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領頭的吹了聲口哨,那三個象鼻人立刻退到了他旁邊。
小馬哥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Asa喊了聲:“你們償命!”
那個領頭的說:“這隻是給你們一點淡淡的顔色,如果再讓我們看到你們,所有人都活不了。”
說完他轉身就出去了,其他象鼻人也跟着出去了。
他們走出招待所之後,我聽到了發動摩托車的聲音,他們還是沒有打開車燈,摸黑開走了。
我和Asa趕緊走過去,蹲下去看了看小馬哥,他的頭上在流血,我試了試他的鼻息,還有一口氣兒。
小差拿來了急救包,動作麻利地給小馬哥塗了藥,又纏上了紗布,最後打了個繁複的結,這才說:“趕緊送去搶救。”
我說:“哪裏有醫院?”
小差說:“去辦公大樓。”
我說:“那得做個擔架吧?”
小差說:“來不及了,背着走。”
Asa立刻蹲下去想把小馬哥背起來,可是試了一下竟然坐在了地上。
四爺說:“笨蛋,讓開。”
如果她把小馬哥背起來,這是男人的恥辱,我當然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我一把拽開她,然後抓起了小馬哥的胳膊,雖然有些力不從心,但我還是把他背起來了。
Asa和四爺拿上了行李,小差用手電筒給我照路,我們離開招待所,朝着辦公大樓的方向走去。
霧沒散,好像還更大了。
我第一次知道,背着一個成年人有多累,我知道我走不出多遠。我氣喘籲籲地說:“Asa,你看看有沒有三輪車之類的。”
Asa就打開手電筒尋找起來。
走出不遠,終于看到了一輛,它還不是人力的,而是電動的,發動機早就鏽死了。我把小馬哥放上去,推起來就像在沙漠上推一隻船,比走的還慢。
幸虧我們走出不到一裏路,就看到遠處有侉子經過,他們并沒有看到我們,四爺大聲喊起來:“嗨嗨嗨,救命!”
404太安靜了,那幾輛侉子立即掉頭,朝我們開過來。
總共五個留守人員,他們手裏拿着釘子拐和警棍,都是陌生面孔,爲首的那個人戴着黑框眼鏡,二八分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一臉書生氣。他們下車之後,“黑框眼鏡”用強光手電筒朝三輪車上照了照,問:“咋地了?”
四爺說:“我們有個人被象鼻人給打了。”
“黑框眼鏡”問:“他們爲啥打你們?”
四爺說:“他們不允許我們在404旅遊。這裏到底是他們說了算還是你們說了算啊?”
“黑框眼鏡”看了看小馬哥:“還有氣兒嗎?”
四爺說:“就剩一口氣兒了。”
“黑框眼鏡”說:“跟我們走。”
接着,我們把小馬哥放在了挎鬥上,然後分别坐上去,駛向了辦公大樓。霧大,侉子也不敢開快。
我坐在“黑框眼鏡”的背後,他大聲問我:“你們進來多長時間了?”
我一時算不清了。如果你都算不清你來了多少天,那說明你肯定來了很久了,來了這麽久還不出去,很可能會招來麻煩,經過幾秒鍾的猶豫,我随口說道:“兩天了吧。”
Asa突然來了一句:“我們有個人失蹤了!”
“黑框眼鏡”立即把注意力轉到了Asa身上,大聲問:“怎麽失蹤的?”
我搶着說:“一轉眼就不見了,都一天了。”
我并不确定C加加是不是零點以前失蹤的,如果是,那就是過了一天了,這麽說更嚴重些。
“黑框眼鏡”說:“你們爲啥不報案?”
我說:“正想去跟你們說呢,就碰到那些象鼻人了。”
“黑框眼鏡”突然問:“你們是不是去石棺了?”
