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河潼形勝甯終棄(5)

第534章 河潼形勝甯終棄(5)

“丞相……”範純仁還想再勸,卻聽韓維已說道:“子明,若是顧忌福建子,不若由某出外領兵。”

韓維如此推心置腹,讓石越又是意外,又是感動,但他此時主意已定,便不再猶豫,搖搖頭,沉聲道:“韓公還是坐鎮朝中,更妥當些。某已想過,呂吉甫之事,倒亦有萬全之策。”

“哦?”

“某觀遼軍作戰,每每一将之兵,便有數萬之徒,而吾軍一軍之衆,不過萬餘。兵少又不及遼軍之精練,此非克敵之道。如今之策,還是要将數軍結爲一軍,以抗遼人。某以爲,朝廷可設河北河東京東三路宣撫使,在河東、京東各設宣撫副使,凡宣撫使司以下,設諸都總管府、行營都總管司,各轄數軍之衆,如此,庶可以與遼軍一決高下。”

“如河東路,可以章楶爲宣撫副使,下轄三都總管司:河東行營都總管司,以折克行爲都總管,轄飛騎軍、河東蕃騎、河套蕃軍;雁代都總管府,以章楶兼任,轄神銳四軍、飛武三軍;太原都總管府,以呂惠卿兼任,轄教閱廂軍太原軍及府内巡檢——呂惠卿爲判太原府,兼任本郡都總管府,亦是合情合理……”

這宣撫使下設立行營都總管司,其實也是遲早必行之事,并非什麽奇謀妙策。但石越這麽一說,韓維與範純仁便立時會意,這的确足以搪塞皇帝了,小皇帝不知道聽了誰的話,想讓呂惠卿領兵,那便讓他領兵,到時候将太原府之廂軍、教閱廂軍、巡檢、鄉兵義勇之類,全部算上,也是一隻“大軍”,小皇帝隻會知道呂惠卿與章楶、折克行一樣,各領一路“大軍”,哪裏能知道這太原府上不着天、下不挨地,道理上可以北出雁門、東下進陉,實際上卻什麽也幹不了。

但二人見石越思慮周詳,便也知道,他出外領兵之意已十分堅定。如若是石越自己決定要出外,那麽的确也沒什麽理由阻攔。二人與石越私交都不錯,心中雖然擔憂,但畢竟如今最要緊之事,仍是與遼國之戰争,石越若能出外領兵,自然是于戰局最有利的,況且二人都深知石越行事風格,多半另有妥善安排——雖然他們都很難相信此事竟能有什麽“妥善”的解決辦法,但也便權當自我安慰,不再多說。

然而,此時,三人都不知道,他們的磨磨蹭蹭,造成了什麽樣的後果。

4

紹聖七年六月一日。

這一天,宋朝太皇太後高太後應允了右丞相石越的建議,拜樞密使韓維爲左丞相、吏部尚書範純仁爲樞密使,而以石越爲右丞相兼河北、河東、京東三路宣撫使,率殿前侍衛班三千“羽林孤兒”,離開汴京,前往北京大名府。京師文武百官,奉诏送于長景門外。

同一天,诏令以河東轉運使章楶、京東轉運使蔡京爲宣撫副使,兩府在河東、京東各設都總管司,受宣撫使司節制。

根據石越的建議,河東路設河東行營都總管司與雁代、太原都總管府,分别以府州知州兼河東蕃軍都指揮使忠武将軍永安侯折克行、河東路轉遠使章楶、觀文殿大學士判太原府建國公呂惠卿爲都總管;京東路設齊州都總管府,以齊州知州宋球爲都總管。河北路則設前軍、左軍、右軍、中軍四個行營都總管司,另外改北道都總管府爲北京都總管府,一共是五個都總管司。五個都總管分别是:前軍行營都總管忠武将軍姚兕、左軍行營都總管遊騎将軍慕容謙、右軍行營都總管定遠将軍田烈武、中軍行營都總管甯遠将軍王厚、北京都總管大名府知府孫路。

