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這個隕石坑完全可以擴展成一部小說,但是很遺憾,它跟我們的故事沒多大關系。我隻想說一句,後來我查閱了很多資料,并沒找到任何解釋,接下來我被命運推着向前走了,再沒回過紅椒村,這個謎也就永遠留在了那個山頂。
我和碧碧離開了遺迹,沿着一條歪歪扭扭的小路朝下走去。
走着走着,我們又看到了一座炮樓,圓不圓,方不方,露着一個個射擊孔。除了電視劇,這是我第一次在現實中見到這種建築。炮樓門口插着一塊半人高的石碑,我湊近看了看,石碑上豎寫着四列文字,第一列、第二列被刻刀刮得七零八落,再加上煙熏火燎,已經模糊不清,但依稀能看出那是日文和俄文,第二列、第三列内容一樣,隻是一列是繁體字,一列是簡體字——“遠東叁貳貳工事”。
炮樓幾次易主,這塊石碑就是一段漫長的曆史。
我們打開手電筒走進去,先爬上二層看了看,發現了一些生活垃圾。接着,我們走下來,站在了通往地下室的台階前。
我說:“我們下去看看。”
碧碧說:“不要了吧?”
我說:“既然有人引導我們來後山,說明這裏肯定有秘密,我們必須找找啊。”
碧碧說:“那你在前面。”
我就下去了。
這段樓梯很壓抑,舉架隻比我高出一點點,我要是像碧碧那樣把頭發抓起來肯定被蹭到。日本人果然矮小。
我們在台階上折來折去,走了很深,還是沒看到地下室,碧碧有點膽怯了:“還繼續嗎?”
我低聲說:“不看個明白,你敢朝上走嗎?”
這句話把他說服了,下面黑糊糊的,我們必須确定地下室沒有人,否則,我們真不敢把後背留給背後。
我們接着朝下走去,突然聽到了一陣輕微的敲擊聲:“當,當,當……”我剛剛邁出一半的腳立刻懸在了半空。
敲擊聲又消失了。
碧碧朝上揚了揚下巴,意思是:回去吧?
我搖了搖頭。
敲擊聲又響起來:“當,當,當……”
我一咬牙,繼續朝下走去,終于到底了,前面出現了一條走廊,盡頭有兩扇對開的木門。
碧碧四下看了看,小聲說:“這是戰地醫院?”
敲擊聲再次響起來,它就來自那兩扇木門内。
一個人害怕到了極點,往往做出最勇敢的事,我突然沖過去,一下把門撞開了……
門後又是一條走廊,盡頭是一扇生了鏽的鐵門,從外面闩着。
看來敲擊聲來自那裏面。
一個人害怕到極點,往往做出最勇敢的事——但肯定就一次,接下來會再次害怕到極點。
我不敢再過去了。
這次輪到碧碧勇敢了,他走過去,慢慢移開門栓,慢慢推開鐵門,舉起手電筒朝裏照了照,然後朝我勾了勾手。我這才走過去。
裏面是個空房子,地上丢着一些空飯盒和塑料瓶,還有一段尼龍繩,并沒有人。
我突然轉過身去想看看門後,下身卻重重挨了一腳……
我終于知道什麽叫蛋疼了。
我夾緊雙腿,一下就蹲在了地上。
門後果然躲着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孩,她踢了我之後撒腿就跑,被碧碧一把抓住了。
她和碧碧比起來,就像iPhone X和iPhone XS Max,碧碧很輕松地把她摔在了地上,從背後擒住了她的手,一點兒都不憐香惜玉。
碧碧說:“你别動。”
那女孩努力把頭轉過來,用餘光冷冷地瞟着碧碧,不掙紮,也不說話。
碧碧問我:“你沒事吧?”
我晃晃悠悠站起來,疼痛已經轉到小腹了,估計女孩來大姨媽就是這種感覺吧。我四下照了照,沒看到其他人,這才走到了女孩跟前。她大概20歲左右,身高隻有一米五,她穿着一套破洞流蘇牛仔裝,紮着髒辮兒,臉上的煙熏妝都花了,最顯眼的是她右下唇挂了個唇環。
我對碧碧說:“你放開她。”
碧碧低頭說:“我放開你,你給我安分點啊。”
女孩還是不說話。
碧碧慢慢松了手,那女孩坐起來,活動了幾下脖子,并不看我們。
我蹲下去,溫和地問:“你踢我幹什麽?”
她不說話。
我說:“我們是來旅遊的。你爲什麽被關在這兒?”
女孩擡頭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碧碧一眼,還是不說話。
我說:“我叫小趙,我朋友叫碧碧。你是紅椒村的?”
