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這老頭不是柳下鬼的對手,可眼光卻着實不錯。他一眼就看出這張女人臉其實是冤魂所化,鑽進了活人身體就絕不出來。
若是被這張女人臉順着血管鑽進了自己的心口,就算是大羅金仙都救不下來。
老頭子倒也狠得下心,手裏的破刀陡然揮過,一刀就砍向自己的手臂。隻見刀光閃爍,鮮血噴湧,半截手臂和那張女人臉登時掉在了地上。
女人臉沒能鑽到呂順的身體裏面,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但是呂順卻看都沒看,撒腿就往後跑。一邊跑還一邊罵道:“柳下鬼!好!這個仇我記下了!”
柳下鬼冷笑道:“一個都快死了的糟老頭子,還想惦記着找老子報仇?當真是連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他一腳踩下,呂順留下的半截胳膊登時就被踩成了肉泥。
來自東北的邪人呂順,在柳下鬼面前竟然連一個照面都走不下來。而且看柳下鬼輕松自在,誰也看不清楚他的本事到底有多大。
柳下鬼一招逼走邪人呂順,目光朝着四周掃過:“這第一口肉,誰還想嘗嘗?”
大家接觸到柳下鬼陰森森的目光,紛紛低下頭來。新娘子的第一口肉誰都想吃,但若是拿命來換,那還不如不吃。
柳下鬼見大家沒人吱聲,就輕蔑的笑了笑,然後轉頭對狡先生說:“老狡,趕緊的,開葷宴開始吧!”
狡先生微笑着沖柳下鬼點點頭,然後對周圍的王八蛋們說:“既然沒人争這第一口肉,那開葷宴現在就開始吧!”
衆人一陣歡呼,個個喜形于色。吃不到第一口肉,有的吃就行了。反正這種好事好幾年才能遇到一次,有的吃就不錯了。
狡先生一揮手,兩個男子就推着着一張挂滿了勾勾刀叉的金屬床站在了預先留好的空地上。又有兩個悍婦架着新娘子走了過來。
有人高聲大喊:“有請新娘走火盆!繡陰紋!”
一個火盆飛快的放在了地上,裏面火焰熊熊,竟然是詭異的綠色,也不知道摻雜了什麽東西。
新娘走火盆是很多地方的婚禮習俗,據說能用火焰來燒掉身上的晦氣。但是狡王村的走火盆明顯不是這個意思,誰家的火焰是綠色的呢?
新娘子聽到這個聲音,腿腳都軟了,但是那兩個悍婦卻神采奕奕,架着新娘子就往前走。新娘子在躍過火盆的時候,我看到火苗上升,飛快的燒灼新娘的裙擺。
火盆後面,早已經站着一個面色黝黑的男子,他赤裸着上身,雙手各自持着一支毛筆,嘴巴裏也咬着一支。
三支毛筆上墨汁很足,等到新娘子越過火盆之後,就搖頭晃腦,飛快的甩過,刹那間墨汁飛濺,全都滴在了新娘的衣服上。
這人的精準度很好,雖然新娘子身邊有兩位悍婦,但是墨汁濃濃,卻沒有沾染在悍婦身上一滴,全都落在了新娘子身上。
隻不過新娘子早已經絕望了,似乎認命一樣任憑他們擺布。
那個男子甩完墨汁之後,就後退了一步。又有聲音高聲喝道:“請新郎新娘拜陰鬼!融血氣!”
拜陰鬼,融血氣,大概意思就是和拜天地差不多。隻要這天地一拜完,這姑娘就算真的是狡先生的老婆了。
狡先生微笑着走上前去,他擺擺手,立刻就有人來撤掉桌子上的酒菜,換上了新鮮的盆盆盞盞。我注意到,這次上的菜肴竟然都是素菜。
想到這我就心中一動,唯一的肉菜,應該就是正在繡陰紋的新娘子了。
隻要跟狡先生拜了天地,大家就可以吃他了。
柳下鬼在那激動的直搓手,周圍的賓客們也雙眼放光,等着吃肉。但是我卻悄悄的抽出了鎮邪短棍,準備大鬧一場。
想了想,又覺得自己勢單力孤,又把斷劍放在了腰間觸手可及的地方。
其他人也就算了,若是狡先生或者柳下鬼來追我,說不得就得用斷劍砍他們了。
眼看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婚禮現場,我就準備動手。誰成想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在我身後輕輕拍打了一下肩膀,低聲說:“别動手!”
這一下把我吓得夠嗆,鎮邪短棍下意識的就想砸過去。轉頭一看,才發現一個面目黝黑的青年正目光灼灼的盯着我,微微搖了搖頭。
這個青年表情有點呆滞,但眼神卻很明亮。而且我注意到,他露出來的脖子上面,有三道環形的紋身。
養魂人!
