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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6章 明皇不作苞桑計(14)

第676章 明皇不作苞桑計(14)

的确,便如韓維所說的,禦史台,可從來不是禦史中丞說了算的地方。這些年劉摯能夠将禦史台管得服服帖帖,那是因爲劉摯個人的強勢作風,他是舊黨的三巨頭之一,爲人剛正,有着極強的個人魅力,所以,基本上整個禦史台,都要惟劉摯馬首是瞻,禦史的選拔,也基本上是劉摯推薦爲主。但是,禦史台原本根本不是這樣的一個地方。

禦史台的職責是監察百官,但同時,它也是皇帝用以制衡兩府的工具。而皇帝之所以能用它來制衡兩府,可不隻是因爲禦史中丞,而是因爲每一個禦史,都有權力上書言事。包括範純仁在内,現在幾乎所有的舊黨,都爲李之純接任禦史中丞松了一口氣,卻都忘記一件事情——李之純性格溫和,而且又缺少劉摯的那種強勢與威信,因此,可以預見,李之純絕不可能如劉摯一樣,真正掌控禦史台!

換言之,禦史中丞既然管不住下面的殿中侍禦史、監察禦史,那麽,禦史們就可能會望風希旨,揣測上意,再次成爲皇帝制衡宰執大臣的武器。就算往好裏想,現在的禦史們都正直不這麽幹,因爲李之純的性格,皇帝也可以輕易的往禦史台安插自己選中的人——至于現實當然不用這麽麻煩,現在的禦史們,一旦意識到管着他們的劉摯不在了,他們絕對會希旨言事。更不用說禦史們大多好名,能夠有機會扳倒一個宰相,本身就是任何一名禦史都無法拒絕的誘惑。

一瞬間,範純仁完全明白過來了,他知道了自己爲什麽會一直感到不安。但是,明白過來并不會讓他的不安稍加減少,反而令他更加憂慮了。

韓維看着範純仁的表情,也知道他已經明白,便不再多說,話鋒一轉,繼續說道:“官家年紀雖小,但是卻聰明天授,也有自己的主意,是絕不會甘心垂拱而治的。既然官家遲早要用自己相中的人,那堯夫其實亦不必太在意。以某之見,隻要朝中格局不破,換上幾個宰執,亦沒什麽大不了的。”

停了一會,又說道:“某老矣,也該讓出道來了。”

“持國丞相!”範純仁萬萬沒料到韓維說出這番話來,不由大驚,道:“丞相,官家縱然要換自己選中的宰執,亦不至于讓丞相避位。朝廷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也需要有丞相主持大局,豈可言此?”

韓維卻是不由笑了起來,“堯夫你還是看不透。官家這時候趕走劉莘老,當然不會爲了我這個老叟——官家現在想做什麽,不是明擺着的事麽?”

“丞相是說?”範純仁的神情越發的嚴肅了。

韓維點了點頭,道:“官家親政未久,便是想要換新人,也沒多少人可用。而且官家聰穎,也不會一下子全部換光兩府大臣,總得慢慢更替。更不用說如今正是多事之時,遼人雖然大敗,但朝中又爲北伐之事争論不休——這時候,官家便不是賞宰執輔弼之功,也當以穩定政局爲先,否則兩府動蕩,縱然遣大将北伐,又豈能見功?這是粗淺的道理,官家自然是清楚的。既然清楚,但卻還是要趕走劉摯,那就是很明白了——官家覺得兩府之中,有大臣擋了北伐的道。”

範純仁不禁苦笑,沉默了一陣,說道:“丞相的意思我明白了。回去之後,我便上表請辭。”

此時此刻,範純仁的心中,亦極是苦澀,因爲類似的話語,他已不是第一次聽聞。高太後在去逝之前,曾經秘密召見範純仁,親口吩咐他:“老身殁後,公宜早求退,令官家别用一番人。”

高太後還是很了解趙煦的。趙煦雄心勃勃,很像他的父親,想要有一番作爲,這樣的新君親政,便很難因循守舊,盡用前朝老成舊人,定然是要用新人的。而範純仁聲名卓著,在朝野極有德望,又偏偏位極人臣,這樣的臣子,趙煦輕易也不好動他,若兩人政見相同,倒也罷了,偏偏趙煦進取之心,溢于言表,而範純仁卻是老成持重的性子,君臣之間,豈能沒有沖突?沖突一多,自然就有其他臣子揣摸上意,在皇帝面前說範純仁的壞話,日積月累,最後弄不好,範純仁就要沒好下場。

高太後預見到此,才對範純仁有此叮囑。但高太後去逝之時,正逢與遼國戰事正酣,範純仁身爲樞密使,自然不能在這個時候求退,而現今遼國雖敗,北伐又關涉到國家的國運,範純仁也沒想過在這個時候甩手不管。在他看來,總得再輔佐趙煦幾年,待到趙煦熟悉政務,國家走上正軌,那才是放心歸隐的時候。

