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集英殿風波(2)

第17章 集英殿風波(2)

衆人全怔住了,不知道石越打的什麽主意。雖說皇帝賜官,然後虛僞地推辭一番,本是題中應有之義。但是石越卻又不相同,衆人知道他拒赴茂材制科許多次,現在好不容易來了,應當是打定主意出仕了,剛才君臣之間也很投機,怎麽突然又要拒絕呢?除非是嫌官小,否則絕無是理。可這官職品秩雖然低,但是恩寵已經很過分了,穿紫袍佩金魚袋,二府三司以下,誰敢怠慢?

趙顼不悅地問道:“石卿爲何不願意爲朝廷效力?”

石越沉默半晌,黯然道:“臣是不祥之人,所以臣在江湖市井中,或反能爲朝廷效力。若是廟堂之上,他日必遭小人之譏。”

“此話怎講?”趙顼奇道。

“臣來曆身份,皆屬不明,陛下雖然不怪,然居朝堂久了,必有人因此生事,到時臣雖想退處江湖,恐怕亦不可得。”

趙顼見他擔心此事,不由松了口氣,笑道:“石卿何必在乎此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無論卿來自哪裏,都是朕的臣民。”他還在藩邸時,就以複興以己任,常恨身邊人才太少,登基後見王安石所問第一件事,就是如何招緻人才。此時自是百般勸說。

可石越隻是堅執不肯答應。趙顼終于無可奈何,皺着眉頭想了半天,不甘心地問道:“石卿若實在不願意在朝,那麽卿想去哪裏?大隐于市嗎?”

“微臣想在西南城外白水潭建學院,講學授徒,爲陛下培養人才,以謝陛下知遇之恩。”石越哽咽着答道。

趙顼見他就在汴京附近,又早知道他要辦學院,心中略略寬解,因說道:“如此,朕依然賜卿進士及第,著作佐郎、承奉郎,武騎尉,賜紫金魚袋,改翰林侍讀學士爲秘閣校理,另除白水潭學院祭酒,又賞白銀三千兩,絹十匹,白水潭學院附近良田四十畝,朱雀門附近宅院一座,另特許出入禁中侍讀,每逢朔日朝請。”

石越未及說話,早有官員按捺不住了,出列說道:“陛下,這白水潭學院祭酒當爲幾品官?出入禁中侍讀又是何官職?此皆無例可循!甫一入仕即賜紫,隻恐開奔競之風。請陛下三思!”

王安石見趙顼将目光移向他,微一沉吟,說道:“臣以爲祭酒這個名字不妥,國子監祭酒是從四品,莫若以石越爲白水潭學院山長,賜正七品薪俸,不必列爲官職。出入禁中侍讀,也不必爲官職,隻當恩寵便是。至于賜紫的殊恩,臣以爲雖然恩寵過甚,然以石越之經術學問,天下少有,非常之人,有非常之遇,亦無不可。”

“便依王參政所奏。石卿,卿若推辭,便以抗旨論。”趙顼斷然而決。

石越見皇帝說到這份上,知道自己不可不識好歹,而自己的目的基本達到了,也就不再推辭,叩首謝恩。

4

帶着“賜進士及第、秘閣校理、著作佐郎、奉承郎、武騎尉、白水潭學院山長、特許出入禁中侍讀、賜紫金魚袋”這樣長長一串頭銜回來的石越受到了桑府的熱烈歡迎,同時,頃刻之間,給他提親的人更是踏破了桑家的門檻。

但是石越對此卻毫無興趣。他四處奔波着,一面遍邀大儒名士到白水潭學院做老師,一面又請身有官職、學問才華出衆的官員去學院做“客座教授”。以石越的赫赫聲名,加上皇帝的另眼相待,從蘇轼、王安禮這些名臣到葉祖洽這樣的“龍飛榜”狀元,都不願意拂了他的面子。白水潭學院尚未開學,其“客座教授”陣營之強大,已讓天下爲之側目——便是太學,也遠遠不如。

