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冰婉的聲音從此消失在錄音筆裏,關于喬可薇最後說的那句話,我可以想象當時聶冰婉的表情,即便是我們也面面相觑,然後在錄音筆裏聽到窸窸窣窣的雜音,應該是聶冰婉坐回到自己的床上,然後發現了沒有來得及關閉的錄音筆。
聲音也随之戛然而止,這支筆裏聶冰婉錄下的日記佐證了之前我們很多的推斷,但如今所有的焦點都集聚在那個從未露面的男人,和那棟似乎已經不再尋常的十九号大樓的身上。
聶冰婉不可能在日記中杜撰虛假的事,這是日記也可以說是聶冰婉内心最真實的寫照,爲此我們特意重新趕回到合德醫學院,在她日記提及到的二樓洗手間,那是一間年代很久遠的房間,所有的設施都很老舊。
聶冰婉當晚是在這裏洗臉的,她說在鏡中見到憔悴害怕的自己,可事實上喬可薇說的一點也沒錯。
這個根本沒有鏡子!
聶冰婉那晚看見的是誰如今我們已經不得而知,但至少有一點我們很清楚,聶冰婉那晚一個人來這裏是害怕的,她若是看見對面站着其他人,一定會吓的心驚膽戰,可她自始至終都相信她看見的不過是鏡中的自己。
我們又開始想起關于這棟大樓的那些傳聞。
這是一棟連接陰間的大樓,深夜遊走在裏面很可能會看見自己的前世……
吳霄回憶在聶冰婉死亡的那天,她原本是打算帶他回去見張秀蘭,是因爲沒有請假臨時折回去的,由此可見聶冰婉的自殺并不是事先就計劃好的,在聶冰婉離開這段時間還發生過什麽我們不知道的事。
但這又和另一件事矛盾,關于我們在聶冰婉腳底發現的紋身,那四年前就留下的刺青似乎已經預示了聶冰婉的死亡時間,但從聶冰婉的日記以及吳霄的回憶來看,聶冰婉絕對不會是想要自殺的人,甚至一點征兆和想法都沒有。
在這件錯綜複雜的案件上,我們幾乎耗盡所有的精力,可到至今依舊是毫無頭緒和進展,連續的通宵奮戰讓我們每一個人都精疲力竭,南宮怡提議大家找一個地方休息,雲杜若說不如去六道酒吧。
那裏是我和韓煜第一次見到太子的地方,後來才知道這間叫六道的酒吧居然是太子的,其實當時他就告訴過我,隻是沒有太留意,他的佛門俗家弟子,法名六道。
太子的确像一個和尚,之所以我到現在還堅持用像這個字,因爲在我的觀念裏和尚不應該是他這樣的,即便是俗家弟子和她也格格不入,至少我沒見過有酒吧的佛門弟子。
關于太子的身份隻是知道他和黑幫有關,至于怎麽和南宮怡在一起,而且比我們更先加入四十局的事我從來沒有問過,雲杜若對于她家裏的情況在我面前也隻字不提。
六道酒吧裏的侍者一眼就認出走在最前面的太子,引領我們去了一間挺寬敞奢華的包間,酒吧裏人頭攢動震耳欲聾的音樂讓酒吧似乎都在搖搖欲墜,看上去這裏的生意不是一般的好。
太子喝酒,而且在我們面前沒有半點做作,我們和韓煜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我好想記得佛門清規是忌酒的,太子坐在我們對面有一種超凡脫俗的四大皆空,可端起手中的酒杯我多少有些想笑。
“佛在心中坐,酒肉穿腸過。”韓煜搖頭苦笑,和太子認識後他最大的愛好就變成和太子擡杠。
太子笑而不語目光坦蕩,也沒理會韓煜的戲虐,我脫去外套太子的目光又一次落在我胸口的項鏈上,那是半塊殘缺的玉缺項鏈,我記得從我記事起就帶着,可惜父母早亡有什麽意義我也不清楚,但是後來有人告訴過我,這項鏈并不名貴,但卻讓我要一直戴着不能取下來。
“這項鏈是你的?”太子似乎對這項鏈尤爲感興趣,我記得第一次在這裏見到他的時候,他也是用現在的目光看着。
我點點頭,低頭看了一下那從來沒關注過的項鏈,擡頭問太子。
“你好像對這項鏈特别感興趣,爲什麽?”