在西軍老将凋零之後——到紹聖七年,不僅僅李憲、種古、種谔、種誼、劉昌祚等石越曾經信用、重用的西軍名将皆已故世,如燕達、宋守約、曲珍、高永能、苗授、王君萬等等這些或因爲反對軍制改革而被有意調離西軍、或因爲另受重用——或入典宿衛,或曆官樞府,或管軍三衙……總之因各種各樣的原因錯過了熙甯西讨,但卻仍在西軍中威名素著的将領們,此時也已大多不在人世,如本是西軍中屈指可數的勇将高永能,軍制改革後入典宿衛,然後曆任天武、捧日諸軍,官至侍衛馬軍司副都指揮使,紹聖七年雖然仍在人世,卻已經七八十歲,早已緻仕多年。

甚至,連與石越頗有嫌隙的高遵裕,此時都已去逝了……

而在紹聖七年,被石越委以重任,出任中軍行營都總管的王厚,在熙甯西讨之時,卻不過是李憲的副将而已。

盡管平定西南夷之亂,王厚立下了功勳,但當面對與遼國這樣的傾國之戰時,若不設宣撫使,王厚的資曆根本就鎮不住河北諸将——他的官階,不僅遠遠低于姚兕,甚至還不及田烈武;而以軍中最重視的派系來說,雖然許多的西軍将領都出自王韶、李憲門下,但在伐夏之後,西軍卻可以說是四分天下:王韶、李憲一系的将領固然不少,但種家、姚家以及一些派系色彩不濃的将領,也能各成一派。

種家“三種”雖故世,但種建中進入樞密院,種樸、種師中各領一軍,其餘如田烈武、吳安國輩,皆出自種家軍,種家可謂勢力仍存;姚家不僅“二姚”還在,各領禁軍,姚兕的兩個兒子姚雄、姚古,也頗有出息,姚雄如今已積功官至振威校尉、橫山蕃軍副都指揮使兼左軍都指揮使,姚古也在拱聖軍任營都指揮使,姚家已有後來居上之意;此外如賈岩、張蘊等後起之秀,皆不可小觑。

這些西軍将領,沒有誰會安安份份聽王厚調遣或者配合他作戰。

河北五個都總管中,姚兕不用說,田烈武雖然曾經是王厚的部屬,但如今卻是今非昔比,官位比王厚還高——縱然田烈武樂意聽王厚的,這中間也免不了會有芥蒂。孫路官位與王厚表面上都是正五品下,但孫路是文資,王厚是武資,算起來,他還是比王厚高一階……算來算去,也就隻有慕容謙比王厚官小點。

而且,這個中軍行營都總管,免不了還要指揮前來河北參戰的殿前司諸軍。

因此,石越這個安排,是頗受質疑的。

雖然大宋的确有“官以委能”的傳統,将品秩較低但能力出衆的人放在更加重要的位置上是司空見慣之事,但這并不代表當事人不需要面對因此而來的種種麻煩。

尤其是在禁軍之中。大宋的武官們聽文官的差遣已經成爲一種習慣,但若大家同是武官,資曆官階之類,仍然是要擺一擺的。

但是石越仍然堅持己見,衆人也隻得聽從。畢竟有了石越出外領兵後,河北諸将倒也不至于敢公然抗命。

不過,此時,在高遵裕死後繼任泸州知州,一直留在益州監視、鎮壓西南夷的王厚,尚在奉命而來的路上,因爲王厚在西南夷之亂平定後,并未典領禁軍,直到五月初旬,樞府才想起征調王厚與戎州知州何畏之——後者雖然屢立功勳,但卻是獻策不用、官至昭武校尉便無論如何也升不上去了,雖然幾個兒子都受蔭官,兩府甚至讓他去做親民官,也算是少有的優待,但對何畏之來說,卻始終是郁郁不得志……

