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歸來記(1)

第86章 歸來記(1)

空屋

一八九四年春天,受人尊敬的羅諾德·阿德爾在最不尋常的情況下,莫名其妙地被謀殺的案子,引起了全倫敦的關注,而使上流社會非常恐慌。經警方調查後公布的案情大家都知道了,但其中許多細節被删去了。因爲起訴理由已經非常充足,所以沒有必要公開全部證據。案發将近十年之後的今天,才允許我來補充破案過程中一些遺漏的細節。案件本身雖然耐人尋味,但比起那個匪夷所思的結局,在我看來就不算什麽了。我一生經曆過許多冒險事件,這個案件的結局最使我震驚和詫異。即使過了這麽多年,現在想起我仍然會毛骨悚然,并且我也能重溫那種興奮、詫異而又疑惑重重的心情,那種心情如突湧而來的潮水,完全淹沒了我的神志。那些關心我偶爾談起的一個非凡人物的言行的讀者,讓我向他們說句話:不要責怪我沒有讓他們分享我所知道的一切。如果不是他曾親口下令禁止,我會把這當做第一件事去做。這項禁令直到上個月三日才取消。

我和歇洛克·福爾摩斯的密切交往,使我對刑事案産生了濃厚的興趣,這是不難想象的。在他失蹤以後,凡是公開發表的疑案,無一遺漏,我都認真讀過。爲了滿足個人興趣,我屢次使用他的方法重新解釋這些疑案,算不上成功。然而,沒有任何一件疑案像羅諾德·阿德爾慘死的案件那樣吸引我。當我讀到審訊時提出的證據并據此判決未查明的某人或某些人蓄意謀殺罪時,我比過去更清楚地意識到福爾摩斯的去世給社會帶來的巨大損失。我敢肯定,這件怪事中的幾個疑點一定會深深地吸引他。福爾摩斯這位歐洲首屈一指的刑事偵探,以他訓練有素的觀察力和敏捷的頭腦,很好地彌補警方力量的不足,更多情況下促使他們提前行動。我每天巡回出診,腦子裏卻總想着這件疑案,但找不到一個理由充分的解釋使自己确信。我甘冒風險,講一個陳舊的故事,把審訊結束時已公布過的案情簡要地重述一遍。

羅諾德·阿德爾是澳大利亞某殖民地總督梅魯斯伯爵的次子。他母親從澳大利亞回來做白内障手術,跟兒子阿德爾和女兒希爾達一起住在公園路427号。這個年輕人出入上流社會,他沒有仇人,也沒有什麽惡習。他跟卡斯特爾斯的伊迪絲·伍德利小姐訂了婚,在幾個月前雙方又同意解除了婚約,事後也看不出彼此有什麽留戀的。他平時都在一個狹小、保守的圈子裏打發時光,他性情冷漠,習慣于過一成不變的生活。然而,就在一八九四年三月三十日夜裏十點至十一點二十分之間,最奇特的死亡方式突襲了這個懶惰而散漫的青年。

羅諾德·阿德爾愛好打紙牌,而且連續不斷地打,賭注從很小到使他身份有損。他是鮑爾溫、卡文狄希和巴格特爾三家紙牌俱樂部的會員。遇害當天,他于晚飯後在卡文狄希俱樂部玩了一局惠斯特,當天下午他也在那兒玩過牌。跟他一起打牌的莫瑞先生、約翰·哈代爵士和莫蘭上校證明他們打的是惠斯特,每人的牌好壞差不多,阿德爾最多大概也隻輸了五鎊。他有一筆可觀的财産,像這樣的輸赢對他決不會有什麽影響。每天,他不是在這個俱樂部,就是在那個俱樂部打牌,但是他很小心謹慎,而且常常是作爲赢客離開牌桌的。證詞中還談到在幾星期以前,他跟莫蘭上校一起,一口氣赢了哥德菲·米爾納和巴爾莫洛勳爵四百二十鎊。這是調查報告中的關于他的近況。

