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也不是很有底,不過現在說别的已經沒用了。我把狙擊步槍簡單做了防水處理後,和老王先行進了水潭,剩下的人跟在後面,一行人慢慢地向瀑布方向遊去。
瀑布的水流打在身上比想象中疼,不過這都不重要了。我在瀑布内側山體上發現了兩排用于攀爬的巨型鋼釘,這些鋼釘還做了防滑處理,由于被瀑布擋着,在瀑布外面根本沒法發現。老王指着宋春雷說:“春雷,上去看看。”
宋春雷軍齡雖小,卻是我們當中最靈活的一個。兩分多鍾後他爬下來彙報:“王隊,讓沈哥說中了,上面有個山洞。”
“看見莫特一夥人了嗎?”
“沒有,不過洞口有人經過的痕迹,像是故意留下來的。”
“那就差不多了,上去吧,都小心點。”老王發話了。
踩着鋼釘爬了十來米就看見了宋春雷說的山洞,入口是條一人多高的縫隙。我跨進山洞的一瞬間,就感到腦袋裏一陣劇痛,像是有股氣流從天靈蓋裏沖了出去,疼得我瞬間失去了意識。兩眼一黑,差點就要從洞口掉下去。幸好後面上來的老王推了我一把,把我直接推進了洞口。
進了山洞後一瞬間,我又恢複了意識,頭痛的感覺消失得無影無蹤,睜開眼睛看周圍的景象清晰無比(我沒戴夜視儀),沒有半點黑夜裏看東西的感覺,這感覺出奇地好。老王到我跟前做了個手勢,詢問我發生了什麽事。我擺擺手,示意我很好,剛才隻是不小心滑了一下。老王咧嘴笑了,伸手向我虛劈了一下,這是在說,回去會好好“訓練”我。
全隊進到山洞以後,老王一個手勢,我們分成兩隊,沿着洞壁的兩側潛了進去。我的眼睛越來越适應黑暗的環境,索性關了狙擊步槍的夜視瞄準儀。
山洞内部是葫蘆形,越往裏走空間越大,就好像沒有盡頭似的。這山才多大?被山洞蛀空了?走了二十來分鍾還沒看到盡頭,更别說莫特、胖子那十幾個人的行蹤了。“媽的,這條路到底有沒有盡頭?”老王終于忍不住開始用明語了,隻是聲音壓低了很多。
“老王,前面有人。”走在最前面的劉京生有了發現,壓低了聲音說道。全隊人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槍口對準前方二十米左右的人影。那人影不像是活物,我看得清楚,是五六個人跪在地上,背對着我們,看他們的身形很瘦小,而且頭垂得很低,一動不動的,沒有一點生氣。
劉京生和宋春雷走在最前面,老王給了他倆一個手勢,兩人配合掩護,幾步跑到人影跟前。之後兩人的舉動很是不合常理,他倆舉着槍一動不動對着下跪的人,就像被人點了穴。過了兩三秒鍾劉京生出聲了,他的聲音變了調,顯得十分不自然:“你們來……看看吧。”
走到跟前才看明白,地上跪着的五具屍體,說得更準确一點,是五具無頭的幹屍。也不知道死了多久了,雙手反綁在背後,全身的肌肉脂肪已經完全風幹,緊緊貼在骨頭上。幹屍上的衣服已經被扒光,能辨認出來是五具男屍,而且死得有些年頭了。
“這是什麽鬼地方?”老王嘟囔一句後,想起應該向中隊長報告了,這時才發現無線電通話器沒有信号,應該是被山洞屏蔽了。
“今天就不順!”老王猶豫了一下說,“王佐、王國峰你倆去洞外向中隊長彙報情況,然後守在洞外,接應來增援的同志。”
見他倆要走,我對着王國峰說:“國峰,咱倆把槍換一下。”王國峰一愣,随即反應過來,山洞裏面九拐十八彎,發生遭遇戰的話,狙擊步槍發揮不了什麽作用,遠不如突擊步槍實用。
老王也沒有反對的意思,等我們倆交換了槍支和彈匣。他略一沉思說道:“王佐,你再分兩個彈匣給沈辣。”王佐把彈匣遞給我之後,索性又摘下了夜視儀,“辣子,我出去這個就沒用了,你帶吧。”
我推了回去:“我是夜視眼,能看見。”
老王不太相信地說:“你是夜視眼?我怎麽不知道?”