當日征調王厚與何畏之,本意是想讓二人入樞府參議軍機,如今倒也算歪打正着。

而另一個都總管慕容謙,平定西南夷之亂後,遂調至銀州,任銀州知州兼橫山蕃軍都指揮使,此時統率着他麾下一萬五千人馬,剛剛走到新安境内。

當六月一日石越離開汴京時,最樂觀的估計,也就是當他到達大名府時,第一支援軍環州義勇可能也抵達了大名府——這是因爲環州義勇隻有一千騎,行軍速度自然比其餘諸軍要快得多。

因此,這實在談不上是一個令人振奮的好消息。

但壞的消息卻令人壓抑——當天晚上,石越與呼延忠率領三千殿前侍衛班走到陳橋驿歇息時,從汴京傳來了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噩耗——樞密院都承旨劉舜卿,于當天下午,在樞密院議事時,突然暴病而亡!

這個噩耗如同一片烏雲一般,籠罩在陳橋驿每個人的心上,石越不必開口詢問,隻要看看表情,他便能知道,自呼延忠以下,每個人都将此視爲一個極壞的征兆,雖然呼延忠治軍嚴厲,讓這些“羽林孤兒”們不敢對此稍加議論,但他們的士氣,剛離開汴京,便低落到了極點。

而這也許,竟真是一個不祥之兆。

當日,深州。

拱聖軍都指揮使姚兕一大早起來,便披挂铠甲,登上深州城垣,觀察敵情。雨剛停了兩日,韓寶便如同見了肉的餓狼一般,如附骨之蛆般的盯上了拱聖軍,一天前便已率萬餘騎出現在深州城外。今日,城外的契丹人更多了,淩晨時喧嚣了好一陣,顯然是又來了援軍。姚兕在城頭默數着旗幟,估摸着遼軍已經增兵至兩萬餘騎。

深州沒有守備器具,城垣低矮,四顧平坦,非可守之城。這一點,姚兕清楚,韓寶也明白——這甚至是不需要間諜偵知的,治守備器具是需要花費大量人力物力的,宋朝再有錢,也不會在根本守不住的地方浪費财力,最終變成爲他人做嫁人衣裳。

但韓寶也太目中無人了。

雨雖然停了,然而滹沱河的大水,沒這麽快便消退,拱聖軍在深州沒有援軍,他韓寶在深州,亦是與主力隔絕。他雖有兩倍兵力,卻也未必能咬得動拱聖軍這塊大骨頭。

姚兕雖已年近花甲,卻還未到任人欺侮的地步。

韓寶想吃掉拱聖軍,他姚兕還想吃掉韓寶呢。姚兕如今官位已高,伐夏之後,國恨家仇得報,惟因爲沒有大軍功,不得封侯,常引爲平生憾事。本以爲此生再無望得償所願,但契丹南犯,卻給了他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他打量着城外的遼軍,旗幟隊伍倒也算嚴整,隻是不時有一隊隊的遼軍,自城下呼嘯而過,口裏大聲呦喝着些他聽不懂的胡語,全沒有把深州城内的宋軍放在眼裏。

眼見着遼軍如此無禮,城頭的拱聖軍将校們,都不由得鼓噪起來。

“太尉,待末将出去沖殺一陣,也讓遼狗知道我拱聖軍不是好惹的!”最先按捺不住的,是姚兕的親兵軍使陪戎校尉田宗铠。

田宗铠是陽信侯田烈武的長子,年方十八,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他一帶頭請戰,諸校尉立即紛紛響應,七嘴八舌的說道:“正是,難不成還怕了這些遼狗?”“俺隻要一百兵馬,定取了那遼狗的首級……”

但姚兕隻聽得幾句,便厲聲喝道:“全都給我閉嘴!”