她低下頭去,依然不說話。
我實在不知道再問什麽了,于是站起來對碧碧說:“跟我們沒關系,我們走吧。”
碧碧說:“你确定你沒事?”
我原地跑了跑:“應該沒什麽事。”
那女孩突然仰起頭來說話了:“我他媽被人綁架了!”她的聲音很難聽,是個公鴨嗓,或者應該叫……母鴨嗓?
我和碧碧同時看向了她。
我再次蹲下來,對她說:“你先告訴我們,你叫什麽?你是幹什麽的?”
女孩怒氣沖沖地說:“我叫小文,我是幹紋身的。”
她這股沖勁兒又讓我想起了四爺。
我說:“誰綁架了你?”
她拍了拍身上的土,反問我:“你們有煙沒?”
碧碧從口袋裏掏出煙,遞給她一根,又掏出打火機幫她點上了,她夾着煙貪婪地抽起來,就跟吸毒一樣。
我又問她:“這是什麽地方?”
小文說:“綁架現場啊。”
我說:“你還沒告訴我們,誰綁架了你?”
小文說:“我哪知道他們是誰!”
我說:“你慢慢說。”
小文把煙抽完了,又問碧碧要,碧碧索性把一盒煙都給她了,她又點着一根,一邊抽一邊對我們講起來。
她是克拉瑪依人,大概十天前她去夜店玩兒,散場之後,她喝得迷迷瞪瞪的,剛回到宿舍門口就被一個老太太攔住了,她說,她有兩個兒子在克拉瑪依打工,她來投奔他們,可是她的手機欠費了……
這個騙局實在沒什麽智慧含量,不細寫了,大略說吧——小文用自己的手機聯系上了老太太的兩個兒子,實際上他們的工地離小文的宿舍很近,老太太第一次出門,哪裏都找不到,小文就把老太太送過去了……
最後,她就被老太太的兩個“兒子”給控制住了,塞進了廂式貨車,用三天時間把她從新疆拉到了紅椒島,關進了這個無人知曉的地下室,留下一堆方便食品和一些水,然後就離開了,現在他們正在外面聯系買主。
我說:“就是說,你被關在這裏一個星期了?”
小文說:“差不多吧。”
我很詫異她竟然沒有崩潰,我說:“你每天都是怎麽過的?”
小文說:“吃飽了就睡,睡醒了就砸砸門,實在無聊了就蹦蹦迪,增強體質。”
我說:“這麽多天,從來沒人來看過你?”
小文說:“沒有。”
不過她馬上又說:“來過兩個,不過他們好像是遊客,在門外停了停就走了。”
我說:“你爲什麽不向他們求救?”
小文說:“我喊了啊,他們不搭理我。”
我有些惱火:“那是兩個什麽樣的人?”
小文想了想說:“一個男的,一米八的個頭,濃眉大眼,還挺帥的。”
這個描述太熟悉了,我的心一下就提起來:“他穿什麽樣的衣服?”
小文想了想,說:“他穿着一件黃色皮夾克,藍色牛仔褲,黑色雪地靴。當時,我從門縫裏大喊大叫,求他把我放出去,他站在幾米遠的地方,就是不幫我,隻是看着我笑……我覺得他腦子有問題。”
我說:“另一個人是個小姑娘,大概十七八歲,穿着花棉襖,對嗎?”
小文說:“你怎麽知道?”
碧碧也看了看我。
我随口說:“我上山的時候見過這樣一個人。”
小文說:“就是她,她跟那男的一樣,也不幫我,就在門外沖着我樂,然後就走開了……幸虧今天我遇到了你們倆。”
說到這裏,她有些戒備地朝外看了看,壓低了聲音說:“那我走了啊。對了,等你們有機會去新疆,我請你們吃拉條子。”
我說:“你去哪兒?”
她說:“想辦法逃出這個島啊。”
我說:“現在沒有船,你在島上四處亂撞,肯定還會那些人抓住。我給你手機,你現在就報警吧。”
小文說:“報啥警啊,這個村子一半的媳婦都是買的!”
碧碧突然說:“你跟我們走吧。”
小文的眼睛一下就濕了:“真的?”
iPhone XS Max拍了拍iPhone X的肩:“你不要這麽激動,反正我們也要出去。”
小文用袖口蹭了蹭眼睛:“我自從被他們綁來,一滴眼淚都沒掉過!”
說着眼淚流得更兇了。
走出炮樓之後,我們帶着小文原路返回。
我一路都在琢磨,那張紙條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就是爲了把我們引到這裏來救出小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