,沒人理他就開始自言自語。和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坐在我前面的白發男子,這哥們兒緊皺眉頭一言不發,似乎有什麽事沒有弄懂。我和老王試探了多次,還問了大殿裏金色骷髅頭的事,他總算回了一句話:“不關你們的事。”
“王隊,你看水裏有魚。”對面舢闆上宋二愣子用手電照着水面嚷嚷道。順着手電的光柱看去,舢闆周圍出現了好幾群遊動的影子,它們正圍着舢闆遊來遊去。
“嗯?這是什麽魚?怎麽看着那麽别扭。”胖子坐在邊上,看見有幾條魚遊得近了,又不怎麽怕人,便伸手向魚群抓去。
“别動它!”白發男子突然伸手擋住了胖子。“你什麽意思?幾條魚而已,又不是你家養的。”胖子的臉上有點挂不住。
白發男子也不理他,伸手在船邊虛畫了一個圈,食指在圈中心猛一點,水中跳起一條怪魚,在胖子的眼前憑空躍過虛圈,重新墜落水裏。
胖子看得清清楚楚,怪魚身上長的不是魚鱗,而是一片一片的羽毛,就這還不算,魚嘴裏橫七豎八地長滿了獠牙,還有半根人的手指挂在它嘴巴上……
“這也叫他媽的魚?鳥魚!”胖子瞪着眼睛盯着怪魚落水的方向發呆,同船的其他人也都看傻了眼。白發男子右手晃了晃,看他的手勢是将剛才畫的虛線擦拭了。
這還算是人嗎?子彈都很難打死的活屍,他說弄死就弄死。他對活屍的态度,就像活屍對我們的态度,追得滿地跑不算,還連打帶騙的,最後還把腦袋掰了下來。現在随便畫個圈圈,就有長着羽毛和一嘴獠牙的鳥魚跳進去,說他是平常老百姓有人信嗎?
李炎掏出根香煙遞給白發男子,讨好地說道:“好本事!我真是大開眼界,你這一手我都沒聽說過,不過話說回來,這長羽毛的是什麽魚?”
白發男子沒理會遞過來的香煙,李炎有點尴尬地将香煙收了回去,不過白發男子還是講出了水中怪魚的出處:“這種魚叫赢魚,是邽山西岸的一種淡水魚。這種赢魚身生羽翼,叫聲如同鴛鴦,離水即死。”
胖子翻了翻白眼,說:“切,離水即死?魚可不是離水即死嗎。不對,剛才那條赢魚跳出水面,不就是離水了嗎?怎麽沒看它死?”我歎了口氣,拽了拽胖子的衣角,胖子一臉不耐煩地轉過頭問:“幹什麽你?”我指了指水面,剛才活蹦亂跳躍出水面的那條赢魚,已經翻了白肚,漂在水面上。
胖子盯着那條死魚喃喃道:“你還真配合我,早不漂上來晚不漂上來,我一說話你就漂上來了。”
船上沒人理會胖子的自言自語,想起赢魚跳出水面時,嘴裏咬着根手指的樣子,我忍着惡心問白發男子:“這種赢魚不像是吃素的,長這麽大個,不會是食人魚吧?”
白發男子看了我一眼說道:“在邽山時,赢魚吃小魚蝦和水草,不過在這裏……”他拉了個長音後說道,“它們就隻能吃腐屍和死人。”
這話說得我一哆嗦,宋二愣子沒聽出來白發男子話裏的意思,問道:“爲什麽在這兒隻能吃死人?”白發男子面無表情地說:“水裏除了死人就沒有别的東西了。”他這話一出口,兩條船上頓時鴉雀無聲。
旁邊舢闆上的一個呆頭呆腦的馬仔趴在船闆上,頭幾乎貼着水面,看着赢魚跟在船後遊來遊去。正當他看得起勁的時候,一雙慘白枯幹的手,無聲無息地伸出水面。沒等馬仔反應過來,那雙手猛地揪住了他的衣服領子,一把将他拖入水中。
“水下面有怪物!”胖子舉槍對着還漂着浪花的水面喊道。老王也看見了,喊道:“戒備!水裏有東西!”
剛才那一幕不是所有人都看見的,同船剩下的幾個馬仔還在東張西望的時候,兩條舢闆周圍的水面起了一陣漣漪,緊接着有十幾個黑影躍出水面,閃電一樣跳上兩隻舢闆。瘦小枯幹的身材,滿臉猙獰的相貌,媽的,不是活屍是什麽!不是說隻有三個活屍嗎?現在加上水裏的,三十個都不止!
