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識,那是燃氣射釘槍,威力比電動射釘槍大多了,幾乎能把人射穿。
我根本來不及害怕,我懵着。
正在會議桌最前面侃侃而談的大Boss說話了:“小趙,怎麽回事兒?”
我趕緊站起來說:“沒事兒沒事兒,我來處理……”
接着我對他們小聲說:“我們出去談好嗎?”
一個說:“就在這裏說。”
看來他是領頭的,1米8幾的個頭,短寸,一字眉,單眼皮,長臉。
大Boss對小Boss說話了:“報警。”
領頭的把目光轉向了大Boss:“出警需要3分鍾,3分鍾足夠我們解決所有事情了。”
大Boss清了清嗓子,通過小話筒對與會者說:“會議暫時結束,所有女士都回到工作崗位去,男士留下。”
我差點感動哭了。
平時這個大Boss吝啬至極,對我也愛答不理,沒想到他突然這麽有擔當!我有些後悔之前總在背後黑他了,他現在對我這麽好,差補少點就少點吧,交通費不報銷就不報銷吧,加班費克扣就克扣吧……
我打量了一下黑風衣三人組,沒看到那個什麽軍。
我說:“那個什麽軍呢?”
領頭的說:“什麽什麽軍?”
這是換了一個讨債組?
我說:“我跟你們老大談好了,錢一次打不了那麽多,我正在分批還。”
領頭的說:“少廢話,石頭呢?”
我一愣:“什麽石頭?”
領頭的說:“門衛說快遞被你拿走了,你裝什麽糊塗!”
我暈了一下:“你們老闆……姓趙?”
領頭的說:“你管得着嗎?”
我不甘心,又說:“你告訴我,他是不是姓趙?”
領頭的說:“姓趙的是他的機要秘書,他住在競聯小區!你是不是拖時間等警察來啊?”
這時候我隻能強裝鎮定了,我對大Boss說:“領導放心,不是錢的事兒,這裏面有誤會。”
接着我又對領頭的說:“我确實收到了一塊石頭,我以爲那是寄給我的。但是現在石頭不在我的手裏,等警察來了我們一起去派出所,我會一五一十講清楚的。”
領頭的說:“你拿了我們的東西,現在我們要你把它還給我們,這麽簡單的事情還需要占用警力資源?我就問你,我們的石頭呢?”
我說:“我把它賣了……”
領頭的一愣:“你賣給誰了?”
我說:“暗網上的一個人。”
領頭的說:“你現在就打開暗網,把他給我找出來。”
我說:“我要是能打開,那還叫暗網嗎?”
領頭的說:“你找不着他,我們就隻能找你了。”
我都快哭了:“這樣,你們給我留個電話,隻要我找到他立刻聯系你們。”
射釘槍離開了我的後腦勺,領頭的拍了拍我的臉,說:“不用留電話,我們随時都能找到你。我給你三天時間,你不還石頭,我們就要你的命。”
說完他一揮手,黑風衣三人組就離開了。
領頭的走到門口又補充了一句:“今天算第一天。”
……
警察來了。
他們把我帶回派出所做了筆錄。
公司前台小姑娘陪我一起去的,她主訴了黑風衣三人組闖入公司的暴力行爲,而我則把“錯”的事情如實講了一遍。
我講完之後,民警首先對我進行了批評教育——暗網交易是違法的。接着,他們談到了這起糾紛的關鍵——那塊石頭,雖然黑風衣三人組的做法不對,但我也不該把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出售,必須立刻把它拿回來,原封不動地歸還給人家。
走出派出所,我的心情十分沉重,我上哪兒去找回那塊石頭啊!
前台小姑娘跟在我身後,剛走出兩步就停下了。我回頭看了看她,發現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連耳朵根都紅了。
這是什麽情況?不會是被我在公司的沉着冷靜打動了,要跟我告白吧?
我柔聲細語地問她:“你怎麽了?”
她扭扭捏捏地說:“領導讓我通知你,你不用回去上班了。人事部門的相關通知已經發到了你的郵箱裏,你明天去辦一下手續就可以了。”
……
我就這樣失去了我在北京的第一份工作。
你見過從下午六點開始在酒吧喝酒,一直喝到半夜十二點半的嗎?
