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第二次見到雷劍先生了。
在銀川的時候,雷劍先生衣着破爛,滿臉皺紋,除了精神矍铄一點,其實跟普通的老人沒什麽區别。
當初他被自己的孫子和孫媳婦兒欺負,連辯解的話都不說一句,隻是在那低着頭自我反省。
那時候我還以爲雷劍先生天生就是這種蔫兒了吧唧的性格。
可是看到現在的雷劍先生,瞬間就刷新了我對他的感官。
他神色堅毅,步伐穩健,手裏的雷劍雖然隻有兩尺多長,卻一黑一白,電光隐現。
傳聞這兩柄雷劍一個是千年鐵木被雷擊之後所形成,另一柄則是陰沉木被雷擊後所雕琢。兩柄雷劍一柄帶有正電荷,一柄帶有負電荷,雙劍若是相交,就會迸發出劇烈的火花。
當初雷劍先生就是憑借這兩柄雷劍,才在國内闖下了偌大的名頭。
卻說雷劍先生一步步走來,很快就站在了我和陰客人面前。他先是沖着我點了點頭,然後又對陰客人咧嘴一笑,說:“幾十年不見,原來你還活着。”
陰客人雙眼精光閃爍,但是語氣卻沉穩的很:“你還沒死,我怎們能走在你前面?”
我不動聲色的後退了一步,心中暗暗嘀咕,難不成雷劍先生跟陰客人還是老相識?而且還有仇?
不過這也有可能,他倆都是出生在民國時期,又都是當時名噪一時的厲害角色,彼此之間有交集很正常。
雷劍先生順手把兩柄雷劍插在地上,說:“張無忍把你的消息告訴我的時候,我還有點不敢相信。但是現在看來,你果然走上了這條路。”
陰客人面無表情的說:“我若不走這條路,早在幾十年前就該死了,連鬼都做不得!”
雷劍先生正色道:“你的路,走錯了。”
陰客人毫不猶豫的回答:“但是這條路沒有盡頭!”
雷劍先生臉上神色變幻,然後深深的歎了口氣,說:“有些事情,其實不必過于執着。或許輪回之說,根本就是子虛烏有之事!”
陰客人神色鄭重:“雷劍,你有你自己的執念,我也有我自己的堅持。勸誡之言,不必多說!今日你我賭鬥一場,誰輸誰赢,各憑本事!”
我站在旁邊冷眼旁觀,大腦卻在飛速的旋轉,張無忍給我的資料不停的在腦子中徘徊,片刻之後,就似乎弄明白了他們對話的含義。
陰客人走的是輪回路。
要知道每一個人的人生都是一條筆直的大路,出生就是起點,死亡則是終點。
有些人走的路比較寬,人生就會精彩一些。有些人的路走的窄,人生就會平淡一些。可不管是精彩還是平淡,到最後都免不得走到盡頭,然後結束自己的一生。
而輪回路跟人生路不一樣。如果說人生路是一條筆直的,充滿了悲歡離合,喜怒哀樂的筆直大路,而輪回路則是一條寂靜,冰冷,沒有歡笑,沒有悲傷,也沒有任何情緒的環形路。
輪回路沒有起點,自然也沒有終點。這也意味着走上這條路的人沒有出生,也沒有死亡,并且不得脫身。
他會在這條路一直走下去,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永無休止。
表面上看來,走上這條路的人的确有可能是永生不死。可是換一個角度來想,這種冰冷寂靜,永遠望不見盡頭的人生道路,何嘗不是一種折磨?
沒有人願意走上這條路,也沒有人能承受住這種寂寞冰冷的人生道路。相比于走在輪回路上永遠不死,他們更願意轟轟烈烈的活上一場。
如同夏夜的閃電,雖然短暫,卻能輝煌一世。
可陰客人卻走上了這條路。
而且他之所以走上這條路,是爲了兩個人。準确點說,是兩個早已經死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
這兩人一個是他的親生父親,當年河南地界的草頭軍閥,另一個則是親手灌給他一勺砒霜,然後派人把他扔進亂葬崗的大娘。
陰客人要問他的父親,爲什麽放任大娘毒害他而不做出任何解釋,也要問他的大娘,人的心爲什麽可以這麽黑?