“哒哒哒哒哒”,一時間槍聲大作,活屍從四面八方跳上舢闆,零散的攻擊對它們幾乎沒有任何作用。不過幾秒鍾的時間,旁邊的那隻舢闆隻剩下老王、劉京生兩人,同船的幾個馬仔都已經被活屍咬死後拖入水中,還搭上了張雲偉和李家棟。
“你們快跳過來!”我沖他倆大喊道。與此同時,白發男子手中的短劍捅進了一個活屍的肚子,順勢向下一劃,一副好像被風幹了的下水掉在舢闆上,轉眼間活屍變成了死屍。沒等他拔出短劍,白發男子左右同時跳上四五個活屍,白發男子一腳将其中一個活屍踹下水去,身子露出一個空當,被剩下四個活屍撞下水去。
沒了白發男子坐鎮,我們這船人隻能靠自己了。這隻舢闆上還能動的有李炎、宋二愣子和胖子,再加上我四人。好在船上隻剩下兩個活屍,有了在暗室裏的經驗,我對準其中一個活屍的腦門就是一梭子。“哒哒哒”一陣之後,距離我最近的活屍被爆頭,我後退一步,避開了它要命的腦汁。
還有一個!我掉轉槍口再射擊時,槍口卻發出“嘎嘎”的聲音。媽的,沒子彈了!宋二愣子和李炎的子彈打不到同一個點,活屍頭上雖然火星四濺,卻起不到什麽實質作用。
我以最快的速度換好了彈匣,舉槍瞄準,手指剛碰扳機,就看見一個肥碩的身影手持AK47噴出一串火舌,活屍的腦袋應聲而爆——還真是九十九步穿楊啊!
沒了後患,我們幾個掉轉槍口,向對面舢闆圍着老王和劉京生的幾個活屍一陣猛掃。胖子索性扔掉了AK47,換上了在岸邊撿到的雷明頓。
“你們倆趴下!”胖子一聲大喝,連續拉動滑膛扣動扳機,“嘭!嘭!嘭!嘭!嘭!”接連就是五槍,由于兩船距離太近,霰彈槍巨大的沖擊力将圍住老王他們兩個的幾個活屍打到了水潭裏。
“别愣着了!過來啊!”胖子喊道。老王和劉京生同時向我們這邊的舢闆上跳過來。兩人已經躍到了半空中,水裏突然竄出兩個活屍,在半空中直接将他們撲到了水中。他們勉強掙紮了幾下,就被拖入水底,一分鍾後,兩人殘缺不全的屍體浮了上來。
事情發生得太快,我再開槍時,老王和劉京生已經栽到了水裏,子彈在水中威力大減,對活屍已經沒了威脅。
眼睜睜看着戰友相繼犧牲,我的怒火在胸中翻騰卻找不着宣洩的通道。水面上逐漸還有活屍聚集到一起,對着我們龇牙。
猛然間,我想起了胖子還有點好東西:“把炸藥給我!”
“幹什麽?”胖子一愣,随即反應過來,“這是十斤塑性炸藥,會炸到我們自己的。”
“你廢什麽話!”我直接在胖子的包裏翻出了裝有塑性炸藥和雷管的透明防水袋,對着活屍成群的位置扔了出去。在炸藥入水的一刹那,我對準雷管扣動了扳機。
“轟”一聲巨響,水面上被炸起了四五米高的水柱,頭頂上不斷有鍾乳石落下。伴随鍾乳石掉下來的,還有活屍的殘肢。
爆炸的氣浪差點将我腳下的舢闆掀翻,我和胖子四人拼命抓住舢闆的船幫才沒有被甩下去。半分鍾後,舢闆才平穩下來。
“你不能分一半扔嗎?”胖子幾乎趴在舢闆上,瞪着我說道。
剛才炸藥出手時,我腦子裏一片空白,有一種和活屍同歸于盡的沖動。現在想想一陣後怕,我說:“你也不提醒我一下!”
“來得及嗎?!你給我說話的機會嗎?!”胖子的五官已經糾結在一起了。
“不是都沒死嗎?少說一句吧。”宋二愣子和李炎說話了,他倆的語氣明顯是在我這一邊,氣得胖子直哼哼卻無可奈何。
李炎看着水面低沉地說:“把老王他們的遺體帶回去吧。”
我心裏一陣悲涼,和他們一起将老王他們四人的遺體打撈上船。再找白發男子的遺體,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算了,就這樣吧。我們四人商量了一下,繼續向前走吧,應該離岸邊不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