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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8章 臣憂顧不在邊陲(10)

第558章 臣憂顧不在邊陲(10)

陳元鳳抵達汴京是在七月二日,他到達的當日,段子介兵敗唐河的消息,也正好抵達汴京——比仁多保忠、唐康接到消息,隻晚了一天。這得益于自戰争開始之後,開始漸漸運轉起來的驿傳系統。大宋的驿傳系統,仿佛一台老舊生鏽的機器,當它運轉以後,開始是緩慢的,需要一段時間,各種齒輪之間經過磨合,才終于能慢慢的變得靈光。戰争初期,傳遞戰報的消息雖然有嚴格的要求,但速度不過中規中矩,驿法中規定一日四百裏的速度,當時還不過是個美好的願望:一份公文從大名府送到汴京,三百二十裏,需要兩三天,但是,漸漸的,在宣撫使司做出一些改良與調整之後,各地與大名府、汴京的聯系,變得更快捷。各州、軍雖然皆歸宣撫使司統轄,但是許多府、州、軍官員,也會同時向汴京禀報,各地與大名府、汴京之間的驿館,都備足了快馬,遇有遇急軍情,都是書不入鋪,晝夜兼程,如今從大名府一份公文送至汴京,一日夜便可抵達,比戰争初期速度快了一倍都不止。

段子介唐河兵敗後,他自己尚未來得及向大名府、汴京報告,鎮、定諸府、州、軍的官員們,早已迫不及待的将這個消息報告了上去,因此唐康、仁多保忠在冀州反而知曉得慢一些,實則七月一日,大名府宣撫使司綜合各州、軍之報告,大體已知詳情,石越深知段子介在鎮、定一帶的人際關系不太好,因此,當汴京樞密院收到這些府、州官員的急報之後,不過晚了五六個時辰,便也收到了宣撫使司的報告。再怎麽說,驿路之上,宣撫使司的公文跑得總要比這些地方官員的要快些。

這也是段子介能得到寬大處分的重要原因。

等到段子介自己的奏表送到汴京,禦前會議其實早已決定如何處分他了。

但是,汴京是一個充滿了自相矛盾的地方,盡管韓維主持的禦前會議決定從輕處分段子介,可是段子介兵敗唐河的消息,仍然對汴京朝廷産生了極大的沖擊。

有些迹象是如此明顯。

陳元鳳人剛到驿館,便聽說朝廷暗中放松了遼使的禁锢,稍稍恢複了對遼使的禮遇。他甚至從交遊甚密的同僚口中,聽到北朝已經派遣議和之密使前來汴京的傳聞。而這是他在大名府時一無所知的,他相信石越也被瞞在鼓裏——這是人之常情,汴京諸公既然要私下裏與遼使打交道,對于态度強硬的石越,在沒達什麽協議之前,肯定是要瞞着的。

此後他往來兩府,又聽到更多的傳言流傳:據說朝廷每日都有人上書,指責石越此前主導之絕不言和诏。而且,這種言論這些日子漸漸活躍,甚至有人抨擊石越徒知大言,坐擁十萬大軍,龜縮大名府不出,區區一深州而不能救,卻妄言絕不言和,甚至暗沙射影的斥責石越是玩寇自重,欲以遼人挾持國家。

這些言論倒不足以動搖石越的地位,身居高位,他一舉一動,無論如何,都會有人诽謗,有人不滿。

但是,謠傳太皇太後,乃至禦前會議諸公,心裏都是認可“戰和皆國策”的,認爲二者不可偏廢,自春秋戰國以來,以和議而保全國祚者甚多,因此大宋的上層,大部分并不排斥和議。這一點,從此前陳元鳳與在汴京的友人的書信中,從此番他回到汴京所交往的官員的言語中,他都有所體悟:這或者并不是謠言那麽簡單。

汴京有無名氏甚至寫了一篇《漢唐和親論》,在汴京廣爲流傳,此文稱贊以漢、唐之強,亦不免于和親胡狄,贊揚和親給漢唐帶來的和平與福祉,避免無數無辜百姓慘死沙場,認爲真正謀國,不能追求虛名與臉面,而應在乎民衆之實利。他極力誇贊與匈奴和好之漢宣帝、霍光,而抨擊對匈奴作戰之漢武帝,指責漢武帝的戰争,帶給漢朝民衆巨大的災難,對于國家、百姓,全無半點好處。

這篇《漢唐和親論》文采極佳,立論、論證,皆十分有力,頗有西漢之風,許多人疑心是蘇轼的作品,但也有人認爲近于韓拖古烈的文風……不過,不管此文出自何人手筆,對于普通百姓來說,石越的絕不言和诏或者能激勵士氣、振奮軍心,但對于朝堂公卿來說,即使再堅定的主戰派,也不能否認拒絕任何和議的聲明其實是偏激的、意氣用事的。

