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歸來記(29)

第114章 歸來記(29)

“我是尤斯塔斯·布萊肯斯特爾的妻子。我們結婚已經一年了。我們的婚姻是不幸的,這一點沒有必要掩蓋。即使我想否認,我的鄰居們也會告訴你的。對于婚後雙方的關系,也許我也應負一部分責任。我是在澳大利亞南部比較自由、不很守舊的環境中長大的,所以對拘謹的、講究禮節的英國式生活不太習慣。不過主要的原因是由另一件人所共知的事情引起的,那就是布萊肯斯特爾爵士是個十足的酒鬼,和這樣的人在一起,哪怕隻是一小時也會使人感到厭煩。一個活潑伶俐的婦女整日整夜困在他身邊,你能想象出這是多麽無法忍受的事嗎?誰要是認爲這樣的婚姻還要維持下去,那簡直就是犯罪,是亵渎神靈,是敗壞道德。你們荒謬的法律會給英國帶來一場災難,上帝是會制止一切邪惡行爲的。”她坐直身子,兩頰漲紅,她的眼睛從青腫的眼眶裏射出憤怒的光芒。那個不苟言笑的女仆有力而又溫和地把夫人的頭部放回到靠墊上,她憤怒而高亢的說話聲漸漸變成了激動的嗚咽。停了一會兒她繼續說:

“昨天夜裏,所有的仆人像往常一樣睡在這所房子新建的那一邊。這棟房子正中部分包括起居室、後面的廚房以及我們樓上的卧室。我的女仆特瑞莎住在我卧室上面的閣樓。正中部分沒有别人住,任何聲音都不會驚醒新建一側的仆人們。強盜們一定都知道這些情況,否則他們不敢這麽肆無忌憚。

“尤斯塔斯爵士大約晚上十點半休息。那時仆人們都已經回到各自的房間。隻有我的女仆還沒有睡,她在自己的房間裏聽候吩咐。在我上樓前,總要親自去各處看看一切是否都收拾妥當了,這是我的習慣,因爲尤斯塔斯是靠不住的。我總是先到廚房、起居室、獵槍室、彈子房、客廳,最後到餐廳。我走到餐廳的窗戶前,窗戶上還挂着厚窗簾,我忽地感到一陣風吹到臉上,這才看到窗戶還開着。我把窗簾掀開,嗬,迎面竟站着一個肩膀寬闊的中年人,他像是剛剛走進屋裏。餐廳的窗戶是高大的法國式的窗戶,也可以當做通到草坪的門。當時我手中拿着我卧室裏的蠟燭台,借着蠟燭的微光,我看見這個人背後還有兩個人正要進來。我吓得退了一步,這個人立即向我撲來。他抓住我的手腕,又卡住我的脖子。我正要開口喊,他的拳頭便狠狠地打在我的眼睛上,我被打倒在地。我一定是昏過去了好幾分鍾,因爲等我蘇醒過來的時候,看見他們已經把叫用人的鈴繩弄斷,而我也已被緊緊地綁在餐桌一頭的一把橡木椅子上。我全身被捆得很牢,一點也動不了,嘴裏塞着手絹,喊不出聲。正在這時我倒黴的丈夫來到餐廳。顯然他是聽到了一些可疑的聲音,所以他是有準備的。他穿着睡衣和睡褲,手裏拿着他喜歡用的黑刺李木棍。他沖向強盜,可是那個年紀較大的早已蹲下身子從爐栅上拿起了通條,當我丈夫走過去時,他兇猛地向我丈夫的頭上打去。我丈夫呻吟一聲便倒下了,再也沒有動彈過。我又昏了過去,我失去知覺的時間大概還是幾分鍾。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他們從餐具櫃裏拿出刀叉,還拿了一瓶啤酒,每人手中有個玻璃杯。我已經說過,一個強盜年紀較大有胡子,其他兩個是尚未成年的孩子。他們可能是一家人——父親帶着兩個兒子。他們耳語了一番,然後走過來看看是否已把我捆緊。後來,他們出去了,并且随手關上了窗戶。又過了足足一刻鍾我才把手絹從口裏弄出來,這時我喊女仆來解開我。其他的仆人也聽到了,我們找來警察,警察又立即和倫敦蘇格蘭場聯系。先生們,我知道的就是這些,我希望以後不要讓我再重複這段痛苦的經曆了。”

霍普金問:“福爾摩斯先生,還有什麽問題嗎?”

