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議員先生,你還是坐在那兒比較安全些。”那個他們稱之爲麥坎默多的人說道,“還有你,鮑德溫,如果不把你的手從槍上拿開,那你就用不着行刑者了。快拿開,不然我就要……放在那兒,很好。現在這所房子的周圍聚集了四十名全副武裝的警察,你們别想有機會逃走。馬爾文隊長,繳下他們的槍!”
在這麽多來複槍的威懾下,這夥罪犯根本無力反抗,全被繳了械。他們陰沉着臉,順服而震驚地依然圍坐在桌旁。
“在分别之前,我還有幾句話要說。”那個将他們引入圈套的人開口道,“我想我們不會再見面了,除非是在法庭的證人席上。在這其間,你們可以回想一下過去發生的事。現在你們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我終于可以跟你們亮底牌了。我就是平克頓的偵探,伯蒂·愛德沃茲。我被選派來抓獲你們這夥罪犯,将自己置身于一場艱難而危險的遊戲中。沒有人知道我正身處險境,即使是我最親近的人也不知道。隻有馬爾文隊長和我的助手知道這件事。今晚這遊戲終于結束了,感謝上帝,我是赢家!”
此時,七張蒼白的臉正望着他,眼中流露出抑制不住的敵意,愛德沃茲看到了這種倔犟的威脅眼神。“也許你們認爲這遊戲還沒結束。好吧,我聽天由命。不過,你們的手已經伸不遠了,除了你們之外,今晚還有六十個人将被投入監獄。要知道,在我接手這件案子時,并不相信會有這樣的組織,還以爲是報紙上的無稽之談呢,而我就是要去弄清這件事。他們告訴我,這和自由人會有關,于是我到了芝加哥,加入了自由人會。結果我發現這個組織隻做好事,沒有任何危害性,那時,我更加确信這都是報紙編造的噱頭了。
“但我并沒有放棄調查。自從我來到這個煤鐵礦區,來到了這座山谷中,我就知道自己錯了,這絕不是什麽無稽之談。于是我留下來調查。此前在芝加哥,我從未殺過人,也從未鑄過僞币。你們從我這兒拿走的錢币都是真的,可我還是頭一次覺得把錢用得如此恰到好處。我知道該怎樣迎合你們的喜好,于是謊稱自己是個逃犯。一切都按我想的那樣進行。
“我加入了你們的罪惡組織,爲赢得信任而盡力參與策劃。可能人們會因此憎恨我,但無論如何,隻要能抓住你們,随他們說去吧。可事實是怎樣的?你們毒打斯坦格老人那晚,我剛剛入會,來不及事先通知他。但是,鮑德溫,在他幾乎被你打死的時候,我制止了你。如果我曾爲你們出謀劃策,那也是爲了得到你們的信任,而我參與謀劃的一些事,我确信能阻止它發生。我救不了鄧恩和蒙西斯,是因爲我事先毫不知情,但我會看到那些兇手被處以絞刑的。我提前通知了切斯特·威爾考克斯,所以,在我炸他家的房子時,他早已帶着家人搬離了此地。還有許多罪行,我都設法制止,你們可以好好想想,往往在你們要下手的時候,那人卻走了另一條回家的路,或者在你們埋伏他時,他卻留在了鎮上,又或者當你們認爲他要出門時,他卻足不出戶。這樣,你們就會發現這正是我的所爲了。”
“你這個該死的叛徒!”麥金蒂恨得咬牙切齒,惡狠狠地咒罵道。
“喂,麥金蒂,你盡管這麽叫吧,假如可以減輕你的痛苦的話。你和你的黨徒是上帝的敵人,也是這地方所有居民的敵人。的确需要有一個人,到你們和那些可憐的受壓迫者中去了解情況,要對付你們也隻有這種方法,我就是這麽做的。你們稱呼我爲叛徒,但我想,會有成千上萬的人要稱呼我爲救命恩人,将他們從地獄裏解救出來。整整三個月的時間,我在此地進行了深入調查,掌握了死酷黨的秘密和每個人的犯罪事實。倘若不是知道我的身份已經暴露,那我還要再等上一段時間才動手呢。因爲有人接到了一封信,它一定會使你們有所警覺的。所以我必須立即行動。
“我對你們再沒什麽可說的了。我想,在我晚年臨終之時,隻要想到我曾爲這山谷所做的一切,也會感到欣慰的。現在,馬爾文隊長,我不再耽擱你辦事了,請把他們拘捕起來吧。”
還有一些後話需要向讀者交代一下。斯坎倫被派去給伊蒂·榭弗特小姐捎去一封蠟封的信箋,在接受這個使命時,他眨了眨眼會意地笑了。次日清早,一位美麗的女子和一個用布遮蓋住面容的人,乘坐鐵路公司的特快專車,一刻不停地離開了這個危險之地。這是伊蒂和她的情人最後一次在這恐怖谷中露面了。十天之後,在老雅各布·榭弗特的主持下,他們在芝加哥舉行了婚禮。
這些死酷黨人都被送到偏遠地帶去審判,他們的黨徒對那裏的法律監護人構不成威脅。這些黨徒拼命地做着工作,花錢如流水地去搭救,結果也是枉費心機,而這些錢都是通過敲詐勒索從鎮上掠奪來的。來自證詞的控訴周密、清晰、證據确鑿,駁回了一切耍盡陰謀的辯護之辭。因爲寫這份證詞的人熟知他們的生活、組織和犯罪事實,對死酷黨内的一切了如指掌。這麽多年過去了,死酷黨人終于被擊垮、被粉碎了。從此,籠罩在山谷上空的烏雲終于被驅散。
麥金蒂最終悲泣哀号着被送上了絞架,結束了他的一生。他手下的八名首犯也被處死。此外,還有五十多名黨徒不同程度地被判了刑。至此,伯蒂·愛德沃茲完成了他的使命。
然而,正如愛德沃茲所預料的,這場遊戲還沒有結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特德·鮑德溫首先逃脫了絞刑,然後是威拉比兩兄弟,還有分會中其他幾個兇狠殘暴之徒。他們在監獄裏待了十年,終于被釋放。愛德沃茲知道,一旦仇敵出獄,他的平靜生活也将随之結束。這些黨徒發誓,一定要用愛德沃茲的血爲自己的同黨報仇雪恨!