陳元鳳知道許多的大臣都是支持戰争的,但是他也了解到,他們同樣也認爲,議和也是一種必要的手段。甚至不妨一邊打仗,一邊議和。爲了國家計,總得多準備幾條退路。打了勝仗有打勝仗的議和法,兩軍僵持有兩軍僵持的議和法,萬不得已,打了敗仗也要準備打了敗仗的議和法。

不過,這些原本都限于私下的議論。汴京的大氛圍,是對遼國的蔑視,對勝利的自信,對戰争的熱切——普通的市民、年青的士子、中低級的官員,大多沉浸在這種情緒中。陳元鳳所感覺到的這些微妙的态度,則主要存在于能真正決定大宋命運的那些衮衮諸公之中。

百姓愚蠢而極易煽動,年青的士子自以爲聰明實則同樣的蠢笨,至于中低級官員,絕大部分都不過是鼠首兩端的牆頭草,他們總是軟弱的,爲了自己的前程與烏紗帽。這都要謝謝石越——在報紙被管制的背景下,要操縱這些人,實在太容易了。

因此陳元鳳很清醒的知道,哪些人的态度是重要的,哪些人的态度則是可以忽略的。

雖然到七月二日爲止,禦前會議還從未提過“和議”二字。

但這一切,終止于七月四日。

當天,禦前會議得出結論,認爲段子介兵敗唐河之後,深州已難堅守,左丞相韓維的态度率先動搖,他對太皇太後表示:爲長遠計,大宋要同時做好戰争與和議的準備。他宣稱縱然戰争最終獲勝,大宋也不可能吞并遼國,兩國最終仍要有一份和議,否則邊患不止,非大宋之福。既然總是要議和的,那不如早做準備,邊打邊談,倘若能由使者得到的,就不必非要用戰争來獲取。

他的主張立即得到了高太後的贊同。

盡管高太後與禦前會議都聲稱這個變化并不是要停止與遼國的戰争,而隻是要給遼國“改過自新”的機會。但這次政策的調整,仍然激起了一些強烈的反應。皇帝對此大爲不悅,單獨召見韓維面責之,卻也因此被高太後喝斥了一頓。

這次風波普通百姓甚至中低級官員都無從知曉,宋廷不可能公開發封诏書宣稱他們要與遼人議和,當然更不可能告訴臣民們,他們的皇帝反對議和。但陳元鳳在汴京也有不少朋友,有些人甚至就在兩府當差,而且在許多人來看,他還是範樞使親信、賞識的人,年輕有爲,前途無量,刻意巴結他的人也不少,這些流言總能傳到他的耳朵裏,通過各種各樣的方法。

盡管,所有的關于“和議”的流言加在一起,在汴京數不清的流言中,也隻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對于絕大部分的汴京市民甚至是一般的官員來說,他們在聽到這些流言後,都會不屑一顧。對于朝中大臣那微妙心思的揣測,也是一件玄之又玄的事。

但有時候,真相與人心,便隐藏其中。

而陳元鳳的确是一個擅長此道的人。

七月五日的晚上,當千裏之外的深州,城牆已破,拱聖軍血戰一日之後,僅存的将士們随便坐卧在城牆上、地上,拌着冷水啃着幹糧的時候;當三百裏外的大名府,石越正給王厚、何畏之設宴接風洗塵的時候;在汴京的驿館,陳元鳳摒退左右,點起蠟燭,正在苦心構思着自己的奏折。

與預想的不同,來汴京三日,他隻見過太皇太後一面,而且隻是簡短的幾句問話,此後,他便全是與禦前會議、兩府打交道。顯然,他需要做點什麽,才能讓高太後、皇帝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當然也有一點進展,連續兩日,他拜會韓維、範純仁,極力勸二人說服高太後,将更多的殿前司禁軍調往河北,他向二人不斷的保證大名府防線絕對安全,所以京師也絕對安全,不需要更多的兵力來守衛。同時,也是他建言,可以将新增的殿前司軍隊交由田烈武統轄。有些事情,他看得很透徹,在太皇太後眼裏,田烈武是個如周勃一樣忠義可信之人,即使他出自石越門下,但果真石越有任何不軌之事,天下最先站出來舉兵反對的,必然是田烈武!

這一點上,高太後絕對是有識人之明的。

如田烈武、桑充國這些人,無論與石越私交再好,甚至也贊同他的政見主張,欽佩仰慕他的爲人與能力,但是,如這些人,也是真正的君子。石越若蒙冤受屈,這些人能爲救石越而不惜家破人亡;但若石越有任何對趙家的不忠之意,這些人也會是最堅定果斷的反對者,他們會親手将石越送進鬼門關,而不會有半分的猶豫。

高太後此時倒未必真的在猜忌石越,但是,身居她這樣的位置,做任何決定,自然都會小心謹慎,她不見得是針對石越,任何人擔任三路宣撫大使,都等同于将天下的兵權送到他的手上,若有可能,她都會做一些防範。就算是司馬光在世,出任此職,也是一樣的。

陳元鳳對此洞若觀火。

他能做到宣撫判官,不也正是因爲這種心理麽?範純仁難道還不夠信任石越麽?但那又如何?信任是一回事,防範亦是必不可少。

因此,陳元鳳遊說韓維、範純仁的主題便是:使兵權分于行營,而非聚于宣台!

