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溫竹卿時常在家給孩子們開小竈,他們也能學到不少東西,但說實在的,她還是覺得去學堂更好些。
人本來就是群居動物,在家學固然是好,但總這麽窩着,也不是個頭,總要長大,總要和外面的世界接觸,去學堂念書,總體上說,是利大于弊的。
廚房裏的排骨湯煨了好些時辰,剛進院子就傳來了一股極其誘人的香味。
徐有容帶着孩子們坐在窗邊翻花繩,見溫竹卿來了,她笑了笑,打了個招呼。
溫竹卿這才驚覺,屋内竟不知何時鋪滿了地毯,明明前幾日還沒,他頓了頓,有些疑惑。
但很快,這絲疑惑便被一股濃郁的肉香味沖散,他接過她遞來的湯,熱熱的,瞬間就驅散了身上的寒氣。
暖意襲上心頭,他垂下眼,低低笑道:“多謝。”
排骨湯剛從鍋裏盛出,瓷碗燙手,被她用舊衣物包裹着,隔着衣物,氣溫适宜,一看就是有心之舉。
姜知渺笑了笑,不自覺地又多說了幾句:“沒什麽,這都是應該的,對了,這排骨湯你回去趁熱喝,剛出鍋的味道最好,若是回爐,隻怕要稍遜幾分。”
做菜做飯最看重的就是火候,還有口感,剛出鍋,自然是風味最佳。
雪季天冷,最适宜吃些熱乎的吃食,排骨湯裏她放了蘿蔔,具有潤肺去噪、止咳化痰的功效,加上排骨補鈣,适合體質虛弱、胃口差的人飲用。
前些天她就注意到溫母的胃口似乎有些不好,每日食的少,還有溫老,許是年紀有些大了,腸胃不暢,排骨湯,倒是能緩解許多。
溫竹卿沒學過醫,自然不知道一道排骨湯居然還有這麽多的講究,見她囑咐,他笑着“嗯”了一聲:“好,我曉得了,那我就替他們多謝你的排骨湯了。”
姜知渺擺擺手:“行了,咱們都誰跟誰了,哪還要這麽見怪,要你喝你就喝,别成天把謝字挂在嘴邊,說的我們兩家怪生分的。”
“明珠明淮他們成天的到你家去蹭飯,要是論謝,也該是我謝你才對,你這麽說,倒讓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下次再這麽生分,我可不敢再叫明珠他們在你家蹭飯了。”她調侃道。
話音剛落,溫竹卿下意思的看着她笑了笑,重重的點了點頭。
“對了,你說的那河,裏面有很多魚嗎?”她站直了身,有些好奇。
像還沒從剛才的話題中醒過神來,他晃了晃神,雙目清明,說:“聽村裏的老人說很多,具體多少我不知,但我猜應該是不少的。”
“我和父親是在外圍打的洞,洞淺,再加上帶去的誘餌不多,這才捕了這麽些,若是在内圍的話,怕是收獲不少。”
青年偏頭沉思着,臉上帶着些凝重,細細的說着。
姜知渺收了眼,抻着下巴點了點頭:“這樣啊,若是魚多的話,過幾日雪停了,我就帶着明珠他們也去捕幾尾來,做酥魚吃,好久都沒吃酥魚了倒是有些想了。”
想到炸的金黃酥脆,連帶着骨頭都酥了的酥魚,她雙眼發光,不自覺的吞咽了下。
溫竹卿沒敢多看,稍一擡眼,便見她說着說着面上露出了一抹渴望來,他頓了頓,像是明白了什麽,問:“就那麽好吃?”
姜知渺剛從酥魚的臆想中回味,見他一副沒有吃過的模樣,她瞪大了雙眼,愣愣道:“該不會你該不會還沒吃過酥魚吧。”
溫竹卿默,他捧着瓷碗,微偏過臉,重重的點了點頭。
按理說,酥魚不該是屬于年貨一類的嗎?難道雖同爲京城人,但他們的年貨卻不一樣?
姜知渺很是不解,她狐疑的打量了他一眼,看他一臉真誠的模樣,她收了眼,深深地歎了口氣。
“真不知道你們家的采買是怎麽當的,從前我雖是庶女,但過年時,府裏面也會分我們些年貨的,酥魚,必在其中。”
見她一臉憐惜的望着自己,溫竹卿默了默,不自覺地低了低頭。
誠然,每每過年的時候家裏都會準備年貨,酥魚便是其中之一,隻是他對魚類興緻缺缺,沒嘗過,自然也領會不到她口中的酥魚是多麽的美味。
若是知道她這麽喜愛酥魚,早知道他從前就應該去嘗一嘗了,領略她所說的風味,也算是一大幸事。
遺憾就在一瞬間湧了上來,他垂着眼,有些悔不當初。
“不過你也不要難過,從前沒吃過不要緊,現在吃過就行,過幾日我去冰釣,到時候我做完送你一些,這樣你就能嘗到它到底是什麽味了。”
隻要有魚,那她就能做出酥魚,左右也要過年了,也是時候開始備年貨了,早做晚做都得做,她做多些,分他些便是。
生的好,笑的也好看,若是面上多了些遺憾和傷懷,實在是壞了他這麽好的顔色,不過是酥魚罷了,也不是什麽難得的玩意兒,多送他些便是。
溫竹卿緩緩擡眼,見她笑顔如花,他頓了頓,溫溫道:“那就.多謝了。”
看他對酥魚一臉不解,姜知渺又普及了酥魚的制作方法,接着又寒暄了幾句,恍然間察覺排骨湯沒了溫度,二人這才依依不舍的告了别。
溫竹卿一手拎魚,一手捧着排骨湯,心不在焉的朝家走去,腦子裏全是她方才說的酥魚的制作法子,裹面,油炸,細細思索了一番,他覺得,似乎,也不是什麽難事。
姜知渺将幾個孩子開春去學堂的事和徐有容說完後,她眼底泛起淚花,低低抽泣,哽咽着一連說了好幾個好字。
說實在的,若說入了賤籍後心裏沒有落差,那都是假的,平民賤民,一字之差,中間卻隔了條不可跨越的天塹,她愁,每每夜半,想着孩子們往後的前途,她都愁的難以入眠。
雖說如今還是賤籍,但能和村裏的孩子一起上學堂,同進同出,同吃同喝,無差别之舉,她心裏,實在是高興。