這兩人早已經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但是作惡多端之人,死後不得超度,不得輪回,隻能以殘魂之身遊蕩于這個世界上。
陰客人要找的,就是這兩個殘魂,并且一找就是幾十年。
爲了能了卻心中執念,他毫不猶豫的走上了輪回路,一個人默默的在冰冷的世界中負重前行。
後來我才知道,本來陰客人對這種賭局毫無興趣,可是萬魔坑裏傳來消息,說知道陰客人的父親和大娘殘魂所在,并且以此爲要挾,才讓陰客人不得不接了這場賭局。
隻要陰客人赢了,他才能徹底的超脫自己,也算是了卻了一段心願。
我知道了陰客人的事情之後,就對這個陰客人表現出了極大的同情。他是被迫來參加這場賭局的,卻又不得不赢。
更主要的是,他跟雷劍先生之前還是至交好友,即便他是一個不生不死的邪祟,卻仍然獲得了這唯一的一場友誼。
雷劍先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說:“早在建國之前,我們就曾經讨論過到底誰強誰弱,那時候的我年輕氣盛,總是認爲自己比你強。可幾十年來,你始終都不曾真正的跟我比過一次。”
“現在好了,你我終究會有一場真正意義上的較量,生死較量!”
陰客人輕聲說:“對,的确是生死較量啊!”
雷劍先生陡然拔出地上的雙劍,指着廢棄的觀測站說道:“既然如此!你我進觀測站!勝者出!敗者葬!”
進入觀測站賭鬥,就是雷劍先生所出的題目!
雖然我認爲雷劍先生制定如此簡單的規則,浪費了一次出題的機會。但是後來我才知道,隻有在封閉的環境裏面,雷劍先生才能得到最大的優勢。
他雖然可憐陰客人,卻并不會因此而故意輸掉這場賭局。
陰客人毫不猶豫的回答:“好!勝者出!敗者葬!”
他又沖着周圍的驅魔人喝道:“賭局進行期間!誰若是敢踏入此地一步,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說完這句話後,陰客人毫不猶豫的走進了早已經廢棄的觀測站大樓!
雷劍先生看着陰客人的背影,然後轉頭對我說道:“張無心,回去告訴你家兩位老闆,此戰,我竭盡全力!如若失敗,必定是力戰而死!”
他丢下這句話後,跟在陰客人身後毫不猶豫的走進觀測站大樓。
我心中有點着急,同時也帶着一絲失望。要知道等待的過程可是很折磨人的,尤其是這種關系重大的賭局。
雷劍先生跟陰客人到底誰強誰弱?他會不會因爲當年的交情對陰客人手下留情?如果雷劍先生死了,那又該怎麽辦?
我看不到賭局的過程,甚至也聽不到聲音,隻能看見一道一道湛藍色的電流從破爛的窗戶處爆射而出,還有那柄古怪匕首的反射光芒。
這兩個命運糾纏的男人,究竟會帶來一個什麽樣的結果?
黑石觀測站的大樓是一個準軍事化堡壘,通體是用石頭修建,不但牆體厚重無比,裏面還鑲嵌了防輻射的鉛闆。
後來在撤離的時候,鉛闆和各種設備全都帶走了,但是這個堅固的堡壘卻因爲難以拆掉,隻好丢棄在了茫茫荒漠之中。
風吹雨打,酷熱嚴寒,觀測站經曆了二十多年的風雨,依舊堅固無比,但是當這兩個驅魔圈子的頂尖高手進去之後,我卻忽然發現,觀測站的大樓周圍,竟然彌漫了一層一層的黑氣。
這些黑氣之中夾雜着湛藍色的電流,以觀測站爲中心逐漸蔓延,黑氣所到之處,堅硬岩石所形成的牆體,竟然開始發出嘎吱嘎吱的破裂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