但此時聽韓維一席話,範純仁才意識到,高太後預見的事情已經開始發生。皇帝想要北伐,他身爲樞密使,卻反對此議,這已然逼得皇帝想要對付兩府。既然如此,倒不如自己不要戀棧,在君臣未交惡之前,主動辭相,那至少皇帝也會顧念這麽多年的舊情,不至于将自己的阻擾,遷怒于整個舊黨。

這是于自己,于舊黨都有好處的事情。至于國家的命運,範純仁倒也放心得下,雖然自己不在其位,但朝中還有韓維、石越、韓忠彥、呂大防等人,甚至就算是新黨的許将,在範純仁看來,也不是什麽邪人佞臣,哪怕是新黨得志,也不是什麽不堪設想之事——黨派之争,固然主要是因爲政見,但很多時候,人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便如新黨,如果現在新黨的領袖還是呂惠卿、蔡确,那麽,就算是範純仁這樣溫和的人,恐怕也不可能有如此平和的心态。

範純仁在心裏面暗暗做下決定,回過神來,卻見韓維一臉無奈的看着自己。他正要再說點什麽,卻聽韓維苦笑道:“堯夫,你可不能辭相。”

“但……”

韓維似乎是有點尴尬,打斷範純仁,委婉的說道:“堯夫,我等身爲朝廷大臣,有時候,縱使要擔些幹系,也是不能放任着官家做快意事的。某事高宗皇帝如此,事當今官家,亦是如此。不過,現在官家年紀還小,亦不能一味的隻知道谏阻,那樣的話,反使官家覺得吾等可憎,反爲不美。這其中,便有一個分寸,要靠着我等來把握。”

範純仁若有所思的望着韓維,韓維又繼續說道:“便以今日之事來說,官家覺得有宰執大臣阻擾了他北伐的志向,但我等身爲宰臣,明知其不對,又豈能不加谏阻?堯夫你勸谏皇上,那正是爲人臣的本份。豈能官家稍有不樂,便欲求退?”

範純仁聽出韓維語氣中的責怪之意,不由老臉微紅,正待解釋,韓維又意味深長的說道:“何況,劉莘老剛剛罷禦史中丞,堯夫你又要辭相,朝中從此,還想有甯日麽?”

範純仁頓時就愣住了。這也是他思慮不及之處,的确,他自己甘心退隐,不做宰相,但是舊黨的官員們,可不會接受這個。

猛然之間,範純仁意識到一件事情,他現在的地位,已經不是說退就能退的了。

“而且,最重要的,恐怕官家也并不認爲兩府之中擋他北伐的大麻煩,是堯夫你啊!”韓維一邊說着,一邊連連搖頭,“堯夫隻要想想便知道,如果石子明支持北伐,縱然你我都反對北伐,又有何用?”

“丞相是說?!”範純仁瞬時驚呆了,他睜大了眼睛,望着韓維,不可置信的問道:“丞相是說,官家罷劉莘老,是爲了石子明?!”

韓維微微點頭,歎道:“恐怕正是如此。”

說完,他從榻邊的案子上,取出一封書劄來,顫巍巍的遞給範純仁,說道:“這是子明給我的信,信中說,他已經給官家上了幾封奏章,表明反對北伐之意。他的奏章至今沒公布,那就是被官家留中了。不過,這信中,子明已說明了反對北伐的理由。而且,他已經決定和李邦直一道返京,太皇太後就要奉安山陵,他爲朝廷的右相,參加奉安大典,也是爲人臣子的本份。”

範純仁連忙接過韓維手中的書劄,迅速的讀起來。石越的這封信,除了前面是問候韓維外,幾乎全部是在講叙他對于北伐的看法。而石越反對北伐的理由,歸納起來,就是三個:其一,河北瘡夷,需要時間恢複;其二,遼國雖敗,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契丹仍爲強國,未可輕視;其三,幽薊一失,遼國難存,塞北自古爲中國之患,中國可敗之,卻不可撫而有之,遼在塞北,能爲中國當北狄之患,故亡遼不如存遼。

前面兩個理由,正是範純仁對北伐持保留意見的原因,他自是不難理解。但第三個理由,卻是範純仁所從未想過的。

“亡遼不如存遼!”範純仁不由得喃喃自語,在心裏面反複琢磨着這句話。

韓維卻是忍不住贊歎:“石子明所見,往往都是出乎意料,卻偏能發人深省。我等以前又何想及于此?但細按史冊,卻不得不承認石子明所見,并非沒有道理。”

