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也沒有賓客們的恭祝語言,唢呐手停止之後,周圍就陷入了一片寂靜。
直到這個時候,那個冷漠男子才冷冷的對轎子說:“夫人,請您下轎。”
轎子裏的哭泣聲立刻停了下來,但是卻沒有任何動靜。冷漠男子等了片刻,說:“夫人,不要耽誤了時辰,不然狡先生會生氣的。”
轎子裏的女孩似乎很害怕狡先生生氣,聽到這話後,裏面立刻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然後轎子傾斜,一個穿着大紅嫁衣,戴着紅蓋頭的女孩戰戰兢兢的從裏面走了出來。
她抽泣着說:“别生氣……求狡先生别生氣……”
說這話的時候,我清楚的看到女孩的身體猶如篩糠,哆哆嗦嗦的怕是恐懼到了極點。
想想也是,一個正兒八經的姑娘家,落到一群披着人皮的厲鬼手裏,而且這些厲鬼偏偏還喜歡吃人,這換成誰恐怕都會害怕吧?
就是不知道姑娘家的父母親人,知不知道自己給她找了一個什麽樣的老公。
新娘一下轎,立刻就有兩個年長的婦女過來攙住了她的胳膊,不由分說的就拖着她朝前面走去。
我看新娘子腿腳酸軟,身體顫抖,不由心中動怒,可想到自己連狡先生都沒見過,立刻就又強行壓抑了下來。
反正新娘子一時半會也不會入洞房,先會會這個狡先生再說。
冷漠男子見兩個婦女架着新娘子離開,就轉頭對周圍的男子說:“請賓客們入席。”
所謂的酒席,其實就是在一塊平地上放了十幾張桌子,桌子上堆滿了雞鴨魚肉,還有成箱的啤酒白酒。
周圍有幾十個火盆,澆上了汽油,正燃燒的猛烈,照的酒席上明晃晃的。隻不過看火焰的顔色有點偏黑,明顯裏面摻雜了一些其他的材料來中和火焰的陽剛屬性。
想想也是,火焰能燒邪祟,而來這的賓客們又沒幾個好東西,不在火焰上做點手腳,恐怕誰也不敢坐在酒席上。
妫無頭和我是兩個最後來的賓客,被冷漠男子帶着進了場。酒席的入口處,還有一個持着毛筆,在那收取賀禮的老頭,看見我倆過來,不耐煩的敲了敲桌子。
我知道這是問我們要賀禮的,畢竟狡先生大喜的日子,你光帶着一張嘴來,恐怕有點說不過去吧?
妫無頭從懷裏摸出了一個帶着血絲的玉佩,輕輕的放在了桌子上,臉上陪着笑:“聽聞狡先生大喜,鄙人妫無頭,代表無頭城爲狡先生賀。”
那老頭摸了一下玉佩,立刻雙眼放光,忙不疊的收了起來,大筆一揮,就寫上了妫無頭和無頭城的名字。
我在旁邊冷眼旁觀,心說妫無頭爲了尋求庇護,還真是下血本了。那塊玉佩可不簡單,是一塊死者佩戴的邪玉。
邪玉能滋養邪氣,最适合髒東西們蘊養魂魄。平時出現一塊,都會引起髒東西們的争奪,甚至不惜玩命兒。
老頭收好邪玉之後,又冷眼看着我。看他那一副貪婪的模樣,我就忍不住心中來氣。
要知道我是驅魔人,跟妫無頭這個王八蛋不一樣,身上的東西不但都是用得着的精品,還都是驅魔人擅長用的。
我若是拿出好東西來,光是陽氣的散逸,就能讓在場的吃人厲鬼們喝一壺的了。到時候我非得被轟出去不可。
可不給賀禮,看這老頭的意思,好像又不讓我進。
我想了想,伸手在背包裏摸了一陣,從裏面拿出來了一個瓷瓶。打開瓷瓶,一股槐花的香味就散了出來。
這是用終年不見天日的地下河水,配合一種從不見陽光的蕨類植物制成的冥河水,也是孤魂野鬼們最喜歡的飲料之一。
我拿出這東西來,老頭的臉色瞬間就變了。要知道冥河水可來之不易,需要活人才能制造出來。但活人對冥河水的需求不大,充其量也就是養鬼的驅魔人會随身攜帶。
而孤魂野鬼們雖然對冥河水渴求的很,卻偏偏沒有能力制出來。
我低聲說:“流浪兇人,張三!”