你應該去後海看看我。
本來我想找個人陪的,可是Asa有事兒。
我的車是外地車牌,六點鍾之前,我迷迷瞪瞪地開着它進了二環,還被交警攔下來扣了三分,并勒令我把車開出去,我隻好把車開回家,又打車來了後海……外地車限制太多了,想起這些,本來決定要走的我又開了一瓶酒。
喝完之後,我知道自己該回家了。
後半夜的後海基本打不到車。我順着石闆路剛剛走出胡同,一輛說不清顔色的轎車就停在了我旁邊,它的前玻璃上亮着小紅燈,這是北京的黑車标志。
司機問:“去哪兒啊爺們兒?”
我:“龍澤小區。”
司機:“70,上車就走。”
我探頭看了看,後座上還坐着兩個人,我說:“拼車?”
司機:“45,一口價。”
這個價格相當良心了,我鑽進去,一屁股坐在了副駕上。
車窗搖上,車門落鎖,還沒等我明白過來,司機已經熄了火,關上車燈,直接下去了。
我正想問問怎麽回事兒,後座就伸過來一雙手,死死掐住了我的脖子。
綁架?
我本能地想打開車門,背後卻傳來了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石頭呢?”
正是黑風衣三人組那個領頭的。
我艱難地說:“這才第二天啊!”
他說:“就是說你還沒有拿到,對吧?”
我說:“沒拿到……”
他說:“你還剩一天了。你知道的,我們随時都可以找到你。下去吧。”
……
天亮之後,我直接去了派出所。
接待我的民警年紀不大,胖乎乎的,做筆錄的時候我一直在想:如果他脫了這身警服,也遇到了跟我一樣的事情,他會怎麽辦?
我說:“這夥人窮兇極惡,說不定哪天就會去抄我的家。”
這位民警說:“那你最好在家裏裝個監控,以便收集證據。”
離開派出所,我馬上去買了兩個探頭,一個安在了家門口,一個安在了客廳。
接着,我去公司辦理了離職手續。在人事部,我據理力争,甚至還叫來了财務部的領導,終于要回了我的差補、交通費和加班費。
接下來,我總算知道爲什麽電視劇裏離職的人都要抱一個大紙殼箱子了——真的很好用。
回到家門口,我突然停住了,我看見門外的牆上密麻麻射了很多釘子,組成了一個歪歪扭扭的“警”字,而且,我的門虛掩着!
我馬上退到了安全通道裏,打開了關聯探頭的手機App,先看了看家裏的實時畫面,沒有人。接着我又看了看儲存的錄像,兩個小時前,黑風衣三人組果然出現了,他們撬開門之後,入室翻找了半個多小時,當然一無所獲,最後,他們在門外的牆上射了很多釘子,然後才悻悻地離去。
走的時候怎麽能不關門呢?真沒素質。
我走進家門,把箱子放在地上,關上門,這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這是我租的房子,沒什麽值錢的東西,隻有一些版權合同,它們散落了一地。
我在沙發上坐下來,一時有些恍惚,短短幾天,我怎麽會經曆這麽多傳奇的事情?
突然,我的目光射向了卧室。
我有個習慣,爲了讓空氣更通透,我從來不關卧室的門,現在怎麽關上了?
我輕輕拿出手機,重新看了看儲存的錄像,黑風衣三人組隻有兩個人離開了,還有一個人呢?
我立刻抓起手機和車鑰匙,然後輕手輕腳地退到了門口,這才問了聲:“誰?”
卧室裏死寂無聲。
我又說:“我喊人了啊。”
終于,我聽見我的床“吱吱呀呀”響了兩聲,似乎有人在上面翻了個身。
我不敢停留,轉身就朝樓下跑去。
幾分鍾之後,我氣喘籲籲地沖進停車場,坐到車裏,正想打電話報警,突然收到了一條短信——跑了和尚跑不了廟。你是和尚,我在廟裏。
我想了想,把電話撥了過去,怒氣沖沖地喊道:“你是誰?”
接着我就聽到了那個領頭的聲音,他說:“你這床墊子的質量太差了。”
我說:“你想幹什麽?”
領頭的說:“我還在你的床頭櫃裏看到了三盒套套。我很困惑,如果你經常用到它,不會存這麽多;如果你不經常用到它,那你買這麽多幹什麽?”
我的火氣已經沖破了天靈蓋:“你給我滾!”
他說:“對了,我還在你的枕頭下摸到了一把折疊式水果刀,你用它當武器嗎?這種水果刀隻會讓你自殘,我還是推薦射釘槍,它不屬于管制器械,卻能射穿10米外的門闆。不說這個了,我還在廚房看到了你老家寄來的東北大米,嗯,那米顆粒飽滿,晶瑩透亮,很贊。”
我忽然意識到,那袋大米上有我媽的地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