頃刻間,城頭便安靜下來。

“還怕沒仗打麽?”姚兕頭都不回,冷冷的說道:“咱們不出城,與韓寶也已經交過幾次手了,這次,咱們考考他攻城的能耐。”

說完,也去不理會屬下的這一幹校尉,轉身大步下了城牆,朝城中的雷公廟走去。田宗铠職責在身,愣了一下,便連忙緊緊跟上,其餘諸校尉卻不敢再去讨沒趣,望着姚兕離去,隻得各歸本營。

深州的雷公廟是座規模宏大的大廟,此時被拱聖軍占據,姚兕臨時征募了城中所有的火藥匠、鐵匠,在雷公廟内,将數萬枚受了潮或直接被雨水浸濕過的霹靂投彈的火藥倒出來曬幹,再一枚枚的重新填裝好。

這是十幾天前武強之戰後留下來的隐患。

拱聖軍與遼軍雨戰一場,結果卻是幾乎毀掉了八成以上的霹靂投彈。

他的兒子姚古正在督促工匠,收拾這個爛攤子。好在霹靂投彈的構造十分簡單,這些民間的工匠很快就能上手,用不了半天的功夫,他們甚至變得十分熟練了。此時姚兕已經不再考慮保密的問題,其實也無此必要,遼軍早就掌握了霹靂投彈的技術,并且也制造了一批出來,之所以沒有大規模裝備軍隊,原因不過是他們在鐵礦開采冶練、火藥購買、火器作坊上,都存在規模不足的問題。當他們的作坊開始竭盡全力造火炮後,其他的火器自然就受到限制。

這一點宋朝也是一樣的,對于軍隊來說,并非火藥武器的種類越多越好,而是越少越好。花樣繁多的武器增加了訓練的難度,士卒也不可能熟悉掌握所有的武器,而若分工過細,又會增加軍隊的脆弱性。

因此,自熙甯西讨以後,樞密院的策略是明确而清晰的,不僅僅是大量的火器被淘汰,甚至連普通兵器也是如此。千奇百怪的長兵器,看起來好看卻毫無實用性,吹噓得多麽厲害的新兵種,往往在演習時便不堪一擊,樞密院恨不能幹脆一律裁汰,隻保留長槍與長矛才好;短兵器則是統一的配刀,連劍都被大量取代,隻有校尉以上的武官,才被允許使用自己趁手的兵器。火器亦是如此,即使在實戰中取得過效果的火器,也照樣會被淘汰——熙甯年間千奇百怪的火器,能夠在神衛營中被保留的都少之又少,普遍裝備軍隊的火器隻有火箭與霹靂投彈。再加上紹聖以來最受重視的火炮,便構成了如今宋軍的三種主要火器。

樞密院的思維是很簡單的,火器隻分爲兩種:要麽便威力大得如火炮一樣,值得爲此培訓專門之兵種;要麽便如火箭、霹靂投彈一般,簡單到每一個宋軍士兵經過很短時間的訓練都會使用,并且人人都可以攜帶,在實戰中能起到顯而易見的效果。

大宋自紹聖以來,所有的火器作坊都在造這三種火器,爲的就是給每一個禁軍都裝備上霹靂投彈。

但結果卻是,這玩意經不得暴雨淋一天。

道理上,是有一大套如何在雨天保護它們的辦法,但是沒有誰能指望自己的士兵們會完全照辦,而且當你帶着它們作戰時,更加難策萬全。

可令人氣沮的是,這玩意又的确很重要。

比如,若姚兕想守住深州足夠長的時間的話,他就十分需要這批霹靂投彈。

他心裏很清楚,他在深州是等不到任何補給的,他想要補給的話,隻能自己去真定府、河間府、大名府……任何一個地方都有。

然而,他去不了。

糧草可以解決,紹聖七年,大宋朝稱得上府庫豐盈,深州的存糧,養活他的拱聖軍與城中百姓一兩個月不成問題。盡管幾乎可以肯定,明年深州将面臨嚴重的饑荒,遼軍踐踏毀壞了每一塊麥田,這個秋天,也許超過半個河北路,不要指望有一點收成。而這原本是大宋朝的糧倉之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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