張三這個名字自然是捏造的,否則的話狡先生最恨正派的驅魔人,若是知道我是陰陽店鋪的人,八成會把我給活生生給吞了。
我雖然不怕他,但是現在事情還沒弄明白,我也不想把事情鬧大。
妫無頭冷笑着看了我一眼,我則狠狠的瞪了回去,我的警告意味很明顯,這王八蛋若是敢揭穿我,我拼了命也得先拉他下水。
不知道妫無頭是忌憚我,還是他另有原因,卻隻是嘿嘿笑了一聲,就轉過頭去一句話也不說了。
送完賀禮,就有人安排我倆去了酒席上面。我朝左右掃了一眼,發現十三張桌子上,竟然坐滿了奇形怪狀的……人?
說是人也有點不盡然。雖然大部分桌子上的賓客都是活人,但也有一些成了氣候的老僵和精怪。
一些精怪甚至連化形的本事都沒有,也哼哼唧唧的坐在椅子埋頭大嚼。
就眼前所見,一頭黑黝黝的大野豬和一隻騷氣沖天的狐狸,就在一張桌子面前坐着。看見我和妫無頭進來,還瞪着一雙狹長的眼睛上下打量我倆。
賓客們的座位很有意思,人和人坐在一起,鬼和鬼坐在一起,僵屍和僵屍同桌,精怪和精怪們也紮堆在一起。
我是一個活人,妫無頭也勉強算是半個活人。所以我倆被安排在了一張桌子上。這張桌子上,還坐着三個面色黝黑的怪人。
其中一個怪人滿臉都是坑坑窪窪,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咬的一樣。他似乎對我倆這種外來者很不屑,轉頭就哼了一聲。
這一哼,我就看見他的鼻孔,耳朵裏面鑽出來了幾條長着很多條腿的怪蟲。
這些怪蟲從他的鼻子裏爬出來,又從嘴巴裏鑽進去,然後又從耳朵裏鑽出來,從另一隻耳朵裏鑽進去。
有一條蟲子察覺到生人的氣息,還在他臉上爬着,對我和妫無頭張牙舞爪。
偏偏這個怪人還在那若無其事的伸着筷子夾菜,滿臉都是若無其事的樣子。
我差點惡心的沒把隔夜飯給吐出來,然後急忙轉過頭去,心中暗暗發誓,老子就算是餓死,也絕不會吃裏的一口飯菜!
除了這個怪人,另外兩個人倒顯得正常了很多,隻不過一個臉色慘白,另一個臉色蠟黃。臉色慘白的人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獨自坐在那一言不發。
而臉色蠟黃的卻笑容可掬,然後笑了兩下,又劇烈的咳嗽起來,唾沫星子都噴在了桌子上。
他笑着對我倆說:“我叫秦奮,很高興認識你們。”
我急忙捂住了嘴巴,這家夥一臉病象,還他娘的咳嗽的唾沫星子滿桌子都是,怕不是有傳染病吧?
秦奮見我捂住鼻子,也沒責怪,而是笑嘻嘻的說:“沒有傳染病,沒有的事!我這是小時候傷了肺,老毛病了,嘿嘿。”
他說的輕描淡寫,但我卻不敢以身試法,萬一真的有什麽傳染病,我豈不是要後悔死?
秦奮見我側着身子,屏住呼吸,倒也習以爲常。他笑嘻嘻的說:“大家既然都是狡先生的朋友,那彼此之間也都是朋友。兩位,喝一個?”
我把頭搖的猶如撥浪鼓一樣,堅決不碰桌子上的東西。這他娘的都是什麽人啊?一個滿腦袋都是蟲子,一個咳嗽的快要死了的病秧子,還有一個臉色煞白,冷冰冰的一句話都不說,哪裏有一個正常人?
妫無頭看了我一眼,也不嫌桌子上的酒菜髒,端起來就跟秦奮碰了一杯,他和秦奮相對一笑,然後一飲而下。
妫無頭說:“别理他,他就是來湊數的。”
秦奮不以爲意,說:“湊數的?守在門口的那個老頭可不這麽想,沒送點好東西,誰能上得了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