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時壓制住的心慌當下又湧了出來,他蜷縮着身子,慌的往後退了半步。
姜知渺倒沒覺得怕,官府之人大多裝于表象,内裏子空虛的很,德不配位,實在是談不上什麽怕不怕的。
更何況姜家好歹也是侯府,又加上異世走了一遭,心裏是一絲怕意也無。
衙役掃了眼吳長生的窘狀,倒也沒說什麽,隻嗤笑的看了他一眼,不過,當視線移到姜知渺臉上時,他倒是心下一驚。
原以爲這小的也會和老的一般被吓破了膽,沒想到實則不然,衙役詫異的看了她一眼,心下一動,旋即帶着二人推門而入。
雖說如今年節已至,但官府之内非但沒一絲喜氣,隐隐的,倒是能感受到一股寒意。
尋常人家家家戶戶在今個兒這樣喜氣的日子都貼上了對聯,衙門則不然,非但沒貼,外頭還站着一大群鐵青着臉的衙役,瞅着實在是吓人的很。
按理說外頭不貼也就不貼了,但廂房這樣住人的地方都不貼,姜知渺實在是不能理解,隻當作是縣令不喜這樣的做派。
一入内,姜知渺就感到一股殺氣,她愣了愣,擡眼看去,隻見一虎背熊腰,身高力壯的男子坐在書桌前,眉毛倒豎的看着自己。
還沒接觸就感受到了來着他的壓迫感,姜知渺垂下眼,隻覺來人手裏一定是沾過人命,隻有殺過人的人,身上才會有如此重的戾氣。
吳長生方才就吓的不行,在察覺到他身上的壓迫感後,心髒驟停了一下,立時攤的跪倒在地。
他額上冷汗直流,心裏就像是墜入了冰窖,手忙腳亂的磕了個頭,嘴裏慌亂道:“大大人莫怪,小人我.”
心裏本就慌亂,如今在衆人面前出了糗,吳長生六神無主,顫着蒼白的唇,險些就要暈厥。
正當他以爲自個兒就要命喪黃泉之時,就聽前方端坐在書桌前的男人開口道:“行了,起來吧,我還有話要問你。”
他嗓音深沉,帶着股不容拒絕的威嚴感。
吳長生一聽,慌亂着應好,旋即強撐着早已發軟的腿,僵硬的站起了身。
隻覺得自個兒将半輩子的糗全都給丢盡了,吳長生臊眉耷眼的站在一側,低着頭,不發一言。
霍祈倒是沒覺得有什麽冒犯,他生的一張黑臉,莫說農戶,就是朝裏的人見了他也沒什麽好臉,比起被人說嘴,這種情況已經好太多了。
若非惑心草的事事出緊急,他是萬不願在此刻召人過來問話,日夜兼程數月,一個好覺沒撈着睡,早已是疲憊至極,他能站在這,也是強撐着罷了。
他心裏煩躁的很,但上頭又催的和催命鬼似的,無奈,隻好剛到了極北之地就傳了人過來問話。
姜知渺隻看他眼底的烏青就隻他身子疲憊,更别說他問話的時候還一個勁的打哈欠,顯然是熬到了極限,她垂下眼,立時有了成算。
三言兩語将王神婆的事交代清楚後,她便退到了一旁,不再多話。
這人一看就是個不好惹的,更别說還沒休息好,精神狀态不佳的情況下,她還是自保爲上,免得觸了他黴頭,在這大喜的日子裏還要惹的家裏人擔心。
方才她走的時候都已保證過一定會回去吃年夜飯,凡事,還是精簡着說較好。
事情就是這麽個事情,姜知渺說的和縣令呈上去的證詞一緻,問也問不出什麽東西,霍祈恹恹的看了她一眼,心裏有些煩躁,他皺着眉頭,又審問起了吳長生。
吳長生這會兒還沒從方才的驚吓中緩過神來,迷迷糊糊的聽完姜知渺彙報後,還以爲沒自己什麽事了,心下一松,哪知氣還沒松半截就又被問了話。
他顫顫巍巍的回話,隻恨不得把知道的全都吐露了出來,顯然沒注意到男人的不耐煩,還一個勁的說個不停,絲毫沒有停下的痕迹,就連一旁的衙役看着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霍祈的臉本就黑,如今一沉,屋内的氣氛瞬間就變得緊張了起來,他擡手,直打斷了吳長生的話,隻陰沉的留下了一句等着随時召喚後,便吩咐衙役又将二人原路送回。
一行人剛走到門外,就聽到屋内傳來鼾聲滔天的打呼聲,姜知渺嘴角微微抽搐,隻覺上頭派來的人是個真性情之人,還沒他們走就直接睡了過去。
衙役頓覺窘迫,輕咳一聲,隻吩咐了一句:“方才發生的一切都不可外穿,否則的話,當心你們的腦袋。”說完,他還飽含殺意的看了二人一眼。
吳長生一直都不在狀态,如今出了門,這才重重地舒了口氣,顯然是不想和屋内的人或事有任何的瓜葛,是以,當聽到了衙役的警告後,他一個勁的點頭,心裏沒有半分的不情願。
姜知渺自然沒什麽意見,這事畢竟不是小事,她還沒心大到什麽都和外人講的地步,衙役話一落,她當即就附和的點了點頭。
吳長生這輩子頭一回坐馬車還是因爲被上頭的大人問話,要說來的時候他心裏還有些喜意,經過了這一遭,是半分喜意也沒了,隻留了些擔驚受怕。
姜知渺看他出了衙門還一副三魂去了七魄的模樣,心下一歎,勸道:“叔,好歹今日過年,再這麽說面上也要挂點笑吧,你瞅瞅你這臊眉耷眼的樣,一會兒去了家,要是嬸子問起來了你可咋說?”
要麽怎麽說吳長生隻能在村長這個位子上停步不前,他年紀不小,但藏不住事,心裏怎麽想的,面上全給露了出來,也難怪去不了縣裏當差。
衙役在一旁坐着,覺得也是,這老頭子去的時候喜滋滋的,就這幅臊眉耷眼的模樣回了家,豈不是要露餡,于是他也跟着斥了幾句。
“我說你這個老的怎麽還不如小的有膽量?瞅瞅你吓的,又不是什麽壞事,至于這麽慌嗎?”
“我可警告你啊,要是你回去之後漏了餡,這衙門你可是要再去一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