福爾摩斯說:“我不想再使布萊肯斯特爾夫人感到不耐煩,也不想再耽誤她的時間了。”然後他對女仆說:“在我去餐廳以前,希望你講講你看到的情況。”

她說:“這三個人還沒有走進屋子,我就已經看見他們了。當時我正坐在我卧室的窗戶旁,在月光下我看到大門那兒有三個人,但是那時我沒有把這放在心上。過了一個多小時,我聽見女主人的喊聲才跑下樓去,看見這可憐的人兒。正像她自己所說的那樣,爵士倒在地闆上,他的血和腦漿濺了滿屋子。我想這些事使她吓昏過去,她被綁在那兒,衣服上濺了許多血點。要不是我們這位澳大利亞阿得雷德港的瑪麗·弗萊澤女士,也就是這位格蘭其莊園的布萊肯斯特爾夫人變得性格堅強,那她一定會失掉活下去的勇氣了。先生們,你們詢問她的時間已經夠長的了,現在她該回房間裏好好休息一會兒了。”

這個瘦削的女仆像母親般溫柔地把她的手搭在女主人肩上,把她領走了。

霍普金說:“她倆一直在一起。她把這位夫人從小照料大,十八個月前夫人離開澳大利亞,她也随同來到了英國。她的名字叫特瑞莎·瑞特,這種女仆現在很難找了。福爾摩斯先生,請從這邊走。”

福爾摩斯表情豐富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原來那種濃厚的興緻,我知道這是由于案情并不複雜,喪失了對他的吸引力。接下來隻剩下逮捕罪犯了,而逮捕一般罪犯又何必麻煩他呢?此刻我的朋友眼睛中流露出的煩惱,正像一個學識淵博的醫學專家被請去會診,卻發現患者隻是一般疾病時所感到的那種煩惱。不過格蘭其莊園的餐廳倒是另一番景象,足以引起福爾摩斯的重視,也能激起他那漸漸消失的興趣。

這間餐廳又高又大,屋頂的橡木天花闆上刻滿了花紋,四周的牆壁上畫着一排排鹿頭和古代武器,牆壁下端有橡木嵌闆。門對面是剛才說到的高大的法國式窗戶,其右側有三扇小窗戶,冬季暗淡的陽光從這裏射進來,其左側有個很大很深的壁爐,上面是又大又厚的壁爐架。壁爐旁有把沉重的橡木椅子,兩邊有扶手,下面有橫木。椅子的花棱上系着一根紫紅色繩子,繩子從椅子的兩邊穿過連到下面的橫木上。在釋放這位婦人的時候,繩子被解開了,但是打的結仍然留在繩子上。隻是這些細節後來我們才注意到,因爲我們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躺在壁爐前虎皮地毯上的屍體上。

一眼看上去,死者大約四十歲,身材高大,體格健壯。他仰卧在地毯上,又短又黑的胡須中露出龇着的白牙。他兩手握拳放在頭前,一根短粗的黑刺李木棍橫放在他的兩手上。他面色黝黑,長着鷹鈎鼻,本來還算英俊的外貌因歪曲而顯得猙獰可怖。顯然,他是在床上聽到聲音的,因爲他穿着華麗的繡花睡衣,一雙腳光着。他的頭部傷得很重,屋子裏到處都濺滿了血,可見他所受到的那一擊非常兇狠且緻命。他身旁放着那根很粗的通條,已經被砸彎了。福爾摩斯檢查了通條和屍首。

然後他說道:“這個上了年紀的阮達爾,一定是個很有力氣的人。”

霍普金說:“正是這樣。我有關于他的一些材料,他是個很粗暴的家夥。”

“我們要想抓到他是不會有什麽困難的。”

“一點也不困難。我們一直在追捕他,以前有人說他去了美國。既然我們知道這夥人還在英國,我相信他們肯定逃不掉。我們通知了每個港口,傍晚以前我們要懸賞緝拿他們。不過使我感到奇怪的是,既然他們知道夫人能夠說出他們的外貌,并且我們也能認出他們,爲什麽他們還會做這種蠢事?”

“人們會認爲,爲了滅口,這夥強盜準會把布萊肯斯特爾夫人也殺了。”

我提醒他說:“他們也許沒有料到夫人昏過去後一會兒又蘇醒了。”

“那倒很有可能。如果他們以爲她當時完全失去了知覺,也許就不會要她的命。霍普金,關于這個爵士有什麽情況嗎?我好像聽到過有關他的一些怪事。”

“他清醒的時候心地善良,但是等他醉了或是半醉的時候就成了個地道的惡魔。我說他半醉,因爲他很少會爛醉如泥的。他一醉就像着了魔,什麽事都幹得出來。盡管他有錢有勢,不過據我所知,他很少參加社交活動。聽說他把狗浸在煤油裏,然後用火燒,而狗是夫人的,這件事費了很大勁兒才平息下來。還有一次他把水瓶向女仆特瑞莎·瑞特扔去,這也惹出了一場風波。我們兩人私下裏說,總而言之,這個家沒有他倒要好一些。你在看什麽?”

