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馬上想到肯定是那個陳燕又反悔了,改口了……
我點開微博看了看,原來有人發了篇文章,爆出了一個重大消息:阿稻一直杳無音信,實際上他也在404裏失蹤了,罪魁禍首還是小趙!
小馬哥隻是個小白人兒,但阿稻不一樣,他大小算個名人,他的粉絲立刻像蝗蟲一樣爬滿了屏幕。飯圈一加入,這場網絡暴力的聲勢就變得勢不可擋了。
哥經曆過。
哥淡定地放下了手機,開始冷靜地想對策。
冷靜歸冷靜,但不保證能想出對策。
過了會兒,我給碧碧打了個電話,打算跟他讨讨主意。我說:“碧碧,我上熱搜了。”
碧碧說:“别鬧,你怎麽還不出發?”
我說:“出什麽發,你去看看,我真的上熱搜了!”
碧碧翻了翻手機,這才說:“這顯然是阿稻本人策劃的。”
我猶豫了一下,隻能實話實說:“阿稻不在了……”
碧碧說:“什麽意思?”
我說:“你離開之後我們把他逮住了,他承認他是幫兇,但他不肯說出誰是幕後指使,後來……小馬哥就把他打死了,估計是打死了。”
碧碧說:“什麽叫估計!”
我說:“小馬哥砸了他一槳,他沉到水裏再沒浮上來。”
碧碧說:“天哪,小馬哥這不是攤上命案了嗎?”
我說:“我錄下了阿稻招供的視頻,應該算是正當防衛吧?”
碧碧說:“你是法盲嗎?”
我說:“至少也算是爲民除害。”
碧碧說:“你把視頻發給我看看。”
我馬上發給了他。
很快,我就聽見電話那頭傳來了視頻的聲音——
我:你說不說?
靜默。
我:那你就得吃點苦頭了。
阿稻:我說過了,等出去。
我:你現在落在我們手裏了,沒有資格談條件。我再問你一遍,你說不說?
阿稻:等出去。
我:軟硬不吃是吧?
接着就聽見“啪”一聲,那是小馬哥抽了他一嘴巴。
阿稻:等出去。
“啪!”又一聲。
阿稻:等出去。
“啪啪啪啪……”
我:别錄了!
視頻結束。
碧碧很女氣地冷笑了一聲:“哪句話能證明他是幕後黑手?在這個視頻裏,你們更像一群綁匪,而且還涉嫌人身傷害。”
我馬上點開視頻又看了一遍,果然……
我有點急了:“那現在怎麽辦?”
碧碧說:“404幾乎是封閉的,外面的消息傳不進去,裏面的消息傳不出來,爲什麽這麽快就有人知道阿稻在404死掉了?”
我說:“對啊!”
碧碧說:“還是幕後黑手在操作。這樣,你把你在404經曆的事情原原本本寫出來,然後發給我,怎麽說我都算個V,我來曝光這件事情。阿稻不是網紅嗎?關于他的正面新聞和負面新聞都會吸引大衆的眼球,我們要利用他的人氣,把這件事情搞大,讓所有人都知道其實你是個受害者,而阿稻才是黑手之一。”
我說:“還是你來寫吧。”
碧碧說:“你不是編劇嗎?”
我說:“恰恰因爲我是編劇大家才不會相信我。”
碧碧說:“可是我不了解你之前的經曆啊。”
我想了想,說:“那好吧。”
碧碧說:“如果有必要,我們再去買個熱門。隻要這個話題夠火爆,警方就會介入偵查,那時候就好辦了,輿論幹預執法是有先例的。”
我說:“買熱門得多少錢啊?”
碧碧說:“不用你管了,你号召一下親朋好友,讓他們貢獻轉發鍵就行了。”
我說:“那我現在就動筆。”
碧碧說:“你在哪兒?”
我說:“我在車裏。條件就是這麽個條件,不耽誤寫作。”
碧碧說:“對了,你把你們團隊的合照發給我一張,我做配圖。”
我說:“人都不全……”
碧碧說:“那就用你自己的照片吧。”
我說:“萬一打不赢這場仗,我的照片還被曝光了,網上那些人還不整死我啊?”
碧碧說:“那算了,我直接發阿稻那個視頻吧。”
挂了電話,我打開手機記事本,打下了第一行字:我叫小趙,來自404,我的父親在我1歲的時候就去世了……
一瞬間我找回了上班的感覺。
我用了半個鍾頭就寫出了3000多字,基本把事情經過講清楚了——我和朋友在404旅遊,遇到了另外五個人,大家一起組了隊,結果有兩個同伴先後失蹤,最後我們抓住了幕後黑手,這個人就是阿稻,阿稻招認了,但是他假裝帶我們從湖上離開,結果跳水跑掉了……
寫完之後,我發給了碧碧。
幾分鍾之後,碧碧就把這篇文章發了個長微博。
這是第一次有人曝光阿稻的真實長相,碧碧的微博迅速火爆起來,每秒鍾都有人轉發。多數人還在罵我是騙子,隻有少數人提出了質疑,還有人硬說碧碧是我妹妹(碧碧的頭像雖然是本人,但資料卻是個女号),我們是家族團夥作案……
不管了,讓它發酵吧,我準備出發了。
結果還沒等我離開城區,碧碧又打來了電話,我把車停下,接起來。
碧碧說:“我把那個微博給删了。”
今天真是狂風驟雨,瞬息萬變,我以爲碧碧承受不住壓力了,低聲問:“爲什麽?”