我在落魂山寨上見到的那個窮鬼!養魂人?他叫什麽名字來着?好像是田永銘?
當初我和關凱少校一起去落魂山寨,就曾經遇到過一個土裏土氣的青年,那青年很憨厚,甚至有點土,但關凱少校卻跟我說,不要輕易招惹這家夥。因爲他是養魂人。
這青年當時給我的印象很深,據說他每年都要來落魂山寨收錢辦事。一般接的事情都是殺驅魔人。隻不過這次有于不仁到了落魂山寨,才沒能賺到錢,悶悶不樂的離開了。
我真沒想到他竟然也在狡王村,而且看樣子,似乎還是狡先生的貴客!
當時我心中就一陣冰涼,這家夥既然知道我,萬一高聲大呼,我豈不是就慘了?要知道我就算是再厲害,也扛不住這麽多的妖魔鬼怪!
田永銘見我臉上神色變幻,立刻就明白了我心中所想。他雖然相貌憨厚了點,打扮的也土裏土氣,但心思靈動,機靈無比。
他唯恐我搶先動手,又低聲說:“現在不是救人的時候!”
我聽到他這麽說,一顆心才猛地放松了一點,連呼吸都平穩了很多。要知道剛才他若是喊出聲來,我怕是真的要糟糕。
不過他也是來救人的?
我低聲說:“你也是來救人的?”
田永銘憨厚的笑了笑,說:“救好人,殺壞人。而且還有人出錢了,張無心,你剛才若是出手,就壞了我們的大事啦!”
我們?你還不是一個人?
我朝他身後看去,果然發現三四個面無表情的男子正在盯着我,他們的右手都放在腰間,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藏了什麽。
田永銘努了努嘴,然後低聲說:“一起?”
我點點頭,說:“沒問題!”
雖然跟田永銘打交道不深,也知道這人亦正亦邪,看錢辦事。但眼下我勢單力孤,不管是救人,還是帶走妫無頭,我一個人都很難做到。
隻有跟田永銘這些人聯手,才有可能做到。
田永銘見我答應,就苦着臉說:“事成之後,給你三萬塊錢辛苦費。不能再多了,這個活本來就是虧本的,叔叔說了,你是陰陽店鋪的人,請你出活必須得給錢。”
我聽的目瞪口呆,我可沒說要收你們辛苦費啊。
田永銘又說:“這個錢你必須拿着。圈子裏的規矩如此。不然叔叔會不高興的。而且,你算是我們外聘的臨時夥伴,什麽時候行動,得聽我們的。”
我轉頭去看,果然發現一個中年男子正在那背着手,歪着腦袋看我,然後微微點了點頭。
這人跟田永銘的相貌有幾分相似,應該是他的直系親叔叔。
我說:“先說說你們的計劃!”
田永銘說:“開葷宴極其複雜,需要走火盆,繡陰紋,拜陰鬼,還得融血氣。最後還要有宴席祝詞。這一套下來之後,新娘子才會放在那張桌子上,準備分了給大家吃。”
之所以這麽複雜,也不是胡亂來的,好像隻有這樣,新娘子的肉才會更好吃。那些走過的火盆,繡上的陰紋,其實就類似于燒烤的時候,撒孜然,放辣椒一樣,缺少一道工序,就會造成烤串的味道不同,萬萬馬虎不得。
田永銘的意思就是,現在還不是動手的時候,隻有在融血氣之後,宴席助詞之前動手,才能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時候搶人跑路。
至于爲什麽要趁着融血氣之後,是因爲狡先生作爲新娘的丈夫,需要以自己的鮮血爲引,抹遍新娘全身,就像是塗抹蘸料一樣。
那時候也是狡先生最虛弱的時候。
我沒想到一場開葷宴竟然還有這麽多講究,再看田永銘的時候,難免多看了兩眼。田永銘似乎明白了我的想法,憨厚的搓搓手,說:“這種事情在圈子裏不算秘密,狡先生的婚禮,可是舉行過很多次了,我們既然接了這個救人的活,就肯定得打探清楚。”
這話倒也有理,驅魔人接活,如果連對手的情報資料都不知道,兩眼一抹黑的就過去,那豈不是害人害己?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這句話不但放在軍事上,放在驅魔人身上也一樣。
我見他們情報充足,人手也多,于是就微微點了點頭,不過我轉念一想,既然要幹,那就幹一票大的,今天這個狡王村,老子非拆了他不可!
想到這的時候,我就對田永銘說:“老田,敢不敢幹一票大的?”
田永銘微微愣住,再配合上他那一副天生憨厚的臉龐,呆呆的給人一副人畜無害的感覺。
他問我:“什麽是大的?”
我獰笑道:“燒了狡王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