出事當晚,他從俱樂部回到家裏是十點整。他母親和妹妹去親戚家串門未歸。女仆供述,聽見他走進二樓的前廳,即他經常當做起居室的那間屋子。她在屋裏生好了火,因爲有煙,她打開了窗戶。一直到十一點二十分——梅魯斯夫人和女兒回來以前,屋裏沒有任何動靜。梅魯斯夫人想進兒子屋裏去道晚安,發現房門從裏邊鎖上了。母女二人叫門敲門都沒有回應。于是她們找人把門撞開,隻見這個不幸的青年躺在桌邊,一顆左輪槍的子彈擊碎了他的腦袋。他的模樣很可怕,屋裏卻不見任何武器。桌上擺着兩張十鎊的鈔票,還有總共十一鎊十先令的金币和銀币,這些錢碼成了十個小堆,數目不一。桌上還有張紙條,上面記了一些數字和俱樂部幾個朋友的名字。由此推測,遇害前他正在計算打牌的輸赢。

詳細檢查現場,案情卻變得更爲複雜。第一,沒有理由說明這個年輕人爲什麽要在屋裏插上門。有可能是兇手把門插上了,然後再跳窗逃跑。而窗口到地面的高度至少有三十英尺,窗下的花壇裏正開滿了番紅花,但花叢和地面都不像被人踩過,房子和街道之間有一塊狹長的草地,但也沒有任何踩踏的痕迹。所以,很明顯是年輕人自己把門插上的。假若有人用左輪手槍在外面對準窗口放一槍,并且是緻命的一槍,造成這樣的緻命傷,這人一定是個出色的射擊手。另外,公園路是一條人來人往的大路,離這所房子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就有個馬車站。這兒已經有人被槍打死,還有一顆像所有鉛頭子彈那樣射出後就會炸開的左輪槍子彈,以及它造成的即刻斃命的槍傷,但當時卻沒有一個人聽到槍聲。公園路奇案的這些情況,由于找不到動機而變得更加複雜,因爲,正如前面所說,沒人聽說年輕的阿德爾有任何仇人,他屋裏的金錢和貴重物品也沒有任何損失。

我整天反複思考這些事實,努力想尋找一個解釋得通的理論,以此來發現最省力的捷徑,我的亡友稱它爲一切調查的起點。傍晚,我漫步穿過公園,六點左右走到了公園路與牛津街連接的那頭。一群遊手好閑的人聚在人行道上,仰着頭在看一扇窗戶。他們指出了那所我特地要來查看的房子。一個戴着墨鏡的瘦高個男子正在講述他的某種猜測,其他人都圍着聽,我非常懷疑他是個便衣偵探。我努力往前湊了過去,他的言論聽起來實在荒謬,我有點厭惡地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正在此時,我撞到後面一個殘疾老人身上,碰掉了他抱着的幾本書。當我撿起那些書的時候,記得其中一本書名叫《樹木崇拜的起源》。這讓我想到老人一定是個窮藏書家,以收集一些名不見經傳的書籍爲職業或者愛好。我極力爲這意料不到的事道歉,但不巧,我碰掉的這幾本書在它們的主人眼裏顯然是非常珍貴的東西。他不快地吼了一聲,轉身走了。我望着他微駝的背影和灰白的連鬓胡,慢慢消失在人群中。

我觀察了公園路427号多次,但這對我弄清楚所關心的問題沒有任何幫助。這所房子隻有一道半截是栅欄的矮牆與大街隔着,且高不過五英尺,任何人想翻牆而入都輕而易舉。但那扇窗戶完全夠不着,因爲牆外沒有可以幫助身體輕巧的人爬上去的水管或其他東西。我比以前更加迷惑不解,隻能返回肯辛頓。我在書房裏待了不到五分鍾,女仆進來說有人要見我。讓我吃驚的是來者并非别人,就是那個古怪的窮舊書收藏家。他那張輪廓分明而幹瘦的臉上滿是灰白的胡須,右臂至少夾着十來本心愛的書。

“您沒想到是我吧,先生。”他的聲音顯得嘶啞而奇怪。

我承認沒有想到是他。

“我感到很過意不去,先生。剛才我一瘸一拐地跟在您後頭,碰巧看見您走進這所房子。我對自己說,我要進來拜訪那位好心的紳士,我要對他說,我剛才的态度有點粗暴,但并沒有惡意,我還要謝謝他幫我把書撿起來。”

“這點小事您看得太重了,”我說,“可不可以問一下,您是怎麽認出我的?”