“你這項鏈下的玉缺完整的時候應該是一個玉佩,你帶着的是其中一半,而我見過另一半。”太子撥動着手中念珠淡泊地說。
“另一半?”我托起那吊着的玉缺看了半天,詫異地問。“你在什麽地方見過另一半?”
太子又是笑而不語,見他樣子似乎沒打算把剩下的話告訴我,聽見旁邊女人的驚呼,回頭才看見韓煜被一群女人包圍在中間,他翹着嘴角不羁的微笑挂在上面,他很适合這樣的地方,确切地說是适合有女人的地方,在他身上永遠也看不到拘謹,他總是可以收放自如的混迹在一大群女人的中間。
特别是帶着銀月的情況下,在這空氣中都流動着暧昧的地方,他本來就有一張極其讨女生喜歡的臉,何況身邊還有一條發如雪的狐狸,女人天生就對寵物情有獨鍾,越是可愛的越是難以自拔。
就是難爲了銀月,它的高傲在此刻已經完全被一群女人蹂躏在手心中,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蹲在它的面前撫摸着它的毛發和頭,銀月蜷縮在韓煜身邊已經失去了往日的驕傲,見慣不驚的任人折騰,而韓煜身邊集聚的女人越來越多,我想這就是他最喜歡看見的結果吧。
好久沒這樣放松過,南宮怡說了今晚誰也别提和案件有關的事,她的酒量也不小,太子就更不用說,喝到現在依舊面不改色,雲杜若坐我身邊,每次見我端起酒杯就瞪我一眼,搞得我有些不知所措,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讓我少喝點,可坐在這裏不喝酒我實在不知道還有什麽意思。
中場酒杯安排了遊戲,喧鬧的酒吧安靜下來,台上的美女妩媚妖豔,我們進來的時候每一個人手背上都用熒光棒畫着數字,那美女宣布着遊戲的規則。
他會在全場抽取一名客人,被選中的人要到台上完成事先安排好的遊戲,當然也可以選擇放棄,如果赢得這個遊戲,不但今晚所有的開銷都會免費,并且一年之内在六道酒吧的開銷全免,但若是輸了……
美女指着舞台的一邊,燈光照亮了一個碩大的玻璃器皿,侍者當着全場所有人,把三種不同濃度的酒倒在一起,美女指着那攪拌均勻的大酒吧說這被調制出來的酒叫醉生夢死,輸了遊戲的人必須當着所有人的面喝下去。
是不是真能醉生夢死我不清楚,但我相信真要喝下去估計腸子裏面的東西都會被吐幹淨,雖然勝出的獎勵實在是太誘人,但那麽大一杯混雜在一起的酒也足以讓人望而生畏。
美女之前抽取的兩人都在一片起哄聲中尬尴的選擇了放棄,我叼着煙笑着問太子。
“這傷天害理的事到底是誰想出來的?”
“我!”太子不置可否的淡笑。
“佛家不是說慈悲爲懷普度衆生,你……”我搖頭苦笑深吸一口煙。“你這樣也太缺德了吧,遊戲規則是你自己定的,輸赢都是你在控制,我想……你沒打算讓誰赢吧。”
“無欲則剛,佛門的四大皆空亦是同理,我這是在度化世人心若無貪欲又豈會被人掣肘。”太子心如止水地笑了笑。“我隻是指定了規則也安排了誘惑,但從來沒強迫過誰去參與,諸世之惡皆爲貪欲而起,我是教化人心乃大功德。”
“121……121是誰?”台上的美女宣讀着新的編号。
全場的人都在相互觀望,好半天沒有人站出來,忽然雲杜若噗嗤一口笑出聲,拉起我的手大聲說。
“121在這裏,在這裏。”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的身上,我這才看見被雲杜若高舉的手背上,在暗淡的燈光下顯影着淡藍色的數字,我居然是121号,我立刻看向太子,他應該是明白了我質疑的目光,淡淡一笑。
“佛家中不打妄語,一切都是機緣巧合,我從來不會操縱結果,你不用這樣看我,選中你是天意,和我沒任何關系。”
我的手還被雲杜若高舉着,已經有很多人開始起哄,聲音最大的居然是韓煜,他被包圍在花叢中,一個勁的大聲喊着要我上去,在他的帶動下,全場都是此起彼伏的聲音。
“你看,人往往是在騎虎難下的時候不知進退,放棄本來是一件很簡單也是很容易的事,可很多人卻做不到,比如……”太子應該是看出我臉上躍躍欲試的表情,意味深長地說。“比如現在的你。”
我也不知道是因爲不想在太子面前認輸放棄,還是喝了太多酒頭腦發熱,居然站你起來,全場響起的掌聲和尖叫聲混雜在一起,我心裏很明白這些人大多是想看我的笑話。
“這個遊戲需要你再選一個人,這個人最好是你的女友。”台上的美女見我站起身不慌不忙地說。“你今天帶女友來了嗎?”