福爾摩斯跪在地上,仔細觀察捆過夫人的那根紫紅色繩子上的結子,然後又細心地檢查強盜拉斷了的那一頭繩子。他說:“繩子往下一拉,廚房的鈴聲應該是會響的。”

“沒人聽得到。廚房在這棟房子的後面。”

“強盜怎麽會知道這個情況呢?他怎麽敢肆無忌憚地拉這根鈴繩呢?”

“福爾摩斯先生,你說得很對。這個問題,我也反複地考慮過。強盜一定對這棟房子了如指掌,并熟悉這裏的作息習慣。他肯定知道仆人們睡覺較早,知道沒人能聽到廚房的鈴聲。所以他肯定和某個仆人有勾結。這是顯而易見的。可是八個仆人行爲都很端正。”

福爾摩斯說:“如果每個仆人的情況都基本一樣,那就要懷疑主人向她頭上扔過水瓶的那個。可是這樣就會懷疑到那個女仆所忠心服侍的女主人身上。不過這是次要的,你抓到阮達爾以後弄清同謀大概就不難了。夫人所講的情況需要證實,我們可以通過現場的實物來證實。”他走到窗前,打開那扇法國式的窗戶,看了看說,“窗戶下的地面很硬,這裏不會有什麽痕迹。壁爐架上的蠟燭是點過的。”

“對,他們是借着這些蠟燭和夫人卧室的蠟燭光亮走出去的。”

“他們拿走了什麽東西?”

“拿的東西不多,隻從餐具櫃裏拿走了六個盤子。布萊肯斯特爾夫人認爲尤斯塔斯爵士的死使強盜們驚慌失措,所以來不及拿東西,否則他們一定會把這棟房子洗劫一空。”

“這樣解釋很有道理。據說他們喝了點兒酒。”

“那一定是爲了穩定情緒。”

“正是。餐具櫃上的三個玻璃杯大概沒有移動吧?”

“沒有動,保持着他們離開時的樣子。”

“我們過來看看。喂,這是什麽?”

三個杯子并排放在一起,每個杯子都裝過酒,其中一個杯子裏還有葡萄酒的渣滓。酒瓶靠近酒杯,裏面還有大半瓶啤酒,旁邊放着一個長長的肮髒的軟木塞。瓶塞的式樣和瓶上的塵土說明殺人犯喝的不是一般的酒。

福爾摩斯的表情突然發生了改變。他剛才無精打采的樣子已一掃而空,炯炯有神的雙眼閃爍着智慧和興奮的光芒。他拿起軟木塞認真地查看着。

他問:“他們怎樣拔出這瓶塞的?”

霍普金指了指半開的抽屜,抽屜裏放着幾條餐巾和一把大的拔塞鑽。

“布萊肯斯特爾夫人說了用拔塞鑽的事嗎?”

“沒說,她說這夥強盜開酒瓶的時候,她已經昏了過去。”

“實際上他們沒有用拔塞鑽。用的可能是小刀上帶的螺旋,這個螺旋不會超過一英寸半長。仔細觀察軟木塞的上部可以看出,螺旋插了三次才拔出軟木塞。其實用拔塞鑽卡住瓶塞,一下就能拔出來。你抓到這個人的時候,你會弄清他身上有把多功能小刀。”

“分析得太妙了!”霍普金說。

“可是我不清楚這些玻璃杯意味着什麽。布萊肯斯特爾夫人确實看見這三個人喝酒了,是不是?”

“是的,這一點她記得很清楚。”

“那麽,這個情況就說到這兒。還有什麽可說的嗎?可是,霍普金,你要承認,這三個玻璃杯很特别。怎麽?你看不出有什麽特别之處?那好,不管它了。可能一個人有些專門知識和能力,便不願意采取近在眼前的簡單解釋,而要去尋找複雜的答案。當然,玻璃杯的事也可能是偶然的。好,霍普金,再見吧!我看我幫不了你的忙了,對你說來,好像案子已經很清楚。抓到阮達爾後,若是有什麽新的情況,請你告訴我。我相信你很快就會順利地結束這個案件。華生,走吧,我想我們回去可以好好地做點事。”

回家的路上,我看到福爾摩斯臉上帶着困惑不解的神情。他時而努力驅散臉上的困惑,侃侃而談;時而疑窦叢生,雙眉緊皺,目光茫然,一言不發。可以看出,他的思緒又回到了格蘭其莊園堂皇的餐廳。正當我們的火車準備從一個郊區小站緩緩開動時,他突然拉着我跳下了火車。