“先生,如果不太冒昧的話,我算是您的街坊,我的小書店就在教堂街拐彎的地方。大概您也收藏書吧,先生。我手上有《英國鳥類》、《克圖拉斯》、《聖戰》--非常便宜,每本價格都很便宜。五本書您正好把書櫥第二層填滿。現在有空位,看來不大整齊,是不是,先生?”

我轉過頭去看了看後面的書櫥。等我轉過頭來,歇洛克·福爾摩斯就站在書桌前微笑地看着我。我站了起來,驚訝地盯着他看了幾秒鍾,然後我好像要暈過去。這是我有生以來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确實我眼前有一片白霧在打轉。白霧消失了,我才發現我的領口解開了,嘴唇上還有白蘭地的辛辣餘味,福爾摩斯正俯在我的椅子上,一手拿着他随身攜帶的扁酒瓶。

“親愛的華生,”一個熟悉的聲音說,“我萬分抱歉。我根本沒想到你會這樣承受不住。”

我緊緊抓住他的雙臂。

“福爾摩斯!”我大喊了一聲,“真的是你?難道你還活着?你怎麽可能從那可怕的深淵中爬上來?”

“等等,”他說,“你現在覺得你有精神來談這件事了嗎?看我這多此一舉的戲劇性的出現給你帶來多大的刺激!”

“我好了。可是說真的,福爾摩斯,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哪!世界上這麽多人,單單是你在我書房中站着。”我又抓起他的一隻袖子,摸着藏在裏面的那隻精瘦而有力的胳膊。“可是不管怎樣,你不是鬼,”我說,“親愛的朋友,我很高興看到你。坐下來,告訴我你是怎樣從那恐怖的峽谷中逃出來的。”

福爾摩斯坐在我對面,跟以前一樣,若無其事地點了一支煙。他穿着一件賣書商人穿的破舊長外套,隻剩下一堆白發露在外邊,那幾本舊書放在桌上。他顯得比以前更加瘦削、機敏,但他那張鷹一樣的臉卻有一絲無法掩蓋的蒼白,很容易使我看出來,他最近生活不規律。

“還能伸直腰,我很高興,華生,”他說,“讓一個高個子連續幾小時把身子縮矮一英尺真不是玩笑。我該怎麽解釋這一切,我親愛的老朋友,我們——如果我可以懇求你合作的話——面前還有一個晚上的艱險工作。或許最好是這項工作結束之後,我再把全部情況詳細告訴你。”

“我熱切渴望知道,更希望現在就聽到。”

“今晚你願意跟我一起去嗎?”

“什麽時候、去什麽地方都行,随你說。”

“還像以前那樣。我們動身前還有時間吃晚餐。好吧,我就說說那個峽谷。我從峽谷中逃出來沒有遇到多大困難。理由很簡單--我根本沒有掉進去。”

“你根本沒有掉進去?”

“沒有,華生。我根本沒有掉進去。但我給你的便條完全是真的。當我發現模樣有些陰險的莫裏亞蒂教授站在那條通向安全地帶的窄道上時,我根本不懷疑我的末日來臨了。從他灰色的眼睛裏,我覺察到一個無情的意圖。于是我跟他交談了幾句,他彬彬有禮地點頭許可,我便寫了那封後來你收到的短信。我把信、煙盒和手杖留在了那裏,然後沿着窄道往前走,莫裏亞蒂仍緊跟着我。我走到盡頭便走投無路了。他并沒有掏出武器,而是突然沖過來抱住我。他知道他完了,隻急着報複我。我們在瀑布邊上扭打起來。但是我懂點日本式摔跤,過去有好幾次都派上了用場。我從他的兩臂中逃脫出來。他發出一聲恐怖的尖叫,瘋狂地亂踢了幾下,兩手向空中亂抓。盡管他費了很大的勁,仍然無法保持身體平衡,最後掉了下去。我探頭見他墜下去很深,然後撞在一塊突起的石頭上,又被彈出去,掉進水裏。”

