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的眼色中永遠帶着那一絲淡淡的怅然,這讓他在任何時候都顯得如同超然物外一般出奇地冷靜:“陛下,馬騰将軍父子和西涼勁卒們并不是曹丞相真正的對手。他們沒有那份能耐将陛下救出許都的……”
“西涼馬氏的鐵騎精兵縱橫關西無敵手,在您眼中竟也奈何不了曹操?不會吧?”劉協很是一驚,“那麽,江東的孫權、張昭、孫邵他們呢?”
“他們也沒有那份能耐。”荀彧的語氣平淡而決絕。
“這……這麽說,朕是永遠也難以擺脫曹操的挾制了?”劉協的心仿佛一下沉入了萬丈深淵,臉色一片頹然。
“陛下何必如此沮喪?依彧之見,自赤壁一敗之後,曹丞相鋒芒受挫,他的野心一定會暫時有所收斂。退回到許都之後,他對陛下的态度也應該比先前更加恭順幾分。當今天下,江東孫權、荊州劉備和曹丞相三雄并立,一時之間誰也不能獨占上風。而依照曹丞相‘穩中求進’的性格與思路,他一日不能滅掉劉備、孫權等,就絕不會甘冒奇險危及漢室。所以,陛下完全可以高枕無憂。”
“話雖這麽說,萬一曹操他野心勃發而不可遏止,不惜身犯綱常而強奪漢鼎呢?”
“陛下——曹丞相絕不是這樣的人。那樣的事,隻有董卓那樣的莽夫和王莽那樣的奸儒才做得出來,而曹丞相是絕不會那樣做的——除非他已席卷江南,四海歸一。但依彧看來,曹丞相要想在有生之年做到席卷江南,四海歸一,怕是很難很難了……”
“唔……”劉協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忽又問了一句,“那麽,朕今後又該怎麽辦呢?”
“隻有等。”荀彧面色凝重,從口唇間慢慢地吐出了這三個字。
“等?等着被他們廢君篡位嗎?”劉協大不樂意地盯了荀彧一眼。這位荀令君,總是一味地勸谏自己“忍、忍、忍”“等、等、等”,可是這一切該忍到何時,等到何時才是個盡頭啊!
“陛下今年三十歲,正值春秋鼎盛之際;而曹丞相今年已經是五十五歲之高齡了。曹丞相再怎麽權重勢大,他也是應該會走在您前面的……
“他有朝一日去世之後,曹府長子曹丕不過一介中人之材耳,而其次子曹彰、三子曹植等又俱是彧之門生,心系漢室,皆不足以爲大漢社稷之憂。那麽,到那時候,陛下便可劃割冀州千裏之域贈給曹家子孫以報答其父祖之豐功,而您亦能親掌朝綱,撥亂反正,這豈不是君臣兩得其宜的太平治世之道乎?”
荀彧的目光深邃無比,口吻也悠長之極,在劉協聽來就如同在聞聽一位仙君從雲端降下的天籁綸音。
“令君大人……您一向是神機妙算,言出必中——朕真的希望您今天這一席話能在将來順利應驗啊!”
荀彧那湛亮的目光遙遙投注出去,望着朵朵雪花紛紛揚揚地飄灑在蒼蒼茫茫的大地之上,望着颍水河那一層銀鏡一般平平展展、瑩瑩亮亮的冰面,從自己的胸腔深處舒出一口長氣,飄飄悠悠地說道:
“隻要丞相府三公子曹植有朝一日被立爲曹氏之嗣,那麽陛下就一定能夠等得及看到彧今日這番預言順利應驗的一天。”
狼牙毒箭除周瑜
建安十四年正月初十,曹操與賈诩、荀攸、夏侯淵、曹純等謀士将校,領着十八萬北方步騎返回許都“壓陣”。
在許都城他隻待了六天,做了兩件事。一方面派出夏侯淵、曹純等率虎豹騎西進潼關,協助鍾繇、張既共抗西涼馬超、韓遂等鐵騎雄師;另一方面将馬騰全家上下押送往邺城軟禁起來。然後,曹操自己親率張遼、徐晃等十萬将士赴合肥城支援臧霸、陳矯等。
丞相府西曹掾毛玠、于禁、文聘及兵曹從事中郎司馬懿卻被留下來,在江陵城協助曹仁抵抗周瑜等江東步騎的登岸猛攻。
曹仁和司馬懿在建安六年時曾經短暫地共事過一段時間,那時候,曹仁身任河内郡太守之職,司馬懿就是他的副手,任河内郡丞。他對司馬懿的精敏幹練、笃實有爲是一向頗有好感的。所以,如今司馬懿再次成爲他的助手,他是十分歡迎的。
“曹将軍,懿向您推薦一位勇冠三軍的枭将之才以抗周瑜!”這一日在府署軍事會議上,司馬懿向曹仁鄭重進言道。
曹仁大喜:“他是誰?現在何處?”
司馬懿伸手指了指站在自己身邊的部曲親兵牛金,認真地介紹道:“論起來曹将軍對這位牛君也并不陌生了,當日在河内郡府署,牛君便是郡尉梁廣手下的一員得力幹将。他自幼習武,身手不凡,上馬能拉十石之弓而可百步穿楊,手中一杆百十斤重的長槍舞開來鮮有敵手敢撄其鋒。”
“哦?牛君竟真有這等勇武之才?”曹仁有些半信半疑地瞧了牛金一眼,“仲達既是如此極力推薦,且就請牛君留下來試一試吧!”
正在這時,江陵城城頭的哨樓上突然傳來了“嗚嗚嗚”的号角長鳴之聲——周瑜率領江東大軍又到城下挑戰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