我一下有點懵,本能地說:“沒有。”
話一出口我就覺得太假了,我應該問他:石棺是什麽地方?好在“黑框眼鏡”并沒有深究,他說:“未經許可去石棺可是重罪。”
接着他就專注開車了。
留守人員并沒有帶我們去辦公大樓,而是停在了大樓對面那個挂着紅十字标志的院子前。聽到引擎聲,裏面的一間平房裏竟然亮起了燈光。
我們陸續下了車,一個留守人員把小馬哥背了進去,小差、四爺和Asa快步跟了進去,我和“黑框眼鏡”一起朝裏走的時候,我跟他套近乎:“你認識邢開吧?辦公大樓的,我認識他。”
“黑框眼鏡”搖了搖腦袋。
我馬上困惑起來:“那個光頭呢?也是幹保衛的,我們一起打過麻将。”
“黑框眼鏡”說:“我都不認識。”
我的心一沉,看來這些留守人員真的大換血了。
我說:“對了,還有陳工。”
這叫拉虎皮做大旗。
聽到陳工的名字,“黑框眼鏡”還是沒什麽反應,他淡淡地問我:“你不是遊客嗎?”
我說:“我和我朋友的父親原來都在404工作,他們在‘919事故’中殉職了。”
“黑框眼鏡”輕輕地“哦”了一聲:“回來尋根?”
我說:“算是吧。”
我們走進了這所“醫院”,其實它更像一個社區診所,一條長走廊兩邊分布着診室、藥房和輸液間。
小馬哥躺在床上,我們都站在他旁邊,診室一下變小了。
一個男子走進來,他沒穿白大褂,不知道是不是醫生。他好像剛剛被叫醒,睡眼惺忪地說:“都去外面等。”
看來,哪裏的醫院對患者都是一樣的态度。
四爺說:“您看看他還有救嗎?”
那個男子瞪了她一眼:“你們都豎叉叉地戳在這兒我咋看?”
四爺還想說什麽,小差拽了她一下。我們陸續退出去,站在了走廊裏。
其他留守人員都騎着侉子離開了,他們應該又去巡邏了,但“黑框眼鏡”沒有走,他靠在走廊的牆上,點着了一根煙,突然說:“我看一下你們的通行證。”
我收集了所有人的通行證,遞給了他。
他看了看,問:“你們是一起進來的?”
我指了指四爺說:“她不是,剩下的都是。我們都是來玩兒的。”
他古怪地看了我一眼,說:“404是玩兒的地方嗎?”
我支吾了一下:“我以爲很好玩兒……”
他的眼神依然那麽神秘:“其實不好玩兒?”
我又支吾了一下:“其實也很好玩兒。”
他眯起眼睛看了看我,好像認爲我這個人不老實,又把目光轉向了Asa:“你說你們失蹤了一個人,到底是咋回事兒?”
Asa說:“反正轉眼就不見了,就留下了一堆衣服。”
我忽然預感到要出事,果然,“黑框眼鏡”馬上追問道:“他在哪疙瘩失蹤的?”
四爺“當啷”來了一句:“就在石棺裏面。”
“黑框眼鏡”看了看我,我看了看四爺,四爺知道說錯話了,一下捂住了嘴。
“黑框眼鏡”終于開口了:“石棺是禁地,禁地是啥意思?就是不允許閑雜人等進入,而你們就是閑雜人等,可是你們不但去了,還鑽進了石棺裏面,那是要判刑的!今天晚上你們哪兒都不許去了,就睡在這個醫院裏,天一亮我就送你們離開,一分鍾都不許再逗留了。”接着,他走到診室門口對裏面說:“常大夫,藥房那張床空着吧?”
常大夫說:“老蔣睡過,有虱子。”
他說:“我也有虱子,沒事兒。”
然後,他轉過身來對我們說:“你們的人醒了。”
我們立刻走進了診室,小馬哥正在輸液,他果然睜開了眼睛。這裏又是門診又是輸液間又是住院部,這個常大夫又是醫生又是護士……此時他正坐在椅子上翻着一本舊雜志,我一看封面風格就知道,那至少是二十多年前的。
小馬哥看了看我們,嗓音幹澀地問了句:“削我那個人去哪兒了?”