九月二十日,唐氏棉紡行在杭州正式營業;九月二十一日,白水潭學院正式開學。

白水潭學院是一所三年一貫制的現代大學,第一年爲預科,學生修《論語》、《春秋》、《詩經》、《算術》、《物理》、《地理》、《生物》、《邏輯》、《化學》九門科目;測試及格,升入第二年級,學生自選專業,分“儒學”、“算術”、“格物”、“博物”、“律學”、“子學”六系,其中格物系包括物理與化學,博物系則學習生物、地理、詩經、小雅、醫術等,律學系講法令與經義,子學系講邏輯與諸子百家之學。第二年級學有小成,可升入第三年級,這一年專做論文、設計與辯論。

這是石越和桑充國二人絞盡腦汁想出來的體例。雖然“客座教授”衆多,但是老師依然缺少,畢竟這些人隻能在公務之餘暇抽空來講課。此外,第一年的課程,除開《春秋》與《詩經》之外,幾乎都必須由石越親自主講,桑充國擔任助教——這也是石越不願意做常參官的主要原因。在他看來,播下火種比自己做官,更加重要。

5

十月初一在宋代是一個重要的日子。這天皇帝會賜給百官棉襖,到了十月初四,無論官員百姓,都會在這一天去給祖先上墳,然後就是立冬,各家各戶采辦過冬的物品,特别是準備蔬菜,開封的冬天特别寒冷,蔬菜都得從外地運來……

石越在車上聽新買的書僮侍劍介紹着這些當時的風俗。自學院開學後,石越便在桑家住幾天,在賜邸住幾天——主要是爲了學院太忙,有時候甚至住在學院不回來。桑夫人因不放心石越的起居無人照顧,特意買了許多奴仆送給石越,其中也不乏有見石越顯達,而主動投身以求榮身之人,但石越僅僅留下一對看起來頗忠厚的石安夫婦幫他管理賜邸,又收了一個十二三歲的孤兒做書僮。石越見他聰明伶俐卻身世可憫,動了恻隐之心,因此收在身邊,取名“侍劍”。

其實以他的本意,卻是不喜歡自己被人服侍——人情是好逸惡勞的,石越既然希望有一個更平等的世界出現,如果自己被服侍慣了,隻怕慢慢地自己就會對不平等的現象感到麻木,畢竟自己現在已經是“利益既得者”中的一員了。在成功改變這個世界之前,石越清醒的知道,自己也可能被這個世界所改變。

馬車颠簸着到了西華門外。

“侍劍,待會兒我去面聖,你就在這兒等我,不要亂跑,有人問起,你就說自己是白水潭學院山長石越家的書僮。”石越仔細對侍劍叮囑着,在石越的眼中,侍劍并不是服侍自己的人,而隻是一個需要自己照顧的小孩。

“是,公子放心。”侍劍伶俐地回答。

石越摸了摸他的腦袋,又向車夫叮囑幾句,這才下了馬車,向大内走去,心裏一面納悶着皇帝找自己做什麽。

進到西華門,李向安早在那裏等候。他一面在前面帶路,一面笑道:“石秘校[24],官家對您真是另眼相看,今日賜給您的棉襖,例份都等同三品以上——咱家跟官家從藩邸到宮中,從未見官家對誰這麽好過。”

石越原不知這些規矩,聽李向安說了,連忙笑道:“皇上的知遇之恩,臣粉身碎骨也不能報答。這次我本家二叔從杭州托人帶回幾匹棉布,做工卻還看得過去,改明兒叫人送到貴府,供奉可得笑納。”

李向安謙遜幾句,眉開眼笑地領着石越到了崇政殿旁的偏殿,尖着嗓子說道:“官家,石越見駕。”

“快宣他進來。”

石越連忙走進殿中,向皇帝參拜,趙顼待他見禮完畢,笑着問道:“卿的學院辦得如何了?”