“你也沒問過我呀。”我一陣郁悶,總不能說我是二十分鍾前才有的夜視眼吧。
王佐和王國峰走了之後,我們七個人又向前走了十來分鍾,這一路上遇到的無頭幹屍越來越多,開始還是稀稀拉拉的幾個,最後竟然沿着牆體兩側齊刷刷地跪了兩排。就算我們幾個見過點世面,也經不住這樣的陣勢。
張雲偉忍不住說:“我說那個向導老林怎麽老是講瀑布邪門的,這麽多無頭鬼跪在這兒,不邪門才怪!”
“少說一句吧。”老王也覺得後脊梁直冒涼氣,“别說那麽多沒用的,快點找着莫特那幾個王八蛋,快點解決,快點離開這個倒黴的地方。”
“王隊,不就是幾個死人嗎?”宋二愣子出聲了,“活蹦亂跳的咱們都不怕,還怕幾個沒頭的?”
老王對宋二愣子的見解給了肯定:“宋春雷,你把嘴給我閉上!”我對宋春雷說道:“春雷啊,大人說話,小孩子别插嘴。”
“王隊,前面沒路了。”走在前面的李炎說道。
“嗯?”老王走到前面,果然已經到了盡頭,面前是一道五丈高的山牆。媽的,走錯了?還是他們根本沒進山洞?老王的臉色有些發白,回頭看我的眼神已經不善:“沈辣,都是聽你的話,這次咱們獵隼丢人丢大發了。”
我心裏也沒底了,圍着山牆來回走了幾趟,瞅着山牆特别别扭,牆體竟然把我的影子映了出來。
“王隊,這面牆有問題。”
老王湊了過來,就差把臉貼牆上了:“什麽問題?”
他帶着夜視儀,雖然能在黑夜裏看見山洞的景物,效果卻遠不如我看得清楚。我歎了口氣說:“你自己摸一下。”
老王伸手在牆上來回摸了幾下,說:“怎麽這麽光滑,就像……”他話在嘴邊忘了詞兒,不知道應該怎麽形容好,後半句我替他說了:“鏡子。”
“辣子,你看出來鏡子和出路有什麽關系?”老王又有了希望。
“不知道,就是覺得有問題。”我一盆涼水澆了上去。
“王隊,這裏還真有人走過。”李炎撿起一個煙頭遞給老王。
“大中華,娘的,販毒的就是有錢。”老王有點憤憤不平,“四下找找,看看有沒有暗道什麽的。”
我手摸着牆身,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縫隙之類的。突然,在我面前的牆體上映出了一個綠色人臉。人臉看着我,雙眼流下了兩行血淚。
“鬼!”我的頭發當時就豎了起來,條件反射地将手中的槍口對準了人臉,差點就開槍。老王他們吓了一跳,都把槍口對準了我指的方向:“怎麽了!”
“你們看不見嗎?”我指着人臉說道。
“看見什麽?有什麽東西?”老王他們雖然緊張,但也是一臉的茫然。靠!我明白了,天眼又他媽開了。
“辣子,你沒事吧?看見什麽了?”老王以爲我找到了暗門。我努力調整了一下心态,說:“沒事,剛才眼花了,被你的影子吓了一跳。”
說完我裝作沒事人一般,再看人臉時,牆上已經空空蕩蕩,哪還有什麽人臉。
老王沒好氣地說:“我說你能不能别一驚一乍的,還以爲你真看見什麽東西了呢。”說完不再理會我,他們幾個在李炎拾到煙頭的附近轉開了圈。
我突然有了個念頭,剛才的人臉不像是鬼魂之類的靈體。怎麽說我也有點經驗,剛才我倆對臉時,“他”沒有任何表情,不像我以前遇到的那些東西表情那麽生動。這個人臉更像一個标志、路标。
路标!我反應過來了。這次沒敢驚動老王,我自己先試了試。回想剛才的動作,把手放在牆上,臉稍微貼得近一點。果然,一個人臉泛着綠光又出現在我的臉前:“王隊。”
老王回頭看着我,一臉的不耐煩:“又怎麽了?”