碧碧說:“阿稻直播了!”
我頓時感覺天旋地轉——他沒死?
碧碧又說:“而且人家露臉了,根本就不是你們視頻中的那個人,我要是再不删微博就涉嫌造謠和诽謗了。”
不可能……
不可能……
不可能……
我說:“我先看看,等會兒我再打給你。”
挂了電話,我立刻打開了阿稻的直播間。
屏幕裏出現了一張娃娃臉,鍋蓋頭,戴了一副圓溜溜的眼鏡,看上去年紀跟小馬哥差不多,還頗具書生氣,跟404裏那個粗糙的貨車司機簡直是天壤之别。
他說話了:“魯迅學校的魯迅雕像到底有沒有出現過傳說中的異常現象?本次直播,阿稻邀請到了魯迅學校的校長,請她來談談真實情況……”
奇怪的是,他的聲音跟我們抓住的那個阿稻特别像。
鏡頭裏出現了一位幹練的女性,她說:“魯迅學校始建于1994年,它是由政府投資和群衆捐資相結合的模式建立而成,曾被評爲特色示範學校……”
我的太陽穴在一下下跳動,感覺好像高燒燒到40度了。
粉絲們并不關心魯迅雕像的眼睛在天黑之後是不是真的會轉動,彈幕上都在追問404事件的真相。
阿稻始終避而不談這件事,繼續解密那個雕像的傳聞。雖然他不動聲色,但我知道,他這次露臉其實是對我的反擊,而且結結實實地踢在了我的七寸上。
我再次盯住了直播裏的那張娃娃臉,他是真身還是替身?
阿稻的回避态度引發了粉絲們的不滿,他們開始刷屏了:阿稻你給個解釋啊!阿稻你給個解釋啊!阿稻你給個解釋啊!……
阿稻終于回應了,他的口氣淡淡的,隻有一句:“前些日子我正在江浙滬舉辦巡回粉絲見面會,根本不在404。”
隻要有一個人提供不在場證明就是有效的,而人家的證人遍布江南。
接着,他又在直播中呼籲:“我雖然是個探險主播,但我要告誡大家,如果你們要去荒僻之地探險,一定要提前做好功課,千萬不要盲目出行,更不要相信任何陌生人,否則很可能丢掉性命。”
我關掉了直播,靠在車座上,揉起了太陽穴。
我意識到,“阿稻”并不是一個個體,而是一個團隊。就是說,我不是在跟一個人戰鬥,而是在跟一個團夥戰鬥,在跟一個集團軍戰鬥,在跟全世界的壞人戰鬥……
我的腦子亂極了,急需休息。
我決定等會兒再出發,先找個鍾點房歇一會兒,同時想想對策。
我把車子啓動了,開出不遠就看到了一個“二五旅社”,我把車停好,走了進去。
前台站着個小姑娘,大概十五六歲,應該正在讀高中,我估計她是老闆的女兒,來幫忙的,我進門的時候她正在玩手機。
我說:“有鍾點房嗎?”
她把手機放下來:“我們旅社隻按天收費。”
我掏出身份證遞給了她:“給我個房間。”
她接過去看了看,馬上說:“有個跟你同名的人現在在網上可火了。”
沒錯兒,網絡把世界變成了一個村子,但凡有點熱鬧,所有人都會知道。
我冷冷地說:“是嗎?”
小姑娘給我登了記,然後四處翻了翻,嘟囔起來:“112的鑰匙呢……”
我恨不能馬上就躺在床上,焦躁地等了半天,她還是沒找到,我有點急了:“老妹兒,你有哪個房間的鑰匙我就住哪個房間吧。”
終于,她從某個抽屜裏拿出了一張門禁遞給了我:“找到了。”
我接過門禁,說了聲“謝謝”,正要離開,忽然想起了什麽,又回頭叮囑她:“要是有人來找我,你就說沒有這個人啊。”
她的眼神馬上變得有些警惕。
我說完就後悔了,本來她沒怎麽懷疑我,這下可好,我自己給自己套上了一個面罩。
一不做二不休,我索性從口袋裏摸出一百元錢放在了前台上:“拜托。”
她愣愣地看着我,突然說:“你是不是拐了人家的女朋友啊?”
我不知道她的思路怎麽就竄到了這個猜測上,隻能借驢下坡:“其實也不是,那女孩根本不喜歡他,可他天天帶着幾個混子找我麻煩……”
小姑娘說:“你放心吧,我不說。”
我朝她笑了笑,然後轉身就去找房間了。
112在走廊最裏頭。我走進去,關上門,首先跑到窗前拉上了厚厚的窗簾,房間裏一下就黑了,然後我一頭栽在床上,再也不想動了。
你們肯定想不到接下來發生了什麽——跟C加加和小馬哥一樣,我在這個陌生縣城陌生旅社陌生房間裏離奇地消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