“蒙陛下恩賜禦寶,短短十餘日,收了八百學生,現在微臣和臣友桑充國分班授課。隻恨先生太少,幸好有蘇轼、王安禮、曾布、葉祖洽等人替臣分别講《春秋》、《詩經》、《論語》三門。”石越詳細地回答道。皇帝親手爲他題了“白水潭學院”院名,加上他自己與衆多“客座教授”的聲名,第一期居然招了八百名學生,遠遠超過他的預期。

這些學生大多數是富家子弟,因爲種種原因進不了國子監,聞得石越的大名,便進到白水潭來。但也有少數人是因爲不喜歡詩書禮義,專喜歡雜學,這才進白水潭讀書,不過這些卻不是石越所能盡知了。

趙顼顯然早知道他收了這麽多學生,并不吃驚,隻是頗有興趣的問道:“聽說卿的學院體制與曆來學院頗有不同之處?”

“回陛下,所有體制,都是臣一手草創。”石越拱手答道,又把學院各課程一一說明。

趙顼聽他說完,問道:“卿開設這許多課程,又有何用處?”

“臣以爲,國家需要各種各樣不同的人才,故分門别類,學生學經義之外,各有專門之學,将來憑此一技之長,也能報效朝廷。此前不久,朝廷以爲提點刑獄不宜用武臣,專用文臣,以武臣不通律法,故有此令。臣之意,略同于此。”

“原來如此。”趙顼并不以爲意,他也隻是覺得新奇,故有此問,又随口說道:“卿所慮甚善。他日若律學科要老師,自可問朕要。”

“謝陛下。”石越頓時大喜,連忙謝恩,想了想,又小心說道:“其實臣心裏一直想問陛下要一個人……”

趙顼不由一怔,問道:“卿想要誰?”

“沈括沈存中。”石越微笑說道,“臣隻要陛下讓沈公每十天來上三天課即可,臣自當奉上相應的薪酬。”

“沈括?”趙顼臉上露出疑惑之色。這位後世大名鼎鼎的人物,此時雖然已經漸受王安石的賞識,但卻還沒有真正進入皇帝的視線。趙顼隻是依稀覺得自己在某處聽說過這個名字。

石越猜到趙顼大約是還不太清楚沈括,忙又說道:“沈括現今在昭文館編校書籍,臣聽說他頗精于算學……”

“原來如此。”聽說隻是個精通雜學的官員,趙顼便完全沒有放在心上,笑道:“朕準奏了——且不說這個,子明學問極好,朕想問問你,卿以爲葉祖洽的學問如何?”

“狀元的學問自然是好的。”

“那卿再看看這幾篇策論。”趙顼随手遞給石越幾篇策論。

石越連忙接過來細看。這幾篇文章文辭甚佳,頗有漢風,但語氣激切,都是些鼓吹變法,呼籲采取強硬政策推行新法的話語。他也不知道是何人所作,隻好委婉地說道:“這幾篇文章寫得極好,不過作者似乎年紀尚輕。”

“寫這些策論的也是個進士出身,是王介甫的愛子。”趙顼笑道,“卿以爲如此文章,比之葉祖洽又如何?”

“王雱王元澤?”石越吃驚地問道。

“原來石卿也知道王元澤麽?”

“臣的确聽說過王元澤的一些傳聞。”石越笑道,趙顼的口氣,擺明是要重用這個王雱了,他也無意得罪王安石,心裏立時便有了主意。

“噢,有什麽傳聞?”趙顼好奇地問道,這時候石越才可以看到皇帝始終也是個年輕人。

“聽說王雱小的時候,有個客人把一隻鹿和一隻獐關在籠子裏送給王公,恰好王雱也在旁邊,客人因問道,哪一隻是鹿哪一隻是獐……”