福爾摩斯邊抽煙邊講着這段經曆,我非常驚奇地聽着。

“可是還有腳印!”我大聲說,“我親眼看見那條路上有兩個人往前走的腳印,往回走的卻沒有一個。”

“情況是這樣的:就在教授掉進深潭的一刹那,我忽然意識到,命運給我安排了無比巧妙的機會。一方面,我知道曾經發誓要置我于死地的不僅是莫裏亞蒂一個人,至少還有三個人,他們要向我報複的欲望會變得無比強烈,因爲他們首領因我而死。他們都是最危險的人。三個人中,肯定有一個會找到我。另一方面,如果全世界都相信我死了,這幾個人就會放松警惕,很快露面,随便行動,這樣我遲早有機會消滅他們。到那個時候,我就可以宣布我仍在人間。大腦活動起來快如閃電,在莫裏亞蒂還沒有沉到萊辛巴赫瀑布下的深潭底之前,我相信我已經想到了這一切。

“我站起來觀察後面的懸崖。你那篇描述生動的文章中,後來我讀得倒是津津有味,你斷言那是絕壁。你說得不完全對。懸崖上仍有幾個露在外面的狹小的立足點,并且有一塊很像岩架的地方。想依靠幾個立足點爬上那麽高的峭壁顯然不可能,再想順着那條濕漉漉的窄道走出去而不留下腳印同樣也是不可能的。當然,我也可以像在以前相似場合中做過的那樣把鞋倒着穿而走出來,但是在同一方向出現三對腳印,無疑會使人想到這是騙人的手法。所以,權衡一下,最好還是冒險爬上去。這可不是一件我樂意做的事,華生。瀑布就在我腳下轟隆隆地響。我不擅長幻想,但是我仿佛聽見莫裏亞蒂在深淵中沖着我喊叫的聲音,這一點不假。好幾次,當我沒抓牢身邊的草叢,或是腳從濕滑的岩石缺口中滑下來的時候,我想我完了。但是我拼命往上爬,終于爬上一塊有幾英尺寬的岩架,上面長着柔軟的綠苔,我可以很舒服地躺在那兒而不被人看見。親愛的華生,當你和你的随從正出于同情但毫無作用地調查我的死亡現場的時候,我就躺在岩架上。

“你做出了完全錯誤的結論後就回旅館去了,最後隻剩下我一個人。我以爲我的危險到此就結束了,可是又有突發事故發生,使我預感到還有讓我吃驚的事情而且就在前面。一塊巨大的岩石由上面掉下來,轟隆一聲從我身邊擦過,砸中下面那條小道,又蹦起來掉進深淵。我當時還以爲這塊岩石是自然滾落下來的。過了一會兒,我擡頭望見昏暗的天空中露出一個人頭。這時又落下一塊石頭,砸在我躺着的地方,離我的頭部不到一英尺。當然,這意味着什麽已經很清楚。莫裏亞蒂不是單人行動,他對我下手時,還有一個同夥在守望,而我一眼就看出了這是個極其危險的家夥。他躲在我看不見的地方,目睹了他的朋友掉進深淵淹死和我逃脫的情形。他躲在暗處等着,然後繞道上了崖頂,企圖實現他朋友未能得逞的陰謀。

“我沒有花多少時間思考這些,華生。我又看見從崖頂朝下張望的那張冷酷的臉,這時又有一塊石頭要砸下來的預兆。我對準崖下的小道往下爬。我不認爲自己能毫不費力地爬下去,事實上這比往上爬更難百倍。然而我沒時間考慮往下爬的危險,就在我雙手攀住岩架邊緣、身體懸空時,又有一塊石頭呼的一聲從我身邊掉下去。我爬到一半時腳踩空了。幸好上帝保佑,我掉在了那條窄道上,隻是摔得頭破血流。我爬起來就逃之夭夭,在山裏摸黑走了十英裏。一星期以後,我到了佛羅倫薩,就這樣,世界上誰也不知道我的下落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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