火車最後一節車廂完全消失了,他說:“好朋友,請原諒,讓你感到突然,因爲我心裏忽然産生一個念頭,華生,這個案子我不能不管。我本能地感到事情颠倒了,全颠倒了,我敢說是颠倒了。可是夫人說的話無懈可擊,女仆的證明又天衣無縫,連細節也很吻合。哪些地方使我懷疑呢?三個酒杯,就是那三個酒杯。如果我沒把所聽到和看到的當成理所當然,也沒有被編造的事實攪亂思想,如果我這時再去重新查看一切,是不是會得到更多的情況呢?我相信一定會的。華生,我們坐在這條凳子上等候去齊塞爾赫斯特的火車吧。我現在告訴你我的證據,不過你先要從心裏排除女仆和女主人所說的一切都必然是真實的這一想法。切忌讓這位夫人楚楚可憐的外表影響你的判斷力。

“如果我們冷靜地思考一下,夫人講的話裏有些細節是可以引起我們的懷疑的。那些強盜們兩周以前已經在西頓漢姆鬧得不可開交了,報紙上已經刊登了他們的犯罪過程和外貌,所以誰想要編造一個強盜的故事,當然就會想到他們。事實上,弄到了一大筆錢财的強盜往往都是想安安靜靜地享受一番,而不會輕易再去冒險。另外,強盜們一般不會那麽早去打劫,也不會用打傷一位婦女的辦法來阻止她喊叫,事實上,打她會使她喊得更用力。另外,如果強盜人數上足以對付一個人的時候,他們一般不會殺人。還有,他們一般都很貪婪,能拿的東西都會拿走,不會隻拿一點。最後一點,強盜們喝酒一般都是喝得精光,不會剩下大半瓶。華生,有這麽多違背常理的細節,你不覺得可疑嗎?

“這些事加到一起,意義當然很大,可是每件事就其本身來說又是有可能的。我看最奇怪的是竟會把夫人綁在椅子上。這一點我還沒完全弄清。華生,強盜應該殺了她,或者把她弄到看不見他們逃跑的地方。但是,不管怎樣說,這位夫人所講的話并不全是事實。此外,還有酒杯的問題。”

“那些酒杯怎麽了?”

“酒杯的情況你弄清了嗎?”

“我弄得很清楚了。”

“說是有三個人用杯子喝酒。你覺得這可能嗎?”

“爲什麽不可能?三個杯子全沾了酒。”

“是的,可是隻有一個杯子裏有渣滓。你注意到這一點了嗎?你是怎麽看的呢?”

“倒酒時最後一杯很可能是有渣滓的。”

“不對。酒瓶是盛滿酒的,不會出現前兩杯很清,第三杯很濁這個情況。有兩種解釋,隻有兩種。一種是倒滿了第二個杯子以後,用力地搖動了酒瓶,所以第三杯有渣滓。但是這好像不太可能。對,肯定是不可能的。”

“那麽你又怎樣解釋呢?”

(本章完)

追書top10

熊學派的阿斯塔特 |

道詭異仙 |

靈境行者 |

苟在妖武亂世修仙 |

深海餘燼 |

亂世書 |

明克街13号 |

詭秘之主 |

誰讓他修仙的! |

宇宙職業選手

網友top10

苟在妖武亂世修仙 |

苟在高武疊被動 |

全民機車化:無敵從百萬增幅開始 |

我得給這世界上堂課 |

說好制作爛遊戲,泰坦隕落什麽鬼 |

亂世書 |

英靈召喚:隻有我知道的曆史 |

大明國師 |

參加戀綜,這個小鮮肉過分接地氣 |

這爛慫截教待不下去了

搜索top10

宇宙職業選手 |

苟在妖武亂世修仙 |

靈境行者 |

棄妃竟是王炸:偏執王爺傻眼倒追 |

光明壁壘 |

亂世書 |

明克街13号 |

這遊戲也太真實了 |

道詭異仙 |

大明國師

收藏top10

死靈法師隻想種樹 |

乘龍仙婿 |

參加戀綜,這個小鮮肉過分接地氣 |

當不成儒聖我就掀起變革 |

牧者密續 |

我得給這世界上堂課 |

從皇馬踢後腰開始 |

這個文明很強,就是科技樹有點歪 |

熊學派的阿斯塔特 |

重生的我沒有格局

完本top10

深空彼岸 |

終宋 |

我用閑書成聖人 |

術師手冊 |

天啓預報 |

重生大時代之1993 |

不科學禦獸 |

陳醫生,别慫! |

修仙就是這樣子的 |

美漫世界黎明軌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