四爺說:“人家打完你就跑了啊。”
小馬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Asa:“你們倆廢物咋不攔住他?讓他出醫藥費啊。”
四爺說:“你消停點兒吧。”
小差這才對“黑框眼鏡”說:“失蹤那個人是我的男朋友,我不能走。”
“黑框眼鏡”說:“你跟我說了就等于報案了,我會替你找。”
小差說:“那我至少要留下來等消息啊。”
“黑框眼鏡”說:“你回家等消息。”
小差說:“那我隻能去找陳工說理了。”
“黑框眼鏡”問那個常大夫:“他們總提陳工,陳工是誰啊?”
常大夫說:“大撤離之前好像有個姓陳的工程師,他們說的是他吧?”
我們都愣住了。
小差更是一臉不解,她在陳工辦公室跟他談過話的。
“黑框眼鏡”看了看腕子上的手表,說:“還有幾個鍾頭了啊,我去睡了。”說完他轉身就出去了,走到門口又回頭補充了一句:“我說了,今天晚上你們誰都不能離開,否則我就不是我了。”
我有點沒懂他什麽意思,隻是感到了一股陰森之氣。
常大夫也站了起來:“還有一瓶藥,一會兒你們給他換了,我也去睡了。”
四爺說:“不會有啥後遺症吧?”
常大夫說:“他應該有輕微腦震蕩,這裏的設備不行,隻能自己注意觀察了。”
說完他就出去了。
四爺問小馬哥:“你感覺怎麽樣?”
小馬哥說:“沒事兒,總震蕩,都習慣了。”
這時,窗外的探照燈掃過來,似乎就是爲了提醒我們404有多威嚴似的。
Asa看了看小差,小聲說:“天亮之後我們還是離開吧,再不走就違法了。”
小差低着頭,好像沒聽見。
老實說,我比小差還糾結。留在404找“錯”?一點線索都沒有;出去?那我媽怎麽辦?
四爺說:“我們進來的時候就已經違法了。”
看來她也想留下來。
我試探着對小差說:“要不我們先出去吧,等等消息。”
小差平靜地說:“你們走吧,我要留下來找他。”
我說:“你去哪兒找?”
小差說:“我現在還不知道。”
我說:“我的意思是,可能性不大了……也許我們應該出去報警。”
小差凄惶地笑了一下:“你不是說他鑽進魔術師的箱子了嗎?”
我說:“我那隻是個比方。”
四爺壓低了聲音說:“那個戴黑框眼鏡的家夥可不是個善茬兒,我覺得我們已經沒有選擇了。”
小差說:“我再試試,實在找不到我自然會出去。”
四爺看了小差一會兒,突然說:“我留下來陪你。”
小馬哥立即說:“老大,我陪你。”
小差說:“誰都不用陪我。我先去休息了,再想想。”
然後她就心事重重地離開了。
接下來,四爺把我和Asa也趕走了,她留下來等着給小馬哥換藥。
我和Asa找到一間空病房,躺下來。
天已經快亮了,我卻翻來覆去睡不着,腦海裏一直萦繞着C加加那張蒼白的臉。
如果C加加的消失是人爲的,會是誰幹的?404的留守人員?
我忽然感覺黑框眼鏡變得可疑起來。
有遊客失蹤了,他應該立即回到辦公大樓去報告,他卻把我們按在這兒,還要直接送我們離開……
也許,在離開之前,我和Asa應該想辦法見上陳工一面,跟他彙報一下C加加的情況,也算爲小差做點事情,大家畢竟是一起來的。
可是,“黑框眼鏡”絕不會允許我們離開他的視線,我要去跟他唠扯唠扯。
這麽想着,我就爬起來,輕手輕腳走了出去。
藥房黑着,看來黑框眼鏡睡下了。但我們旁邊的病房亮着燈,我慢慢走過去,朝裏看了一眼,眼睛一下就瞪大了——
小差的床上躺着一個男人,小差把一隻胳膊搭在了那個男人的胸上……
那個男人正是C加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