禦前會議應将絕大部分禁軍,直接劃入諸都總管府,宣台隻能直轄最基本的預備部隊,這并不會影響宣撫使司的權威,因爲若有必要,諸參謀官、參議官、甚至勾當公事,都可以直接派往諸軍,接掌指揮權——但卻能有效的防範宣撫使兵權過重,直接指揮權與間接指揮權,在有些事情上,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看起來,高太後最終采納了陳元鳳的建議。

一天前,樞府來人告訴他,禦前會議已經決定增派鐵林軍、宣武一軍至田烈武麾下。樞府已經在準備舟船,這兩隻殿前司禁軍,會由水路直接運往河間府。

這算是一個好的開始,但還遠遠不夠。

陳元鳳意識到,要讓高太後、皇帝真正留下深刻的印象,“和議”這個議題,如今正是最好的切入點。

他沉吟許久,親自磨了墨,提起筆來,沾墨寫了幾個字,卻又不是太滿意,抓起來,揉成一團,丢進紙簍,又鋪了一張紙,寫道:“臣伏聞宰臣韓維等……”

次日。

趙煦上午除了照例“列席”召見禦前會議及兩府、諸部寺監、以及在京五品以上官員外,會有半個時辰左右,由宰執大臣講叙本朝的“聖政寶訓”——這些都是大宋自太祖皇帝以降,曆代祖宗的事迹,是大宋朝自太宗以後,每一個皇帝都必須學習的治國課程。這些“聖政寶訓”,其實并不全是曆史事實,而是經過曆代講課的大臣們所精心選擇,甚至是改編的,但這些趙煦自然是不會知道的。這是大宋朝“祖宗之法”的一部分,每位皇帝都必須遵守“祖宗之法”,但是,所謂的“祖宗之法”卻是由儒臣們精心選擇、編撰的,他們掌握着“祖宗之法”的最終解釋權——這才是這個國家政治運轉的最本質的東西。

在學習完“聖政寶訓”之後,趙煦有一小會兒時間休息,然後,爲了讓他開始漸漸熟悉政務,從六月份開始,高太後開始讓他讀一些大臣的奏章,其中有些,例如與當前的戰争無關的,涉及到各路州的一些政務,他可以直接批示,既使他處置失當,高太後也不會駁回,而是照樣頒行下去,等到事情的惡果出現之後,高太後才會将反饋送到他面前,讓他自己明白他的每一個處分,都有可能造成什麽樣的後果。

這個變化,讓趙煦的心态要變得平和一些,至少他可以安心,太皇太後已經在爲他親政做準備了。另一件讓他安心的事情是,高太後的身體越來越壞了。她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在六月下旬的時候,她讓清河過來指點趙煦,交給趙煦的奏折也越來越多,凡與戰争有關的重要奏折,也會抄送一份到趙煦這裏,讓趙煦寫出自己的意見,送回到高太後那裏。這些意見,有些被采納,但大部分都沒有了下文。

無可置疑,祖孫之間的關系,因此要緩和了許多。趙煦與高太後之間的矛盾,主要已經轉移到了政見的不同上,而這方面的矛盾,似乎是無法調和的。

趙煦甚至不信任清河。

他這個姑姑,跟随了太皇太後太久。雖然他有時候也佩服她的見識,欣賞她的謙退,但是,他永遠都無法真正信任她。對趙煦來說,這個宮廷中,已經太過于陰盛陽衰了,他心裏面早已決定,一旦他親政,他的清河姑姑,就要被送去洛陽,永遠都不能再回汴京。

但暫時來說,清河仍然不失爲他的一個好老師。

趙煦尚未親政,便已經漸漸了解到做帝王的苦處。

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是,如果他每件事都想管,每封奏章都想看,那麽,即便他一天有二十四個時辰也是不夠用的。

現在他便已經沒有多少時間練習弓馬了。

他學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分權。天下如此之大,有些事務,他必須交給一些人去做,而這個天底下,沒有什麽人值得信任,但相比而言,他的兩府宰臣們,仍然是最不壞的選擇。那些每日與他朝夕相處,看起來忠心可靠的,比如内侍、女人,比起兩府那些讨厭的老頭子,實際上更不可信。

而他從清河那裏要學的,便是他應該不去理會哪些事情,而哪些事情又是他一定要關心的……奏折上面都有引黃,如何簡略的浏覽了引黃,便知道這份奏折究竟值不值得他拿起來,是趙煦如今最主要的功課。

他一直很認真的向清河學習着這些,他這個姑姑,隻要掃一眼引黃,就有本事從中間找出最緊要的那些奏折,這個本領,讓他十分佩服。不過,他最近卻老是分心。

讓他不能專心的,隻有兩件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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