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天下才俊(4)

第67章 天下才俊(4)

這個武官石越卻是認識的,叫做康大同,是熙甯三年的武狀元,現官左侍禁,八品小使臣。石越本來就架子不大,加上康大同是武狀元出身,又是正兒八經的禦林軍,更是加倍客氣。拱手還禮,笑道:“狀元公不必多禮,怎麽有興緻來白水潭?”

康大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下官表弟來京赴考,帶他來白水潭見識見識。下官那邊都是些粗人,呆久了于他學問有害。”

石越打量着他身邊之人,隻見那人一身灰布長袍,雖然也算是生得眉清目秀,但是臉上卻冷淡得一絲笑容都沒有,嘴角微往上翹,明知道眼前是名聞天下的石子明,卻根本是愛理不理的樣子。看他的神情,根本是那種把天下人都要拒之千裏之外的樣子,康大同想讓他結交文友,隻怕是打錯了主意。

石越卻不知道這個人前幾天就和自己在一座酒樓上,還把司馬夢求給嗆了個半死。當下朝康大同笑道:“這位就是令表弟?”

“正是。鎮卿,這位就是名聞天下的石秘閣。”他這個表弟姓吳,叫吳安國,字鎮卿。

吳安國看了石越一眼,微微一禮,連嘴皮都沒有動,這算是無禮之極了。

石越見他如此,回頭看了潘照臨一眼,二人相視一笑。石越笑着對尴尬的康大同說道:“年輕人性子高傲一點,沒有關系,你帶令表弟到處轉轉吧。”

說完,便辭了康大同,朝司馬夢求一行走去。司馬夢求早就注意到石越過來了,他對吳安國印象深刻,眼見石越身居高位,竟然毫不在意這人的無禮,不由暗暗稱奇。

“昔日邂逅卻未及深談,足下風姿,常萦眼前,不料今日竟有緣再見。”石越走到司馬夢求跟前,拱手笑道。

“不敢,學生何德,竟敢勞石秘閣記挂。”司馬夢求不亢不卑的還了一禮。當下按一般的禮節,和吳從龍、範翔、陳良向石越自報家門。如吳安國那樣的人始終是極少數,吳從龍等人免不了要說一番仰慕的話。石越又一一還禮。他此時也是個五品官員,又是甚得皇帝寵信,兼之名聞天下,俨然一代宗師,甚至民間有人把他放到孔孟之後來提,但是他卻是一點官架子都沒有,反差如此劇烈,更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

司馬夢求無意科舉,但是卻并非無意功名。中國的“士”,講究的是得其人而輔,若找不到那個明主,便甯可耕躬鄉野,苟全性命,終身做個隐士,這是“士”之一階層人格上獨立的一面。他遊曆天下,遍覽形勝,結交三教,十年有奇,所見所聞,文官隻知道貪财好色,巴結上司,鑽營升遷;武官們醉生夢死,兵甲不練,坐吃空饷,倒似大宋這棵大樹上布滿了蛀蟲一般,大家都拼了命要吸幹這大樹的樹汁。

好不容易盼來負天下大名三十餘年的王安石,結果他的三大幹将,韓绛是世家子弟,眼光看不到一等戶以下;呂惠卿三兄弟在鄉裏就巧取豪奪,變法的結果是國庫的錢财大幅上升的同時,他們呂家的田産與錢财,也跟着上升;曾布的親戚們在縣裏連知縣都不放在眼裏,欺壓良善之事屢屢不絕——其上如此,其下可知。王安石縱使自己清廉,同樣也要引薦親戚,甚至是任人唯親,他所用之人,如曾布之妹是其弟王安國之妻,謝景溫之妹是其弟王安禮之妻,如此種種,不用枚舉……而對于吏治,他根本不敢動一根手指。隻知道拼了命的喊“開源”,實則曆代苛捐雜稅,本朝無一不有,這種情況下還要開源,老百姓也隻能苦不堪言。而所謂的舊黨名臣,更讓司馬夢求不知道要做何想,不知道這些人是不是被慶曆新政的失敗給挫掉了全部的銳氣,隻知反對不知建樹——便是瞎子也知道,大宋的情況,不變不行了,但這些君子們卻似乎不知道。

在《汴京新聞》之前,大宋本來就有朝廷的邸報流傳于市坊,雖然不是正式的報紙,但對于關心時政的讀書人來說,卻是必看之物。因此王安石的一舉一動,朝野變化的情況,司馬夢求雖在外省,亦了然于胸,但是越了然,隻有越失望。他幾乎以爲大宋是變亦亡,不變亦亡的危局了,差點想要剃度出家,不再問塵世之事。直到他在成都讀到《三代之治》、《曆代政治得失》,讀到關于青苗法改良的邸報,他這才又被勾起一絲希望。