“那王雱如何回答?”皇帝對這些小故事很有興趣。

“王雱回答,鹿旁邊的是獐,獐旁邊的是鹿。”石越笑道。

“哈哈……這個王雱,倒真有幾分聰明才情。”趙顼聽他回答得如此狡狯,不禁開懷大笑。

“臣聽聞王雱自小便有神童之名,一生不肯做小官。皇上若要用他,隻怕還須寵以館閣之職。”石越這是順水人情。

6

戴樓門旁邊張八家園宅正店,是汴京裏數得着的七十二家酒樓之一。門外依例是彩樓歡門,此時天色已晚,燈燭熒煌,然而客人依然不少。張八家的掌櫃張有福樂呵呵地站在櫃台前招呼着客人,茶博士和酒博士穿梭往來,忙得不可開交。

張有福眼見一個穿着錦袍,身材高大的青年官人走進店來,身後跟着一個十二三歲,穿着一件黑色袍子,眼睛透着靈光的小書僮。他見慣了各種世面,一眼就看出這主仆二人氣度不凡,連忙親自迎了出來,招呼道:“這位官人,可是第一回來小店?小二,樓上上等雅座一間侍候——”

小書僮眨了眨眼睛,稚嫩地笑問:“掌櫃的,你怎麽知道我們要的是雅座?”

“喲,你看看,小兄弟,你家官人這氣度,小的還能認錯嗎?”張有福笑呵呵地說道,眼光往青年的腰間無意識地瞟了一眼,幾乎吓了一跳——金魚袋!

戴樓門邊不比景靈宮邊的長慶樓,也不比州橋、土市子、潘樓街的酒樓,那些地方官宦雲集,别說金魚袋,就是親王侯爵、宰執大臣,也有光顧的。張八家地處開封城西南,位置略偏了一點,來個金魚袋,就是個大官了。而這個官人竟如此年輕,不過二十來歲,定是哪家親王勳貴子弟無疑,否則不能有這個恩寵——當下張有福巴結得更加殷勤起來。

書僮一邊走一邊笑道:“掌櫃的,你這回卻猜錯了,我家公子喜歡熱鬧,不要雅座。”

張有福也不敢怠慢,應了一聲,親自引着上樓給收拾了一張桌子,茶博士馬上泡一壺上好的茶奉上。卻聽青年官人對書僮說道:“侍劍,去把桑五給叫上來,一起吃吧。”這主仆二人正是石越與侍劍。

“公子,桑五叔無論如何不肯來的,您讓他在大堂裏吃就行了,這上下有别嘛。”侍劍輕聲解釋。

“我不愛立這麽多規矩,讓你去叫你就去叫,什麽上下有别,大家都是人,桑五趕車比我們坐車不辛苦?”石越微皺着眉頭說道。

“是。”侍劍連忙答應着跑下樓去,不一會兒便拉着桑五上得樓來,在一張桌上坐下了。張有福看得目瞪口呆,瞅着這三人一桌而坐,實在不倫不類。他幾時見過這樣的官?便是讀書人,也不樂意和一個車夫一起吃飯,可眼前這個公子倒絲毫不介意,反倒是那個車夫坐立不安。

石越要了一盤蔥潑兔,一碟西京筍,又要了一壺老酒、兩盤紫蘇魚、簽雞,以及各色水果,便招呼着桑五和侍劍一起吃起來。桑五開始有點拘謹,慢慢地便也放松了,一面吃一面和石越聊些家常,又聽侍劍說些老家河北的鄉土人情,石越竟覺得這桌飯吃起來比在皇宮裏吃要自在得多。

張有福從沒見過這種怪事,雖告了罪回到樓下,過一會兒就忍不住借故往上來跑一趟,一心想瞧這個稀罕。不料剛上得樓,就聽人招呼他:“大掌櫃的,請過來一下,打聽個事兒。”他連忙循聲望去,卻是幾個年青的儒生,想了一下,才記得是從潭州來京的讀書人。他也不敢怠慢,趕忙上前問道:“幾位公子有何吩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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