“沒事。”他還是看不見,我努力笑了一下,“就是問問您找着暗門了沒有。”
“廢話!你不會自己看嗎?找着了還能在這兒瞎轉悠?”
“那您辛苦了。”
“有毛病吧你?”
人臉還是隻有我能看見,八成“他”就是開門的機關了,不過這個門得怎麽開呢?嗯?“他”的眼睛和臉上的其他部位有點不一樣,臉是綠的,眼睛卻是空洞洞,雖然眼眶下有兩道血痕,但看起來還是顯得不太合拍。
我猶豫了一下,一咬牙,伸出兩根手指對準人臉的眼睛插了下去。我的手指沒有任何阻擋,順着人臉的眼窩直接伸進了牆内,光滑如玻璃一般的牆體在我手指的位置起了一片漣漪,就像平靜的湖面投進了兩顆石子,蕩起層層波浪。
我擦,這還算是牆嗎?我急忙将手指拔了出來,在手指離開牆體的一刹那,那面牆開始緩緩向下沉。我反應不算慢,第一時間找了個掩體隐藏了起來,槍口對着牆對面的方向。老王一彎腰,蹿到了我身邊:“你怎麽弄的?”
“你以爲是我弄的?”我一臉的無辜相,“我還納悶呢,突然整面牆都下沉了,還以爲是你們幹的。”
“真的?”老王一臉狐疑。我轉移了話題:“别那麽多話了,小心牆那邊吧。”
那面牆終于完全落下,裏面并沒有我想象的成箱成箱的毒品和正在交易的莫特、胖子等人。看着眼前的景象,我們七個人愣住了,劉京生說了一句:“他姥姥的,這是什麽鬼地方。”我喃喃道:“地獄。”
牆裏面是一座大殿,正前方是個水池,一池子黑褐色的液體散發着腥臭的氣味正緩緩流動。大殿中央堆放着用人頭搭建的高塔,牆壁上描繪着幾乎是人世間所有的極刑:有扒皮抽筋的,有千刀萬剮的,還有五馬分屍的……大殿的盡頭并排坐着兩具幹屍,和剛才看見的不同,這兩具幹屍倒是全須全尾,零件齊全。身上裹着白色的長袍,兩具幹屍做着相同的動作,雙手向天,好像在向蒼天祈求什麽。大殿周圍擺放着幾十盞長明燈,長明燈已經被人點着,綠色的火苗上下蹿動,看得人心驚肉跳。
這時的場面靜悄悄的,靜得我都能聽見自己的心怦怦直跳。過了半分多鍾,老王先說話了:“這兒八成是個古墓,和我們沒關系,以後留給考古的研究吧。别傻站着了,幹活吧,看看目标人物從哪兒走的。”說完第一個走進了大殿,我們随後也進了大殿,四處檢查有沒有莫特他們留下的蛛絲馬迹。
從腳踏進大殿的那一刻起,我就感覺有雙眼睛在暗處盯着我,距離那兩具幹屍越近,這感覺越強烈。奶奶的,八成是被那東西盯上了,上次差點被水鬼附身後,三叔帶我回家見了那個秃老道,老道士給了我應急的辦法。要是再遇到類似的情況,第一時間要裝作沒事人一樣,千萬不要驚慌失措,更不要給出你能看見它的信号;然後找個男人紮堆的地方待着(借陽氣抵擋陰魂);最後一招,罵大街,什麽難聽罵什麽,祖宗奶奶叉叉點點的全帶上,鬼怕惡人,有時候這招最管用。
我快走幾步到了老王身後,周圍是宋春雷、劉京生他們,清了一下嗓音,我開罵道:“罵了個逼的!這幫毒販子上輩子造孽,這輩子缺德!吃人飯不拉人屎的玩意兒。要是我抓住了那幾個毒販子,老子就親手把他們的肚子豁開,把他們的腸子掏出來,套在他們的脖子上這麽一絞。奶奶個熊的!這不算完,還得把他們的頭砍下來,就照張雲偉旁邊的人頭塔樣子,也搭個人頭塔……”
“沈辣!你吓唬我有意思嗎?”張雲偉站在人頭塔前,正準備硬着頭皮沿人頭塔轉一圈,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剛跨了第一步就聽見腸子、砍頭、人頭塔什麽的,當時腿肚子就有點轉筋,把跨出去的那半步收了回來,對我大聲叫道。
“沈辣,你抽什麽瘋!你還能把他們罵出來?再打草驚蛇……”老王的話剛說了一半,就聽見大殿的盡頭先是一陣槍響,緊接着“嘭”的一聲,一面牆體倒塌,七八個人灰頭土臉地從倒塌的窟窿裏跑了出來。
“鬼!有鬼!有鬼!”跑在最前面的正是做無間道卧底的胖子,緊跟在他後面的是我們找了半天的莫特,再後面亂七八糟跟着幾個馬仔。我第一個念頭是,真是被我罵出來的?