司馬夢求知道“與其許之空言,不如見之行事”,于是他馬不停蹄的出劍閣,順長江而下,直奔江淮兩浙,親自了解改良青苗法的推行情況,用錢莊借濟的利弊得失。在那裏呆了一年有多,種種利弊,他無不了然于胸。他在松江邊上,看到了機戶之家成千上萬,官府爲了調節棉花的種植和水稻的種植而大傷腦筋,二者的矛盾至今沒法解決;他在杭州,看到蘇轼浚清西湖,親手規劃杭州市區圖,教附近的百姓使用煤礦;最讓他印象深刻的,是一個叫蔡卞的小官,不過十幾歲的年紀,就将一方治理得井井有條,他在治區要求百姓種植棉花和水稻三七分,而新開懇的田地則可以棉花水稻六四分,把松江邊上官員們解決不了的問題,輕易的解決了,他異常嚴厲的打擊富家私放高利貸,監視錢莊的利率情況,對于一些官府不願意解決的貧困戶的問題,他下令這些五等戶中的貧困者,可以由縣府調查清楚後,押結作保,讓他們去錢莊借錢買種——司馬夢求所過諸縣,便是《論語正義》的署名作者唐棣、柴氏兄弟等人所在的縣,都沒有人能比這個蔡卞做得更好。

這一年多的所見所聞,把司馬夢求的希望慢慢點燃。所以他又回到京師,就是想看看這個似乎是突然冒出來的石越石子明,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物。

而石越對司馬夢求也是印象深刻,頗生招攬之心,寒暄之後,便即笑道:“想不到今日能見着許多英傑之士。司馬公子,今日不便長談,如蒙不棄,改日可否和你的這些朋友一起到敝府一叙?”

司馬夢求也知此處交談不便,他看了吳從龍等人一眼,見除了陳良之外,吳從龍與範翔眼中都流露出熱切的目光,當下也不矯情,爽快答應下來:“改日定當拜訪。”

潘照臨馬上又約道:“不如約好就在後天如何?”

石越一怔,不知潘照臨爲何要定好日期,不過馬上就轉過念頭,他知道潘照臨心思缜密,是擔心司馬夢求等人或許是貢生,如果石越是考官的旨意下來,再來拜訪,就會惹人閑話。當下便微笑着等待司馬夢求的回答。

司馬夢求淡淡一笑,點點頭,抱拳答應:“如此便是後日。”

“那麽一言爲定。”

6

“公子想把那個司馬夢求招入幕府?”辭了衆人之後,潘照臨笑問道。

石越點點頭,笑道:“我見他人才難得。他不說司馬夢求這個名字倒也罷了,說起來,李敦敏和柴貴友都寫過信推薦他。”當下把這人在江淮的事情略略說了。

“看來倒是個有心人。”潘照臨笑道。

“我去信給子瞻先生,問了兩個人,一個是這個司馬夢求,一個是蔡卞,子瞻先生也認識此人,他和靈隐寺一個和尚很熟。後日再看看他的幹材器量,就知端詳。貢生名單裏沒有他的名字,當是無意科舉。”石越輕輕撥開小路邊上的柳枝,此時離開體育館已很遠,白水潭學院裏顯得很安靜。

潘照臨沉思了一會,方說道:“要慎重,如果不是其人,不要輕易招攬。”

石越不置可否,他知道潘照臨是怕禦史說閑話。不過他自小就聽聞曾國藩幕府人才的事情,難道曾國藩幕府中的人,就全能一一交心?爲政之道,有陰謀,有陽謀,關鍵是要有能力,如果自己明知是人才而不敢用,又能成什麽大事?口裏說道:“我見司馬夢求一不求科舉出身,二沒有結交權門,僅這兩點,就顯見其志向器量。”

潘照臨知道石越主意已定,便不再多說,笑道:“常言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司馬夢求的朋友,應當也不是凡品。”

“但願如此,不過吳從龍與範翔目光熱切,他日的助力,亦在朝堂之上,而不在我幕府之中。”石越笑了笑,那種眼光,他看得實在是太多了。

潘照臨不以爲然的撇撇嘴,“一個八品進士,搞不好還是個九品,如果不是進士及第的話,到外縣從主薄、縣尉做起,按部升遷,何年何月才能有機會進入朝廷?新法招緻不滿的一個原因,就是王安石隻要人家說新法好,就加重用,簡撥了太多的投機僥幸之人。這兩人要想有機會進入朝堂,還早得很。”

其實當時朝廷重臣推薦一兩個人,根本就是平常風氣。王安石以外,馮京、文彥博、呂惠卿、曾布,甚至石越,誰沒有做過?呂惠卿兩兄弟布列朝廷,又将陳元鳳帶到兵器研究院;石越也提拔了一個唐棣。而且說起來,進身最快的,當數石越,三年時間,就是五品,曆史上不能說沒有——宋代還有三日三遷的——但是終究是很罕見的了。

石越微微笑道:“你說得雖然有理,但是多一些人才,于國家還是有利的。何況如果他們真的有才華的話,未必就一定要放外任,到太常寺做個奉禮郎以下的官,我就辦不到嗎?”