他們來到芝加哥尋仇,有兩次幾乎得手,毫無疑問,很快就會有第三次行動。愛德沃茲隻好改名換姓離開了芝加哥,去到了加利福尼亞。伊蒂·愛德沃茲的去世使他的生活一下子變得暗淡無光。後來他又一次虎口逃生,便再次更名道格拉斯,去到了一個偏遠的峽谷中,在那裏他遇到了一個名叫巴克的英國人,二人合夥經營礦業,積蓄了一大筆财富。不久後,他發現那些嗜血的獵犬又一次追蹤而至,于是他決定立即遷往英國。後來,約翰·道格拉斯以一位紳士的身份在蘇塞克斯郡生活了五年,并且在那裏和一位高貴的女子結了婚。這之後,便有了前文所介紹的,發生在伯爾斯通莊園裏的那樁奇案。
經過英國警方的審理,約翰·道格拉斯案被移交給上一級法庭進行判決。最終,地方法庭以自衛殺人判處,将其無罪釋放。
“不惜一切代價,必須把他送出英國,”福爾摩斯在給道格拉斯妻子的信中寫道,“這裏并不安全,甚至比他曾經到過的地方還要兇險許多。英國不是你丈夫的安身之地。”
就這樣又過了兩個月,我們幾乎漸漸淡忘了這樁案子。可是一天早晨,我們的信箱裏出現了一封匿名信。信上既無地址,又無署名,隻寫了簡單的幾個字:“上帝,福爾摩斯先生,上帝!”看到這些稀奇古怪的字眼,我不由得好笑,可福爾摩斯臉上的神色卻異常嚴肅。
“這不是什麽好消息,華生!”福爾摩斯皺着眉頭說。
這天深夜,女房東霍德森太太捎來口信,說有位紳士要見福爾摩斯先生。緊接着在她身後,我們見到了在伯爾斯通莊園結識的朋友,塞西爾·巴克,他的面容陰郁而憔悴。
“我有一個不幸的消息,是個可怕的消息,福爾摩斯先生。”巴克說道。
“恐怕是的。”福爾摩斯說道。
“你還沒接到電報,對嗎?”
“我收到一封匿名信。”
“可憐的道格拉斯。他們告訴我,他的本名是愛德沃茲,可對我來說,他永遠是貝尼圖峽谷的傑克·道格拉斯。我曾對你說過,他們夫婦二人在三星期前乘坐輪船去了南非。”
“沒錯。”
“這艘船在昨夜已經抵達開普敦。今天早上我接到道格拉斯夫人的電報:
傑克于聖·赫倫納島附近被大風吹落海中。沒有人知道這意外是如何發生的。
艾維·道格拉斯”
“啊,結局竟是如此!”福爾摩斯若有所思地說道,“嗯,我敢肯定,這是有人在幕後操縱的。”
“你是說,這并非一起意外?”
“這絕不是意外事故。”
“他是被人謀殺的?”
“顯然是的!”
“我也這麽認爲。那些萬惡的死酷黨人,這夥亡命之徒!”
“不,不,我的好先生,”福爾摩斯說道,“這事出自另一個主謀之手。這可不是截短了的獵槍和拙劣的六響左輪手槍的案子。很顯然,這是莫裏亞蒂的手法,罪惡的根源來自倫敦,而不是美國。”
“可他的動機是什麽呢?”
“因爲這個人絕不能容忍失敗。此人正是以其萬無一失的手段,維持着自身的霸主地位。這樣一個智囊以及他背後龐大的組織同時運轉,爲的是除掉一個人,這真像是用鐵錘砸核桃--力度過大而顯得荒謬可笑,但顯然這個核桃也被輕易地砸碎了。”
“可道格拉斯和他們有什麽瓜葛呢?”
“到目前爲止,我隻能說,這是從莫裏亞蒂的一個助手那兒得到的消息。這夥美國的罪犯跟其他的跨國犯罪團夥一樣,他們的活兒在英國,自然要與這裏的犯罪巨頭合謀。從那時起,他們的獵物就已經是囊中之物了。一開始,莫裏亞蒂派他的手下去尋找獵物,然後告訴他們如何處理此事。但當他得知鮑德溫暗殺失敗後,就開始親自着手此事了。我曾經警告過你的朋友,這裏要比他曾經到過的任何地方都危險得多。我沒說錯吧?”
巴克氣憤地攥緊拳頭,狠狠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說:“你的意思是,我們隻能任人擺布?難道說沒有人能對付得了這個魔王嗎?”
“不,我沒有這麽說。”福爾摩斯說道,他兩眼望着前方,似乎已經看到了未來,“我并沒有說他們是不可戰勝的,可是,你必須給我時間,必須給我時間!”
此刻,大家都沉默地坐着,而福爾摩斯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正穿過雲幕凝視着未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