我本來想說沒有的,可瞟見雲杜若剛才還興高采烈抓起我的手,如今聽到這裏手立刻縮了回去,我一把将她從椅子上抓起來,一本正經的回答。
“帶了!”
“你……你幹什麽。”雲杜若很慌亂的想要從我手中掙脫。
“同甘共苦啊,剛才你把我推出來的時候,你不是挺開心的嘛。”我一邊極其自然地笑着一邊壓低聲音在她耳邊小聲說。“你哥天天佛學禅理不離口,他就沒告訴過你因果報應,呵呵。”
雲杜若知道我沒打算放過她,可礙于全場那麽多人注視的目光,也無可奈何的被我生拉活扯拖到台上。
等我們站好以後,美女又安排了五名花枝招展的女人走到台上,遊戲的規則其實很簡單,我的眼睛會被蒙上,既然我帶上去的是女友,那對此應該很了解,我必須在沒有任何提示的情況下,隻通過摸手來确定到底誰是雲杜若,而她會被安排在這五名女人的中間。
若是輸了就說明我們之間并不親密了解,不但我要喝光那混合調制的酒,雲杜若也不能置身事外,她也會喝掉其中一半。
能不能找到雲杜若我真沒有底,但是想到若輸了,她也會喝的時候我心裏突然變得很暢快,我笑得很得意,在眼睛被蒙上的那刻我看見雲杜若緊張無助的臉,心裏莫名的開心和高興。
爲了防止被提示,手上的飾物被取下,而且遊戲的規則中還有一條,如果發現被提示的話視爲輸掉遊戲,整個過程雲杜若是不能說話的,更不能有肢體語言,負責主持的美女會全程觀察。
第一雙手太纖弱,我很确定的搖頭。
第二雙手,我放在鼻尖聞了一下,很魅惑的香味,以雲杜若的性格絕對不會用這樣的香水。
第三雙手好細滑,觸碰的時候我被指甲劃到,雲杜若是不會留指甲的。
第四雙手……
“就是她!”我沒有絲毫猶豫地大聲說了出來,緊接着全場是短暫的安靜,然後瞬間爆發出人聲鼎沸的喧叫聲。
我取下戴在頭上的眼罩,我握着的果然是雲杜若的手,整個甄選的過程太快,以至于那主持的美女都忘記了該說的台詞,我想她一定沒料到結果會如此的平淡。
“你……你怎麽會這麽肯定?”雲杜若很詫異地問。
“我都不知道抱過你多少次了,不要說你手是什麽樣子。”我痞子般笑了笑很得意的在她耳邊說。“你三圍我都知道,何況一隻手。”
雲杜若臉頓時一紅,想要把手縮回去,發現我的指頭一直扣在她手心,忽然明白了什麽,淡淡一笑恍然大悟地說。
“我這隻手是經常拿槍的,所以在手掌上會有繭,難怪你會那麽肯定,其他五人的手絕對不會有我這樣的印記……你,你也就這點小聰明了。”
“瞧你說的,我别不相信,我真能報出你三圍大小,要不試……”我嬉皮笑臉的對她說,剛笑到一半笑容凝固在臉上,嘴也随之慢慢張大。“聶冰婉……聶冰婉的男友就在出國的那份名單裏!”
“……”雲杜若一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你不是已經匹配過DNA,我們要找的人并沒在名單中嗎?”
我沒有直接回答雲杜若,和她回到包間一邊穿衣服一邊表情嚴肅地說。
“我們忽略了一個人!聶冰婉的日記中沒有說錯,她身邊的男人就在出國名單裏面。”
“啊!”南宮怡聽完大吃一驚。
“怎麽了?”我問。
“今天合德醫學院的副院長華冠文特意打電話過來,因爲出國的時間已經确定,如果我們審查沒有問題的話,會如期安排出國事宜。”南宮怡回答。
“什麽時間出國?”我急切地問。
“就在今晚。”南宮怡看看時間焦急地說。“還有三個小時登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