7

白水潭學院的第一屆技藝大賽,在第一天結束之後,所有的人都知道這肯定是一次成功的活動。

當時汴京的居民們,文藝生活雖然不能和後世相比,但也不能說不豐富,相國寺的“萬姓大會”就是經常有的,但是競技體育那獨特的魅力,和“萬姓大會”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事物。當着數以千計、萬計的人擊敗對手,那種成就感讓年輕人們感受到不遜于黃金榜上題名的快意。

無論是從馬術比賽中從馬背上摔下來,還是射箭比賽中弓被拉崩,亦或是二十五裏(不足一萬米)長跑中差不多有一半以上的選手沒能堅持下來,都成了汴京街頭巷尾津津樂道的話題。最讓桑充國意想不到的是,當天下午有許多赴京考試的士子請求參賽,和白水潭的學生一決高下。無論在哪個場合,能夠擊敗名動天下的白水潭學院的話,對于這些年輕的士子們來說,都不失爲一種樂趣。

桑充國對于這個實際上“白水潭校運會”搖身一變,轉變成“大學生運動會”,并沒有特别的奇怪,當時石越提出的宗旨,就是希望借此吸引更多人的注意,讓讀書人在讀書之餘,不忘強身健體——不過這個主張自始至終沒有說服程頤,伊川先生認爲養生之道在于打坐,這個觀點也不能說錯誤,不過按石越的說法,則是兩個正确的觀點同時存在是可能的。伊川先生當然可以繼續打坐,不過讓白水潭不願意打坐的學生練練劍術、跑跑步,也沒什麽不好。

第一屆技藝大會正好趕上省試之前,桑充國并沒有刻意如此安排,但石越有沒有想過這一點,别人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能提高白水潭學院的聲譽,總是不錯的,這一點桑充國也好,程颢也好,程頤也好,邵雍、孫覺也好,大家觀點一緻。前陣子“四大學院白水潭講演”被譽爲大宋開國以來第一盛事,所以對于和别的學院進行交流,白水潭學院的領導者們都是很開明的。桑充國當天召開的教授聯席會議很容易的通過了決議,在接下來三天内,允許白水潭以外的士子組隊或者單獨報名參加比賽。這個決議隻是苦了那些負責組織這次比賽的學生們,如果不把賽程變得具有相當的靈活性,根本不可能适應這份新的決議。

于是比賽從第二天起,也因此變得更有對抗性,更加精彩。連汴京的市民也分成了兩派,一派支持本土本鄉的白水潭學院,一派支持外來的士子,有兩家酒樓公開博彩,賭三十六項的冠軍人選,差點被開封府給查封了。

最讓石越哭笑不得的是,有個禦史居然因此彈劾石越,說他縱容指使白水潭學院辦技藝大賽,讓天下士子不安心讀書備考,玩物喪志,是破壞國家掄才大典的行爲雲雲,此事後來成爲熙甯五年第一笑談,忍俊不住的皇帝趙顼在彈章上禦筆欽批:“吹皺一池春水,幹石越何事?”

8

但是,在熙甯五年九月中旬,最值得注意的事情,也許是九月十二日司馬夢求等人如約拜訪石越。

接到司馬夢求等人名帖的石越親自迎到大門外,把四人直接引到花園設宴接待,這讓吳從龍和範翔受寵若驚,連陳良都爲之動容。畢竟如今石越的名聲,如日中天,完全可以和王安石、蘇轼相提并論,地位也已算是尊貴,尋常士人上府求見,已經未必能見到一面了。所以,如此禮賢下士,實屬異數。

石越賜邸的花園,此時和之前又有不同,因爲石安夫婦忙不過來,他又請了幾個家丁和花仆幫忙——家丁是唐甘南親自幫他選的,花仆卻是馮京推薦的,有足夠的人手與專業人士打理,石府也漸漸有了些豪門大戶的氣象。花園雖然不大,卻也是靜中有韻,一股引來的活水,從石眼中涓涓冒出,兼之綠草茸茸,石苔斑斑,竟是頗有山野之妙。橫塘曲橋之畔,一座翠亭,亭中自有桌椅酒菜,石越請衆人坐了,自己這才坐了主位,潘照臨則坐在他的旁邊相陪。

石越端起酒來,笑道:“越聞司馬公子之名久矣,久欲請教,今日終于得償所願,吳公子、範公子、陳公子亦皆是大宋英傑之士,今日有幸識荊,真快事也,石某不才,在此先敬諸君一杯。”

衆人連稱不敢,舉杯回敬。

待一杯酒盡,司馬夢求方問道:“學生一向默默無名,但方才石秘閣所言,卻是早已知道學生一般,這中間緣故,學生愚昧,還請石秘閣解此迷津。”

石越笑道:“良材美質,斷難自棄。君在兩淮江浙往來一年,不知道有多少人稱贊公子呢。”他故意點到爲止,卻并不說明。又笑道:“以司馬公子之能,必能有所教我,還盼不吝賜教。”

司馬夢求不想石越如此開門見山,謙道:“學生見識愚鈍,隻怕讓秘閣失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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