“站那兒别動,你們被包圍了,誰動就打死誰!”我們舉起槍口,做好了開槍的準備。沒想到,這群毒販子出奇地配合,莫特扔了手中的槍,先是主動跑過來,伸出雙手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話說:“抓我吧,隻要能帶我出去,怎麽樣都行!”邊說邊向身後的洞口看去,他手下的馬仔也都繳了械,戴上了手铐,蹲在地上。
胖子踅摸了一圈,找着了軍銜最高的老王,沖着他說:“我是……”老王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你是誰,辛苦你了。”胖子并不領情,幾乎吼叫道:“别瞎客氣了,快點離開這兒,這兒他媽有鬼!”
胖子話音剛落,臉色就變了,手指着大殿窟窿的方向哆嗦着。老王回頭一看,原本落下的牆這時又重新升上去了。
胖子反應過來,沖到莫特身邊,揪住他的領子問:“還有别的路嗎?”
“出不去了,都要死在這兒了。”莫特臉色死灰,癱坐在地上。
雖然不知道他們剛才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我也能感到事情的嚴重性。我跑到牆體邊上,按照進來的方法試了一次,沒用。那個人臉就是不出來,看來出去還要想别的辦法。
“裏面到底出了什麽事?怎麽少了四個人?”老王查點了人數,跑出來的隻有七個人。“都是這個王八蛋!藏毒藏哪兒不好,非得藏在這個鬼地方!”胖子指着莫特的鼻子大罵後說出了原委。
莫特多年前就想在中緬邊界的位置上找個能儲存毒品的山洞當倉庫,可一直沒有合适的,不是山洞的位置太明顯,就是距離太遠,要不就是山洞的體積太小,存不了多少貨。
五年前,一次機緣巧合,莫特救了一個不慎跌落山崖的苗人。作爲答謝,苗人康複之後帶他到了這裏。第一次進來時莫特吓得心驚膽寒,不過馬上就對山洞有了興趣,這簡直就是藏毒的最佳地點——瀑布裏的山洞千百年都沒有被人發現,如果有人誤打誤撞進來了,也會被沿路的無頭幹屍吓個半死,就算有膽大的,沒有法門也進不了大殿。教了如何進大殿的法門之後,那個苗人又對莫特千叮萬囑,大殿的人頭塔和幹屍千萬不能亂動,否則會引來惡鬼索命。
得了這個寶地的莫特開始瘋狂存貨,準備幹一票大的就金盆洗手。沒想到存貨存了五年都沒事,一開始出貨就倒了大黴。按照苗人教的,莫特沒敢碰山洞裏的幹屍,就算是用于藏毒的大殿暗室裏的幹屍,他都沒有碰過。
幾個月前,裝作買家的卧底胖子得到了莫特的信任,胖子詐稱要一次買斷莫特的存貨,前提是親自到藏毒地點驗貨。莫特正求之不得有這樣的大買家,做完這筆買賣自己就可以去加勒比海買個小島享受後半生了。頭腦一發熱,就把胖子帶到了這裏。
一路上還算順利,除了胖子偶爾發發“有錢人”的牢騷,罵罵閑街之外,也沒遇到什麽情況,直到他們進了藏毒的暗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