“中國強盛時,遣一大将縱橫于塞北,斬單于首,封狼居胥,都是等閑之事,但要統治塞北,卻是再怎麽樣也做不到。如盛唐置都護府,其實不過羁縻而已,徒得虛名,全無實利,反爲中國之累,此亦殷鑒未遠。觀塞北曆史,不過是匈奴衰敗,鮮卑興起,鮮卑衰敗,突厥興起,突厥衰敗,契丹興起,契丹衰敗,其興者又當爲誰?阻蔔?粘八葛?且塞北一族崛起之時,往往萬族稱臣,控弦數十萬,縱然我中國強盛,亦不得不暫避其鋒芒,若不幸暗弱,則五胡亂華之事,恐再現于中國。對于我大宋而言,若抛開虛名不計,恐怕正如石子明所說,倒不如有個遼國在北邊還要好打交道一些。畢竟塞北夷狄初興,多是逐水草而居,無家無産,居無定所,故而其劫掠中國,可以肆無忌憚,而遼國則不同,其已漸蒙漢化,治有五京,上至貴人,下至黎庶,皆各有家業。除非是如這次這般大舉入侵,否則兩國邊境還是可以安甯的。這也不是無憑無據的揣測,遼人初興之時,亦有打草谷之習俗,然自澶淵之盟後,兩國邊境,便十分安甯,偶有沖突,兩國官府交涉,便能解決。比起蠻不講理的夷狄,卻是要好太多。而且這次南犯吃了這麽大的苦頭,遼人想要再次南犯,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了……”

“用石子明的話說,就是如果就此與遼國簽訂和約,那麽未來至少五十年,甚至是一百年内,我大宋的北方是誰,有什麽樣的實力,該怎麽樣打交道,都是可以預測的。而如果真的要北伐幽薊,敗了自不用說,就算勝了,未來的塞北是什麽樣的,也根本無法預測。而安平大捷,已經奠定了我大宋的優勢地位,那麽,我大宋下一步該做的,就是利用好這次勝利,确定天下各國的秩序,讓未來變得更加清晰、可預測、可控制。一個混沌不明,不可預測的未來,無論如何,都是不符合現在的大宋的利益的。”

韓維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身體不由得感到有些疲倦,但他一雙眸子,卻是越說越興奮、越有神。但說到最後,卻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又略有些沮喪的歎道:“可惜,恐怕就算在兩府之内,也不會有幾個人接受石子明的這個觀點。”

“我倒是覺得石子明說得很有道理。”範純仁笑道。雖然沒有如石越這樣明确的說明,但司馬光其實也提出過類似的主張,因此石越的這個說法,對範純仁這樣的儒者來說,是有着某種天然的親和力的,他接受起來,并不困難。

這也沒有出乎韓維的預料,“某亦料到堯夫能理解石子明此說,但是,恐怕也隻有如你我這樣的老叟,性格又是老成本份,不喜興事的人,才會喜歡這樣的主張。”韓維一邊說,一邊自嘲的笑道:“人老了,便喜歡穩重,當然就覺得未來不可預測是一件可怕的事,可是,對于官家那樣的少年人,是絕對不會覺得那樣可怕的。甚至,就算是章子厚、李邦直,也會不以爲然吧?”

“那是自然的。”範純仁也不得不承認,“恐怕朝中百官,絕大部分都會覺得這是杞人憂天,在其心中,這亦不過是些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

“最重要的是,官家北伐之志甚堅,某預料到石子明的這幾封奏章,絕對說服不了官家。而眼下,馬上就有一個很好的機會,可以讓官家順理成章的将石子明趕出兩府……”

“丞相是說太皇太後奉安?”

韓維點了點頭,道:“太皇太後奉安山陵,哪怕現在朝廷正是多事之秋,以太皇太後之功德,也理當由首相出任山陵使,但某這個首相正告病在家,那麽石子明這個次相,出任山陵使,也是理所當然……”

“石子明看來對此也是心知肚明,他特意趕回京師,我猜他便是故意想當這個山陵使。”韓維說着,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來,“他這是已有激流勇退之意了,但是,這次我卻不能成全他,我已向官家上表,準備複出視事!”

“啊?!”範純仁望着韓維,不知道是該驚還是該喜。

韓維卻是很平靜的笑道:“太皇太後對某恩重如山,理當由某來送太皇太後奉安山陵,某斷不能讓石子明搶了我這山陵使的位置。”

他又望着範純仁,道:“某也是爲了自己考慮,某已經到了該緻仕的年紀,由山陵使退任,可謂圓滿。而勸谏官家不要北伐的事,我已是有心無力,這件事情,便要靠你和子明了。你和子明不要怪我搶了容易的事,将爲難的事留給你們便好。”

“丞相……”範純仁正要說什麽,卻聽到房間外面傳來韓瑨的聲音:“範相公、大爹爹,外頭有密院的使者,稱有緊急要事,求見範相公。”

範純仁隻得向韓維告了罪,走到門口,卻見一名樞密院的軍吏,手執密匣,在外面等候,見着範純仁,那軍吏連忙跪倒行禮,遞上密匣,在門外守候的範純仁的親随上前接過匣子,驗了腰牌、公文、火漆封印盡皆無誤,便與那軍吏辦了交接。範純仁向韓瑨借了一間清靜無人的房間,帶着親随進去,打開匣子,讀完裏頭的文書,又令親随收好,不動聲色走出房間。不料才出房間,韓瑨又領了一名送信的樞密院軍吏前來,但這一次,範純仁卻是在那房間裏呆了好一陣才出來,出來之時,神情之間,仍流露出掩飾不住的激動之情。

直到他又重新回到韓維面前,告了罪坐下,他的心情,才終于漸漸平複了下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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